仙色妖嬈 作者:小喜(連載中)

正文 第三十章 脆弱的美好

    第三十章 脆弱的美好

    綠兒被平托著懸于池岸的上方三尺左右,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獻上法壇的祭品一樣.

    她嚇了一跳,趕緊轉頭看,驚見東華就站在她的身邊,正一掌平展于她的身下.他的手掌並未觸到綠兒的後背,隔著寸許遠的距離.

    她多麼想當即閉上眼睛,繼續裝睡覺,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可是她剛才醒來的時候,表情那麼張惶,眼睛瞪得那麼大,東華已經看見了.

    "你醒了……"東華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只是清晨在路上相遇,淡淡地打一個招呼.

    "哦……"綠兒眨巴了一下眼睛,指了指自己,"我……我可以起來嗎?"

    東華將手掌一翻,綠兒就直立了起來.她趕緊後退,身下有映著月亮光粼粼波動的蘊靈泉水,緊張感才稍稍緩解了一些.

    她抬頭看東華,只見他目光湛然,坦蕩蕩地在岸上盤膝一坐,拍了拍身邊的白玉岸石:"坐……"

    綠兒瞧著那個他身邊的位置,使勁地沉了一口氣,還是坐了過去.

    月光下,東華如入定一般,端然穩坐.綠兒就在他的身邊,局促地坐在岸沿上,大尾巴搭在水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擺著,劃出輕輕的水聲.

    好一會兒,東華似乎才想起話題來,開口問道:"我聽小白說,你對南宮派的幻形術很有興趣,今天修練得很認真."

    總算說話了,再沉默下去,綠兒就要緊張地僵掉了.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如實答道:"要是學會了幻形術,那綠兒就可以隨心變幻人形了,雖然只是障眼法,並不是真體,但綠兒也想嘗試一下用雙腳走路的感覺."

    "你的大尾巴很漂亮,你不喜歡嗎?"東華往水中瞧了瞧,發現他開口這麼一誇,綠兒本來還自在擺動的大尾,一下子就停了下來,靜靜地垂在水中,細微地顫著.

    他轉過頭去,偷偷地抿了嘴唇,忍住笑意.

    "我……也不是不喜歡,大概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會無限向往吧.畢竟修出人形,對妖來說是修為的一個進階,很重要的."綠兒的語氣中流露出幾分遺憾之意.

    東華聽她這樣說,默然片刻,突然伸出左手,拇指在食指的指尖輕輕一掐,擠出一滴紅色的血珠來.

    綠兒一看到東華的血,就沒會來由地興奮,像饕餮見了美食一般.她趕緊別轉了臉,將目光投入霧氣蒙蒙的對岸,不去看東華.

    東華卻將她的臉扳轉回來,將食指一抬,輕輕地摁在她的天靈穴上.只見綠兒的天靈穴上有微紅的光一閃即滅,隨即,一股溫暖的力量在綠兒的身體里緩緩地流淌著.

    怕是他的力量!

    嗆嗆說,從鹿吳山回來後,東華每日都會往蘊靈泉灑一滴血,以養她已經虛弱到近乎沒有妖氣.

    她以為,她已經蘇醒了,這種待遇不會再有了.誰知道她只是對自己沒有修出人形表示了一點遺憾,他就這麼慷慨地賜予她力量.

    她一直生活得很局促,所以她沒有浪費的習慣.

    她趕緊靜心調息,將那一滴血珠所蘊含的力量全部吸收到丹田中儲存起來.

    然後,她睜開眼睛看著東華,說道:"君上賜予綠兒真神元氣,對綠兒的修為一定大有裨益,綠兒自當感恩.只是綠兒不明白,以前君上曾說過,不能在蒼靈宮中養出一只妖來,難道君上現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嗎?"

    綠兒問得如此坦率,東華卻沒有半分不自在,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是抱怨蒼靈宮對你太苛刻嗎?我現在對你寬待一些,只是想留著你在蒼靈宮里老實呆著,也免得跑出去給我惹禍."

    這理由簡直……

    綠兒被噎住,好一會兒,她鼓足勇氣,直問出口:"君上的變化,是因為綠兒心宮里的那一團妖氣嗎?君上一定知道那東西的來曆,對不對?到底那妖氣與君上有何淵源?它既養在綠兒的心宮中,綠兒有權力知道真相吧?"

    東華有片刻失神,隨即回道:"我的確不知道那妖氣的來曆,等畢方出關,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綠兒歎息一聲,幽幽說道:"在昊天塔里的時候,魔太子曾經告訴我說,我在睡著的時候,身上會散發出一種異樣的蓮香.剛才綠兒睡著,被君上從水里托了出來,君上可有聞到那種蓮香?"

    這一次,東華徹底沉默了.

    果然,刑天沒有撒謊!而綠兒一直不知道自己體有蓮香,只是因為她沒有離開蒼靈宮的三千年里,每晚都沉入蘊靈泉中安歇,顯然是蘊靈泉的水掩蓋了她身上的蓮香.

    而且,既然是在她入睡的狀態下才會發散出蓮的香氣,那麼她自己聞不到也是正常的.

    她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吸氣,對東華要求道:"君上,你不想告訴綠兒關于那蓮香的事,綠兒也不追問了.可是綠兒不喜歡自己的心宮中養著別人的妖氣,能不能麻煩君上援手,將那團妖氣催動出來?"

    "不可以!"東華答得肯定而迅速,"那團妖氣只認得你的氣息,在你于鹿吳山散毀妖形後的一個月里,我盡力想保持它凝而不散,但它還是在漸漸地弱化,若是你沒有及時醒來,一個月後,那一團妖氣就會消散不見了."

    "消散了又如何?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我倒恨得醒得早了!如今又把它給揣回去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綠兒終于肯定東華是因為那一妖氣才對她改了態度,失望之余,語氣有點兒冷.

    東華卻笑著勸她:"必然是福的,你放心好了."

    "君上這麼肯定?還說不知道這妖氣的來曆嗎?"綠兒小聲地哼道.

    "你放肆了!"東華突然沉了臉,語氣也跟著沉了下去.

    瞧!這才是她熟悉的東華!這才是東華對待一個小水妖該有的態度!

    綠兒只覺得心里像是被誰抓了一把,說不出的難受.一開始的美好,就這樣被事實殘酷地擊碎了.

    綠兒強忍著淚意,轉身一個躥跳,魚兒一般鑽進了蘊靈泉中,不再看東華.

    東華對著綠兒激起的一池漣漪,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轉身飄然離開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聖潔的蓮香

    第三十一章 聖潔的蓮香

    東華走後,綠兒突然就從水里鑽了出來,直奔靈寶閣而去.

    小白已經睡下了,靈寶閣里一絲燈光都沒有,只有那尖頂上的南海明珠與月光輝映,散發夢一般幻美的光.

    綠兒此刻沒有心思欣賞這寶珠的光華,她也不敲門,直接跳上二樓,穿窗而入,一間一間地尋找小白.

    "小白!小白!"她的聲音里隱含著氣惱,聽起來凶巴巴的.

    正橫沖直撞,突然一道白影"嗖"地從正中央一間屋子里躥了出來,閃到她的面前:"發生什麼事了?"

    綠兒急忙回頭,見小白披著一件寬大的袍子,睡眼惺忪,一臉的驚慌與茫然.綠兒也不解釋,抓起他的手就往外沖.

    "出……出什麼事了?"小白沒防備,被拽了一個跟頭,趕緊跟上她的速度,急三火四地沖出了靈寶閣.

    一直來到了蘊靈泉邊上,綠兒才松了小白的手:"你今晚就在這兒,我睡覺,你看著!"

    "啊?"小白撓了撓頭,更加迷惑,"為什麼呀?你不好好地歇息,這是在折騰什麼呀?"

    "我今晚就睡在岸上,你就旁邊守著,等我睡著了,你聞一聞我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氣味."綠兒氣鼓鼓地說完,往冰涼的白玉岸上一躺,閉上眼睛就要睡覺.

    小白被她吵起來,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一聽說是看著她睡覺,頓時就松懈下來,打了一個呵欠,轉身就要走:"你睡著!我看著!憑什麼呀?你身上哪有什麼怪氣味?我可不陪你發瘋,我回去睡覺了……"

    綠兒噌地跳起來,一把將小白扯了回來,摁下去坐好:"少睡一點兒又不會死!你就在這里守一晚上吧!"

    小白見她是認真的,便沒有動:"那你總該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誰說你身上有怪氣味嗎?"

    綠兒歎氣道:"我在昊天塔的時候,刑天曾經告訴我,我睡著的時候,身體會散發出蓮的香氣.小白,你的主人九蓮仙子本體是蓮花,她是不是體有蓮香?"

    小白驚訝地看著綠兒,張著嘴巴愣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沒錯,九蓮仙子的確體有蓮香,不過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香氣,卻不是普通的蓮香.因為她是在玉清境的蓮花池中長大的,那里彙聚著全天最醇最厚的靈氣,又不沾染纖毫凡塵.九蓮仙子在玄都的時候,吸風飲露皆有靈氣,再加上後來她自己的修為,才凝化出她那菲芳的蓮香之體."

    "哦……"綠兒見小白說起九蓮仙子來,立即流露出一臉的崇仰之意,撇了撇嘴,"很神奇嗎?"

