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說]我的天師女友 作者:西半球(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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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bgnc 2011-6-27 21:29:5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713201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8
18.奪舍
  常青從沒想過,女人也可以是如此可怕。

  當小夏風一般從湖邊奔來,遠遠便叫喊著他的名字時,常青便有了這種感覺,她的聲音裡藏著憤怒,更透著殺意。

  黑大漢沒想到有一天,他竟會從一個小女子身上明白什麼是殺意,小夏衝過來的時候,常青看到的是一柄劍,一柄出鞘的利劍,一把刺痛他眼睛的劍!

  如果說早上被排水村民冷落的小夏像一隻要咬人的貓的話,那麼現在的她就像一隻一旦盯著獵物便會往死裡咬的貓,那種毛髮齊豎,弓起背作勢欲撲的貓。

  常青不知道小夏為什麼會如此憤怒,他只知道,若他不迎上去,小夏或許會先拿他開刀,於是他迎了上去。

  事實上,常青的直覺是正確的。

  小夏看到那房間裡的黑氣,更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但她沒有那房間的鑰匙,而常青有,若黑大漢沒回答她的話,她會先放倒他拿了鑰匙走人,因為小夏實在沒有時間磨蹭。

  「什麼事,趙小姐?」常青迎上去說道。

  「鑰匙,快,王強出事了,他還在宿舍裡!」

  小夏幾乎是尖叫,那平時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睜得像貓一般通圓,杏眼含煞!

  黑大漢心裡咯噔一聲,他瞬間明白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由於宿舍是臨時建起,所用的門鎖都是最舊式的,是那種沒有門把,如果沒鑰匙就只能在裡面開啟的那一種。

  一想通這點,常青馬上掉頭往樓上奔去,山一般的身體踩得宿舍的樓梯呯呯作響。

  在工人們詫異的眼光中,小夏和常青三兩下竄到了三樓,現在連常青也覺得事情不簡單了,單是往出事的房間跑,似乎每一步都是邁向冰庫一般,氣溫一個勁地往下降,等奔到門前時,那廉價的合板門上竟覆蓋著薄薄的一層冰霜。

  「快打開!」

  小夏大叫,要不是顧慮到房間裡的那個男人,她早就打算扔一發「南離天火」直接破窗而入了。

  一直以來,她都拿不準那男人在她的心裡佔著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他是爺爺找來的,在他上門找上自己時,她已經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會來。

  但那時,小夏並沒有想過會讓一個男人走進自己的世界,因為她不是普通人,她和陰陽兩界的牽絆實在太深,深得她不敢去談一場普通人的戀愛,她害怕自己的伴侶,在某一天會遭受某些異物的攻擊,她不想自己的另一半因為自己的關係被拖入陰陽兩界的戰鬥中。

  所以,那時候的小夏,只想順便找藉口把那男人打發走,只是她自己也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會對那男人產生了好奇心。

  是的,好奇心,當她想把一直沒用到的道界異寶「斬魂」給那男人權當護身符用時,這男人竟然在沒有道力的情況下啟動了「斬魂」,小夏在看到那豔紅劍鋒的時候,對這個男人的好奇心便開始產生。

  再到後來,兩人又共同經歷了鬼妖陳麗宛的事件,特別是當自己被陳麗宛拖入死亡瞬間的火場時,那男人拼了性命地想救自己出來,那時,是她第一次被感動。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變得順理成章起來,他們一起經歷了鬼妖和妖魔的事件,那男人不斷地在證明他有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的能力,當在上海時,他吸收了嘉宗的靈力,一舉踏進地界下品的境界時,她真的好開心,為那男人開心,也為自己開心,因為從此時起,他不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可以和她並肩作戰,甚至能夠保護她的人。

  當開始的好奇心,到第一次感動,再到共同經歷了兩次出生入死的事件,那當初的好感已經漸漸昇華為另一種感覺,而在現在,這種感覺更是如此強烈,小夏知道,她這一生,再離不開那個男人,因此,她不能失去他,即使上青冥、下黃泉,她也不會讓任何東西搶走那個男人。

  常青終於打開了房門,門內,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小夏搶了進去,剛好看到一個人臥倒在洗手間裡,她頓時大叫一聲。

  「王強,你不允許你有事,你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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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在沉睡,隱約間彷彿聽到小夏的叫聲,於是我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處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不由大驚,記起那小鬼撲向我的畫面,莫非現在我已經死了,身體被那小鬼佔據了。

  這時,眼前出現一團光亮,我必須用一手擋著,眼睛才好過一些,我朝這團光亮摸索過去,我不知道那光亮後有些什麼,但無論怎樣,總比呆在一片漆黑中強。

  我走進了光亮裡,然後,我感覺到了風。

  很輕柔的風,秋季黃昏時的風,帶著清爽,還有草葉的香味。

  當我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光亮後,一間房子出現在我的眼前,房子位於土坡之上,黃昏的光芒讓一切都籠罩在土黃色的光芒裡,發黃的樹葉從房子旁的大樹上落下,打著卷,輕輕落到遠方一片金黃的麥田裡。

  麥田中,一個身影像快樂的小鳥不斷地奔跑著。

  --沒牙磕,吃飯多。客來了,蓋死鍋--

  一把童稚的聲音不斷唱著這首童謠,聲音裡透著童真、愉悅,讓人一聽便會泛起會心的笑容。

  「那時候,我好開心,真的……」

  沒有任何熱度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聽得我悚然一驚,回過頭去,一個小孩背著我,蹲在房子的門檻邊上,他穿著白色的布褂和藏青色的寬腳褲,看似普通的鄉村小孩,但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卻失去了溫度一度,那光芒透著陰寒的白。

  是那小鬼?

