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說]我的天師女友 作者:西半球(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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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bgnc 2011-6-27 21:29:5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713195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15
8.山村詭事
  何老頭開門的時候,看見我先是一愣,然後又露出欠扁的笑容,小夏打了聲招呼,便大步走進客廳,何老頭用手肘輕輕撞了我的腰際說:「現在什麼都講究提速,你們的事情什麼時候也提提速啊?」

  我幹咳一聲,沒理會他。我倒是想提速了,但每次談及這個問題,小夏總是顧左而言它,讓我無從下手,她就像一隻靈活的貓,讓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卻每一次要捉住她時,她總能從我手裡溜掉。

  像是看出我的痛處,何老頭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眼光刺得我臉皮發痛,他低唱著京劇小調,搖頭晃腦地向客廳踱去。

  我換過了室內鞋,拐過玄關的時候和何老夫人打了個照面,老夫人正做著午飯,爐子上不知道用慢火熬著什麼東西,我遠遠地抽一鼻子,香氣直衝進我的五臟六腑,把我肚子裡的讒蟲給勾了起來。

  肚子很配合地敲起了鼓,那聲音讓我差點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老夫人和善地朝我笑笑。

  「先去客廳坐著,孩子,再過一會就可以開飯了。」

  我聽得臉紅,一溜煙地進了客廳,天可見憐,我可是飢腸轆轆地陪小夏逛了一個早上,現在沒暈過去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要跟上趙大小姐的步伐,那運動量大得跟踢球有得一拼。

  客廳裡,何老頭慢條斯理地衝著茶,而小夏則和另一個四十多歲左右的男人交談著。

  此人身材輕瘦,估計也就百來斤的重量,臉上堆起高高的臉頰骨,一雙眼睛都快陷到眼眶裡。這人乍看之下,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從他的眼睛裡,我看到類似陳天華一樣的氣質。

  眼神沉穩,犀利,而且,精明!

  那是生意人的眼神。

  「過來這邊坐吧,你也聽聽張先生遇到的麻煩。」小夏對我招手,示意坐到她的旁邊。

  姓張的男人先是看了看我,又再看了一眼小夏,然後站了起來,朝我伸出了手。

  我禮貌地和他互握了一下。

  「鄙姓張,名忠國,未請教?」

  「我姓王,單名一個強字。」我隨手遞上了名片,張忠國謹而慎之地收入懷中,又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一看,乖乖,山東志遠開發公司的老總,名頭還不小呢。

  何老頭乾咳一聲,把我們的注意力順利地拉到他的身上,他微微一笑。

  「各位,先喝一口茶再說。」他輕輕拈起茶杯,送到張姓男子身前,張忠國連忙謝過。

  我看張忠國對何老頭似乎有點尊敬得過了頭,也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關係。

  「小張啊,以前是我的部下。」何老頭遞給小夏一杯荼。「不過那時候都在弄下海,這小子頭一熱也就跟著人家下了,不過小張也算本事,這麼多年打打拚拼,倒給他闖出一點名堂來,不過現在遇到一點麻煩,需要你們給解決解決,至於報酬,小張是不會虧待你們的,是吧,小張。」

  何老頭瞄了張忠國一眼,後者忙不迭的點頭。

  「張先生,還是請你把詳細情況跟我們說說吧。」小夏在何老頭心疼的眼光下,把他那杯上好毛尖給牛飲了下去。

  「是這樣的。」張忠國清了清喉嚨。「就如何老所說,這些年打拚下來,我自己開了個開發公司,最近,我們接了一個旅遊開發的項目,準備把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開發成生態旅遊村。」

  生態旅遊,這個名詞現在一點也不新鮮,現代人在都市裡過膩了緊張喧嘩的生活,都想著到青山綠水間放鬆自己的心情,這生態旅遊也就應運而生,不同於其它的旅遊那走馬觀花的緊張行程,生態旅遊則是讓你在一個環境舒適的地方呆上十天半月,讓遊客的心靈完全融入到自然中去,以最大程度地放鬆身心為目的。

  這種項目的利潤相當巨大,同時,高利潤也伴隨著高投入,沒有一點資產的公司,是不敢做這種旅遊開發的項目,為此,我開始對這個相貌平平的張忠國刮目相看了。

  「三個月前,我們的工程隊來到排水村,也就是我們項目開發中的村子,在我們的計劃中,是要最大程度地保留排水村的原貌,只對其中一些較破舊的建築進行重修,然後在排水村的原貌上加入人工的景觀,這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但最近,卻發生了一些詭異的事情。」說到這裡,張忠國的額頭上出現細密的汗珠,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接著說道。

  「開始時,只是在晚上,工人們聽到隱隱約約的奇怪蕭聲,然後第二天起來,會發現施工現場損壞了一些工具,起初我們也不在意,以為是村民裡有人搞破壞,因為這些小村莊的村民一般都很團結,我們怕要是追究起來一個不好就會和他們起衝突,因此我們只是加強了工地的防護措施,加派了巡夜的人手,但一個星期下來,工具還是該丟的丟,該壞的壞。」說到此處,張忠國不斷地舔著嘴唇,神情緊張,似是回憶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來,小張,喝杯茶放鬆放鬆。」何老頭察言觀色,再次遞過一杯茶暫時打斷了張忠國的思維,後者朝何老頭點點頭,緩緩喝下一杯熱茶後,才凝重地接著說道。

  「就在我們工程的負責人準備上報當地的派出所時,卻出現了工人失蹤的情況。我們工人的臨時宿舍,每一間房間是四人工人同住,出事那天晚上,便有三個工人一起失蹤,失蹤在他們的床鋪上。」張忠國的語氣沉重。「第四人直到天亮時才發現整個房間剩下他一個,他馬上報告了工程負責人,為此,當天的工程進度被耽誤了,所有的人都滿村子地找失蹤的工人,結果,當他們失望回到宿舍時,卻發現失蹤的人神秘地出現在原來的房間裡。」

  「但是,出現的卻是他們的屍體!」張忠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接下來呢?」

  小夏問道,這事當然還有下文,不然,張忠國也不用大老遠從山東跑來a市找我們。

  「那些屍體,那些屍體,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糾纏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三個人扭在一起打架似的,那時我還在山東的總公司,工程的負責人把這事報告給我之後,我要求他們馬上報警,至於現場的情況,還是我在當地派出所裡看到警察所拍攝的相片時才知道的,那一看,我就知道這事沒這麼簡單。」張忠國自個端起一杯茶一口氣喝道,喝得又快又急,竟差點嗆到。

  一陣咳嗽之後,緩過氣來的他繼續說道。

  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

  「經過警察的偵察判斷,最後確定,他們三人是互相撕殺至死,一個喉嚨被咬開、一個則被板手砸開了腦袋、最後一個,身體四肢和腦袋是被人活活擰碎的,但這三個人,從現場和身體上的傷痕來判斷,並沒有第四方插入的現象,但是老天啊,他們只是三個普通的工人,平時也沒什麼利益衝突,我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他們三人會互殺致死,何況,他們的死狀雖然不同,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掛著笑容,相當恐怖的笑容,像是在嘲笑我們這些活著人一般……」

  張忠國一緊張,一口氣緩不過來,臉突然漲得血紅,小夏連忙一掌拍在他背心處,張忠國連串咳嗽之後,才緩過了氣。

  「張先生,冷靜一些。」小夏淡淡說道。

  「我冷靜不了。」張忠國搖著頭。「這事發生之後不久,又出現了兩宗相同的惡劣事件,現在整個工程都停了下來,剩下的工人都強烈要求離開,如果我們找不到兇手的話,儘管警察一再表示,這些人並不是為人所殺,但死得那麼詭異,我看連警察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事要不能得到解決,我們公司將要支付巨額的違約合同金,這個損失,我承受不起啊。」

  張忠國突然把臉擰向了我們,眼睛裡充滿了狂熱的神情。

  「但在不久前,何老曾經跟我提到過你們公司,於是我搭了專機過來,希望兩位能夠幫助我查明此事,事成之後,張某必有重報!」

  小夏在暗地裡踢了我一腳,我知道她是要我問清楚委託金的具體數目。

  「這個,張先生。」我有點不好意思,人家現在正碰上這種事,現在來談報酬會不會太早了一些,但在小夏的金錢觀念裡,一向是說清楚才辦事,最可氣的是,這個黑臉還是老由我來唱。

  「關於委託金的具體數目,我們必須先談清楚,然後才可以起草合同,張先生,你看我們是不是先商量一下……」

  我話才說到一半,張忠國馬上豎起一根手指。

  「一口價,一千萬!」

  客廳裡馬上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15
9.排水村
  一千萬的威力是非常巨大的。

  用過中午飯,告別了何老頭後,小夏就風風火火回了自己的公寓,而我則自己搭了地鐵回家,按她大小姐的意思,張忠國就是一財神,那合同什麼的就不用擬了,反正還有何老頭這層關係在,姓張的應該不敢耍什麼滑頭,退一萬步講,就算張忠國敢打完了齋不要和尚,她大小姐也有一萬種方法讓敢耍她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

  得罪女人是恐怖的,得罪一個會百般道術的女人,基本上你是在找死。

  我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也同意不擬合同了,我們把時間省了下來,各自回家收拾東西,然後搭下午5點鐘的飛機直飛山東。

  自然,機票是張忠國給訂的。

  下午三點鐘,小夏「呯」一聲出現在我家門口,當老媽開門的時候,那眼光已經像是在看媳婦一般。

  「阿姨。」小夏甜甜地叫了一聲。

  老媽馬上被征服了。

  當我在房間裡被老媽橫著拖出去時,我甚至在她老人家的眼眶裡看到濛濛的水光。

  隨後,我和小夏單獨呆在客廳裡,並不時從老媽的臥室裡聽到諸如「他爸,咱兒子找到一個好姑娘」之類的話,小夏那丫頭的耳朵一抽一抽的,以她的耳力,就算老媽壓低了聲音說,怕也沒能瞞得到她,看著她的嘴角漸漸溢上笑意,我忍不住把她拖進了房間裡,再留她在客廳,天知道還要被她當笑話看多久。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你該不會打算圖謀不軌吧。」小夏在笑,她笑起來很好看,平時大大的杏眼會微微眯上大半,那長長的睫毛會跟著笑聲輕輕抖動,薄而紅潤的嘴唇半開著,露出整齊美潔的一排貝齒,那是一種健康中混合著嫵媚的美。

  這種美麗,對男人來說是最溫柔而致命的毒藥,讓你只會在那無邊的麗色中沉淪,然後越陷越深。

  我很願意沉陷下去,但現在不是時候。

  所以我沒看她,背著小夏收拾著東西。

  「喂,幹嘛不理我。」她從後面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我的肩頭。

  那一刻,我拚命壓抑著的東西像被她這一指引爆了一般,旋風般轉過了身體,我一把捉住小夏的雙肩,她沒想到我的反應這麼大,呆住了。

  我湊到她的眼前,讓我們彼此聽得到對方的呼吸。

  「小夏,這次從山東回來後,我們結婚吧。」我認真地說道,小夏像一隻躲進窄巷裡的貓,你越逼她,她躲得越深,但我不想再玩躲貓貓的遊戲,我需要一個肯定的答覆,我需要她承認我們的關係,而不是像現在一般若即若離。

  有時候,男人也需要安全感!