    "恩……你知道嗎?我跟九蓮仙子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是我跑去她在九華山後坡上的桃林里偷桃吃.我當時還是凡塵俗里中一只莽撞無知的小猴子,只知道那片桃林里結出的桃子個大汁甜,卻不知道那其實是仙桃."

    "那天我正躲在一棵桃樹的後面,津津有味地啃著桃子,就聽到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音'你這猴兒,竟然偷吃我的仙桃……’"

    "我當時嚇了一跳,本能地想逃,但是突然就有一陣緲緲香氣撲進我的鼻子里,我當時腿一軟,直想跪下去……"

    "沒出息!"綠兒鄙夷了小白一句.

    "你沒有見過九蓮仙子,自然是沒有辦法明白.那種香氣……怎麼說呢?是神聖的,高潔的,純淨的……她只要靠近,讓我聞到她周身縈繞的香氣,就已經收服了我的心,令我生出膜拜之心……"

    綠兒聽著,心里直冒酸氣:多厲害的九蓮仙子呀,只憑她一身異香,就能令人臣服!怪不得神魔都為她傾倒呢.東華,畢方,刑天這三位是厲害角色,又與她的死有關,才會顯得如此突出,暗下里還不一定有多少神仙仰慕她呢.

    "我就是那天被九蓮仙子收在座下,從此跟著她開始修行的,嘿嘿……"小白習慣性地搔了搔臉頰,總結道.

    "原來你是被九蓮仙子的香氣吸引,才認了主人的."綠兒心思還淺,對九蓮仙子的小小嫉妒都流露在語氣中了,"那就好,既然你沒忘了你主人那神聖的蓮香之氣,你就在這里坐一晚上吧,我睡覺了.明天早晨你告訴我,我到底有沒有那該死的香氣."

    "哦……好吧……"既然是刑天說的,小白多少有些上心了.

    于是綠兒再次躺回岸邊上,閉上眼睛,努力使自己進入睡眠.

    可是她越想睡,偏就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好半天,那堅硬的岸石硌得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適的地方,折騰得越來越清醒,完全沒了睡意.

    "算了,我看今天你是睡不著了,你起來吧,也不急于這一天,今兒不睡,明兒你總要睡吧?到時候我再來分辨,好不好?"小白見她實在躺得難受,就伸手推了推她.

    綠兒也放棄了,直接一個翻滾,就從岸上落進水里去了.

    她支著雙肘趴在岸邊上,惆悵地看著小白:"小白,你知道嗎?我心宮里有一團妖氣,是亂七八糟的妖氣摻和在一起,刑天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君上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他們都猜是畢方上神所為.我突然很擔心,那一定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偏偏君上說,那東西只能靠我來養著,在不明真相前,他不能強行把那東西從我心宮里催逼出來.也許畢方上神當初收養我,就是因為那一團妖氣.我很迷惘,我是誰?我總覺得等畢方上神出關後,就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情,我也許就不是原來的我了……"

    "你多慮了,要是畢方敢欺負你,我幫你揍扁他!"小白一向沒心沒肺,綠兒的微妙心思,他一點兒也察覺不到,只知道大喇喇地拍胸脯.

    綠兒白說了那麼多的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頓生一種無力感,揮手攆他:"你回去吧,不長心的家伙,看著你就心煩."

    小白毫不客氣地站起身,抻著懶腰抱怨道:"深更半夜的,也不讓人睡覺!白折騰我一趟,真是……"

    一邊嘀咕著,一邊離開了蘊靈泉,回靈寶閣去了.

    蘊靈泉邊重新安靜了下來,綠兒突然覺得很孤單,對自己未來的命運也充滿了擔憂.她長長地歎氣,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玉石岸上,心中思緒紛紛.

    "歎氣是沒有用的,只有弱者才會任人擺布,如果你足夠強大,誰也操控不了你的命運."一個低沉的聲音傳進綠兒的耳朵里,驚得綠兒猛抬頭,四下里尋找.

    在她的左手邊幾丈遠處,月光之下,站著一位中年男子,面對著蘊靈泉,側對著綠兒,負手而立.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酷帥的銀叔

    第三十二章 酷帥的銀叔

    那人的話語觸動了綠兒心中的某種渴望,她從水中跳了出來,面對著那個中年人,問道:"請問你是……"

    綠兒也不過是從今天才開始在蒼靈宮中自由走動,這蒼靈宮占據了紫府洲腹地的方圓幾十里仙域,九重內宮之外,還有外宮,以前聽小白說,光是內宮就有上千的仙人仆役,外宮更是不知多少.

    因此對于蘊靈泉邊出現一張陌生面孔,綠兒並不感到驚訝.

    那中年男子轉了一個身,正面看向綠兒,頓時,綠兒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威煞之氣.

    "我們白日里見過的,在扶桑宮."男子說話間,獅子一般鋒銳的目光落在綠兒的臉上.

    綠兒皺了眉頭,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醒悟:"啊!你是……你是銀觮……哎呀!你那麼大的個頭!怎麼變成這樣的?"

    銀觮也不答話,突然沉一口氣,身體一旋,帶起一團白霧,將自己包裹在其中.

    那白霧迅速地膨脹變大,就在綠兒目瞪口呆的功夫,那白霧已經近在她的眼前了.她以為那只是飄緲霧氣,卻不料被撲過來的霧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沒有防備,向後一仰,"撲通"一聲就掉進水里了.

    等她從水里鑽出頭來,就看見那小房子般巨大的銀麒麟威武地站在那里,把那一側的岸整個占滿了.

    綠兒從水中浮起,來到銀觮的跟前兒,使勁地仰著脖子,望著那神獸的下巴說道:"我相信你是銀觮了,你還是變回去吧,你這個樣子,我跟你說話太累."

    也不見銀觮怎麼動,巨大的麒麟身迅速地縮小,就變回了剛才那中年男子的模樣.

    綠兒隨之調整了一下脖子的角度,一時猶豫該怎麼稱呼銀觮:"銀……叔……剛才你的話我都聽進心里了,只是說起來容易,依照我目前的修為,就算我再努力,要修成妖仙,怎麼也得再過三千年.就怕到了那個時候,我早就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銀觮以前是天尊的座騎,後來天尊將它賜與了東華,因此他在蒼靈宮的地位是極高的.除了小白戲稱銀觮是"小銀子",東華直稱其名之外,大家都稱呼他為"神座".

    因為他的原形銀麒麟威煞高猛,從來沒有人敢用叔叔這樣溫情的稱呼來叫他.

    說實話,他還真是怪不習慣的,在背後偷偷地搓了搓手:"咳……你上次從蒼靈宮出走,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勇敢的小水妖.可如果你永遠是一個小水妖,那麼你只能任由別人捏扁搓圓.喜歡就去爭取,強大才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如果不是天尊的法力無遠弗屆,他如何能高居玉清境上,將六界握于手中?如果神仙們不夠強大,又如何能降魔伏妖,管理人界?強者才有話語權,六界皆通此理!"

    銀觮開始還因為被叫了一聲叔叔,沒好意思大聲說話.結果他越說越來勁,越說越亢奮,綠兒聽著,像是一個將軍在為即將出征的士兵們做動員.

    "銀叔的話我懂了……"第一次叫出口有些為難,第二次就順口多了,"只是……我與銀叔只見過一面,你為什麼要來跟我說這些?"

    銀觮一斂眸光,沉吟片刻,說道:"在沒有遇到天尊以前,我是西荒山間的一只窮奇,不辨善惡,不分是非,任性妄為,一意作惡.後來我無意中傷了蚩尤的一個寵妃,那魔王派出十幾位魔將來剿殺我,幸遇天尊相救,渡化開導,才有今日的銀觮."

    "哦……"綠兒似乎明白了一些.

    "你現在正是一個關坎,當你感覺到前路茫茫,看不到希望的時候,那一定是你一生中最關鍵的時刻.在這樣的節骨眼兒上,你的選擇會影響你的一生.而你的一生可能還有千萬年那麼久遠,在這麼漫長的歲月里,忍受愧悔會是一種難過的煎熬……"

    銀觮的話越說越輕,到最後變成了一種歎息,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傷感.

    綠兒卻在聽了他這一番話後,想到了東華.

    誤殺了自己喜歡的九蓮仙子,之後的八千年漫長歲月里,日升月落,滄海桑田,東華怎樣熬過那愧恨的灼心之痛?

    他那麼冷漠,也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權力歡喜.身為遠古上神,他壽與天齊.可是在那無邊無際的歲月里,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悔恨與心痛.

    這樣的神,何其可憐.

    她思緒飄遠,銀觮也沉默了好一會兒.

    隨後,他突然轉了話題,問道:"我聽說你用冰魂雪魄變冰溜子玩?"

    綠兒登時被拉回現實中,倏地紅了臉,呐呐道:"我只記得心法,卻因為元氣虧缺,沒有辦法修練.那日實在是情況緊急,我也只是拼命一試,能變出一截冰溜子,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

    銀觮微微一仰下巴,示意道:"心法記得熟嗎?背來我聽聽."

    綠兒一聽,便知道銀觮要給予她指導.她好不興奮,銀觮能從一只妖獸修成天尊的神座,一定是非常厲害的,要是能得他指點一二,怕是比小白要強上許多.