  「但是現在,我一點也不開心,我想吃冰糖葫蘆,想吃好多好吃的東西,所以……」

  我下意識地退開一下步,那小鬼慢慢站了起來,這個世界的光亮迅速退去,黑暗像蝗蟲過境般吞食著剛才那付秋後的美景,一瞬間,我的身後已經是黑暗一片,整個世界,只剩下那小鬼和旁邊的房子。

  那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它轉過身來,我大口抽著氣,那小孩的身體上,卻安著一顆黃泥捏成的頭,頭上用筆墨胡亂畫了五官,道道細細的紅線從泥人的眼睛、鼻子等地方畫向下巴,看著像血。

  七孔留血?

  難道這小鬼是被毒死的,才會表現出七孔留血的樣子,那它的頭又是怎麼一回事,被人用泥土包住,還是被砍下來後換上一個黃泥做的頭上去,但無論哪一樣,這小鬼死得極慘,怪不得會成為厲鬼。

  「……所以。」小鬼繼續說道:「我要成為你,那樣,我就可以天天吃好吃的東西,可以天天快樂地玩兒,咯咯咯…….」

  它笑得好開心,我卻聽得氣極,這如強盜一般行徑的奪體行為讓我剛才對這小鬼泛起的一點同情心消失貽盡,伸出一指迅速畫出火符,我可不想坐以待斃。

  但火符畫成,我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道力,小鬼指著我一個勁地笑,那泥人腦袋笑得像要跌下身子似的。

  「你還沒感覺到嗎,現在你和我一樣都是魂魄,但我比你要強,因為我做鬼,已經做了很久了!」

  它撲了上來,我大駭下再退出一步,卻發現小鬼突然消失了,然後四周的黑暗像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小鬼開心的笑聲在這片黑暗中迴蕩,最後,我口鼻一封,那黑暗像水一般淹沒了我。

  各種陰寒、邪惡的氣息在黑暗中向我擠壓,每一秒鐘,便有數百種千奇百怪的力道從四面八方擠上我的身體,我想大叫,卻張大了口叫不出聲,只能無聲地忍受著這無時無刻的劇痛。

  我知道它要抹去我的靈魂,這樣一來,它就能完全霸佔我的身體,我想反抗,卻不知要如何做,習慣了身體的感覺,只剩下靈魂狀態的我,連能夠運用哪種力量都不知道,更談何反抗。

  難道就這樣敗給一隻小鬼,我不甘心,不甘心!

  我無聲地怒吼,小夏、父母和許許多多朋友的身影不斷在我眼前旋轉,那些影像漸漸在模糊,我知道,一旦我完全看不見他們,我就真正地死亡了,在這之前,我必須做點什麼,我不能夠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掉,人生才經歷了十十多個年頭的我,還有很多事沒做。

  至少,我還沒把小夏娶過門啊!

  這樣想時,小夏的身影突然無比清晰起來,而我的意念,也越加集中,此時,我感覺到眉心開始跳動起來,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熟悉,似乎有什麼要從我的眉心裡脫困而出。

  就在眉心的跳動劇烈得讓我以為腦袋快被它跳散了的時候,一聲大響突然從腦袋深處炸響,那一瞬間,我的意識像被一顆炸彈轟開,無限地向四周的虛空擴展開去。

  「……軒轅鎖…開……」我張開口,像夢囈一般地說道。

  銀色的銘符,開始在我的雙眼中亮起。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8
19.祠堂
  我睜開眼,看到的是小夏梨花帶淚的臉,然後常青那憨直的大臉也湊了過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這大漢滿腮的青幫子,這讓我確信,我拿回了身體。

  雖然我不知道是如何辦到的,但拿回自己的身體,總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小夏在哭,我想伸出手去為她拂去淚水,卻發現大腦發出老半天的指令,手卻只伸了一半,小夏握住我的手,邊抹去自己的淚水邊說道。

  「你剛醒過來,別亂動,讓我再給你看看。」

  常青在一邊說:「我把他扶到床上再說吧,這躺在地上一不注意就要著涼的。」

  黑大漢把我從地上推坐起來,然後又讓我趴在他的背上,我覺得全身軟綿無力,還是小夏幫忙在後面扶著我,我才不至於又跌回地面。

  常青把我背到床上,小夏把被子拉了過來為我蓋上,然後又倒了一杯溫水,讓我枕在她的大腿上,一點點地喂我喝了下去。

  溫熱的液體流進胃中,我的身體似乎又開始散發出熱度,以為消失了的道力在丹田中探起了頭,一點一點地鑽了出來,然後在我的四肢百穴中遊走,緩緩喚起了我身體的感覺。

  「你感覺怎麼樣?」小夏輕輕用手拂著我的臉,我閉上眼睛,享受這可遇不可求的溫存。

  「應該沒事了。」我就這樣閉著眼說道,黑暗中,我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道力在經脈中遊走的情況,道力一經游過,那處地方便亮了起來,我便覺得又多了幾分力氣,默默計算,我知道再過半個多鐘,自己便應該能夠如常人活動了,但要恢復到平時的狀態,那至少是明天的事情了。

  「是你救了我嗎?小夏。」

  我現在只記得在那片黑暗裡,差點就被小鬼抹去了靈魂,但關於如何得救,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是你救了自己。」小夏搖著頭說道:「我和常大哥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被鬼氣侵入了身體,我給你檢查之後,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那鬼氣竟是和你的靈魂纏繞在一起,萬一我冒失地出手,怕是會連你的靈魂也一起傷害。」

