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山村詭事
何老頭開門的時候,看見我先是一愣,然後又露出欠扁的笑容,小夏打了聲招呼,便大步走進客廳,何老頭用手肘輕輕撞了我的腰際說:「現在什麼都講究提速,你們的事情什麼時候也提提速啊?」
我幹咳一聲,沒理會他。我倒是想提速了,但每次談及這個問題,小夏總是顧左而言它,讓我無從下手,她就像一隻靈活的貓,讓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卻每一次要捉住她時,她總能從我手裡溜掉。
像是看出我的痛處,何老頭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眼光刺得我臉皮發痛,他低唱著京劇小調,搖頭晃腦地向客廳踱去。
我換過了室內鞋,拐過玄關的時候和何老夫人打了個照面,老夫人正做著午飯,爐子上不知道用慢火熬著什麼東西,我遠遠地抽一鼻子,香氣直衝進我的五臟六腑,把我肚子裡的讒蟲給勾了起來。
肚子很配合地敲起了鼓,那聲音讓我差點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老夫人和善地朝我笑笑。
「先去客廳坐著,孩子,再過一會就可以開飯了。」
我聽得臉紅,一溜煙地進了客廳,天可見憐,我可是飢腸轆轆地陪小夏逛了一個早上,現在沒暈過去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要跟上趙大小姐的步伐,那運動量大得跟踢球有得一拼。
客廳裡,何老頭慢條斯理地衝著茶,而小夏則和另一個四十多歲左右的男人交談著。
此人身材輕瘦,估計也就百來斤的重量,臉上堆起高高的臉頰骨,一雙眼睛都快陷到眼眶裡。這人乍看之下,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從他的眼睛裡,我看到類似陳天華一樣的氣質。
眼神沉穩,犀利,而且,精明!
那是生意人的眼神。
「過來這邊坐吧,你也聽聽張先生遇到的麻煩。」小夏對我招手,示意坐到她的旁邊。
姓張的男人先是看了看我,又再看了一眼小夏,然後站了起來,朝我伸出了手。
我禮貌地和他互握了一下。
「鄙姓張,名忠國,未請教?」
「我姓王,單名一個強字。」我隨手遞上了名片,張忠國謹而慎之地收入懷中,又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一看,乖乖,山東志遠開發公司的老總,名頭還不小呢。
何老頭乾咳一聲,把我們的注意力順利地拉到他的身上,他微微一笑。
「各位,先喝一口茶再說。」他輕輕拈起茶杯,送到張姓男子身前,張忠國連忙謝過。
我看張忠國對何老頭似乎有點尊敬得過了頭,也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關係。
「小張啊,以前是我的部下。」何老頭遞給小夏一杯荼。「不過那時候都在弄下海,這小子頭一熱也就跟著人家下了,不過小張也算本事,這麼多年打打拚拼,倒給他闖出一點名堂來,不過現在遇到一點麻煩,需要你們給解決解決,至於報酬,小張是不會虧待你們的,是吧,小張。」
何老頭瞄了張忠國一眼,後者忙不迭的點頭。
「張先生,還是請你把詳細情況跟我們說說吧。」小夏在何老頭心疼的眼光下,把他那杯上好毛尖給牛飲了下去。
「是這樣的。」張忠國清了清喉嚨。「就如何老所說,這些年打拚下來,我自己開了個開發公司,最近,我們接了一個旅遊開發的項目,準備把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開發成生態旅遊村。」
生態旅遊,這個名詞現在一點也不新鮮,現代人在都市裡過膩了緊張喧嘩的生活,都想著到青山綠水間放鬆自己的心情,這生態旅遊也就應運而生,不同於其它的旅遊那走馬觀花的緊張行程,生態旅遊則是讓你在一個環境舒適的地方呆上十天半月,讓遊客的心靈完全融入到自然中去,以最大程度地放鬆身心為目的。
這種項目的利潤相當巨大,同時,高利潤也伴隨著高投入,沒有一點資產的公司,是不敢做這種旅遊開發的項目,為此,我開始對這個相貌平平的張忠國刮目相看了。
「三個月前,我們的工程隊來到排水村,也就是我們項目開發中的村子,在我們的計劃中,是要最大程度地保留排水村的原貌,只對其中一些較破舊的建築進行重修,然後在排水村的原貌上加入人工的景觀,這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但最近,卻發生了一些詭異的事情。」說到這裡,張忠國的額頭上出現細密的汗珠,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接著說道。