    她趕緊將自己記下的冰魂雪魄心法背了一遍.

    銀觮點頭道:"記得倒是挺熟,你施展一下給我瞧瞧."

    綠兒為難起來.那日她施展這一招法術,是在自己眼看著被扯成兩段的時候,在求生本能的驅動下,冒懵使了那麼一記,而且那天她用氣的方法明顯是不對的.

    銀觮見她沒動,便走上前,一拍她的肩膀:"冰魂雪魄的關鍵在于你掌控真氣的精微度.不可心急,你先需運轉體內真氣,慢慢體會,待你感覺經脈之內有江河奔流之勢,便將真氣送入掌心的勞宮之中,在那里凝聚成勢,再從中沖放出真氣能量來,自會煉氣成劍."

    綠兒認真地聽著,將銀觮說的第一個字都記在心里.

    "說起來只是幾句話的事,但是這其中的精妙卻需要你反複地體味,沒有幾年的功夫,你是練不到第三層境界的.雖然聽著好笑,但你初初習練,那日能化出一截冰凌來,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銀觮又細細地講了這冰魂雪魄其中的奧妙,綠兒全神貫注地聽著,生怕漏掉一個有用的字.

    "喜歡就去爭取!自卑自憐是懦弱的表現!君上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尤其是這些年,他的心越發變得硬了,你要找到與他相處的方法,不能生頂硬撞……"

    "啊?"綠兒正在琢磨他說的那些心法精奧,沒留神他話題轉得這麼快,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而銀觮卻已經負手飄然而去,消失在蒼靈宮薄薄的晨霧中了.

    東方微曦,天馬上就要亮了,綠兒迎來了她在蒼靈宮中的又一個清晨.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奔向月亮

    第三十三章 奔向月亮

    綠兒一整天都在琢磨銀觮給她講的那些心法精奧,反複地練習.

    直到小白看不下去了,上前打斷她:"修練雖然需要勤勉,可也是日積月累之功,你這個樣子,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綠兒這才停了下來.

    那天下午,綠兒在嗆嗆的盛情邀請之下,去了蒼靈宮西邊的靈獸居.

    之前嗆嗆很驕傲地宣稱,它和憨憨就住在銀觮的隔壁.綠兒到了卻發現,根本就是待遇不同.

    靈獸居是一個大院落,里面分出大大小小許多的房間,分別居住了蒼靈宮中上下一百多只神獸靈獸.而銀觮卻不與它們住在一處,他有自己獨立的院落,只不過這個院落緊挨著靈獸居,才被嗆嗆說成是鄰居.

    嗆嗆在炎光真人家中的那只魚缸里棲息了不知多少年,憨憨更是習慣了以天地為家.這兩位突然有了自己固定的一個居處,一時又興奮又新鮮.

    綠兒略略地坐了一會兒,想著銀觮就在隔壁的院子里,覺得自己應該去拜訪一下他,對他昨晚的點化之情表示一下自己的謝意.

    結果當她敲響銀觮的院門時,並沒有回應.

    "他白日里都不在的,你要找他,晚上再來吧."一位小仙童在綠兒身後提醒.

    綠兒謝過了小仙童,回了蘊靈泉.

    那天晚上,綠兒一直很緊張,她仰浮于蘊靈泉的水面上,心里怎麼也不安穩.她閉一會兒眼睛,又會忍不住睜開,往扶桑宮的方向探看.

    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整個蒼靈宮都沉入一片寂靜之中,綠兒卻依舊沒有辦法入睡.

    于是她干脆浮出水來,上了岸,沿著蒼靈宮瓊花寶樹簇擁的道路,慢慢地逛蕩著.身隨心動,她看似不經意地閑游,卻不知不覺來到了扶桑宮的外頭.

    云牆霞壁若隱若現,綠兒就沿著那云牆慢慢地溜達著,豎起耳朵來搜尋來自云牆那邊的聲音.

    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也許這個時辰,東華已經在寢宮歇下了吧.

    在繞著扶桑宮轉了整整兩圈之後,綠兒停了下來.她捏著下巴沖著云牆擠眉弄眼,小聲嘀咕著:"昨天讓我進去了,不知道今天還讓不讓我進呢?不如我試一試看……"

    好爛的借口!她在心里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不過終究是沒忍住沖動,朝著云牆邁了一步.沒有遇上排斥與反彈,她大著膽子,又邁了一步.

    眼前忽地一陣云卷風過之感,再定神時,她已經身在扶桑宮之內了.

    她輕咬了嘴唇,忍住竊喜,像一只准備偷魚的貓,縮著脖子四下里探望.

    "你已經兜了半天的圈子了,還不嫌累嗎?"是東華的聲音,輕輕淡淡的,卻無比清晰地傳進綠兒的耳朵里.

    她一下子挺直了腰,四下里尋找東華的影跡,心中好不懊惱.她在外面繞圈子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的行蹤好隱秘,竟忘了東華的神感是無處不在的.

    "哦……我睡不著,就出來四處轉轉,打擾了君上休息,實在抱歉,我這就走."綠兒氣餒,也沒看到東華在哪里,做勢就想溜.

    她身子剛動,突然腳下就起了一朵云,不由分說,托著她往扶桑宮最高的那座殿宇飛了上去.

    她還不算太笨,順著云朵飄去的方向,她終于看到了東華,就在那座宮宇的飛簷之上,他穩然端坐,銀袍翩然,發如銀瀑般流瀉.

    原來他坐在那麼高的地方,原來她剛才偷偷摸摸地繞著扶桑宮轉圈子,他就高高在上地看著.

    綠兒好窘,可是那云朵已經飄到了東華的身邊,她避無可避了.

    于是她尷尬笑道:"君上真是好興致,靜夜賞月,別有情調呀."

    東華神態安然,似乎已經忘了昨晚的不愉快.他沒有看綠兒,依舊仰頭望向月空:"你也好興致,深更半夜出來游蕩,鬼鬼崇崇的."

    綠兒知道自己的行徑全部落入他的眼中,無可辯解,便仰起臉望天,掩飾自己的局促:"這個角度看月亮,又大了好幾圈呢."

    東華偏臉略略掃了她一眼,突然從飛簷上起來,飄然落到她足下所踏的云朵上,風帶起他的一綹銀發,輕輕地掃過綠兒的面頰,綠兒像是觸了電一般,本能地要後退.

    東華一把抓住她的腕子:"你要是不會騰云,就在這上面老實站著,這大殿怎麼也有十幾丈高,摔下去也不是好玩的."

    他的手心冰冰的,卻在綠兒的腕子上點燃了一朵小火焰,並且迅速地沿著她手臂上躥,一直燒遍了她的全身.

    對面而立,綠兒只及東華的腋下高度.她覺得這朵云好小,擠擠巴巴的,她退不能退,轉不能轉,又不敢抬頭仰視東華,只能低了頭,去看他的腳尖.

    正手足無措,突然感覺云朵一動,身邊頓生涼風.她趕緊抬頭看,只見東華催動著腳下祥云,正往更高處升騰而去.

    "這是去哪里?"綠兒的發被風吹了起來,大尾也在風中輕擺著,原本發燙的臉頰迎風一涼,感覺好受了不少.

    "帶你這個沒見識的小水妖,去看一個更大的月亮."東華的聲音就在綠兒的頭頂,氣息在她的額上打著轉.

    綠兒趕緊轉身,背對著他,仰起頭望去.

    果然,浩渺的夜空之中,星光在她的周圍閃爍跳躍,而月亮正在她的眼中越放越大,漸漸地竟如一片銀色的海洋.

    東華就站在她的身後,天風鼓蕩起他的長袍,不時地撲打在她的身上.而他似乎很擔心綠兒不小心掉下去,一直抓著她的手腕,沒有松開.

    他們離月亮越來越近,綠兒的心思卻益發複雜.她不能否認,此時此刻,她心中的喜悅比迎面而來的天風更加浩蕩.

    從她在蘊靈泉中醒來,第一眼見到東華那一刻起,她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他的仰慕.正因為這種仰慕,他對她的冷漠才更加地激惱了她,她才會憤然出走蒼靈宮.

    可是她的力量是那麼地微弱,以至于她根本掙不脫與他的牽扯.

    眼前的情形,曾經多少次出現在她的夢中.但是在她巨大的喜悅之中,卻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憂愁.

    他帶她看月亮,一定不是因為她是綠兒!一定是自己身上的某種氣息,令他想起了九蓮仙子.這樣的時候,她在他的眼中,也許已經變成了當年九蓮仙子的模樣.

    思及此,綠兒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黯然了神色.

    可是就在月華如海一般將她籠罩的時候,她的心里突然也被照亮了.

    她想起昨晚銀觮說的那句話:"如果你永遠只是一個小水妖,就不要指望別人會把你放在眼里.自卑自憐是懦弱的表現,喜歡就去爭取,讓自己變得強大,才會被人感受到你的存在……"

    也許在今天,她在他的眼中只是九蓮的幻影,只要她努力,總有一天他會看到,她是綠兒!一個在他的身邊生活了幾千年的水妖!