  「兄弟,你那時可嚇人了。」常青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那時你整個人像包裹在一團黑氣裡一樣,一條黑線沿著胸口不斷伸向你的眉頭,趙小姐說,那黑線伸上你的眉頭時,那就沒救了,還好,最後你自己醒過來了。」

  「我自己醒過來?」我不解問道。

  「你那時候的狀態,並不是普通的鬼上身,而是奪舍,那鬼物要完全取得你身體的支配權,因此,它必須抹去你的靈魂,眉心是人的靈竅之所在,一旦你靈竅被侵,靈魂就會消失,所幸的是,當鬼氣侵上你眉心時,卻被另一股力量震退,我也看不出那是什麼力量,可能是你與生俱來的潛力,也有可能是嘉宗的靈力中一些你尚未完全消化的力量凝聚在眉心,總之,那股力量相當強大,一下子把鬼氣從你身體裡全都逼了出來,然後你就醒了。」

  「那小鬼呢?」我追問。

  「小鬼?」小夏臉上閃過訝色。「你說是能夠製造音爆的小鬼想奪取你的身體?」

  我點頭說道:「在洗手間裡,紅衣女鬼和怪力鬼一起出手制住了我,然後讓小鬼上我的身,我想,這三隻鬼應該是一家子。」

  「怪不得呢,我說你怎麼那麼容易就著了道。」小夏笑道,但隨即又露出自責的神色。「不過也怪我粗心,你的八字本來就容易招惹鬼物,即使你現在擁有道力,但這命格,卻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要是一開始就在你房間里布下正陽陣,那鬼物便不會那麼容易進來了。」

  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臉蛋。

  「別說傻話了,你又不能未卜先知,這怎麼能怪你呢,再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沒缺胳膊沒缺腿的。」

  常青也在一邊說道:「就是,王兄弟現在沒事了,趙小姐你就別太怪自己了。」

  小夏點點頭,臉上漸漸有了笑容,但一雙眼睛裡,卻閃爍著精芒。

  「不過這三隻鬼物也太欺人太甚了,竟然做出奪舍這種逆天之事,下次見到,我絕對不會放過它們。」

  我看小夏露出一種玩具被搶後一臉憤概的小孩子模樣,不禁覺得好笑,旋即又想起那小鬼的可怕模樣,不由說道:「不過我看這三隻鬼,其來歷頗有可疑,另外兩隻我不清楚,但那小鬼,卻是被極其殘忍地殺害。」

  於是我把那小鬼泥頭人身的可怕模樣描述出來,小夏聽罷,失聲說道。

  「你看到那小鬼的模樣?」

  「對啊,有什麼不對嗎?」

  小夏伸出拇指輕輕放在唇邊輕咬,她在思考時,便總愛露出如此模樣。

  「一般來說,這是不大可能出現的現象,鬼物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形象,除非是力量已經強大到它們自己所不能控制的時候,像那紅衣女鬼,它已經快達到鬼妖的程度,因此會無法自控地露出原形,但若是一般的鬼物,特別是和另外的靈魂糾纏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原形,那等於給對方一個看破自己的機會,就像你看到的一般,從小鬼的樣子就可以大致推測到它死時的模樣,根據這一點,我們便可查到更多的事情,奇怪,為什麼它要自暴其短呢?」

  我想了一會,然後決定放棄,這一動腦袋,眉心不知為什麼便會陣陣發痛,但我總覺得,那小鬼像是故意讓我看到他的樣子,包括他生前時曾經快樂的時光,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呢。

  「不想了。」小夏使勁搖搖頭,像要把那些想不明白的東西都甩出腦袋。「既然想不通,鬼物這邊的事我們可以暫且放下,一來找不到它們的藏身之所,二來那小鬼被你的力量反震受了不少的傷害,如果它們真的是一家子的話,那女鬼和男鬼一定會在這段時間盡快幫小鬼恢復過來,再加上我們已經在宿舍裡全部布下法陣,短時間內,鬼物的問題應該不大,我們可以趁這段時間,搞清楚這排水村的古怪,我方才在湖邊想了想,應該可以從村民口中所說的山神下手。」

  「山神?」我望向常青說道:「常大哥,你到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知不知道排水村是所謂的山神是什麼東西。」

  黑大漢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村子供奉的山神,我還真不知道,那時候剛來,雖然村民拿出山神來嚇唬我們,但那時候我哪會信這些,也就一笑置之了,後來忙著幹活,再加上出了那幾檔事,我一直忙個不停,倒沒去瞭解他們那所謂的山神。」

  「不要緊。」小夏笑眯眯地說道。

  她這個樣子我一看就知道趙大小姐已經有了計較,一般來說,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也就是小夏要做一些危險的事的時候,想當初她大小姐在晚上拉我去找陳麗宛那鬼妖時,便是露出這樣的笑容。

  「你們還記得村中心那祠堂嗎?」

  我和常青齊齊點頭。

  小夏露出不懷好意地笑容說道:「一般而言,祠堂內總會供奉著先祖,但也有可能供奉著當地信奉的神明,我想晚上到祠堂裡走一趟,看看有沒有意外的線索。」

  我聽得差點從床上蹦起來。

  「不行!」我連連搖頭。「這太危險了,你沒看到,那幫村民如此排外,一旦被人知道你偷摸進他們的祠堂,他們一定會對你不利的,這不是在城市,這些差不多與世隔絕的人一旦野蠻起來,會做出很可怕的事情的。」