「開始時,只是在晚上,工人們聽到隱隱約約的奇怪蕭聲,然後第二天起來,會發現施工現場損壞了一些工具,起初我們也不在意,以為是村民裡有人搞破壞,因為這些小村莊的村民一般都很團結,我們怕要是追究起來一個不好就會和他們起衝突,因此我們只是加強了工地的防護措施,加派了巡夜的人手,但一個星期下來,工具還是該丟的丟,該壞的壞。」說到此處,張忠國不斷地舔著嘴唇,神情緊張,似是回憶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來,小張,喝杯茶放鬆放鬆。」何老頭察言觀色,再次遞過一杯茶暫時打斷了張忠國的思維,後者朝何老頭點點頭,緩緩喝下一杯熱茶後,才凝重地接著說道。
「就在我們工程的負責人準備上報當地的派出所時,卻出現了工人失蹤的情況。我們工人的臨時宿舍,每一間房間是四人工人同住,出事那天晚上,便有三個工人一起失蹤,失蹤在他們的床鋪上。」張忠國的語氣沉重。「第四人直到天亮時才發現整個房間剩下他一個,他馬上報告了工程負責人,為此,當天的工程進度被耽誤了,所有的人都滿村子地找失蹤的工人,結果,當他們失望回到宿舍時,卻發現失蹤的人神秘地出現在原來的房間裡。」
「但是,出現的卻是他們的屍體!」張忠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接下來呢?」
小夏問道,這事當然還有下文,不然,張忠國也不用大老遠從山東跑來a市找我們。
「那些屍體,那些屍體,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糾纏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三個人扭在一起打架似的,那時我還在山東的總公司,工程的負責人把這事報告給我之後,我要求他們馬上報警,至於現場的情況,還是我在當地派出所裡看到警察所拍攝的相片時才知道的,那一看,我就知道這事沒這麼簡單。」張忠國自個端起一杯茶一口氣喝道,喝得又快又急,竟差點嗆到。
一陣咳嗽之後,緩過氣來的他繼續說道。
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
「經過警察的偵察判斷,最後確定,他們三人是互相撕殺至死,一個喉嚨被咬開、一個則被板手砸開了腦袋、最後一個,身體四肢和腦袋是被人活活擰碎的,但這三個人,從現場和身體上的傷痕來判斷,並沒有第四方插入的現象,但是老天啊,他們只是三個普通的工人,平時也沒什麼利益衝突,我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他們三人會互殺致死,何況,他們的死狀雖然不同,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掛著笑容,相當恐怖的笑容,像是在嘲笑我們這些活著人一般……」
張忠國一緊張,一口氣緩不過來,臉突然漲得血紅,小夏連忙一掌拍在他背心處,張忠國連串咳嗽之後,才緩過了氣。
「張先生,冷靜一些。」小夏淡淡說道。
「我冷靜不了。」張忠國搖著頭。「這事發生之後不久,又出現了兩宗相同的惡劣事件,現在整個工程都停了下來,剩下的工人都強烈要求離開,如果我們找不到兇手的話,儘管警察一再表示,這些人並不是為人所殺,但死得那麼詭異,我看連警察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事要不能得到解決,我們公司將要支付巨額的違約合同金,這個損失,我承受不起啊。」
張忠國突然把臉擰向了我們,眼睛裡充滿了狂熱的神情。
「但在不久前,何老曾經跟我提到過你們公司,於是我搭了專機過來,希望兩位能夠幫助我查明此事,事成之後,張某必有重報!」
小夏在暗地裡踢了我一腳,我知道她是要我問清楚委託金的具體數目。
「這個,張先生。」我有點不好意思,人家現在正碰上這種事,現在來談報酬會不會太早了一些,但在小夏的金錢觀念裡,一向是說清楚才辦事,最可氣的是,這個黑臉還是老由我來唱。
「關於委託金的具體數目,我們必須先談清楚,然後才可以起草合同,張先生,你看我們是不是先商量一下……」
我話才說到一半,張忠國馬上豎起一根手指。
「一口價,一千萬!」
客廳裡馬上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