  「不要!」她別過臉說道。

  我聽到心裡面有什麼東西「咔嚓」一聲,碎掉了,一瞬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我放開她的肩頭。

  小夏抓住了我的手,眼睛裡閃爍著狡猾的光芒。

  「不過,哪一天你能夠打敗我的時候,我就嫁給你,女人,總喜歡比自己強的男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恨得牙癢癢的,這丫頭差點沒讓俺這顆老心當場碎掉,心一橫,我伸出手抓向她的腰,小夏嘻嘻一笑,屈指彈上我的手腕,一陣麻痺感襲上雙肩,讓我動作為之一緩,小夏趁機閃出了房間,在門口得意地笑著。

  「想抓住我,你還要再努力點才行。」

  「總有一天我會抓住你,讓你知道本人的手段。」我嘿嘿笑著,甩動著發麻的手,眼睛卻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游弋著。

  小夏臉一紅,「啪」一聲把房門關上,隔斷了我的視線。

  「不和你玩了,趕快收拾好東西,我們還要去機場和張忠國會合呢。」

  「知道啦。」我漫不經心地應道,同時回憶起小夏剛才對我說的話。

  比自己強的男人,這一點實現起來確實有一點難度,但總算是有機會,我暗暗測度了一下我和小夏之間的差距,要超越她,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想到這裡,我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點,雖然現在還不能抓牢她,但我們之間的距離,卻又再拉近了一點。

  我哼著小調,心情愉快地把必要的東西往旅行袋裡扔。

  晚上八點,我們在山東濟南國際機場下了機,天色已晚,我們自然不可能馬上前往排水村,於是張忠國把我們帶到濟南的五星級酒店--龍都國際大酒店--訂了兩間房間住下,張忠國陪我們用過晚餐之後,便回自己的住處去了,我和小夏閒著沒事,便好好逛了一次濟南的夜市。

  一夜無話。

  第二天八點種,張忠國的車便在酒店門外候著,等接了我們上車,便直接往濟南郊外駛去,三個鐘頭後,我們風塵僕仆地來到一個小鎮,小鎮後是連綿的山陵,排水村便坐落在這群山之中。

  在這裡,汽車是不能用了,我們在小鎮上換坐了當地的牛車,前往排水村的山路陡而窄,大點的車輛基本不能通行,也只有這種牲口拉的車,還能在這上面勉強走著。

  山路崎嶇,一個坑一個窪,還不時橫躺著一塊塊山石,牛車雖然走得不快,但依然顛簸得緊,我們要牢牢捉實車緣,才不會被甩下車來。

  深山青幽,連綿的山峰隔絕了城市的喧嘩,天是藍的,云是白的,空氣帶著草木的香味,和著風,輕輕飄蕩在這純淨的天地裡。趕車的鄉民,放開喉嚨唱起了嘹喨的山歌,歌聲粗豪,在眾山之間迴蕩著,久久不散。

  「排水村在這片山區裡,以距離來說,算是離小鎮最近的村落了,所以我們才相中了它,它的生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交通條件,總不能叫遊客真個跋山涉水地到深山老林裡去度假吧。」牛車上,張忠國為我們講解一下排水村的一些狀況。

  「我們打算把通往排水村的山路改造一下,至少能適應小型車通行,這樣一來,交通便利了,度假村的生意便會紅火起來,而周邊小鎮的經濟也會由此得到帶動,所以,政府也很看重這個項目,並給了我們一定的支持。」張忠國興奮地比劃著,在頭腦裡規劃著他的理想,但此刻臉色又為之一暗。「只是這時候出現這樣的事情,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番,張忠國那皺著的眉頭才舒展了一些,其後我們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打發著途中的時間。

  大概走了兩個小時的山路後,牛車下了山路,順著一小徑繞過一座山峰,大約又再過了半個小時,一個青碧的湖泊出現在我們眼中。

  現在,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峰迴路轉。

  轉過了山峰,一個圍湖而建的山村安靜地坐落於幽谷之中,炊煙裊裊,雞犬相聞;山村倚山伴湖,有天然的大山作為屏障,山村空氣的溫度適中,正是一年四季如春的環境,外層則由茂密的樹林包圍著,讓整個山谷中充滿新鮮的空氣,一條小徑連通著山裡山外的世界,讓我們得窺這猶如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這,就是排水村!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16
10 現場
  牛車滴溜溜地駛過小徑,穿過了密林,排水村的村口處,幾個工人用五米多高的粗糙木樁架起充滿原始氣息的「H」型的門架,生態度假村字樣的牌子正搭在門架的橫樑上,兩個工人架起長梯,分別在兩邊敲敲釘釘,底下一個工頭模樣的人用喇叭大聲地吼著,看樣子是在指揮著工人幹活。

  我們跳下了車,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全身都要散架了,張忠國塞給車主人五十塊錢,簡樸的山民滿心歡喜地收下。

  張忠國朝村口走去,和底下領班一陣交談後,便領著他走到我們跟前。

  這領班是典型的山東大漢,黑實、粗壯,但眼睛靈活,透徹,像鹿的眼睛,善良卻不笨拙,他朝我們伸出了手,手掌寬大得能夠包住我的頭。

  「各位一路辛苦了,我是這個項目的總工程師,常青!」

  常青的聲音很大,但不含糊,聽著像山谷的回音般空靈。

  「這兩位是我請回來解決這次事件的專業人士。」張忠國把我們介紹給常青認識。「常青,王先生和趙小姐在這裡的期間,請你配合他們的工作,儘量滿足他們的需要,有什麼困難直接跟我提出來,我會替你們解決的。」

  常青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張忠國肩膀上,差點沒把他拍殘了。

  「您放心吧,張總,我會好好招待這兩位客人的。」常青隨後又吼來兩個工人,讓他們把我們的行李搬到宿舍裡去。

  「對不住啊,兩位,我們現在也只有臨時宿舍住,環境方面可能差點,但衛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常青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

  對於這點,我們自然不會在意,張忠國見基本安排已經落實好,便和我們握手道。

  「兩位,我還得回總公司處理其它事情,這裡就交給二位了,希望能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放心吧,張總,我們會給你一個滿意答覆的。」我用力地握著他的手,希望能夠給張忠國多一點信心。

  似乎我的信心讓張忠國的心情舒坦了一些,他那張愁云滿佈的老臉也露出了一點笑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便再上了牛車,車主人一個吆喝,兩頭黃牛拉著車轉了個彎,便遁著原路走去。

  常青熱情地招待我們到臨時宿捨去,臨時宿舍搭建在村口不遠的地方,臨近湖邊,景色倒不錯,只是宿舍有些窄,十多平方的一點小空間要擠上四個人,讓我對工人的待遇又有了一些新的認知。

  我和小夏因為身份不同,每人都分到單獨的一間宿舍,宿舍在三層,和常青的房間一樣,都帶著獨立的衛生間,整個三層宿舍只有五間房間,另外兩間是給兩個副工程師住的,人員並不複雜,比起下面兩層工人的宿舍,這上面的已經好上許多,我和小夏也就不好再說些什麼。

  在房間裡安頓好東西,我到走廊上點了支煙,現在已經快中午了,村子裡升起縷縷炊煙,繞著一汪湖泊而建的排水村,環境優美,村的後面是青翠的高山,塊塊翠綠的顏色表現出深淺的色調,如一副山水畫般呈現於天地之間。

  只是,這麼一塊世外桃源,卻出現那麼可怕的事情,為這美麗的村莊罩上了一層不吉的陰影。

  我雙手架在走廊上,宿舍正對著的湖泊上,工人正在搭建鐵索橋,而更遠處,什麼亭台樓榭也正在建造中,排水村的房子基本沒怎麼改造,卻依照這些房子的風格,張忠國的開發公司卻搭建起與之呼應的休閒建築,使這新舊兩種建築,完美地融合在一個風格之中,而不會予人一種格格不入之感。

  小夏洗了把臉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常青的大嗓門在宿舍樓下叫開了。

  「兩位,下來用中飯吧!」

  為常青爽朗的聲音讓我們相視一笑,依言來到樓下的小食堂裡用飯,簡單的一頓飯下來,我們倒嘗到了不同於城市裡的食物風味,在這裡,每一樣菜都是份量極多,看似做工粗糙,但細嘗之下,卻發覺味道並不比城市裡的名菜差上多少,連小夏也吃得嘖嘖叫好。

  「常大哥,帶我們到現場看看吧。」吃完飯小歇了一會,小夏決定從現場開始入手調查,辦的是正事,常青當然是不會拒絕,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吩咐了底下兩個副手把下午的工作安排好,便領著我們出了食堂。

  出事的宿舍在二樓,由於死了人,原先住在裡面的第四個工人是說什麼也不肯再住在這房間裡,因此,現在這間宿舍基本上封閉了,我們來到門邊的時候,門框上已經積起一片的灰塵。

  常青摸出一串鑰匙,沒幾下就打開了簡陋的門鎖,房門「吱」一聲打了開來,聲音拖得老長,像刀刮過了喉嚨,我沒來由打了個抖。

  冷!