  常青在旁邊也附合說道:「我贊成王兄弟的意見,趙小姐,你這個行動太危險了,要進祠堂的話,不如明天我請當地的鎮領導來交涉,還安全一些。」

  「你們放心吧。」小夏小心地把我的頭扶到枕頭上。「第一,我會使用障眼法讓別人發現不到我;第二,即使被發現了,區區幾個村民哪能奈何得了我;第三,常大哥,不是我不識好歹,就算你請來鎮領導讓我們進祠堂內一觀,但難保那時他們早已把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收藏起來,如此一來,進與不進實在沒有多大區別。你們不用勸我了,用過晚飯之後,我就出發。」

  「那我….」我從床上強撐起半邊身體,卻被小夏輕輕地按下。

  「你晚上只准在宿舍裡乖乖的休息,哪也不許去。」

  小夏的神情堅定,我看動搖不了她的決定,只得說道:「那你要答應我,一有危險馬上跑,別逞強!」

  「知道啦。」小夏把被子重新給我蓋好。「我去把晚飯端上來,侍候好你這個病號之後我才出發,你看我對你多好,記得報答我哦。」

  「呵,一定,一定。」我苦笑。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9
20.夜探
   入夜,月色柔和得像要化了一般,銀色的華光美麗得讓人窒息,但偏偏那月下的世界,卻壓抑得可怕。

  山谷中的樹林,連一聲鳥鳴也沒有,就連風,也沒有了日間的活力,那麼一兩絲有氣無力的微風穿過樹林,連一片葉子也未曾搖動一下,一股奇異的安靜,就這麼籠罩著整個山谷。

  排水村的人們似乎早早就入睡了,在這九點多一點的時候,整個村莊只有廖廖幾點燈光,像鬼火一般點綴著如墳墓一般寂靜的村子。

  小夏站在湖邊,用曾經用來竊聽劉東旭談話的符鳥之術仔細地在村莊上空查探了一遍,在確定村子裡沒有人走動之後,她為自己畫了個隱身符,這種利用八卦方位隱藏自己身形的障眼法馬上讓她融入了湖光月色中,完全不露一點痕跡。

  她像一隻流連於黑夜的貓,踏著靈動優雅的步伐走上了通往村莊的木橋,小夏的輕身法讓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木橋連晃也沒晃一下,小夏已經來到了村口。

  一條大路彎彎曲曲地通向村中心,大路兩旁儘是稻田和水渠,田地上的屋子兩兩相隔至少有十米以上,這種空空蕩蕩的地方是隱身法最容易被識破的環境,小夏不敢在這道路上多做逗留,眯著眼睛觀察兩邊的屋子,緊閉的門窗裡是深沉的黑暗,裡面的人應該已經睡下了,至少,她沒有看到還有誰興致勃勃地在窗邊賞月。

  確定了環境之後,小夏飄了起來,將輕身法提至極致的她,輕如落葉,每一步踏上去,只吹起小小的灰塵,但每一借力躍起,卻讓她瞬間便向前滑出了數米,那速度之快,直如鬼魅。

  一路景色不斷交替,數息後,小夏已經來到了村中心的廣場,那祠堂模樣的建築位於廣場正中,月色下,祠堂如一隻巨獸般伏著身體,大門外點著的兩盞大黃燈籠則如巨獸的雙眼,注視著每一個經過這裡的人。

  村中心的屋子顯得集中了一些,而且多是雙層的建築,比起沿途那些田地上比茅房強不了多少的平房要有看頭得多,這些雙層房屋圍著圓形的廣場而建,每一家的門外邊都掛著一個寫著姓氏的燈籠,顯然住在這一片建築的人應該是村裡比較有地位的人家。

  小夏就沿著這一圈房屋屋簷下的陰影迅速朝祠堂掠去。

  祠堂外三米高的圍牆並沒有難得住小夏,她選擇了祠堂背著月光的一面圍牆,雙手輕輕在牆壁上一按,身形便向上拔高了兩米,在上衝的勢頭將盡之時,雙腳迅速踏上牆面,藉著這一股力道,小夏順利地攀上了圍牆,她沒有馬上落向祠堂內,而是伏在圍牆上一些造型奇特的雕刻旁,利用雕像的陰影藏好自己的身形,然後全神感應著祠堂內的動靜。

  祠堂是一個長方形的院子,大門進去是一個小廣場,廣場由石磚鋪得平整,廣場之中建有一方水池,池中奍有魚蛙之類的小生物,一盆盆山花繞著水池而設,水池兩邊又對稱地種著兩棵矮松,在這建築古拙的村莊裡,這祠堂內的擺設已經頗具觀賞性,由此可知,這祠堂對於排水村的重要性。

  肯定了祠堂的重要,小夏眼睛裡的興奮之色便越加濃烈了。

  她的視線劃過了小廣場,一棟似廟非廟的建築坐落於水池之後,建築之中,有微弱的燭光在閃爍,小夏抽了抽鼻子,空氣裡似乎還有一種香味。

  檀香的香味。

  那裡面肯定供奉著什麼!