    "這里的月亮是最大的……"東華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離得太近了,反而看不到這是一輪圓月了……"綠兒答道.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被擱淺的約定

    第三十四章 被擱淺的約定

    對于綠兒來說,重回蒼靈宮後的新生活有歡喜有隱憂,但是她更願意看到歡喜的一面.

    終于可以修行了,這對一個妖來說,是多麼重要呀.

    尤其她的修行之地,是在東方天帝的地盤上,靈力彙集,仙氣繚繞,神仙都想往的好地方.亙古以來,統共也只有她這麼一只妖能享受到這種破天荒的待遇.

    她當然不會浪費這種大好的機遇,每日迎著朝陽,伴著月亮,吐納練功,勤修不綴.

    雖然東華從來不親自指點她修行,但是他並不阻止銀觮和小白幫助她.小白滿腹的仙法秘笈,而銀觮則是擅長實練.

    白日里她潛心修練,從來不去打擾東華.

    據說東華很忙的,卯時披著晨光醒來,在蒼靈宮後面的忽渺山上吐納練息,隨後往蒼靈宮下方,紫府洲西邊的校功場,給那些要飛升仙階的神仙們考校仙功.

    午時回蒼靈宮,休息片刻,下午大部分時間會在前面的蒼靈大殿中處理事務,從登錄仙籍,到處理他所統轄這一片天域的各項雜務,甚至是人界妖界的事情,他都要親力親為.

    人家都說,蒼靈宮的仙官是最好做的,他們都很閑,因為他們的君上很能干.

    東華就這樣忙忙碌碌,日複一日,從無懈怠.

    綠兒覺得東華的日子過得好可憐,他也許是刻意要用忙碌將漫漫歲月中的每一日填滿,但神仙向來不都是逍遙自在,無為清心的嗎?如此碌碌營營,又與凡塵俗人有何區別?

    反正他現在不會推避她的接近,而且只要她不提起那團妖氣的事,他對她的態度也是親切的.

    于是綠兒就會在每天夜晚降臨的時候,去到扶桑宮探望東華.

    她去扶桑宮的理由很多,反正白日里修行,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既然他鼓勵她好好修練,那麼她有不懂不會的地方,去問他就對了.

    于是東華的日子,在九蓮仙子灰飛煙滅了八千年之後,終于起了變化.

    他在夜里帶著綠兒去尋找忽渺山.因為忽遝山只是在每天的卯正時分才會飄移到蒼靈宮的北面,而且停留的時間只有一個時辰.而一天中的其他時候,忽渺山是行蹤不定的,它如一艘巨船,在東方的天空之中是隨性飄流.

    其實東華是很容易就能找到忽渺山的,他卻從來只裝不知道,讓綠兒去感應,讓她指引方向.結果綠兒踩在東華的云頭之上,在東天九萬里天域之中東闖西撞,好些天都沒有找到忽渺山的蹤跡,讓她好不氣餒.

    終于有一日,在卯正時分到來之前,綠兒發現了忽渺山的行跡.

    她大笑著飛下云頭,跳到山上去,興奮地旋轉著,大聲地唱歌.在東方泛白的時刻,她親眼看著蒼靈宮在前方越來越近.

    "這個大家伙!我終于找到它了!"綠兒使勁地拍著身邊一棵霧松地樹干,驕傲地大聲宣布.

    東華微微歎息,輕輕地說道:"你知道嗎?忽渺山不是誰都能找得到的,它其實很排斥生人接近,當它感覺到有不熟悉的氣息接近時,它會悄悄地飄遠."

    "哦?"綠兒覺得他話中有話,斂了興色,看向他,"怪不得我前幾日一直找不到它,可是……今日它怎麼不躲著我了呢?"

    東華淺藍的眸光瞬間變深,想了一下,笑道:"也許是見你太執著,被你打動了吧,也許是被你追得到處躲,也煩了呢……"

    綠兒很敏感,東華的眸色一變,她就知道這其中必有深意.

    只是她並不追問,仰起臉來吸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突然轉而頑皮地看著東華:"不管是什麼原因,我找到忽渺山的行蹤了,君上是不是該賞我呀?"

    東華輕松點頭:"好啊,你想要什麼?"

    綠兒捏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答道:"我聽小白說,人界的吃食是最美味多樣的,我還從來沒有嘗過呢,不如君上哪天有空,咱們下到人界去嘗試一下人間煙火,如何呀?"

    東華便笑她:"貪戀口腹之欲,很難有大修為的,可惜可惜!"

    "就試一次,當是幫我長見識了,好不好?"綠兒不依不饒.

    "那好吧."東華居然答應了,"改日帶你往人界最繁華的帝都,讓你見識一下人界的喧擾景象."

    那天早晨,東華在吐納練息之時,身邊就多了一個綠兒.

    綠兒就盤坐在東華的身邊一丈遠處,跟他一起面朝著初升的太陽,靜心調息,吸納著日出那一刻噴薄的純陽之氣.

    之後的幾天里,綠兒一直惦記著往人界帝都去游玩的事,可是東華向來在白日里難見蹤影,忙得很,她也不好追著催問.

    那一日下午,她多日努力修練的幻形術,終于初見成效.她捏了一個法訣,在小白的面前一旋身,一下子變成了一只小兔子,可惜是綠色的.

    她還不知道自己出了笑話,得意地抖了抖兔耳朵,向小白炫耀自己的成績.

    小白卻指著她笑彎了腰:"哪有綠色的兔子?要是你以後變什麼都是綠色,這幻形術對你也沒什麼作用了,哈哈……"

    綠兒不服,化回原形,再試一次,依舊是綠色的兔子.

    她正咬牙發狠,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突然聽見嗆嗆慌急的聲音:"綠兒,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什麼了不得了?"綠兒正准備再變呢,突然收勢,胸口一熱,便回頭瞪嗆嗆,"早晚被你害死,一點兒小事就慌里慌張的."

    嗆嗆跳著腳喊道:"是大事呀!畢方上神來了!"

    綠兒只覺得心里咯登一下子,渾身都緊張起來.

    畢方上神!傳說中那位脾氣火爆的戰神!她真正的主人!她曾經多麼期望他早日出關,將她接出蒼靈宮!他卻沉寂地閉關三千年,連個蹤影都不見.

    可是從鹿吳山回來後,綠兒全心地迎接新生活,每日里忙忙碌碌,幾乎就快忘記這位正主的時候,他卻突然出現了!

    她一時僵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是好.

    卻聽遠遠地,有一個高亢明亮的聲音傳過來:"快讓我看看!我的小水妖現在長成什麼樣子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突如其來的分別

    第三十五章 突如其來的分別

    "來了來了!怎麼這樣快?"嗆嗆在綠兒的肩頭蹦著高,激動地不得了!

    綠兒卻有些木訥,甚至有些手足無措,對于這位完全陌生的主人,她一時拿不准該以何種態度去面對.

    一旁的小白卻從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聲來,臉一下子就陰沉了起來.

    而那邊,隨著一陣響亮的大笑聲,兩位上神已經踏云而來.

    右邊那位是東華,一如既往地沉靜如千年深潭,看不出他的情緒.

    而左邊那位,身高上與東華差不多,但卻與東華的氣質完全不同.他的肩很寬,背很闊,一身赤紅滾金邊的緊身戰袍穿在他身上緊繃繃的,感覺他渾身的每一塊肌肉都蘊藏著飽滿的力量.

    他的一頭烏發整齊地梳了一個髻,束著一頂高高的赤玉冠.濃眉斜挑,大眼睛炯炯有神,高鼻梁,方下頦,嘴唇豐實,一臉的英氣.

    綠兒看看他,再看看他旁邊的東華,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心里開始慌亂.

    果然,畢方踏上岸來,走到綠兒的身邊,扯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著,大聲大氣地說道:"這是我的小水妖嗎?怎麼三千年光景,才長成這個樣子呢?"

    隨即他轉過頭,抬手指著東華,用一種責備的語氣問道:"東華!是不是你苛待我的小水妖?"

    東華眼睛一眯,動了一下嘴唇,卻什麼也沒說.

    畢方見他這樣,更加篤定了之前的判斷,越發大聲地譴責:"真是沒想到呀!你不是一向都慈悲大度嗎?咱們兩個可算是有交情吧?我把這小水妖拜托給你,你居然苛待她?"

    綠兒從來不曾見過東華臉上出現那種表情,很複雜,有尷尬,有惱火,還有一點心急.但他依舊是一語不發,只默默地聽畢方噼哩啪啦地說.

    綠兒不忍心,開口道:"哦……那個……上神請息怒,其實我在這里……"

    "你不用說,這件事由你開口不好,好像你要告他的狀一樣!本尊的眼睛是雪亮的!早知道他這麼小氣,當初我就該將你托付給別人……那個,你叫什麼來著?"畢方只管自己說,完全不給別人插話的空當兒.

    "我叫綠兒……"

    "綠兒?這是誰給你取的破名字?就因為你是水妖?就叫綠兒?還真是懶得動腦筋呢!回去我給你改名字!咱取一個好聽的名字!還有……等回了章峨山,好好給你養一養,怎麼也把你養得胖胖的……"

    畢方自顧說完,拉起綠兒就要走.

    綠兒大吃一驚,這也太快了吧?話也沒說上兩句,這就要走?