  房內房外像是兩個世界,外面陽光燦爛,溫度絕對在30攝氏度以上,但房門一打開,裡面卻吹出來一陣涼風,彷彿我們打開的不是房間,而是一個冷庫。

  小夏邁進房中,我跟在後面,常青猶豫了一會,黑黝的臉上微微一紅。

  「兩位,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別笑我膽小,只是一接近這個房間,就讓我老覺得不自在。」

  「沒事。」小夏露出理解的笑容。「常大哥,你忙你的吧,有什麼需要,我會找你的。」

  「行。」常青亮出一排雪亮的牙齒。「你們要有事,就在樓下順便找個工人,我會馬上趕到的。」

  送走了常青這個憨直的大漢,小夏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之色,看得我的心直往下沉,這一次的麻煩,恐怕是沒那麼容易解決的了。

  「布小天關。」小夏說道。

  小天關是類似於我們在「偶閒居」中遇到的七星鎖脈那樣的陣法,不過七星鎖脈是讓一個區域中陰陽不通,而小天關則反其道而行,是為瞭解決陰陽不通的地方而存在的陣法。

  我依照小夏所教的方法,把符籙貼在房間裡的七個方位上,第七張符籙一貼上,房間裡的寒氣便為之稍減。

  「太重了,這鬼氣。」小夏抽了抽鼻子,並扔把靈視鏡扔給了我。

  我一戴上,馬上拿了下來。

  老天,這大太陽底下,這房間裡卻流淌著黑色的氣流,鬼氣為黑,也就是說,這房間裡鬧過鬼,而且是很厲害的鬼,不然的話,是不可能在過一段時間後還殘留著如此濃度的鬼氣。

  而且這鬼氣之強,竟然影響了整個房間的陰陽氣息走向,使房間變得陰冷邪異,即使是普通人接近,也會覺得周身不自在,而像我們這些修道之人處於其中,感受自然更深一層。

  我閉上眼睛,讓心靈沉寂下來,小夏說過,無論是人是鬼,一旦遺留下強烈的氣息時,這些氣息中往往會附帶著一些平時難以察覺的信息,而這些信息,因為是無意識留下的,因此,也代表著氣息主人最真實的思感。

  我想接觸這些思感,看看能否在其中找到一些線索。

  關閉了視覺,我處於一片黑暗之中,漸漸的,黑暗在攪動,像漩渦,我有種頭暈腦漲的感覺,我知道,那攪動的黑暗是鬼氣,於是,我想像自己朝那攪動的鬼氣走去,一種強烈的排斥感隨著傳來,無形的力量在把我推開。

  我深吸一口氣,道力自丹田中提起,瞬間便流遍了全身,我感覺到了熱量,這股暖意將黑暗的寒冷推開,鬼氣無力排斥我的侵入。

  然後,我看到了另一種色彩。

  紅!

  色彩豔麗,如血液般濃烈的紅色!

  接著,我聽到了聲音,雜亂的、尖利的各種聲音瘋狂地衝擊著我的耳膜,我摀住耳朵,卻無濟於事,聲音像鋼針一般直**我的腦袋裡,最後,一聲巨大的尖叫在我的腦海裡爆炸。

  小夏一掌拍在我的臉上,吃痛之下,我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是大汗淋漓,整個上衣濕得都快擰出水來了。

  我雙腳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汗珠順著頭髮溜到了發稍,然後在地面上製造一個個水花。

  「你感覺怎麼樣?」小夏伸出手按在我的額頭上,一股溫暖的熱流進入我的體內,我那揪緊的五臟六腑才舒展了開來。

  「怨恨。」我抬起頭來,苦笑地說道:「我感覺到強烈的怨恨,是傾盡三江之水也不易化之的恨意!」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16
11.常青的回憶
  夕陽半沒,天色近黃昏。

  我們忙活了一個下午,除了感覺到此間中充滿著強烈怨恨的鬼氣外,便沒再得到其它有用的線索,小夏甚至想遙感這鬼氣的來源,但整整花了一個小時的冥想,卻發現這整個山谷中充斥著大量的靈氣,這主要得益於這裡豐富的山川水泊所匯聚的巨大氣息,在這龐大的靈氣下想要隱藏鬼氣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但偏是除了這個房間外,其它地方竟沒有一絲鬼氣活躍的現象。

  這不禁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存在者,便會依其規則。這個世界是由無數的秩序和規則構成,任何的存在都有它自己的規則,如空氣流動形成了風這個道理一般,即使是鬼魂這種虛無飄渺的存在,它們也必須有所依憑,像鬼妖陳麗宛,便是靠著血的殘跡存留下來的,而既然此間鬧鬼,那這鬼必有所憑依,可以是它的屍骨或衣物什麼的,被依憑的東西便會附帶著鬼的氣息,但現在,除了這間房間外,其它地方卻感覺不到一絲鬼氣。

  難道,這隻鬼不存在於山谷之中。

  這個疑問,又瞬間被我們推翻。

  此間鬼氣雖烈,卻還不到鬼妖的程度,而普通的惡鬼,便會受到依憑之物的限制,不能離開其太遠的距離,因此,若是真個鬧鬼,那這鬼一定還在這山谷之中。

  我們感覺不到它,並不代表它不存在,可能是它,也可能是什麼人,用一些屏蔽氣息的術隱藏了起來。

  那問題是,這鬼目前藏在哪裡,若有人用術屏蔽它的氣息,那情況就更加複雜了。

  我們掌握的情況太少,無法對眼前的狀況做出正確的判斷,於是現場的勘查工作,在五點左右,由小夏決定暫停下來,我們一番商議後,決定再蒐集一些資料,包括瞭解排水村的情況、詢問當時到過兇案現場的人員等等,免得在沒有直接線索的情況胡亂猜測這起事件,從而犯上誤判的錯誤。

  吃晚飯的時候,我們感覺到食堂中蔓延著一股緊張的氣氛,無論工人還是常青這樣的管理人員,都默默地扒著飯,似乎夜晚的來臨讓他們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則是最恐怖的事物,連續幾起鬧鬼事件都發生在深夜,而且死者的死狀極慘,就算是最大膽的人,也會感覺到心裡發毛吧,這也就難怪會什麼天一黑,工地裡的人員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老實說,發生這樣的事情,工人沒有跑光已經是萬幸了,也不知道是張忠國出重金留下這些工人,還是常青管理有方。

  一頓晚飯,便在極其壓抑的氣氛下結束。

  飯後,各人回宿舍洗了個澡,山村現代設施落後,連電視也沒有,手機只有微弱的信號,這還多虧了開發公司為了聯絡之便,在宿舍天台上架起了小型信號接收器,不然,我們便徹底和外界隔絕,而也因為能和外界通信這一點,也這裡的工人多少有了一點安全感。

  沖了個冷水澡後,我打了一通電話和家人報了平安,然後找上小夏來到常青的房間裡。

  常青身為工程的主要負責人,當時的兇案他應該是瞭解最多情況的人,我和小夏都把他列為第一個詢問對象,當常青開門的時候,我聞到了一陣茶香,小房間唯一一張梨木桌上,擺著旅遊用的茶具,看來這個外表大咧咧的漢子心思倒挺細密,已經一早猜到我們會找上他。

  「請進,兩位,我正燒著茶呢,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常青笑著,他穿著一件小白背心和寬鬆的沙灘褲,赤著腳,手裡還拿著大葵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常大哥,想找你瞭解點情況。」小夏說道,也跟著脫了鞋走進常青的房間裡。

  我赤腳踏在紅地磚上,一絲冰涼鑽入腳掌心,讓我微微屈起了腳板,常青拿出兩雙居室鞋給我們,說:「你們換上吧,這晚上地面還怪涼的,你們大概不習慣。」

  小夏也不推脫,小巧雪白的腳丫套上鞋子,便坐在梨木桌旁的椅子上。

  椅子有兩張,常青硬是把我拉到另一張坐下,自己則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是這樣的,常大哥,能不能請你給我們說說前些天那幾樁工人的死亡事件,越詳細越好。」我說道,並遞給常青一根煙,他接了過去,雖然知道我們一定會來找他瞭解情況,但在那一刻,這漢子似乎有那麼一兩秒的恍惚。

  咔嚓--

  常青點燃了香煙,煙草的香味一下子在房間裡騰了起來,他把打火機遞給了我,開始講述起前些天的事情,聲音低沉,完全不似他日間的爽朗。

  「我幹了十幾年的工程,也不是沒見過意外,像有一次,在造房子的時候,由於安全繩斷裂,一個工人從十五層的高處跌了下來,死了,腦漿什麼的噴了一地,我當時也在場,這種事也已經經歷了好幾起,所以我的心理素質還不至於這麼差,但這一次,我由心裡覺得可怖,這一到晚上,我就渾身發冷,如果不是已經跟了張總那麼多年,我真想撇下這裡的活一走了之。」常青沉著臉,話音裡竟帶著一絲顫音,你想像不到,一個鐵塔般的大漢說著話微微顫抖是什麼樣的狀況。

  情緒是會傳染的,我和小夏都沒說話,房間裡瀰漫著異樣的沉默,只有小爐子上被火燒得正旺的開水一個勁「咕嚕嚕」的響著。

  常青默默沖了一泡茶,自個拿起一杯老實不客氣地一口氣喝下,然後呼出了一口氣,似乎他的情緒平靜了不少,他招呼著我們也喝,然後又繼續說道。

  「這事大概是一個月前開始的,那一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是幾點鐘,反正就睡得模模糊糊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一陣簫聲,在深夜裡,這陣簫聲非但不悅耳,反而像夜貓子啼叫那般發出『嗚嗚』的聲音,聽得讓人心寒,然後第二天,我們的一台起重機遭到了破壞,這事只有我和其它兩位副工程師知道,對其它工人我們只告訴他們起重機出現了故障,但,但那哪是什麼故障……」說到這裡,常青的臉孔扭曲起來,一顆顆的汗珠在他臉上冒了出來。「你們絕對想像不到那付場景,起重機的底盤整個被撕了起來,上面出現許多劃痕,我們用手比劃了一下,那些劃痕就像是用指甲劃過去一樣,但是什麼樣的指甲,可以在精鋼上面留下一公分深度的劃痕啊!」

  我連忙遞過一杯茶讓常青喝下,他的情緒太激動了,有必要讓他緩上緩。

  常青卻推開了我的手,搖搖頭繼續說道:「那天之後,幾乎每隔上三五天就會在夜裡聽到那陣簫聲,然後第二天不是有東西被損壞,就是憑空失蹤了,於是在工人間開始傳出了謠言,說是這個工程得罪了本地的山神,犯了禁忌,當時就有人表示要離開,要不是張總大把大把鈔票的灑下來,基本上現在已經沒有工人再做這個工程了。」

  使勁地吸了兩大口煙,似乎只有煙草中的尼古丁才能讓常青稍微冷靜一些,他閉著眼睛,緩緩呼出一連串白煙,那起伏不定的胸膛才漸漸安定了下來。

  「如果只是損失了一些器具的話,那還問題不大,但到了兩個星期前,那一天晚上,我們照例又聽到了這擾人的簫聲,而第二天卻發現這一次並沒有器具被損壞,我們以為事情結束了,哼,可笑的是,我們都太天真了,事情,才剛剛開始。」常青從自己上衣裡摸出一包大雙喜,自個又點上了第二根。「在開工時,一個工人匆匆忙忙地跑來找我,說是他宿舍裡其它三個工人失蹤了,我發動了所有工人去找,差點沒把排水村掀了個底朝天,卻連他們的一條頭髮也沒找著,然而在傍晚回到工地宿舍時,卻發現他們三人的屍體出現在原來的宿舍裡,我從沒見過死狀那麼可怕的屍體,他們扭打在一起,咬著人喉嚨的、拿板手砸碎人腦袋的,還有一個的四肢和腦袋全部被擰碎的,整個宿舍充滿了血腥味,讓人聞著就想吐,這股氣味,整整花了半個月才清除掉,但在當時,我卻吐了,其它人也吐了,吐得膽汁也出來了,不是我們膽小,實是那場面,簡直就是地獄啊!」