  小夏相信自己的直覺,她輕輕翻下了圍牆,沿著牆根潛向那廟型建築,這屋子是純由木頭組成,民間的木雕手法在這建築之上表現得淋漓盡致,但小夏現在沒空欣賞這些,她貓著身體來到屋子背光的一面。

  屋子的窗戶用的是臘紙,小夏想不到現在還有建築會用臘紙而不用玻璃,但虧得是臘紙,所以她輕易地點破了窗戶,立時,屋內的燭光透了出來,小夏馬上湊上臉去,睜大著一隻眼睛望向裡面。

  屋子裡的正中立著一身巨大的木雕像,約有數米高度,雕像的頭已經快碰到屋頂了,而它的兩側立放著兩尊較矮小的木雕,這三身雕像都被立於一石台之上,石台兩旁又分別擺設著兩排燭火,黃豆般大小的燭光相當微弱,讓小夏看不清楚屋裡的情況。

  至少,那三身雕像長什麼樣她就看不清楚,於是她把視線瞄向了大門,或許應該進屋子裡看看。

  揣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小夏躡手躡腳地摸向大門,大門沒有上鎖,她一推,「呀」的一聲門便開了,在這寂靜的夜色裡,大門的聲音響得聾子也聽得到,還好祠堂裡沒有人,於是小夏順利地進入屋子裡。

  她看清楚了雕像的模樣。

  中間最大一身像是觀音像,雕刻的手法相當高明,把觀音的衣紋裾角的紋理表現得活靈活現,讓人一看便覺得雕像像要飄身離去一般,但雕像的頭部卻籠罩在屋頂燈光照耀不到的陰影中,無法讓人看清樣子。

  但小夏去覺得這觀音像有點不像平常所見一般,首先是雕像的左手沒有托著淨瓶,要知道,普通的觀音像,沒有一個不托著淨瓶的,那幾乎成了觀音大士的身份象徵;其次,這觀音像卻是穿著鞋的,在小夏的印象中,無論觀音還是佛祖,都是赤著腳的才是。

  如此一來,這雕像倒是讓小夏越看越彆扭。

  而觀音像兩旁雕像更是奇怪,一般來說,觀音的兩旁通常是隨待著金童玉女,但現在的這兩身,一是穿著小馬褂的男童像,一是愁眉苦臉的男人像,也不知道有沒有特殊的意義。

  再觀此室之內,除了這三身奇怪的雕像和兩排蠟燭外,便只有當中一個銅鼎飄散出裊裊煙氣,那空氣裡的檀香味,正是由此飄出,但小夏卻看得皺緊了眉頭,按理說像這種村莊,就算祠堂內供奉著神衹,也不會落下祖宗的神牌才對,然而這屋內卻偏偏沒有這種東西。

  卻在這時,祠堂的大門「呀」的一聲被打開,隨即,一聲大喝自大門處響起。

  「誰在裡面!」

  喝聲在村廣場上遙遙傳開,下一刻,無數的燈光自房屋內亮起,一時之間,開門聲響成了一片,排水村,自沉睡中甦醒過來。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9
21.村長
  在屋子裡躲起來?

  馬上離開祠堂?

  當那喝聲在大門口響起之際,小夏必須在這兩個選擇之中決定一個,一番比較之後,她選擇了後者,若是在祠堂被發現的話,她的處境會更糟糕。

  外間已經開始出現人聲狗吠,想是村民已經驚醒過來並向祠堂圍了過來,小夏不敢再做停留,趁著隱身法還起作用,她悄悄跨出了門檻,剛好看到一個老人正提著馬燈自大門內進來,小夏看得真切,那老人正是早上和她交談的那位。

  小夏可沒興趣在現在和他再交談一次,她沿著牆根,幾個起落來到了圍牆邊,微一提氣,小夏躍上了圍牆,廣場附近的村民已經拿著馬燈鋤頭圍了過來,還有不少人帶著自家馴養的土狗,一個個神情可怖地奔向祠堂而來,活像祠堂裡有著什麼貴重之物一般。

  不過這一大幫圍了上來,卻造成了小夏的困擾,看這祠堂後方,卻是一個個荒地丘陵,沒有幾戶人家,也不知道通向哪裡,萬一是通和深山,在那等荒山老林中若是迷了路,可不是弄著玩的事,於是她打消從祠堂後方離開的打算。

  可現場的人太多,若是貿然行動,怕又會給人發現,思來想去,最後小夏把視線鎖定在祠堂後胡亂擺放著一堆尚未修剪的植物之上,那些植物中有山花、野竹等物,也不知道是用來裝飾祠堂之用,還是有其它用途,但現在,卻是現場唯一一處較隱蔽的藏身之所。

  手輕輕在圍牆上一按,小夏像一片枯葉般輕輕落到了地面,村民已經圍在了祠堂口,正用當地的土話不知叫喊著些什麼,小夏也沒興趣知道,她貼著圍牆,摸到了那一堆植物旁,然後鑽到十幾株足有一個多人高的野毛竹後面蹲下身子,她放緩了呼吸,這樣一來,即使有人來到附近,若不仔細傾聽的話,是不會知道這毛竹後還藏著一個大活人。

  一切都安頓後之後,小夏豎起了耳朵,她全神凝聽之下,方圓十米之內的動靜盡收耳中,她仔細傾聽祠堂前的狀況,只希望這些村民找不到人之後能盡快散去,她可不想在這裡蹲上一夜。

  祠堂前,排水村的村民拿著馬燈在堂口晃悠,但卻沒一個人敢隨便走進祠堂裡,對他們來說,祠堂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只有當地最老的叔公一輩和村長才有資格進去,現在,輩份最高的叔公正在裡面查探,村民們捉緊了手中的東西,只待叔公一發現躲在祠堂裡的人,他們就要給這個敢於進入村子聖地的毛賊一個深刻的教訓。