    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在蒼靈宮是客居,這里不是她的家,似乎離開只是早晚的事.今天突然面臨離開蒼靈宮的事實,她卻開始心痛,好像自己是一個無辜的孩子,被家長送了人,強行攆出家門一樣.

    而畢方就像是那個來領養她的人,歡天喜地地拉著她,准備把人家的孩子據為己有.

    這感覺有點兒怪,但是在綠兒的心里卻是真實的.

    她掙著自己的手,整個身體都在向後使力:"主上,請稍等……"

    畢方回頭看她:"怎麼?還有什麼東西沒帶上嗎?不重要的話,咱就不要了!章峨山雖比不上蒼靈宮闊氣,可是本座卻不小氣,回了章峨山,你想要什麼都會有的……"

    我什麼也不想要,我不想走啊!我跟你不熟,對章峨山更不熟!這里有我的朋友,我不願去那個陌生的地方啊!

    綠兒在心里反抗著,嘴上卻說不出來.她是畢方的妖寵,這是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的!她早晚會離開蒼靈宮,這也是大家的共識!

    可是這樣的時候,難道就真的沒有誰肯留她一留嗎?

    她惶然地去看東華,卻見東華深皺了眉頭,似乎若有所思.

    她又去看小白,小白正扭頭看過來,接受到她求助的目光,立即閃身擋在畢方的前面:"放下綠兒!你也忒霸道了!當年說丟就丟,今日說搶就搶,你當綠兒是什麼?"

    畢方當然注意到小白在那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目光一直躲避著小白,也不看他,也不打招呼.

    此時小白沖到他跟前了,他想裝不見也不行了,便斂眉歎道:"小白,你還是這樣沖動呢,我當日是負傷無奈,想必你是知道的.我來領回我章峨山的妖,在情在理,你都不應該阻攔吧?"

    小白被噎住,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句話,只是擋著不肯移開.

    這個時候,東華飄然而至,來到小白的身邊.他恢複了一貫古井無波的樣子,不緊不慢地對畢方說道:"你還說小白,你自己卻依舊是這種急三火四的性子.怎麼?你閉關這麼久,來我蒼靈宮,也不喝杯茶就走嗎?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你也讓綠兒緩一緩神,你這樣突然冒出來,拉了她就走,倒像是來搶她一樣."

    畢方見東華站了過來,手下更用力地抓住綠兒,笑道:"本該討你一杯酒喝,敘一敘舊的,只是今日我有要事,來蒼靈宮只為了接她.改日有功夫,我專門來蒼靈宮一趟,答謝你這些年幫我照顧小水妖之情,如何?"

    "你閉關這麼久,還有什麼外事令你如此慌急?綠兒在這里也有些朋友,你總該讓她跟朋友道個別吧?"東華神情之間露出警惕之色,盯著畢方緊抓住綠兒的手,臉色微沉.

    畢方見他也不讓開,冷笑一聲道:"真是奇了,本座來領我章峨山的小水妖,倒像是搶了你蒼靈宮的東西一樣,難不成今日非要打一架,才能將小水妖領走嗎?"

    綠兒本來還指望東華和小白再勸一勸,畢方興許能停留一會兒,這件事便還有得商量.沒想到畢方這就翻臉了,真是讓她大吃一驚.

    小白對畢方原本就懷有怨氣,聽他這麼一說,立即就要拉開架勢:"好呀!不就是打架嗎?火神了不起嗎?我今日就來領教領教你的神火雷!"

    東華卻突然展顏輕笑,拉了小白道:"小白不可造次,既然畢方有急事要辦,且讓綠兒隨他去吧."

    "君上!"小白不服地大叫.

    綠兒也心中一沉.

    東華拍了拍小白的肩,轉而看向綠兒:"綠兒,你今日先隨畢方回章峨山去吧,什麼時候想念蒼靈宮里的朋友,隨時可以回來.本君閑時,也會往章峨山去討畢方的酒吃,想必以後也會常常相見,你且安心吧……"

    綠兒卻沒有辦法安心,可若是因為她,使得畢方在蒼靈宮動了干戈,似乎也是一件不太妙的事.

    畢方卻已經等不得她猶豫了,拉起她的手,騰起一朵祥云,凌空而去.

    "綠兒……"眼看著綠兒走了,小白猛然難過起來,仰頭追著綠兒看,聲音也帶著哭腔.

    綠兒回頭低望,只見小白在岸上團團轉著,東華卻靜靜地負手而立,仰臉望向她這個方向.

    綠兒眼中一熱,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陌生的主人

    第三十六章 陌生的主人

    綠兒不知道能用一個什麼借口留在蒼靈宮,無奈只好由著畢方將她帶走.

    半空中,她看到了扶桑宮那高高飛起的簷角,還有那緩緩繚繞的云牆,心中一酸,眼淚就流了出來.了過

    畢方眼角余光一掃,看見她在流淚,便只裝作急著趕路的樣子,看著前方,也不說話.

    綠兒哭著哭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嗆嗆一直在她的肩上,跟她一起來了,可是憨憨還留在蒼靈宮呢,那是她的靈獸,她無論走到哪里,都不能丟下它的.

    她拿起一直掛在胸前的玉哨,剛要往嘴里含,畢方突然回手搶了過去,警惕地問道:"這是什麼?"

    綠兒也沒客氣,劈手又奪了回來:"召喚靈獸的哨子而已,我有一只盅雕,它還在蒼靈宮里呢,我不能丟下它不管."

    畢方也沒惱,笑道:"何必這麼麻煩?"

    只見他伸手掐了一個訣,也不知道念了一句什麼,拇指在食指的指肚上一彈,立即有一道紅色的閃電狀的微光飛了出去,直奔著蒼靈宮的方向,瞬間便不見了.

    一會兒的功夫,只聽半空里一只雕鳴,憨憨鼓振著它巨大的雙翼,由遠及近,急追而來.

    "憨憨居然聽你的召喚?"綠兒大為疑惑,驚訝地看著憨憨飛到他們的近旁,先是在畢方的頭上打了一個旋轉,像是跟一個熟悉的人打招呼一般.

    畢方觸了觸憨憨的腦袋,得意地對綠兒說道:"這是本座送給你的第一件禮物,看來你還是蠻喜歡它的."

    "憨憨是你馴服的?"綠兒似乎明白了.

    其實她一直也沒有想通,像憨憨這樣的神勇猛禽,怎麼會在頭一天還打算捕她為食,第二天就乖乖地來歸順了呢?

    若是畢方收服了憨憨,這件事就解釋得過去了.

    只不過他不是一直在閉關嗎?難道他早就出關了,沒有去蒼靈宮接她而已?

    "主上閉關,而憨憨遠在大西北之境,你是如何收服它的?難道你早就出關了嗎?"綠兒不禁問道.

    畢方轉過臉來,認真地看著綠兒,鄭重地說道:"我確是一直在閉關,但是最近這一百年來,因為傷勢漸愈,我已經可以分神出竅,因此我一直有關注你的狀況."

    "哦……"聽起來真是神奇,明明在章峨山的山洞里閉關,卻還能分出神去跟蹤她,果然是法力無限的上神,做事也不是她一個小水妖能想到的.

    只是這樣一說,她在蒼靈宮中忍饑挨餓的事,他豈不是早就知道?她被關進昊天塔里的事,他也一定是知道的,而她再回蒼靈宮,開始修練功法的事,他必定也是知道的.

    怪不得他剛才在蒼靈宮,直接就指責東華苛待她.可細回想他當時的語氣,倒不像是真憤怒,似乎只是找個借口為難一下東華而已.

    她琢磨不透畢方的心思,因為他對于她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主人.東華雖然高深莫測,可是幾千年相處下來,她多少能猜對他的幾分心思.而對畢方,她則是沒有絲毫的了解.

    綠兒本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小妖,更何況她突然被畢方帶往一個陌生的地方,心中極度不情願,便更加沉默了.

    畢方倒是想與綠兒增進一下了解,有一句沒一句地問她些平日里修練之事.只是他問一句,綠兒才說一句,著實無趣.

    一神一妖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中行了半日,前方出現一座云霧繚繞的山峰.

    "瞧!我們到家了!"畢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那就是章峨山,你以後就住在那里了!雖然章峨山比不得蒼靈宮華貴闊氣,但卻比蒼靈宮有趣得多.東華那家伙一向刻板冷漠,這些年你受困在他那里,吃了不少苦,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從今天開始,你就自由了!章峨山上上下下,憑你高興,怎麼折騰都可以!"

    自由了嗎?

    綠兒眸光一閃,突然對畢方說道:"主上允許我自由嗎?那是不是說,我以後愛去哪里就去哪里?"

    畢方被將了一軍,笑容在他英氣的臉上僵滯了一下:"哦……你現在還沒有自保能力,自然不可以隨便亂走的,去鹿吳山那一次,你還沒有得到教訓嗎?不過等你修成了仙,你想去哪里,我一定陪著你,上天入地隨你高興!"

    說來說去,就是不能出章峨山,那跟她當初被東華用結界困在蘊靈泉中有何區別?

    綠兒輕輕地哼了一聲,目光穿過那迎面而來的輕云薄霧,往下打量著章峨山.

    這章峨山不愧是一座神山,幾乎是拔地而出,筆直聳起.從半山峰向上,才開始出現平緩的坡度,而畢方的華炬宮便從半山峰開始,錯落有致地沿坡而上,一直延伸到峰頂.