  常青閉著眼睛,使勁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我們想不到,他的回憶裡竟是那麼濃烈的血腥,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在感覺那房間裡的鬼氣時,會看到一大片的紅,莫非,那是血液的紅,那漫布了整間房的紅,需要多少血才辦得到啊。

  一想到這,我胃裡一陣翻騰,也差點吐了起來。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16
12.紅衣女
  被常青一說,房間內似乎也充斥著血腥味,連茶的香氣,也沖淡不了這種感覺。

  「那天,我馬上打了電話報警,警察是來了,也對現場進行仔細的勘查,結果想必張總已經告訴你們了,是他們三人自相殘殺致死,現場沒有第四方插手的現象,但這樣的結果,有多少人會相信,恐怕那調查的警察也不會相信,只是事實擺在那,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事沒那麼簡單。」常青總算從血腥的回憶裡恢復了過來,繼續把接下來的事情也說與我們知道。

  「但這事還過不了兩天,便又失蹤了兩個工人,只是這一次,卻沒有見到他們的屍首,也不知道是逃了還是死了,工人自然暴動了,他們都想離開,是我好說歹說,再加上張總許以重酬,這事才這麼壓了下來,還好的是,自從上次工人失蹤之後,這大半個月來倒是風平浪靜,只是我總覺得,這平靜,倒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一般,每天在太陽底下曬著,卻還是心驚肉跳的感覺。」

  「放心吧,常大哥。」小夏向常青露出一個微笑,笑容淡恬,讓人看了心情為之一緩。「我們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無論這幕後元兇是人,還是鬼,我們都會給張總,給你以及大家一個交待。」

  「行。」常青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趙小姐的能耐,我聽張總提及過,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總之,有什麼需要的話,兩位儘管跟我提出來,無論是人是物,我常青都盡力為二位辦到,絕不推脫。」

  「那我們就不打擾常大哥休息了。」我率先站起來,天色已晚,再加上今天舟車勞頓,我在小夏的臉上也看到了倦容,反正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解決得了的,索性今晚早些休息,才好留些力氣應付接下來的事情。

  常青也站了起來,他臉上掛著笑容,雖然顯得有點勉強,但總算比之剛才那黑沉的臉容要好上許多,山東大漢把我們送至了門外。

  「那兩位早些休…….」

  常青與我們道別,但話沒說完,我們看到他臉上神情有異,他先是作出側耳傾聽的模樣,然後漸漸露出了懼意,我和小夏面面相覷,雙雙收斂了心神,心境一平靜之後,這宿舍周圍的各種聲響便傳進了耳中。

  這雜亂的聲音中有風聲,林濤聲,還有工人們活動的聲音,但在這些聲音之中,卻響起了另一種聲音,那聲音雖很微弱,卻與其它聲音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在彰顯著它的存在一般,讓人一聽難忘。

  嗚嗚--

  像貓的叫聲,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在這深夜裡,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那聲音響起之後,其它的聲音像是被它壓了下去,風聲消失了,樹葉也不再擺動了,連排水村裡的貓貓狗狗也不再叫了,好像它們都在害怕這個聲音,只有工人活動的聲音依然傳出。

  但比起動物來,人對危機的感覺是最遲鈍的。

  「又來了,又來了,這該死的聲音…….」常青像夢囈一般喃喃自語,他的手捉著門緣,我看著他越捉越緊,最後那手背上已經突起了道道青筋。

  我撲到走廊邊,極力地探出頭去,想聽聽這聲音是從哪傳來的,但數息之後,我便放棄了,這聲音像一張大網,把這整個山谷都籠罩在其中,我聽到這「嗚嗚」聲竟然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就像是有許多人在不同方向製造著這個聲音一般。

  夜裡的排水村像是籠罩在一層青黑色的幕布里,只有零星的幾點燈火在這片山谷中閃爍,我極力遠望,根本看不出什麼異常。

  「小夏,要不我們下……」我回頭朝小夏說道,卻突然看到常青露出異常恐怖的神情,他的眼睛張得很大,大得讓我懷疑他的眼珠快掉下來了。

  後背,傳來鑽心的涼意,剎那間,我汗毛直豎。

  「小心!」

  小夏清咤一聲,素手一揚,一道黃色的符籙像箭一般射向我的身後,頓時,我的身後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

  呀--

  像夜梟的叫聲,淒利,針一般刺痛人的耳膜。

  我這才反應過來,腳在走廊上一跺,我撲向小夏的方向,並回身甩出一道南離天火,這種最基本的火術我已經練得可以不用唸咒和畫符,這個我目前唯一能夠熟練使出的低級火術,卻完全命中了我身後的目標。

  等我的後背輕輕撞上宿舍的牆壁時,我才看清,一襲紅裙出現在我剛才所在位置的走廊外。

  走廊外,是三層樓高的虛空!

  天火引燃起紅裙的一角,火光中,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發出尖叫,她的臉上一邊貼著小夏的符籙,讓人看不清她的樣子,她伸出白色的,像塗上粉的瘦長手臂,沒幾下就拍滅了裙角上的天火,隨後,她朝我們發出一聲尖叫,黑色亂發遮住她的臉,只在凌亂的發絲下露出一雙紅色的眼睛。

  像小紅燈籠一樣,一閃一閃的眼睛。

  然後她轉身飄向宿舍下方,我看到她的背影,才知道她穿的紅裙是古時候結婚時用的鳳袍,只是這麼一件充滿喜慶的衣裳套在這個女人身上,卻生出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感覺。

  「我去追!」

  小夏丟下這句話時,人已經往樓下躍去,常青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拉,我比他更快地按住他的肩膀,頓時把他按在了原地動彈不得,他望著我,眼睛裡帶著驚訝,我自然知道他吃驚什麼,以他這付身形,少說也有兩百斤的體重,但我卻輕易地按下了他,單是這份力道,就不是我這種瘦瘦弱弱的人所應該擁有的。

  「別緊張,常大哥,小夏足以應付任何情況,她不會有事的。」嘴上雖然這麼說,我還是覺得不放心,那穿著鳳袍的女人也不知是鬼是人,剛才的交手太過急促,根本不能瞭解她的底細,所以小夏才追上去,但她單身前往,我卻怕紅衣女還有同黨,無奈常青這邊都是普通人,我更怕對方會聲東擊西。

  儘管我這道術還是半桶水的料,但再加上「斬魂」的話,只要來的不是鬼妖,我相信自己還是能拖上一點時間的。

  小夏和紅衣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我和常青再站上幾分鐘,發現沒有其它狀況後,緊繃的心神方得以一鬆。

  哈哈哈--

  突然,我聽到小孩的笑聲,笑聲很愉快,像小孩子得到自己心愛玩具時所發出的那種滿足的笑聲,聲音很小,像是從樓下傳來。

  「常大哥,你們這裡的工人有沒有帶小孩來的?」我連忙問道。

  常青一頭霧水地搖著頭。

  接著,一陣隱隱約約的男聲也跟著傳來。

  別跑,別跑,會跌倒的---

  我心臟突然大力地跳了一下,只覺得突然嘴唇發熱,乾燥得不得了。

  「斬魂」在褲袋中「嗡嗡」作響,這道界異寶已經開始示警,這證明我的感覺不會錯,那宿舍樓下,有兩團濃郁的氣息在滾動著。

  那是鬼氣!

  「該死!」我大叫一聲衝向了樓梯,像小夏那種視三層樓的高度如無物的功夫,我可沒辦法做到,只是想不到的是,除去那紅衣女之後,竟然還有兩隻鬼氣這麼強盛的異物來到宿舍,儘管尚未達到鬼妖的程度,但同時對付兩隻,我卻沒有太大的把握。

  但樓下都是普通的工人,我更不能放任不管,即管不敵,也要拼過再說,這一次,我不能讓在上海那時,無力挽救盧敏貞的事件重演!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5
13.老子是高手
  我來到了樓下,樓下的工人宿舍每個房間都關緊了大門,房間內燈火全無,也不知道工人們是睡著了,還是躲在床上哆嗦。

  鬼氣從宿舍正對著的湖泊方向傳來,那一片黑暗之中,有兩條影子緩緩而來。

  --沒牙磕,吃飯多。客來了,蓋死鍋--

  咯咯咯--

  一把小孩的聲音不斷唱著這首類似童謠的東西,還發出自得其樂的笑聲,矮小的影子像是在小跑,它搖搖晃晃地追趕著什麼東西,等得它跑近了一些,我看到一個黑乎乎,圓滾滾的東西在它前方不斷地滾向前來。

  一個皮球?

  我心想,那團東西已經滾到我的腳片,黑糊的一片,也看不清什麼樣子。

  叔叔,把它還給我--

  小孩叫著,它到離我三五米的距離便停了下來,黑夜裡沒有燈,小孩只是一條黑色的影子,它伸出手朝我腳下的皮球指了指。

  我不敢輕舉妄動,「斬魂」在我的手上,伸展出紅豔的劍鋒,在「斬魂」的紅光下,那小孩似乎顯得畏懼,它朝後靠了靠,不讓自己暴露在光芒裡。

  還我,還我--

  它不停叫著,不知什麼時候,那天真的童聲變得沙啞尖利,到了最後,它幾乎是在嘶吼,像是被人搶了玩具的小孩,沒完沒了地哭鬧著。

  --還給我--

  突然,尖利的聲音在我的身邊響起,嚇了我一跳,退出幾步,我看到那皮球緩緩轉了過來,從它裡面不斷傳來「還給我,還給我」的叫聲。

  還給我!

  皮球突然張開一張大嘴,然後,一雙眼睛出現在嘴的上方,那層黑糊像被水清洗了一遍般,悄悄地褪了下去,露出一個**歲小孩的五官。

  天,那根本不是球,而是一個頭!