  卻過得一盞茶的時間,年邁的叔公才從祠堂裡出來,他那皺紋縱橫的臉上滿是疑惑,見他出來,村民中幾個像是族中頭人的大漢圍了上去。

  「叔公,裡面啥子狀況?」

  叔公搖了搖頭,不解地說道。

  「俺剛才進去的時候,明明看到祭屋的大門打開著,你們知道,俺們這些叔公進出祭屋,哪一次沒有好好地關上門,這是俺們村傳下來的規矩,那是對娘娘的尊重,所以看到那門開著,俺就知道一定有人偷偷進了祭屋,說不定就是湖對岸的那幫外鄉人。」叔公朝湖泊對岸望了一眼。

  那幾個頭人連連點頭說:「那是,那是,俺們自己的村的人,是不會進祭屋的,那叔公,有沒有發現什麼人?」

  「怪就怪在這裡了。」叔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俺進了祭屋,卻一個鬼影也沒有,俺們這個祭屋就一個門,窗戶又是鎖死,也沒有被人打開,但裡面肯定有人呆過,因為俺看到地上還沾著一些泥粉,那祭屋俺們叔公幾個天天打掃,哪來那麼多泥份,只是不知道那小賊是怎麼跑出去的。」

  這一幫子村民說的雖然是帶著地方口音的話,但小夏還是聽懂幾分,聽得叔公說到這裡,她不由暗罵自己粗心,這小村子自然不會有水泥路這種東西,一路走來,她的腳底不知沾了多少泥沙,這本也無妨,卻不想那所謂的祭屋內卻乾淨得不像樣,這才會被那老人識破了行蹤。

  「那咋辦,要不要讓大家四處找找?」頭人們問道。

  叔公「哼」了一聲說道:「自然不能便宜了這些小賊,你們,讓自家奍的狗崽子四處找找,它們的鼻子靈,要是有生人味,定瞞它們不過,你們也四處找找,我們要給這些外鄉人一個教訓,別以為有鎮領導撐腰,就能夠在俺們村裡亂來!」

  「是,叔公!」頭人們回過頭朝其它村民喝道:「還愣著幹啥子,把狗崽子都放了,我們要把小賊捉出來,看誰還敢當俺們排水村沒人。」

  村民們答應一聲,紛紛放出自家馴養的土狗,一時間,人聲狗吠響成了一片。

  小夏暗暗叫糟,這人倒無妨,但狗的鼻子卻相當靈敏,隱身法騙得了人,卻騙不了這種長鼻子的畜生。

  狗吠連連,村民們帶著土狗四處搜查,只待一找出這摸上村子來的小賊就一陣好打,土狗們像知道發生什麼事一樣,它們興奮地吠叫著,不時用鼻子在地上這聞聞那嗅嗅,其中一隻大黑狗在祠堂牆角嗅了一會後,像是發現了什麼,它沿著牆角一路小跑,不多時,已經跟著那牆角上遺留下來的淡淡氣味跑到祠堂後,在狗的眼睛裡,祠堂後除了這一堆植物便沒有其它東西,但它的鼻子地告訴它,那氣味的主人正藏在此處。

  於是,它叫了起來,對著那幾株毛竹後的氣味不斷地吠叫著。

  小夏看著這條黑狗暗暗嘆了口氣,已經有腳步聲傳了過來,還有村民的聲音由遠而近,看來這行蹤是暴露定了,想了想,小夏解除了隱身法,要是讓這些村民發現自己會隱身的話,那今晚這破事就更難解決了。

  看著那空無一人的毛竹後突然出現一個女人,大黑狗也嚇了一跳,以它那腦袋,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小夏狠狠瞪了這黑狗一眼,要不是這東西,她今晚或許就能順利地溜回宿捨去,雖說自己並不懼怕這些村民,但一旦發生了衝突,日後再要調查村子裡的事就更加難了。

  人聲已經來到牆角,小夏也不再躲藏,她從毛竹後出來,落落大方地站在一片月光中。

  第一個看到小夏的村民明顯一愣,他可沒想到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會是偷偷摸入祭屋的小賊,但隨後,他記起自己的身份,於是他大吼著讓其它人也趕了過來,數分鐘後,小夏的身邊已經圍滿了村民,他們提著馬燈,手裡緊緊捉緊了鋤頭,要不是小夏是女人的話,他們早就圍上去一頓狠打了。

  叔公排眾而出,他的身後跟著幾個頭人,老人在看到小夏時也愣了一下,不僅因為小夏是他早上見過的人,更因為小夏在眾人面前沒有露出一分懼色,反而嘴角帶笑,一付有所持的樣子。

  「外鄉人,你在這裡幹什麼!」

  叔公朝小夏大喝一聲,她那嘴角的笑意惹怒了他,讓老人覺得在村民面前失了尊嚴。

  小夏淡淡一笑。

  「這裡又不是政府禁地,我想去哪就去哪,還用得著跟你們報告?」

  小夏的態度激怒了村民們,他們大聲用地方的土語喝罵著,叔公也被氣得直發抖,這個女人太無禮了,擅自進入別人的村子,還一付大言不慚的樣子。

  「女娃娃,你是不是有進入我們的祭屋?」

  強壓下怒氣,叔公問道,這群外鄉人始終是鎮領導帶來的人物,再加上又是個女的,若非必要,叔公也不想付諸武力。

  雖然,他不知道即使用上武力,大概也留不住一心想走的小夏。

  「沒有,我可對你們那什麼祭屋祠堂的沒興趣。」小夏知道在這一點上必須死不認帳,那祭屋對他們來說何其重要,幾與禁地無異,要是自己承認了這事,那今晚這場架就打定了。

  「真個沒有?」叔公上前一步,一雙三角眼死死盯著小夏,只要她露出一點點心虛,他就準備讓村人拿下她,就算鎮領導怪罪下來,那也是理不得了,不然,排水村的面子往哪擱,讓大山裡其它村子知道排水村的祭屋任人進入,怕是村子以後就得淪為笑柄了。