    若說蒼靈宮是尊貴大氣的天帝之居,那麼華炬宮便是渾然天成的靈秀之所.

    從半空望下去,華炬宮順山勢而建,或簷角相鉤,蔚然壯觀,或散落有致,掩映在碧樹蒼柏之間.那宮殿也不知是用的什麼石材,在陽光下泛著淺淺的紅光,歡快而靈動.

    綠兒正觀望呢,突聞一聲"嘎"地大鳥鳴叫,一道火光從峰頂的那座最大的宮院里沖天而起,直奔著他們這個方向飛來.

    近了,綠兒才瞧出來,竟是一只火鳳!

    這火鳳通體閃著赤焰一般的金紅光芒,如一道流火逼近了綠兒.綠兒只覺得眼前一片火苗在閃,本能地想要避開.

    畢方急忙抓了她的腕子:"你不要怕,我的靈炎只是頑皮貪玩了些,他不會傷害你的."

    說完,他帶著綠兒從云頭一縱,那只叫靈炎的火鳳便俯沖了過來,將畢方和綠兒一齊接到他的背上,展開光焰一般的雙翅,朝著章峨山的頂峰飛去.

    綠兒還是頭一次乘鳳飛翔,那感覺與騰云還是有些不同的.

    于是她在心里暗暗琢磨:有功夫要好好地訓練一下憨憨,要教會那憨雕兒像靈炎一樣,會馱著主人到處飛,那她以後要去什麼地方,會方便許多.

    她正思量間,靈炎已經落進了頂峰上的那一座闊大宮院.

    "下去吧,我帶你去瞧一瞧你的菡香別院."

    畢方牽著綠兒飄然落地,朝著第二重宮門走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受寵若驚

    第三十七章 受寵若驚

    東華的蒼靈宮九重宮闕依次排開,內宮外宮界限分明.而畢方的華炬宮則是依著山勢隨性散落,看不出有何規矩.

    但是從規模上和氣勢上來判斷,綠兒眼下所處之地,卻一定是這章峨山上的主宮.

    她沒太看清前殿的狀況,因為近了看,那宮殿更像是由紅色的晶石砌建而成,在陽光下閃著晶晶亮的淺紅光芒,耀了她的眼.

    與蒼靈宮的古樸大氣相比,綠兒覺得這樣的風格實在是太招搖了.

    反正不管在這里看到了什麼,綠兒總是不自覺地拿來跟蒼靈宮比較一番.

    畢方卻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雖然她是沉默的,他卻是興沖沖的,帶著綠兒直往第二重宮門走去.

    出了那道宮門,在東向的一條通道里走出十幾丈遠,左手邊出現一道小巧精致的垂花門.畢方步上台階,推開兩扇門,回頭沖著綠兒笑道:"這里就是菡香院,以後你就住在這里."

    綠兒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院門,立即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懾住了.

    所謂的菡香院,進門所見,竟是一大片的蓮花池.池中各色各品蓮花栩栩綻放,清雅的粉荷,嬌嫩的黃荷,火豔的紅荷,在連天碧葉上輕搖慢舞,美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而蓮池之上,白玉石橋曲回縱橫,四通八達.

    看到綠兒受驚的樣子,畢方非常得意,當先走上大門內台階的橋頭,回頭沖著綠兒招手:"好看嗎?以後有的是功夫,你可慢慢地識鑒,這一片蓮池中,開齊了全天下的蓮花品種."

    這一片蓮池的美,是綠兒無法否認的.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卻並沒有多興奮.相反的,她心中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仿佛她一直擔心的事就要發生了.

    她踏上了白玉橋頭,扶著橋欄四下里看去,問畢方道:"這里的確很美,不知以前住的哪一位仙子?"

    畢方趕緊解釋道:"這菡香院才落成不足半月,是專門為你而建,到處都是新的."

    "為我而建?"綠兒心里說不出的感受,"小水妖何德何能?勞畢方上神如此費神費財?再說,主上大概還不知道,我雖是水妖,卻最恨蓮花了."

    "哦……"畢方有點兒失望,神情稍稍一黯,隨即又開懷道,"不要緊,這麼漂亮的地方,我不信你不喜歡的,等住下了,你自然就會發現,這些蓮花都很美的."

    綠兒沒有再說什麼,既然去留都由不得她,估計這居處的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只能默默地跟著畢方,沿著蜿蜒的玉橋,往菡香院的深處去.

    畢方絲毫不受剛才綠兒那番話的影響,依舊興致盎然地引導著,一時地指著旁邊凌水而建的各式樓閣,給綠兒介紹著.

    不覺間,橋那頭出現一座宏偉的大殿,凌空建在水面三尺以前.宮殿所用的石材,是這華炬宮到處可見的那種淺紅晶石,碧水蓮池之上,一片晶晶亮的紅光的跳躍閃爍,煞是耀眼.

    從橋頭踏上這宮殿的台階,邁過大殿,殿內情形又讓綠兒吃了一驚.

    殿宇之內並非通常的那種布置,大殿內只有一汪泉池在湧動蕩漾,白玉為岸,清波粼粼,竟完全是蘊靈泉的樣子.

    綠兒心中一熱,撲過去在池中撩起一個水花,清亮亮的,讓她一路上郁悶的心情稍稍開解了些.

    "這水是從章峨山下的昭日潭引來的,你大概已經不記得那地方了,我當初就是在那昭日潭中遇見你的.你那時候只是一團稍具靈性的水汽,在昭日潭的水面上游蕩,太陽一照,亮晶晶的頗為討喜……"

    原來這水竟是來她誕生之地,綠兒不禁有了幾分親切感.

    "至于這泉池的形狀嘛……畢竟你在蘊靈泉住了三千年,把這里弄成蘊靈泉的樣子,也許會減少你對華炬宮的陌生感和距離感……"

    "謝謝主上."綠兒對畢方這一番心思很是感激,認真地向他施禮致謝.

    畢方費了這麼多的心思,終于換來綠兒的一聲謝,不由高興地搓了搓手:"只要你住得開心就好,這些年我閉關,著實是委屈了你,回到了咱們自己的地盤上,自然是怎麼舒適怎麼來."

    綠兒想了想,終于還是大著膽子說道:"綠兒無意冒犯主上,不過這菡香院太奢侈了,對于我一個小水妖而言,這樣的排場實在有些過了.相比較而言,倒是在蒼靈宮的時候,雖然之前受了一些委屈,但那里的朋友待我,卻是自然而合理的.綠兒大著膽子猜想,主上一定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事.那麼綠兒冒昧地問一句,主上當初收養綠兒,到底是出于什麼樣的原因?今日這一番排場,又是為了什麼?"

    畢方料到綠兒會起疑心,卻沒想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

    其實畢方近百年來雖然傷勢漸愈,可以分出一縷元神去探知綠兒的狀況,但是元神出竅畢竟是危險的行為,雖然他是上神,也只敢偶爾為之.

    因此這一百年的時間里,他十年對綠兒進行一次探訪,也只是約略知道她的一些情形,對她的秉性脾氣並不太了解.

    在他的印象里,綠兒是那個被困在蘊靈泉中,不聲不響地忍饑挨餓的小水妖.從蒼靈宮一路回來,綠兒也一直很沉默.

    沒想她一開口,竟是直接戳中他的痛處,令他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猶豫了一下,畢方板了臉,嚴肅地答道:"本座行事向來不羈,以後你會慢慢了解.喜歡便是喜歡,還要什麼理由?當年我見你在昭日潭上漂流,一團晶亮,打心眼里喜歡,就收了你這個小水妖.既然收了你,就該有始有終,讓你受了那麼久的委屈,這些安排便只當是補償你在蒼靈宮的虧缺吧."

    畢方就那麼直剌剌地說出來喜歡二字,讓綠兒騰地紅了臉.不過她心里還算清楚,知道事情的本相一定不是這樣.

    于是她一撫自己的胸口,問畢方道:"主上,我這里有一團妖氣,聽說是有些來曆的,可是東華帝君和刑天魔尊都弄不清它的真面目.既然我是在靈識未開的時候蒙主上垂青,想必主人一定知道這一團妖氣是打哪里來的."

    從與綠兒相見開始,就一直笑得和氣可親的畢方,此時終于深皺了眉頭.

第三十八章 我叫綠兒

    章峨山以如此隆重的排場迎接小水妖綠兒,令她不能不心生疑團.

    她直接向畢方討問緣由.

    畢方被她問得好一陣沉默,隨即說道:"沒錯,你心宮里的那一團妖氣的確是本座所為,但今日還不是道明緣由的恰當時機,你先住下,等你安頓好了,我會細細地講給你聽."

    綠兒的性子,本來就沒有那麼急躁,既然畢方答應給她一個說法,她倒不急于一時.

    雖然她心里還是有些別扭,還是覺得章峨山並非她願意久住的地方,還在為離開蒼靈宮而難過.但是名分上,她的確是畢方的妖寵,畢方既然已經出現,她就沒有理由繼續賴在蒼靈宮不走.