  一個小孩的頭。

  黑色空洞的眼,裂至耳邊的嘴,一個小孩的頭在我的腳下朝我嘶叫,它的嘴裡還不斷鑽動著白色的影子,就像一個埋在泥土裡的骷髏,不斷有肥大的蠕蟲在其中鑽動,鑽得我腸胃一陣翻江倒海。

  一個活生生的惡夢竟然出現在我的眼前,也不知道是否經歷這樣的事情多了,我現在雖然感到後背一陣發涼,卻還不至於失去冷靜,看著腳下那充滿著惡意的臉,我的左掌一熱,甩出了一道天火。

  「孽障,還不退去!」

  大喝,是給自己壯膽。天火剪破了夜的深沉,撲在了那小鬼的臉上,小鬼發出怒叫,它張大了口往內一吸,一股黑風鑽進了它的嘴中,連天火也給吸了進去。

  我倒沒想到它這麼容易就滅了天火,那小鬼卻像被我激怒了,頭在地上一彈,就這樣一下一下地彈回自己的身體處,那小孩的影子接住自己的頭,然後把它安到身體上,還扭了兩扭。

  爹,他欺負我--

  小孩尖叫,它的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另外一道高瘦的影子,它是在安撫著小鬼,伸出一手輕輕拍著它的頭,小鬼的頭被拍得晃了一晃,差點又掉了下來。

  莫怕莫怕,看爹給你報仇--

  那高瘦影子聲音更是難聽,像一把沙鍋在地上磨過似的,聽得讓人難受,它轉向我的方向,抬起了兩根手臂。

  微風輕拂,我耳邊的發角給輕輕吹起,我還不明白髮生什麼事,眼中的景物卻迅速地向兩邊滑退,不知何時,我的雙肩上各搭著一雙長長的,黑色的手,這雙手正把我疾電般拉向兩隻鬼的位置。

  大駭之下,我連忙遞出「斬魂」,紅色的劍鋒對準了高瘦男鬼的心窩,如果照這個方向繼續拉我過去的話,我保證能在它胸口上開一個洞。

  那男鬼十分忌撣「斬魂」的紅光,它雙手一抬,就把我甩向了它們的身後,越過這一大一小兩鬼之時,我看到小鬼露出得意的笑容,而那男鬼卻始終籠罩於影子中,看不到真正的模樣。

  肩頭著地。

  一陣火辣辣的感覺馬上傳來,我在沙石地上擦出了數米,地上不時突出的小石塊磕得我手臂和背心發痛,但這股巨大的慣性一過,我馬上從地上彈起來,改變我那不利的姿態。

  一站起,我馬上望向兩鬼的位置,卻發現那裡只有小鬼在興高采烈地拍著掌,像是看雜耍般看著我,但那男鬼卻不見了。

  去哪了?

  我心生疑問,頭上一股凝重的氣氛傳來,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更快,我馬上向後滑退,方才我所站的位置炸起了漫天飛石。

  一時間,沙塵翻滾,嗆得我連續咳嗽了幾聲。

  晚風漸漸把沙塵吹散,一條黑色的影子半蹲在地上,它一拳正擊在地面之上,而我剛才站的位置已經凹下去一個半米左右的坑,看得我心臟快速地跳了幾下,要是剛才沒閃開,說不定現在我已經被這一拳擊成肉碎了。

  恐怖的力量!

  常青說過,起重機曾被整個掀了過來,莫非,那是這只男鬼所為,也只有這種怪力,才能夠把重量以噸記的巨型機器給翻了個底朝天。

  不過在鬼怪中,卻是甚少出現這種以力量見長類型,那機率就跟買六合彩差不多。

  我臉上拉出一個苦笑,看來我這撞鬼運不但沒有好轉,還變得更加倒霉起來。

  男鬼站起了身。

  我不能總處於被動,空著的左手在身前劃出一個符號。

  「南離天火,破污除穢,疾!」

  結合了咒語的天火和剛才可不是一個量級,我一指點出,一縷閃爍著濃郁紅光的火流電射向男鬼胸前。

  它伸出一掌拍向天火。

  一聲悶雷響起,天火炸裂,紅色火流四濺而開,卻傷不了男鬼一根毫毛,我看得清楚,那傢伙在接觸天火的一瞬間,在它的手掌外噴出一團深沉的黑色鬼氣,正是這團高濃度的鬼氣,才完全隔絕了天火的傷害。

  下一刻,火流還未完全消失,男鬼尖嘯一聲,身體拉得只剩一條虛線,穿過了火流刺到我的身前,那速度,快得我連反應的時間也欠奉。

  微一分神,一個黑色的拳頭已經撞向我的下腹,我大叫一聲,腳在地上一跺,借力身後飛退,同時移過「斬魂」,劍鋒擋上拳頭。

  卟哧--

  我像是被一頭狂奔中的野牛頂中了腹部一般,一時間,血液湧上喉嚨,在跌向後方的半空中留下一大蓬血花,我撞上地面,再翻了幾個滾,才停了下來,腹部雖然痛得難受,但總算保住了這條命。

  想起剛才的一切,我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要不是先跳向身後卸掉一部分力量,再讓「斬魂」貼上它的拳頭,由於懼怕「斬魂」,男鬼的那一拳並沒有用盡全力,要不然,現在我就不是噴一口血那麼簡單了。

  黑影再度欺上。

  我痛罵一句迎了上去,連番的打擊讓我也打出火來了,既然這傢伙的速度那麼快的話,我再怎麼躲也躲不過去,不如賭這傢伙害怕「斬魂」而不敢出盡全力,和他來一個近身戰好了。

  小夏那一個月的劍術特訓終於顯現出了成果,借助手腕的動作,我組織著細密的攻擊,這樣的攻擊雖然威力不大,但勝在破綻極少,威力太大的斬擊容易露出空隙,要是被這怪力惡鬼捉住一兩個空隙再給上我兩拳,我非趴下不可。

  「斬魂」在空氣裡劃出一道道細細紅線,隨著「斬魂」的每一次劃過,便會在空氣留下一兩道紅色光焰,這些紅色光焰組成細密的網,讓男鬼完全找不到攻擊我的空隙。

  男鬼像落入蛛網的獵物,我正一點點地收縮劍網的空間,這個戰術是和妖魔新婦羅學的,那時候,強如修羅,也因為懼怕蛛妖的銀色吐絲而不敢越雷池一步,最後反被新婦羅擊成重傷,現在男鬼懼怕「斬魂」,倒和當時的情況有些相似。

  明顯,男鬼並不擅長應付細密的攻擊,它很快地施不出手腳,我捉住一個空檔,左手探出,掌心連續吐出三道天火,這種近距離的連續打擊,男鬼再厲害也無法用鬼氣完全抵消。

  兩聲悶響在我們中間響起,火光爆裂中,男鬼尖叫著被天火炸飛出去,它的身上,一大片紅焰在腹側燃燒,發出「嗞嗞」的聲音,男鬼的身體也不斷飄出黑煙,連續三發天火給它的傷害看來不少。

  我剛得意地笑上一聲,便牽動腹間的劇痛,疼得我差點彎下了腰。

  見男鬼被傷,那小鬼先是一愣,然後竟發出一聲像是要刺破夜空的尖叫。

  我已經說不出那尖叫是多少分貝之上,只知道咋聽之下,我的心神竟然被震得一陣恍惚,然後全身一痛,像千百萬隻蟲蟻同時撕咬一般,無數細細的,粘稠的紅線從我身體之上射出。

  然後,宿舍發出轟然大響,幾乎所有的窗戶玻璃都在同一時間炸為粉碎。

  這該死的小鬼,竟然發出了音爆!

  音爆對我產生了巨大的傷害,除了全身如被千百小刀割過一般,體內道力更是被震得胡衝亂撞,我連續咳出幾口鮮血,才得以緩解體內的壓力,但雙腳卻在這時紛紛一軟,差點就要摔倒在地上。

  連續的創傷讓我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但我不能倒下,若是我倒下了,不僅是我,宿舍裡的工人和常青都會有生命危險,想到這一點,我強振精神,發軟的小腿硬是撐起了全身的重量,我緩緩站直了身體。

  被天火所傷的男鬼已經恢復過來,它朝我發出憤怒的利吼,聽那吼聲,好像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我苦笑一聲,憑我現在的狀態,大概連擋它一擊的能耐都沒有。

  就在這要命的時候,一道香風吹過我的身邊,小夏手持烏金棍的身影擋在了我的身前,兩鬼為這突然出現的援兵微微一愣,小夏沒敢和我說話,她把心神都放在這一大一小兩隻惡鬼身上。

  對峙沒有持續多久,此時,那若有若無的簫聲又再度響起,兩鬼微微抬頭,露出傾聽的樣子,隨後它們的身影像雪一般融化,化為黑煙在原地旋了兩旋,便徹底消失在我們眼前。

  小夏馬上扶住了我。

  「天,你怎麼傷成這樣,是為了拖住它們?」

  我咧開嘴,露出一個相當難看的笑容,聲音雖然虛弱,但我卻很是自豪。

  「當然,老子可是高手,說什麼也不能讓它們傷害了普通人……」

  話說到最後,我再次光榮地暈睡過去,只是這一次,我昏迷得相當安心,不僅因為小夏在身旁,更因為,這一次,我終於證明自己有能力保護身邊的人!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5
14.排水村很排外
  我睜開了雙眼。

  早晨**點鐘的大火球放射著萬道金箭,從窗檯處照進來的白金色陽光扎得我眼前一片模糊,我用手擋住了眼睛,過得半分鐘後,才適應了這片光亮。

  充滿生命色彩的光亮。

  深深地吸氣,再緩緩呼出,一吸一呼間,體內的道力從丹田裡提了起來,迅速地流淌過全身的經脈,像清澈的泉水注入乾涸的河道一般,經脈在道力的滋潤下漸漸散發著活力,並一張一鼓地產生律動的擴張。

  我愜意無比,隨著道力的運轉,剛才還略顯麻木的身體,現在正漸漸熱乎起來,這股熱氣不斷地循環下,我感到身體正緩慢,卻實在地變化著。

  去蕪存菁,在道力的作用下,修道人的身體會漸漸得到強化,而強化了身體,是為了向更高的境界進軍,沒有強韌的身體做後盾,一些高深的道術根本使不出來,或者即使能夠使出,也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嚴重的負擔。

  隨著道力佛法的日益精深,修練者的身體會得以昇華,無論是經脈還是識海都得到擴充之後,才能容納更加深厚的力量,並借由此行使與其力量匹配的術法,那種傳說中呼風喚雨,力劈虛空的法術並不是不存在,只是現在很少有人能夠達到那種層次。

  小夏告訴過我,無論修習的是道力還是佛法,皆分為兩個層次,一為地界、一為天境,地界者,范指一切修佛練道之人,而地界分三品,下品者練氣,中品者凝神,上品者結核,簡單來說,便是練靈氣、凝元神、結神核。

  比方說我,便屬於練氣這一階段,在這初期的階段,修練者所要做的無非是儘可能修練自己的力量,當力量達到一定程度時,便會凝練出自己的元神,擁有元神者,便能做到初步引天地靈氣為已用,大大加快了自身的修練進度;而凝神的再進一步便是結核,當修練者的靈力渾厚到一定程度後,便可以將靈力進行壓縮,提煉,把最精純的靈力在丹田氣海之處凝縮為核,神核不僅凝結了大量的靈氣,還能夠儲存宿主一部分的元神,當宿主輪迴轉世,神核會隱藏於宿主魂魄之內,待轉生後漸漸甦醒,釋放神核中的靈力與上一世的部分記憶,從而合得到新生的宿主修練起來事倍功半。