  哪知小夏一點也沒心虛的樣子,她面不改色地呵呵笑道:「我看今晚的月色不錯,才出來四處走走,不上心逛到你們村子來,剛才還想著回去,說實話,你們村子一點看頭也沒有,我才不會去看你們那什麼祠堂呢,那廟不像廟的東西,我想看的話地方有的是,用得著偷偷摸摸進去看嗎?你們快讓開,我要回宿舍了睡覺了。」

  見小夏完全不把自己心目中的聖地放在眼裡,還出言數落,村民們火了,一個個圍了上來,開始對小夏喝罵起來,甚至有的還揮著手裡的鋤頭,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

  「真是一幫村夫,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對一個美女還這般嘴臉。」

  小夏低聲嘀咕著,叔公雖然聽不清她說著些什麼,但看小夏的表情,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看這個女人一不把村子的禁地放在眼裡,二還死不認帳,這裡就她一個外鄉人,除了她還會有誰進了祭屋。

  一想到這裡,叔公怒火中燒,不由大叫一聲。

  「把她捉起來,俺們的祭屋,可不是任由人隨便進出的,何況是一個女娃娃。」

  叔公的話正中了村民下懷,小夏的態度早激怒了這一幫子,要不是看在她是女人份上,哪還會和她說這麼多話,現在叔公發話了,村民中馬上走出幾個人,他們把早有準備的麻繩抽了出來,朝小夏圍了過去。

  小夏暗嘆一聲,今晚和排水村這梁子算是結定了。

  卻在小夏準備動手之際,一聲大喝在人群外圍響了起來。

  「你們在幹什麼,都給我讓開!」

  聽到這個聲音,村民都安靜了下來,人群自動分成了兩邊,一個穿著中山裝的花甲老人走了過來。

  他來到小夏旁邊,又朝村民看了看,隨後又大聲說道:「還看什麼,都給我回家去,這大半夜的一幫人圍著一個女娃娃,傳出去還不給其它村子拿我們排水村當笑話。」

  叔公一聽,急了。

  「村長,使不得,這女娃娃剛剛進了祭屋,我們正要……」

  那老人擺手打斷了叔公的話。

  「夠了,叔公,我們祭屋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一個女娃又不懂我們村的規矩,這進了就進了,難道你還要綁了她見官?」

  叔公見事不可為,也只得跺了跺腳,和其它的村民一起散去,這時,這老人的臉色才和緩了下來,他朝小夏微微一笑說道。

  「女娃,你受驚了,俺們這裡都是粗人,要是嚇著了你,俺這個村長跟你道個歉,還好我連夜回來,要不然,就該讓你看笑話了。」

  小夏眨了眨眼睛,心想你這村長可算來得及時,要不然,今晚可就有你這些村民受得了。

  她伸了一隻手,笑得無比燦爛。

  「村長你好。」

  「你好你好。」

  老村長也伸出一手,和小夏重重握在了一起,然後兩人相視一笑,頗有點一見如故之感,只是這笑聲中,卻似乎各藏著什麼心事。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9
22.他們回來了
  村長六十歲上下的年紀,臉上皺紋交錯,一雙眼睛卻亮得很,完全沒有一點老年人的那種渾濁感,但歲月的滄桑還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跡,至少,那微微駝著的後背說明他已不再年輕。

  他談吐不俗,給人的感覺像是城裡的老幹部而不是一個窮鄉僻壤的村長,這一點,便羸得小夏不少的好感,讓她覺得這個老人還可以用言語溝通,而不像其它的村民,動輒便對外人喊找喊殺。

  「剛才的事多謝老丈了,小夏在這裡謝過。」小夏說道,她一向不會失了禮數,只要對方並不是蠻橫之輩,否則,她比誰都橫。

  「說哪的話,是我這做村長的工作做得不好啊,才讓你這娃娃受驚了。」老村長擺著手,和藹地笑道:「對了,俺姓秦,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跟俺說一聲就成。」

  「謝謝秦大爺了。這兩天發生了點事,我們是有想過找您瞭解一些情況,但聽說您去鎮上了,卻不想這麼晚了還能見到您。」小夏話鋒一轉,開始試探起村長來,雖說這秦村長一副善長仁翁的樣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多得去了,在懷疑排水村中有人在幕後操縱的現在,小夏並不會因為對方是村長而放鬆了警惕。

  「哎,俺正是為了這事上鎮子去的。」老村長搓著手,一付無比沉痛的樣子。「你說吧,俺們這排水村和大山裡其它村子一樣,都是靠山吃山的窮苦人,難道這一次政府要開發俺們村子,眼看村子這奔小康有指望了,卻不想在這時候出了死人的事,俺就想著上鎮子找鎮領導去,請他們一定要捉住兇手,讓俺們村子不會被這事影響了,要是湖對岸那些師傅們撒手不幹了,俺們這村就不知要何年何月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小夏皺了皺眉頭,眼前這個村長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連表情也看不出有破綻,完全是一個擔憂村子未來的領導所該有的表情,難道是自己懷疑錯了?