    至于她以後的命運會是怎麼樣,她現在還看不到.不過她會牢記銀觮的話:只有自己具備強大的力量,才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總有一天,她不會再做任人隨意拿捏的小水妖,紫府洲也好,章峨山也罷,這些地方再好,終究是別人的地盤.她會有一個自己的家,只住著她和嗆嗆,憨憨.或許小白會經常來訪,她要在屋前屋後種些桃樹,結了桃子,可以用來招待貪吃的小白.

    至于東華……他很忙的,估計她一走,不需要多久,他就會忘了她這個小水妖,將來她若有了自己的家,想必他是不屑到訪的吧.

    綠兒心思紛紛,正亂走神的時候,聽到畢方在她身後說道:"你的這個名字不好聽,顯見起名的那位並沒有走心,只為方便打招呼,胡亂叫了一個.本來你就是我章峨山的妖,名字也該我來取,今兒我就給你改個名字吧,以後你住在這開滿蓮花的菡香院中,就叫新蓮吧."

    綠兒一聽到這個"蓮"字,渾身都不自在,立即反駁道:"多謝主上賜名,我自己卻覺得綠兒這個名字挺好聽.我極不喜歡蓮花的,還忘主上見諒,我還是叫綠兒好些."

    從在蒼靈宮見面開始,綠兒一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面對畢方,她既沒有對待主上該有的恭敬,也沒有對他的這一番苦心安排表現出歡喜來.

    畢方一直在忍,可是當綠兒冷冷地開口拒絕改名字時,他卻再也忍不住了.

    他本來就是一個火急的脾氣,這次突然出關,也並不是因為他傷勢已經痊愈.

    前些日子他一縷元神出竅,去探查綠兒的現狀,卻不料正趕上她憤然出走蒼靈宮,跟著小白去了鹿吳山.綠兒被憨憨驚嚇,跌進昊天塔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時他也非常急,但昊天塔的事並非他能解決的,那種狀況之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東華出面.

    他先是替綠兒收服了憨憨,再跟著小白回了蒼靈宮,確認了東華答應去鹿吳山營救綠兒之後,就收神回了章峨山.

    那一次,他的元神出體太久,消耗得非常嚴重,必須要靜心安養.

    可是他實在擔心綠兒的事,因為啟動昊天塔不是東華一力能為的,他也不知道綠兒後來被救了出來沒有.

    因此在靜養了一個多月後,他終于忍不住憂慮,冒除再一次元神出竅,往蒼靈宮去探尋綠兒的下落.

    當他見到綠兒好好地在蘊靈泉邊練功時,他終于放了心.可是接下來他見到的事,卻讓他如爬上了熱鍋的螞蟻,再難安穩下來.

    他發現到了晚上,東華會帶著綠兒出蒼靈宮,不知往哪里游玩去了,一直到天亮才回來.

    其實他當時見到的這種狀況,正是東華攜綠兒滿天尋找忽渺山的那幾個晚上.只是畢方不敢跟蹤,便不知他們的去向.

    因為東華的修為畢方很清楚,他的元神靜悄悄地藏在蒼靈宮某一處,還可以隱匿幾日,若是他妄動,一定會被發覺.

    他就那樣觀察了兩日,便急忙忙地收神回了章峨山,在勉強靜心休養了幾日虛耗的元神之後,再也沒辦法安心閉關,也顧不得傷勢並未痊愈,愣了開關出山,匆匆地綠兒接了回來.

    他原本以為,綠兒在蒼靈宮受了委屈,一定樂于跟著他回章峨山享福.卻不想他為綠兒費了這麼多的心神,不但沒有換來綠兒的歡喜,反倒像是他恃強逞霸了一般.他身為綠兒的主人,連給她換個名字,都要遭她冷冷地反駁.

    他忍了大半日,終于來了脾氣.

    "綠兒這個名字是東華給你取的吧?你是不是很不願意離開蒼靈宮?東華那家伙總是裝一副高深莫測的死樣子,害了多少女神女仙,你知道嗎?我是你的主人!我自然是處處為你著想!我讓你住哪就住哪兒!我說你叫什麼就叫什麼!這事沒得商量!"

    他一貫大嗓門,在綠兒面前捏著嗓子裝了這半日,這一刻突然放開了喊,唬得綠兒一愣一愣的.

    這大神前一刻還和風細雨的,說翻臉就翻臉,真是太難琢磨了.

    綠兒這樣想著,小心地往後退著,生怕他撲過來掐她的脖子.

    畢方吼完了,見綠兒神情惶惶,一副受驚不小的樣子,也覺得自己這前後不一的態度挺丟臉的.

    可是臉色已經變了,一時也收不回去了.于是他沒好氣地說道:"想必你也累了,先歇著吧,我晚上再來!"

    言罷,他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了.

    他前腳剛走,綠兒尚在愣怔之中,殿外就飄進來一排十個美麗的仙子,一水兒的綠裙粉襖,就跟在那外面蓮池里的蓮花一樣嫋嫋婷婷,千嬌百媚.

    綠兒眨了眨眼睛,稍稍回神,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些美女魚貫而入,將她圍在中間.

    "姐姐們……這是要干什麼?"綠兒被這麼多美人兒晃得眼花,她在蒼靈宮可從來沒見這種陣仗.

    便從十位美女中,走出來一位圓臉兒大眼睛的仙子,雖然她臉上明確地掛著不屑的表情,但她還是很規矩地朝著綠兒施了一禮:"奉主上的神諭,我們姐妹十個從今日起,就在這菡香院聽候派遣,新蓮主子有什麼吩咐,我們姐妹自會遵行不怠的."

    "哦……"綠兒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腦子里卻還在漿糊著.

    "她這意思是說,從今天開始,這些仙子就是你的婢女了,她們是畢方專門分派來伺候你起居的."從進到華炬宮就開始沉默的嗆嗆,此時開口在綠兒的耳邊小聲地提醒一句.

    "伺候?"綠兒這才醒過神來,"我要什麼伺候?姐姐們都是章峨山上的仙子,身份自比綠兒金貴得多,綠兒可不敢支使姐姐們做事,你們還是回去吧."

    那出來說話的仙子撇了撇嘴,那意思是說:算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讓我們這些仙界的美女伺候你一個小水妖,真是天理不容!

    不過礙于畢方的威勢,她卻不得不禮貌地繼續道:"新蓮主子也不必客氣,我們十姐妹本來就是在這華炬宮服仙役的,照顧誰都一樣.主上既遣了我們來,我們是斷不敢不從的."

    言下之意,因為有畢方的命令,就讓她們去照顧一只小貓小狗,她們也是要服從的.

    綠兒本能對她們挺客氣,被那仙子這樣不冷不熱地一譏,心里那倔強的自尊便又抬了頭.她一仰脖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仙子姐姐有所不知,我並不叫新蓮,我叫綠兒!我一向是自己照顧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幫忙.既然姐姐們不好擅自回去,那菡香院這麼大的地方,你們隨便尋個去處,聊天玩耍都由你們.等我見了主上,我自會向他稟明,討了他的首肯,你們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那十位仙子一聽她這樣說,口中應著"是",趕緊出了這大殿,不知往這菡香院的哪一處樓閣偷懶去了.

    大殿里終于安靜了下來,綠兒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想今天一天里發生的事,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讓她措手不及.

    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還悄悄地往蒼靈宮外偷看東華在忽渺山上打座行功呢.沒想到太陽還在西天上掛著,她卻已經來到了不知幾萬里外的章峨山.

    她心里亂紛紛的,一個猛子紮進身邊的池子里,沉到水底讓自己靜心.

    隔著清亮的池水,她看到嗆嗆在岸邊上走過來走過去,時不時地停下腳步來望著她.就這樣沉了大約一刻鍾,突然聽到嗆嗆說話了.

    "綠兒,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畢方上神對你多好呀!你在蒼靈宮何曾受過這種優待?你要知道,畢方上神可是神仙界的傳奇呀!當年蚩尤率魔軍大肆擾掠神仙界的時候,多少神將不敵?畢方上神乘著火鳳從天而降,殺得蚩尤落荒而逃!他如今在神界的地位,可是他憑著真本事殺出來的!哪里像東華帝君?天尊之子,生而尊貴,養尊處優,什麼也不用愁,就知道擺張臭臉給人看!"

    "你出去打聽打聽,不知有多少女神仙在傾慕畢方上神呢!他要是肯對哪位仙子展顏一笑,那仙子都不知道要高興多少天呢!你可倒好!跟東華學會擺臭臉了!畢方上神這樣為你操心費神!你卻沒有一點兒身為妖寵的自覺!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嗆嗆剛才在岸邊上打轉,就是在心里醞釀這一番話呢.眼下它終于一口氣說出來了,自己也不由地長出一口氣.

    綠兒靜靜地聽它講完,依舊一動不動地沉在池底,聲音卻從水下傳了上去:"你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告訴我,你是傾慕畢方上神的,對吧?"

第三十九章 誰都有秘密

    嗆嗆那一番誇贊畢方的言論,本就是鼓足了勇氣才敢說出來口的,被綠兒不輕不重地戳了一記心窩子,登時便啞口無言了.

    綠兒見它站在岸邊發愣,便從水下浮了上來,趴在岸上,跟嗆嗆對視著,問它道:"嗆嗆,你一向都是誰也不懼的,可是今日自從見了畢方上神,你就一直沉默不語.直到剛才畢方上神離開,你才肯開口說話,你是怕他嗎?還是有其他的緣由?"