  地界三品,每一品之間的差別有如雲泥,若無意外,嘉宗那老和尚應該算是上品結核者,那讓我大受裨益的靈珠裡應該被他強行打入了神核,因此靈珠才擁有那深如獄海般的靈力,連我這樣的普通人被那靈珠裡的精純靈力灌頂而入後,便一舉達到練氣後期的階段,比小夏那已經初觸凝神階段的人只有一步之遙。

  但即使是結核者,比起天境來,卻又是天差地別的距離,地界上品的修為,已經是站在力量的頂端,受到人這付身體的侷限,一旦到達地界上品,便再難以寸進,想要再進一步,便只剩下天人合一,以心神溝通天地,身內身外再無天與人之分時,天境立成。

  天境者,半仙也。排山倒海之威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然而這種傳說級別的人物,卻是千年難出一個,更別說現在這個科技壓倒一切的時代。

  天境我就不敢想了,要是能夠達到凝神階段,昨晚就不會被一大一小兩隻鬼修理得那麼慘了,不過這修練之事一點也急不得,急了,反而落了下乘,還容易走火入魔;道家修練講究無為,佛學禪宗則講究頓悟,修練法門有萬千,但無一不是欲速則不達。

  想這實力增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再加上我這身道力簡直就是嘉宗免費贈送的,所以我也不想太過心急,就這麼用意念稍微加速著道力流轉,在滋養身體的同時,也一點點地增強著力量。

  不過讓我奇怪的是,無論我體內這道力怎麼轉,它硬是不通過我眉心的泥丸處,要知道凝練元神便是在泥丸處形成,如果無法讓道力通過泥丸,那我豈不是永遠要停留在地界下品的階段。

  在那一個月的特訓期間,我沒少試過用意念控制道力去衝擊泥丸,但道力一挨近那裡,便會自動分流,完全挨不過邊,多次嘗試無果後,我才放棄。

  我看現在天色尚早,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於是我閉上眼睛,以意念規束著道力的走向,我小心翼翼控制著它們流上眉心處,果然和之前無數次嘗試一樣,道力一挨近泥丸,便會分流成兩股,再於我的腦後重新匯合在一起。

  那泥丸便成為我體內經脈的盲點,我完全無法知道那一處地方的具體情況。

  再度失敗之後,我也懶得再練氣,沒有意念的驅使後,道力漸漸流入我的丹田內,就在最後一點道力也快匯入丹田時,一道細絲般的道力卻突然自丹田中竄起,瞬間便鑽入了泥丸中,我眉心突然急跳,就在我以為自已走火入魔時,那絲道力又流回了丹田,但在那一刻,無數奇怪的念頭突然闖進我的腦袋中,這些念頭包括了對力量的理解與應用,但它們如曇花一現,卻已經讓我得益良多。

  雖然搞不清我的泥丸中到底有什麼,僅這麼刺激了一下便會湧過這些平時我絕對不能理解的念頭,但我隱隱覺得,一旦我衝開了鎖著泥丸那無形的禁制,說不定我的修為將會突飛猛進,甚至一步跨進地界上品的階段也不無可能。

  到底,那裡面隱藏著什麼秘密呢。

  卻在我胡思亂想之時,房門「呀」一聲被推開,穿著無袖上衣和牛仔熱褲的小夏推門而進,那白花花的大腿晃得我眼睛一花。

  「醒了?」小夏笑容可掬,在她的身後,鐵塔般的常青也跟著進來。

  「醒了有一會了。」

  我應道,並撐起身體想坐起來,蓋上身上的被單滑了下來,我愣了一愣,方才一直忙著修練道力,卻沒發覺自己整個上身都纏滿了白帶,簡直就和木乃伊沒什麼那樣。

  「這是怎麼回事?」我好奇地望著自己的身前身後。

  「你不會這麼健忘吧。」小夏沒好氣地說道,她走到床邊,幫我扶起了枕頭,讓我舒服地靠在床邊。「昨晚你全身至少有上百道傷口,還好傷口很淺,不過即使那樣,你也和血人差不多,但最嚴重的是你腹側的傷,差不多碗口大的地方凹了下去,就像被一根鐵柱頂到似的,那都是兩隻鬼干的?」

  我點點頭,隨後把怪力鬼和能夠製造音爆的小鬼都說給小夏知道,她安靜地聆聽著,只在一些細節之處問上兩句,但我從她臉上的表情,卻看到越來越凝重的神色。

  「差不多就這樣。」我一口氣把小夏走後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常青在旁邊聽得臉色發青,像他這種普通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你現在傷勢如何?」

  小夏聽完,卻問起了我的傷勢,我呵呵一笑,隨意活動一下身體,除了睡得太久有些酸麻外,卻連昨晚被怪力鬼捅了一拳的傷痛也消失了。

  「無妨,就算再打一次也行。」

  「那就好。」小夏站了起來,一把掀開我的被單。「很明顯,昨晚那隻紅衣鬼是為了引開我,好讓後來那兩隻鬼對宿舍的工人下手,但它們算少了還有一個你,不然的話,昨晚恐怕又有人喪命了,但我總覺得,這三隻惡鬼傷人殺人並不是出於自願,你們不記得那陣簫聲不,我認為,那簫聲控制著這幾隻鬼怪。」

  「用簫聲來控制惡鬼?」我奇道。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中國地廣物博,邪功異法沒有一萬也有幾千,或者那是我們不知道的邪術罷了,但若是人為的話,常大哥所帶領的工程隊都是最普通的工人,可以排除了嫌疑,如此一來,就只剩下這個排水村了。」

  「你懷疑是排水村的人幹的?」常青嗡聲嗡氣地說道,他明顯不相信小夏的這個猜測。

  「這方圓百里之外,除了排水村便沒有其它人家,而控鬼之術,再厲害的人也不能超出百里之外,否則鬼怪的控制力一弱,便會出現反噬的危險,所以,我才會猜測是排水村人所為。」

  「那他們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可能是你們的工程觸犯了他們的某些禁制,又或者為了其它什麼東西,就因為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幹,所以……」小夏的視線在我和常青臉上劃過。「今天,我們就好好拜訪一下這個村落的人好了。」

  我點頭同意,在沒有直接線索的現在,收集情報是必須的,但常青聽罷,臉上卻露出一絲難色。

  「怎麼,常大哥,你有問題嗎?」我問道。

  「我倒是沒問題。」常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道:「只是排水村的村民很排外,相當排外,我怕是問不出什麼來啊。」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6
15.排水之行
  小夏和常青先一步到樓下等我。

  我這一身綁得跟木乃伊似的,怕是進了村還沒問上話就得讓人當怪物捉起來,於是我解下身上的布條,露出精赤的上身。

  身上佈滿了粉紅色的細小傷痕,那是昨夜受了小鬼的一記音爆落下的,想起那記音爆,我還心有餘悸,音爆的可怕之處不在震傷我的全身,而是它直接引起體內道力的震盪,差點就讓我走火入魔,那種情況若然發生,我不死也得落下個重傷。

  有感於此,我隨手翻出旅行袋裡的一個MP3,拿著耳塞看了一回,然後搖了搖頭又塞了回去,這小東西大概也不能阻止音波入耳,唯有下次再遇那小鬼時,務必第一時間打倒它,震撼體內道力的傷害,可比其它外來攻擊要厲害得多了。

  翻出襯衫和牛仔褲,我換了起來,昨夜的一戰讓我的衣服碎得跟乞丐裝有得一拼,那自然是不能再穿,看了一眼扔在角落裡的那一堆布碎,我好像有點瞭解每一次委託時小夏都要儘量把價錢抬高的原因,因為損耗的東西實在不少,單是每一戰便要換一套衣服的價錢便已經相當夠看的了。

  「你好了沒有,別磨磨蹭蹭的了,都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再蹭下去都可以吃中午飯了。」

  小夏已經不耐煩地在樓下叫開,我回了一句「就來」,便匆匆忙忙穿上鞋跑下樓去,宿舍前的空地上,她正叉著腰,一隻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跺著,把地面都踏起一圈小灰塵來。

  「走吧。」

  見人到齊了,常青嘿嘿一笑,大手一招帶著我們走向湖邊。

  湖上面,一座鐵索橋正在架設,那是日後遊客進入排水村的通道,而現在,要進到村裡去,我們只能從另一座橋通過。

  離鐵索橋三十米開外的地方還架著一座木橋,那是由排水村村民自行架起,不知多少祖祖輩輩在其上通過的木橋。

  木橋的橋面相當窄小,僅勉強夠兩人並肩通行,這座年代久遠的橋樑上,寫滿了歲月的班駁,一腳壓之上去,木橋發出「呀呀」的聲音,像一個年邁的老人那老朽的筋骨,已經經不起太多的重負。

  橋沒護欄,我們排成一直線,在常青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走過這座木橋,實際上,橋的另一邊,才是排水村真正意義上的村口。

  村口處,葉黃的竹籬笆在臨近岸邊的湖面上圍出一片用以養殖水鴨的區域,一群黑灰色的鴨子在湖面上悠然地劃著水,不時發出「呱呱」地叫聲,幾個小孩光著身子在岸邊嬉戲,還不時用水去拔那群水鴨,惹得鴨群怪叫連連。

  我們上得了岸,那幾個小孩朝我們看了一眼,便游向更遠的地方,小夏覺著奇怪,便想走過去找小孩聊上幾句,要知道童言無忌,有時候,從小孩子的嘴中更能瞭解一些大人不願意說的事情。

  但常青攔下了她,黑大漢搖搖頭,朝村子的方向駑駑嘴。

  我們望向村口,幾個男村民扛著鋤頭朝我們張望,他們那沒有表情的臉上,透著冷漠,一雙雙死灰的眼睛裡閃爍著的,竟然是敵意!