    嗆嗆轉著烏溜溜的眼睛,頭上的觸須不自覺地顫抖著,緊張好了半天,才說道:"我當然怕他嘍,他是戰神!他當年大戰蚩尤的時候……"

    "你老提他當年大戰蚩尤那一段,就好像你親眼目睹了一般.我看你這只小蟲子,也不可能比我大多少歲吧,八成是被傳說迷住了.但是我提醒你哦,眾口鑠金,積非成是,傳說都是靠不住的."綠兒不緊不慢地跟嗆嗆唱著反調.

    嗆嗆的觸須顫得更厲害了,兩只前爪激動地舞著,很堅決地反駁綠兒:"傳說都是真的!畢方真的很能威武!想當年,他也不過是章峨山上的一只畢方火鳥,如果不是他自己有本事,哪里能修得上神之位?"

    綠兒不再跟嗆嗆討論畢方的事,只是偏著頭靜靜地看它,直到把嗆嗆看得心里發毛,她才開口問道:"嗆嗆,我們算是好朋友吧?我誤入昊天塔的那些天,你一直就守在塔外面陪著我,我對你是很感激的.可是這麼久了,我對你的事情卻知之甚少,只知道你叫嗆嗆,爹娘都不在了.其他的呢?你現在多少歲了?你有沒有兄弟姐妹?在你以往的生活里發生過什麼事情?我都一概不知……"

    嗆嗆用前爪撓了撓自己的臉,哼唧道:"這個時候問這種事情,也太不合時宜了吧?"

    "剛剛畢方上神還說我問話不合時宜,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你又這樣說.不過你說得沒錯,我現在心煩意亂,大概也沒辦法靜下心來聽你講故事.等到你願意開口告訴我的時候,我們再做一對相互信任的好朋友吧."

    綠兒說完,身子一沉,又回到水底.

    而嗆嗆則將八爪一蜷,趴在地上,頭頂一直緊張直立的兩條觸須也耷拉下來,目光定定地看著池中水波輕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來到章峨山的第一個下午,就在這種尷尬與滯澀的氣氛中度過了.

    直到殿外傳來一聲雕鳴,綠兒才從水中浮了出來.她沒有看依舊趴在岸上發呆的嗆嗆,直接出了大殿,往天上望去.

    半空中盤桓的憨憨見了綠兒,拍著翅膀降落下來,卻在那一片蓮池之上低低地飛旋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能容它落腳的地方.

    綠兒走過去,摸了摸它背上的羽毛,歉意地說道:"今兒發生的事,實在令我措手不及,一時竟忘了顧你,你這半日在哪里逗留?可有受什麼委屈嗎?"

    憨憨歪著頭看綠兒,喉嚨里發出"咕咕"的兩聲低叫.綠兒懂了它的意思,敢情它倒自在,在她浸在池底郁郁不樂的功夫,它已經在章峨山上下飛遍了,還交了不少的新朋友.

    綠兒歎了一口氣,說道:"竟是我多慮了,你本來就是畢方上神收服的,按理你是他的靈獸才對,只不過你服從他的意志,才來跟了我.現如今你也算是回了家,想必十分地自在,不需**心的吧?"

    憨憨又咕咕地低叫兩聲,支楞起一側的羽翼觸了觸綠兒的手臂.

    綠兒便笑了:"我知道你有良心,沒有忘了我.不過你也看到了,這個地方一片蓮池,除了水就是荷,實在沒有適合你歇宿的地方.你不想這樣抓著欄杆站上整個晚上吧?那會很累的,你自己找到什麼舒適的去處,就去歇著吧,我要是有事,自然會吹起玉哨召喚你."

    憨憨便點頭,扇動翅膀飛出了菡香院,也不知往哪里棲息去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菡香院內的一片蓮池之上籠了薄薄的霧氣,越發顯得池中各色蓮花仙氣縈然.如果綠兒沒有內心里的那一絲隱憂,那麼這里真可算是美侖美奐的仙居靈地了.

    她正憑欄惋歎,就見那十位被她支走的美仙子正從院門外走進來.

    前面兩位邊走邊抬起手掌,從她們的掌心中升騰起一朵一朵的小火苗,一路將玉橋兩側橋欄上鑲嵌的紅色晶石引亮.菡香院內立即生出一條火龍,蜿蜒盤居在碧波秀蓮之上.

    後面的幾位仙子則拎著精巧的食盒,沿著玉橋往大殿的方向走過來.近到綠兒的面前,其中一位仙子說道:"新蓮主子,主上特意囑咐下來,為你備一頓豐盛的晚餐,請問新蓮主子想在哪里進餐?是在凌波殿內?青蘋閣上?"

    綠兒皺了眉頭,不悅道:"幾位姐姐貴人多忘事,我倒不介意再提醒一次,我叫綠兒,不叫新蓮.況且我沒有三餐進食的習慣,幾位姐姐倒是辛苦,正該好好地犒勞,這些吃的就由幾位姐姐笑納吧."

    綠兒說完,轉身就要回凌波殿去.

    其實她說的是實話,因為蒼靈宮中輕易不生煙火,除非是為了小白那只饞嘴猴兒,或者有什麼特殊的客人來訪.

    而綠兒雖然後來已經不受限制,但因為她已經開始修練,為保持身心靈淨,她只靠東華每日里的一滴指尖之血供養便足夠,不敢貪染口腹之欲.

    但是她的話落在那幾位仙子的耳中,滋味可就大不同了.這幾位仙子生得美,又是這章峨山上最得用的幾位,本以為畢方出關後,她們會有貼身服侍畢方的機會.

    沒想到好盼歹盼,將畢方盼出了關,正以為從此後近伴上神,前途無量的時候,卻被畢方一句話支來照顧這個小水妖.

    她們雖然也在暗暗揣測這小水妖的來曆,但妖畢竟是妖,就算是妖王來了章峨山,也只有被打跑的份兒,讓她們照顧一個連人形都沒有修出來的小水妖,簡直太侮辱她們了.

    因此綠兒剛一轉身,那位圓臉的仙子連想都沒想,身形一移,輕風一般吹到了綠兒的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小水妖休要不知好歹!你有什麼資格違拗主上的神諭?他要你叫新蓮,你便叫新蓮,他要你吃飯,你便乖乖地吃飯,哪來的那麼多廢話!"

    綠兒看著她,本來繃緊的一張臉,突然放松下來,笑道:"姐姐這個樣子才是隨性而為,多好!"

    "誰是你的姐姐?本仙子名叫熾云,你還是直呼我的名字自在一些,我可當不起你的姐姐."

    "熾云姐姐……"綠兒點頭,笑意更深,"你教訓得極是,綠兒本不該違拗畢方上神的意志,只是綠兒這個名字叫了三千年了,早已經習慣了,改了,我反而會不知道在叫誰.而且綠兒的確沒有進食的習慣,又正在修練的關鍵期……"

    "你修練?"熾云一聽,眼睛又瞪大了一圈,"章峨山是仙家福地,不許你在這里修練妖法邪術!"

    綠兒見她正氣凜然的樣子,搖頭道:"紫府竺箓是妖法?南宮靈圖是邪術?綠兒還一直以為自己修的正宗仙法呢,還請熾云姐姐指點."

    "紫府……"熾云一聽綠兒在修這兩門功法,氣焰就斂了斂,"你到底是何來曆?不如直接言明,大家以後也好相處."

    "我的來曆?"綠兒將目光轉向身邊的一朵粉蓮,喟然輕歎,"本來我以為自己清楚自己的來曆,到現在我也開始迷糊了,我是什麼來曆?我也很想知道呢."

    熾云皺了皺眉頭,跟其他幾位仙子交換了一下眼色,那意思是說:這小水妖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呀?

    其他幾位仙子沖著她撇了撇嘴,示意她不要糾纏.

    于是熾云便閃開身,讓目光迷離地綠兒從她身邊飄過,往凌波殿去了.

    綠兒回了凌波殿,想起畢方走時說,他晚上會再來菡香院,不由地一陣一陣緊張,心里盤算著他若再來逼著改名字,或者做出其他什麼給她壓力的事情來,她該如何應付.

    但事實上,畢方因為傷勢未痊愈,這一天往紫府洲奔波一個來回,元氣消耗也不少.再加上他接下來要做一件更加消費心血元氣的事情,那天晚上,他不得不將自己重新關回火融洞中,靜心調養.

    綠兒眼巴巴地盯著菡香院的門,一直到了午夜時分,也不見畢方來,她便放松了下來.

    她出了凌波殿,往天上看,皓月當空,群星爍爍,山風拂面送來蓮香,令她聞之舒暢.

    只是這章峨山上的月亮,實在沒有辦法跟蒼靈宮上的月亮相提並論.若說後者是月如玉輪,那麼前者也只能算是一只玉盤,後者若是月輝如銀光瀉地,那麼前者也只能算得上銀輝朦朦吧.

    綠兒望著夜空,長長地舒出胸中抑郁之氣.

    大月亮也好,小月亮也罷,這個時辰正是月陰之精華最盛的時候,沉下心來吐納行氣才是正道.

    于是她閉目靜心,盤于凌波殿前的平台之上,開始凝神修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