  「這怎麼回事?」

  我不解地望著排水村,這村莊地廣人稀,每每是一大片田地上孤零零地搭著一間屋子,田地之上又從湖泊處引來一條條水渠,水渠農田阡陌相通,讓排水村呈現出整齊有序的美感。村子雞犬相聞,一副祥和之象,一條大路直通向村中心,中心之處空出老大一片地,看著像村民活動的廣場,那廣場之上修有祠堂一類的建築,邊上還有幾個老人在圍坐於堂口石階上,像是在下著棋。

  這排水村我是越看越不解,這明明如桃源一般所在的村子,為何這裡的村民性情如此冷漠,更表現出對我們這些外來者存在著淡淡的敵意。

  「這裡的村民就這樣。」常青撓著頭說道:「現在還好一些,我們剛來的時候,這些村民的敵意更濃,那時才踏進他們的村子,就差點被他們轟了出去,後來鄉鎮的領導找他們的村長談話,我們才得以留在這裡開展工作,但即使是這樣,每一次走進這村子,他們還是會用一種敵意的眼光看你,也不和你交談,冷漠得一點道理也沒有。」

  看常青的樣子,這憨直的漢子可能吃過這些村民的苦頭,他指了指那些嬉戲的孩子說道:「在這裡,你們千萬別去碰他們的小孩,說話也不行,不然他們準得找你們拚命。」

  小夏吐了吐舌頭說:「這麼誇張?」

  「所以我才和你們說,即使你們到村裡瞭解情況,這些村民八成是不說透露任何情況的。」

  「那總要問過才知道。」

  小夏甩了甩頭髮,當先走向村口不遠處的幾個村民,我和常青連忙跟上去,不是怕她吃虧,而是怕她趙大小姐萬一問不出什麼,那幾個村民便遭殃了。

  那些個村民穿著麻衣寬褲,一個個皮膚曬得黝黑,他們見我們走近,卻也不懼,鋤頭往地上一砸,看那架勢,卻像是準備和我們幹架一般。

  小夏完全無視村民那付架勢,她朝當中一個看上去比其它人都壯實的村民問道:「請問,你們村子以前可曾發生過什麼怪事?」

  那村民翻了翻白眼,大手朝外一揮,操著怪裡怪氣的普通話說道:「俺們不知你說個啥,外來的,快離開,俺們村不歡迎你們。」

  「不歡迎?」小夏嘿嘿冷笑。「我倒看你們是怎麼一個不歡迎法。」

  她也不再問其它人,繞過這幾個村民沿著大路朝村中廣場走去,我和常青只得跟著趙大小姐走,在經過村民身邊時,他們也沒阻止我們一行,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望著我們,那像毒蛇一般的視線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們一路走過,排水村的村民不是把我們當透明的,便是停下手中的活,或站在地裡,或坐在自家的門檻上,不聞不問地看著我們走過,那一雙雙冷漠的眼神,透著或多或少的敵意,就連小孩見了我們也不再玩耍,甚至還有小孩抓起地上的石頭想要扔向我們,但卻被旁邊的大人拉住。

  我看得心寒,這樣一個冷漠到極點的村莊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股冷漠之中,像是要包藏什麼東西,直覺不斷提醒我,這村子,大有問題!

  村中廣場,祠堂門邊上,那四五個老村民見了我們,紛紛站了起來,一些青壯村民也三三兩兩地圍了過來,一個個朝我們怒眼相視,一種壓抑的沉重氣氛在廣場上瀰漫開來。

  常青緊張地握著拳頭,黑大漢的臉上已經隱見汗珠,他太緊張了,這裡的村民少說也有二三十個,萬一發生衝突,情況會對我們這邊相當不利,我當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對於我和小夏來說,真要動起手,這些村民還不足以對我們構成威脅,真正有威脅的,是那可能隱藏在這些村民中的幕後操縱者,所以我們還是儘可能的不引起無謂的衝突。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這麼排斥我們。」小夏大聲說著,打破了廣場沉默的清亮聲音讓我們一時成為村民們的目光焦點。

  「我只是來瞭解一些情況的,前段時間,我們工地發生的命案你們也應該知道,死了人,還不只死了一個,這些人死得很奇怪,我想問的是,你們村子中,可有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我護在小夏旁邊,她現在問的話就像一根導火索,若那幕後之人真的是這村子中的人,那麼他完全有可能會煽動村民向我們出手,因為小夏現在問的話,無疑是將懷疑的對象,鎖定在這個村子中任何人的身上。

  但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是,村民們並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為,他們在聽到小夏的問話時,都下意識地側過臉去,我在心裡狂叫,這些傢伙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這時,村民中那幾個老人之中的一位走了出來,他柱著枴杖,不時往嘴裡塞進去一些東西,然後用一排黑黃色的牙齒一下一下地嚼著,嚼得口沫四濺,模樣相當惡劣。

  「外鄉人,你們走吧,俺們村裡沒發生過那樣的事情。」老村民有氣無力地說。

  「你們在撒謊!」小夏看著老人的眼睛沉聲道。

  老人的眉毛跳了一下,他支起一手,讓圍起來的村民停了下來。

  「俺們祖祖輩輩在這裡生活了那麼久,卻從沒發生過那樣的事情,你們死了人,那是遭報應,俺們一早說過,俺們這裡不想開發成什麼什麼村,你們偏不聽,還建這個建那個,現在,山神被你們觸怒了,死人那是自然的事。」

  「山神?」小夏回頭望向常青,黑大漢點頭,表示村民確實有說過此事。

  「散去吧,都散去吧。」那老人朝著圍觀的村民說道:「這些人是鎮上的大人物派來的,俺們管不著他們,但自然有山神替我們出頭,所以,大夥都散去吧,別管他們就是……」

  老人在村裡的輩分看似不低,他的話一出,這些圍觀的村民便依言散開,老人雙手一負,又走回祠堂邊上去,小夏不甘心一點東西也問不出來,便出聲叫住老人。

  「老人家,那你們村長呢,我找他談話總可以吧。」

  老人回過頭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你找俺們村長?俺們村長他不在,他到鎮上去了,要一兩天後才回來。」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理會我們,走到祠堂邊上,又和其它老人捉起了棋來,留下碰了一鼻子灰的小夏在原地氣得直跺腳。

  排水村民的冷漠,大概是趙大小姐有生一來最大的一次碰壁,她氣得像一隻想咬人的貓,卻找不到人給她出氣,於是她轉過身來朝我和常青大吼一聲。

  「回宿舍,吃飯!」

  我和常青互看一眼,皆露出無奈的笑容。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8
16.小鬼
  傍晚五六點鐘的時候,西邊的天空一片火紅,紅色的云一層層地堆砌成各種奇怪的模樣,叫不出名字的大鳥從天際飛回,掠過紅得滴血的云層,它們啼叫著落入附近的森林裡,夜色將臨,倦鳥歸巢。

  我活動著酸麻的膀子回到宿舍。

  上午小夏在排水村碰到了一顆大釘子,趙大小姐的心情之惡劣可想而知,再加上村長要數日方歸,一時間找不到突破口的小夏,把她那過剩的精力都放在了宿舍的防禦能力上。

  可憐的是我這個傷勢初癒的人,為了防止在這接下來的日子裡宿舍受到惡鬼的攻擊,我和小夏必須在每個房間裡都貼上符籙,這些符籙不能完全阻止惡鬼,卻能起到拖延時間的作用,讓我們有時間進行救援。

  這貼符籙看著是小事,但一個下午貼上個百數張,也夠我折騰的,特別是我的傷口只是剛剛癒合,一翻活動下來,又有細密的血珠滲了出來,和汗水混合成淺紅色的血水。

  受不了我這個樣子,小夏把我轟回了宿舍,還說「不洗刷乾淨別來吃飯」的話,我樂得提前下班,如果不是全身酸麻的話,那我就更樂了。

  推開了門,房間裡很暗,那是由於逆光的原因,有那麼一兩秒,我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我討厭黑暗,因為黑暗中,總存在著一些懷著惡意的東西,記得小時候由於容易撞鬼的原因,我晚上睡覺時都是打開著燈睡的,只有光亮,才能給我安全感。

  進門開燈已經成為我的習慣,我摸上牆邊的按鈕,日光燈眨了幾下之後,便把房間照亮得如同白晝,我走進房間,並隨手關上了門。

  傍晚,收了工的工人們正三三兩兩地回到宿舍,說話聲、走路聲響成一片,但門一關下,樓下那喧雜的聲音卻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般遙遠,遙遠得讓人感到寂寞。

  我甩著頭,念叨著「洗完澡吃飯」的話進了洗手間,這臨時建起的宿舍可沒有熱水器這種奢侈品,只有一個水龍高高地立在牆上,一手擰開,帶著涼意的清水自水龍中噴灑而出,瞬間便把我全身淋了個透。

  大叫一聲「爽」,我脫下身上的衣物往角落裡一扔,便痛痛快快地洗上了冷水澡。

  正被冷水沖得渾身激靈的我,卻沒注意到,那角落中的一堆衣物裡,正有一團紅光隱隱透了出來,那是,「斬魂」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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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夏坐在湖邊,把腳邊一些小石頭一個一個地拋向湖面,像小孩玩著一個樂此不疲的遊戲,一塊塊石頭在湖面上留下個個漣漪。

  上午的事情讓她鬱悶到了極點,小夏接受過許多委託,在一次次事件中也接觸了各式人等,從老到小,從僧到俗,這些人脾氣各異,但卻沒有像這一次一般,竟碰到一村子的冰人。

  冰人,這小夏氣極下給排水村民起的綽號,不過他們渾身冷冰冰,完全看不到一點熱力的樣子倒是很符合這個綽號,這群冷漠的冰人拒絕一切外來的東西,拒絕外界進入他們的村莊,像是那守著寶藏的龍,對外界存在著深深的敵意。

  真不知道那對外界的莫名敵意是從何而來。

  小夏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她把一雙纖長的手交叉在一起,用食指輕輕地互繞著,思考時,她最喜歡這樣繞著手指,這是她自己澄靜心靈的方法。

  當心靈澄靜下來,思緒便會變得靈活,一些平時想不能的事,也會靈光一閃從而得到解決,小夏行事總是風風火火,她知道自己這脾氣,所以遇到棘手的事時,她總會先讓自己平靜下來,就像眼前的一潭碧綠的湖水,平靜的湖面上會反映出外界的東西,一切無有遺漏。

  每一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土地衹靈,特別是像排水村這樣差不多與世隔絕的村子,對於神祇的崇拜必定更加熱誠,這從上午那老村民的話裡不難看出來。

  排水村崇拜的是山神,這或許是一個虛擬的神靈,也有可能是一些惡鬼遊魂,而無論那一種,排水村民口中的山神看來並不是一個平和的神靈,因為老村民說過,山神會報應那些觸怒它的人,如此一來,若是有人縱鬼行兇,也可一併推到那山神之上,還美曰其名為報應。

  這樣想來,在村長還沒回來這一兩天,可以先從瞭解排水村所謂的山神入手,或許可以找到一兩分線索,如此想時,小夏那皺著的眉頭也漸漸有了舒展之勢。

  既然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小夏便不會再胡思亂想徒擾心神,她從湖邊的草坡上站起來,天色不早,是時候該用晚飯了。

  「話說回來,阿強洗個澡也太花時間了吧。」

  小夏望向宿舍,由於逆光的關係,宿舍籠罩在一片黑暗中,突然,小夏的眼瞳為之一縮,在她一雙大眼中,宿舍三樓的一間房間,正被一股濃得像墨的黑氣纏繞著。

  那正是我的房間!

  ------------------------------

  我張大了嘴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是一付夏日黃昏的情景,晚歸的人們從我身邊經過,他們相遇時,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互相向對方問好,不時還傳過陣陣笑聲;孩童三三兩兩地追逐著、嬉戲著,他們的母親從屋子裡出來,大聲叫喊著他們回家,頑皮的孩子明顯不聽母親的話,於是父親會親自出馬,把這些小搗蛋鬼拎起來回到他們的屋子,在一桌簡單的飯菜前坐下,孩子們會急不可耐地捉起盤子中的青菜或香肉,然後母親會半氣半笑地打他們的手板……

  這是一付充滿了溫情的景象,但讓我詫異的是,這付景象中的村莊是如此熟悉,甚至一些人的模樣我像是在哪見過,但隨即,我想起來了,那村莊的田地上都挖著一條條水渠,這種佈置,不正是排水村的佈局嗎?

  難道這村莊是排水村?

  難道這些臉上洋溢著笑容的人是早上所見的那些冷漠的排水村民?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明明在洗著澡,為什麼卻會看到這付景象。

  想起了這一點,我馬上回過頭,我的身後是一片黑暗,黑暗像一條深邃通道,而通道的另一頭,卻是泛著冰冷色澤的洗手間,滴溚滴溚,水聲從那一邊傳來,聽著遠得讓人害怕。

  幻覺?

  我馬上想到這個可能,於是我給自己畫了一個安神符,村莊的景象像被水打濕的國畫,慢慢的模糊,進而消失。

  下一秒,我的眼前是洗手間粗糙的牆壁,冷水怒吼著從水龍中衝出來,不斷地衝擊著我的身體,水流激起一陣陣微微的刺痛,告訴我這才是現實的世界。

  我用手使勁拍了拍臉頰,讓恍惚的心神為之收束,洗手間裡響起我拍著臉頰的聲音,還是嘩嘩的水聲,然後這兩種聲音中,突然插入了另一樣聲音。

  咯咯咯--

  小孩的笑聲!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全身汗毛為之一豎。

  笑聲自身後傳來,我迅速地轉過身體,甩出一大蓬水花,水花濺濕了我的眼睛,在矇矓的水光中,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門邊的角落裡,發出惡意的笑聲。

  角落的另一邊,一片紅芒從我的衣物中透了出來,鮮豔,熾烈!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8
17.纏身
  咯咯咯,阿爹讓我來找你了--

  角落裡的小鬼發出陰慘慘的聲音,聲音在洗手間裡四處迴蕩,彷彿自四面八方和我擠來一般,讓我呼吸不由一窒。

  「妖孽,放肆!」我吐氣開身,全身道力一縮一鼓,一道無形的力場擴張開去,洗手間裡的鏡子門窗紛紛爆碎,小鬼那聲音帶給我的無形壓力也隨即消失。

  我連忙拉過浴巾,三兩下在腰間綁了個結實,瞄了瞄小鬼正對面角落的那堆衣物,「斬魂」正在其中,那豔紅的光芒讓小鬼不敢接近,讓我不由後悔剛才不該把這寶貝扔得太遠,沒有「斬魂」,單靠我那些初階的道術可能奈何不了這只小鬼,況且小鬼既然在這裡,那怪力鬼可能也在附近。

  當我這樣想時,後背突然感到一片陰冷,這陣陰冷毫無先兆的降臨,快得我幾乎可以感覺得到,後背上尚示擦乾的水珠正迅速凝結成冰霜,一股危險的感覺如銳利的刀鋒般輕輕劃過我的皮膚,讓我後背的肌肉瞬間一緊。

  想也不想,我大吼一聲側撞向右邊的牆壁,一陣怪風吹過身側,瘦高、黑色的影子緩緩收回揮出去的拳頭,它擰轉著脖子,像生鏽的機器一般,那頭一卡一卡地轉將過來,露出一雙猩紅的眼睛。

  影子只有一個大概的五官輪廓,但不知為何,我卻覺得他正在笑,那是一種很殘忍的笑容,一種想將我撕碎的殘忍。

  你最弱,所以,你是第一個--

  怪力鬼用它那把沙礫般的難聽聲音說道,我聽得暗暗叫苦,這鬼物竟然還有這等智能,懂得辨識對手的強弱,而沒有「斬魂」在手,我的能力更是不足以同時對付兩隻鬼物。

  第一個,第一個--

  另一邊,小鬼突然呱吵起來,它不再蜷縮在角落裡,而是像一個開心的小孩,在原地一蹦一跳地拍著手掌,只是它相當畏懼「斬魂」的紅光,無論怎麼跳,小鬼就是與紅光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只是我卻被它吵得一陣心煩,第一個,第一個什麼,第一個死在它們手下的人,應該不是,之前它們就已經害死了幾個人,那麼是第一個什麼呢。

  卻在我為小鬼的話微微分神之際,怪力鬼又是一拳抽到,這傢伙說話總是慢吞吞的,但戰鬥時動作卻迅速無比,我只見得黑影一閃,馬上一掌按在牆上,借力躍向與那黑影相反的方向。

  「呯」的一聲悶響,怪力鬼一拳擊在牆上,牆壁發出可怕的呻吟聲,一道道裂痕以惡鬼的拳頭為中心點像蛛網一般蔓延,足有二十多公分的水泥牆壁就這樣被它一拳轟至龜裂,四濺的碎石擦過我臉邊,一道紅線隨即在我臉頰處出現。

  雖然躲過怪力鬼的一拳,但我離「斬魂」的距離卻越遠了,我泛起無力的感覺,在我的身前,怪力鬼又緩緩抽回嵌在牆壁上的拳頭,而在它的後面,小鬼笑得更歡了,那笑聲是如此刺耳,彷彿在嘲笑著我的無能。

  第一個,你是第一個,咯咯咯--

  「第一個什麼!」

  小鬼的一再呱吵讓我不由大喝出聲,心想這兩隻鬼物也太瞧不起人,莫非真個以為我沒了「斬魂」便拿它們一點辦法也沒有不成,由於我學習道術的時間尚短,要像小夏那般自如運用「蒼炎」「白電」這等中階的道術那是自然做不到,但為了讓初階道術也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我曾瞞著小夏私底下嘗試著將兩種不同的道術揉合起來,在那些魔幻小說裡,不也有所謂的雙屬性魔法嗎,那我自創個雙屬性道術也不是太離譜的事吧,自然,這事情是不能讓小夏得知,否則必會讓她斥著為邪門歪道。

  幾經嘗試,在飽嘗了無數失敗的苦果之後,還真的給我試出一招,利用相性最好的風和火結合成新的術,既然現在「斬魂」拿不到,倒可以試試之術可否起到奇兵之用。

  心念一動,我雙手分開,分別在左右虛空劃出風符和火符,當青與紅的兩色符光閃現之時,我迅速雙掌交合,風火二力在我胸前不斷旋轉著,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兩者相輔相成,一個青紅二色的小型火旋風隨即在洗手間中出現,兩種不同的光芒讓二鬼不由一愣,我看得心中一陣得意,只要我雙掌一開,這火旋風便會激射千百火箭,在風力的作用下,火箭的速度和穿透力都會得到數倍的加成,再加上天火附帶的破邪之力,必會讓二鬼大吃苦頭,那時,只要我捉住機會搶到「斬魂」,便不會處於現在這個被動的局面了。

  卻在我雙掌欲分之際,一雙像塗滿了白粉的手掌分別握在我的雙肩上,冰涼陰寒的氣息瞬間通過我雙肩的肩井穴流入體內,陰氣直侵丹田,嚇得我心頭狂跳,若是丹田為外氣所侵,那頃刻間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場,我不敢大意,全神鼓動丹田氣海中的道力,一急之下,道力幾乎傾巢而出,像海嘯般撲向兩道陰氣。

  道力與陰氣在我胸前幽門之處激撞於一起,我不由全身一震,熾熱的道力瞬間淹沒了陰氣,只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尖叫,按著我肩頭的白手便鬆了開來,我雖解了走火入魔之險,但分神之下,風火二力相結合的術卻被迫打斷,那火旋風在原地轉得兩轉,便消失於無形。

  捉住他--

  尖利的女聲刺得我雙耳發痛,體內道力狂漲狂退讓我頭腦一陣暈沉,趁著這個機會,怪力鬼無聲無息地來到我的身後,雙臂一圈,便把我抱了個嚴實。

  「幹什麼,快放開我!」

  我又怒又急,那怪力鬼一使勁,竟把我整個人抱離了地面,腳一離地,我便無從發力,只急得我雙腳在空中亂蹬,突然,一片豔紅擋在我的眼前。

  那披著鳳袍的亂發女人出現在我身前,在看到它的那一秒鐘,我的心直接跌到了深淵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女人也是一隻異物,因為那侵入我身體的陰氣充斥著無盡的怨恨,在陰氣入體的瞬間,我彷彿聽到幾百號人同時在我耳邊嚎哭一般,那種怨恨之氣,是不可能為生人所擁有的。

  如果說鳳袍女人也是一隻鬼的話,那麼它比其它兩隻鬼怕是要厲害許多,因為它已經可以擁有形體,也就是說,即使它不是鬼妖,也離這個階段不遠了。

  一隻快要達到鬼妖級別的厲鬼,再加上兩隻惡鬼,我想碎了腦袋也想不出有什麼方法應付眼前的局面。

  莫非今天便是我的死期?

  但我不甘就這樣死去,至少,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

  「你們要幹什麼,為什麼要出來害人!」

  我朝女鬼在吼,但心裡並沒有期待它會回答,意外的是,我的話似乎勾起了女鬼的心事,它低著頭,亂發下的紅色眼珠不停地轉著,像是在想著什麼。

  害人?

  它突然笑了,聲音尖利得像是要刺聳我的耳朵。

  你們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們,說我們害人!

  女鬼突然把臉伸到我面前,我可以看到那一頭黑色的亂發下,那紅色的眼珠閃爍著瘋狂,它不停地轉著,瞧得我快要發瘋。

  突然那眼珠不再轉動,有那麼一兩秒鐘,女鬼的眼珠好像不再那麼猩紅,而是像生人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瞳,在那剎那,我在那眼睛裡看到了哀色。

  深沉的,讓人為之心酸的悲哀。

  但下一秒,眼睛又為紅色所淹沒,女鬼退了開去,它側過一邊,不知什麼時候,小鬼站在它的旁邊,女鬼用手摸了摸小鬼的頭。

  去吧,桑兒,這個人的身體很好,比之前見過的人都要好,你上了他的身,就再不是孤魂野鬼了--

  女鬼一字一字地說著,卻聽得我如墮寒窟,原來它們口中所指,那所謂的第一個,卻原來是第一個被它們上身的人。

  小鬼「咯咯」一笑,突然,我後頸被狠狠一擊,頭腦劇烈的振盪之下,整個人開始暈暈沉沉起來,就在眼皮快要合上的前一刻,我看到小鬼朝我撲了上來,隨後,黑暗如潮水一般淹沒了我。

  在那恍恍惚惚的狀態中,我彷彿聽到小夏遙遙呼喊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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