  這個念頭也就是在小夏腦中一閃而過而以,或許村長是無辜的,又或者他只是掩飾得好,而且這老人剛才的一番話裡,也不是全無破綻,如果真的和他所說的一樣,排水村期待著富強,那一定會配合工程隊的工作,但現在,他們這村子的排外性又那麼地強烈,甚至死人也被他們看成是所謂的報應,這樣一來,秦村長剛才一番話的可信度便大大地打了折扣。

  小夏想了想,自己今晚的情況也挺尷尬的,再加上天色已晚,不適合問太多的問題,而且這事也不是一兩天能夠解決得了的,無論是秦村長是善是惡,時間一長,卻總是會看出來的。

  不是有一句話說,日久見人心嘛。

  於是她微微一笑,說:「秦大爺真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村長啊,排水村有你,富強起來只是時間問題,本來還想向秦大爺請教一些問題,但現在天已經晚了,小夏還是先告辭,等明兒再拜訪大爺。」

  「要得要得。」也不知道是否小夏一句愛民如子讓老村長老懷大慰,他笑得極為欣喜,對小夏明兒的拜訪更是一口答應。

  「那小夏先告辭了。」小夏作了一揖,便轉身離開。

  見小夏已經走遠,秦村長那滿臉的笑容突然一收,整個人變得陰沉起來,他狠狠在原地跺了幾腳。

  祠堂的轉角處,叔公緩緩走到了村長身邊。

  「村長,就這樣放那娃走了,她可是進了祭屋的啊。」

  秦村長臉一寒,沉聲說道:「叔公,這女娃敢半夜三更的到村子來,如果不是她膽子大,就是身份特殊,而且現在工地那邊又死了人,鎮上的警察雖然把案子結了,但私底下,他們還是懷疑是咱村子中的人幹的,俺不正為了這事到鎮上去嗎,你們倒好,動不動就要抓人,這萬一女娃是政府的人,你說俺們村子得罪得起嗎?」

  「但她進了祭屋始終犯了俺們村的禁忌……」

  叔公話沒說完就被村長粗暴的打斷了。

  「禁忌禁忌,你們要是總惦記著什麼禁不禁忌的,排水村怎麼發展得起來,你們還想不想過上好日子了,就算你們不想,也要為俺們的娃想想啊,叔公,你記住,以後沒有必要,別和那幫外鄉人起衝突了,為了村子,哎,俺們只能先把老祖宗的那一套擺一邊了……」

  老村長的感嘆隨著夜風,輕輕飄進了小夏的耳中,她剛走過大半個廣場,老村長他們雖壓低了聲音說話,但她靈覺全開,兩個老人的對話還是一字不漏地傳進她的耳朵裡,讓她意外的是,這個秦大爺似乎真的是一個為村子盡心盡力的好村長,她剛才之所以走得不快,一來不讓別人懷疑起自己的腳力,二來便是為了聽聽自己走後,這秦村長會不會又是另一套說辭。

  但一聽之下,這情況反而更複雜了。

  一心想把村子富強起來的村長、一幫極度排外的村民,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組合。

  搖搖頭,小夏還是決定收集多一些情況再作定奪,不過,今晚也不是全無收穫,一個是村長,一個是那祠堂裡奇怪的雕像,或者,可以從這兩方面入手調查,只是遺憾的是,今晚沒有搞清楚排水村所謂的山神是什麼。

  懷著諸多念頭,小夏一路走向湖邊,那棟棟房屋裡看上去黑漆漆一片,但她感覺得到,裡面的村民還沒有下榻,而是在黑暗裡打量著她,她能夠感覺到那些冰冷的目光在臉上留下的感覺。

  但小夏沒在意,木橋已經在望,她只想馬上回宿舍好好睡上一覺,天大的事,留到明天再做好了。

  她踏上了木橋,木橋發出一聲呻吟,聲音在湖邊傳開,突然,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聲音從橋的另一邊傳來,小夏雙眼精芒大盛,藉著月光,橋那一邊的情景被她盡收眼底。

  湖邊種著一排楊樹,在橋附近的一株楊樹後,小夏捕捉到一個影子,那聲音正是樹後之人不小心弄出來的。

  「樹後是誰,別藏了,出來吧。」小夏冷冷說道,並提聚起道力以防不測。

  樹後黑影一閃,一個人蹲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小夏。

  小夏也看得一愣,隨後她散去了提起的道力,一個亂發蓬鬆,嘴邊留誕,雙眼暗淡無神的人並不能給她多大的威脅。

  「雙眼暗而無光,靈神無主,難道是個傻子?」小夏喃喃自語。

  「女人,呵呵…….」亂發男人呵呵傻笑著,他抬起手指著小夏,讓她看到這個傻子的手上有五條黑色的痕跡,看著,像被人用力握過,淤血消散不去一般。

  小夏一看便撲了過去,也不嫌髒,馬上捉起亂發男人的手。

  「鬼氣,竟然是鬼氣。」她回過頭朝傻子一般的男人又快又急地說道:「你是在哪裡弄上這個手印的?」

  男人不理她,只是一個勁地傻笑,然後用力地抖開小夏的手,迅速地跑上橋上。

  「他們回來了,回來了,哈哈,回來得好啊…….」

  他先是在笑,但說到後來,卻又是一付哭腔,這又笑又哭的聲音在這深夜裡,透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他們回來了?」小夏輕輕咬著這幾個字:「莫非,他說的是那幾隻鬼?」

  想到這裡,小夏連忙望向橋去,但那男人竟然在橋中間跳了下去,湖水「撲通」一聲,濺起老大的水花,小夏連忙跑到岸邊,卻見那男人喝了幾口水後,卻自顧游了起來,一邊游,一邊用奇怪的腔調唱著小夏完全聽不懂的歌,又間中**「他們回來了」這樣的話,沒多久,男人已經游到湖對岸,他上了岸後又哭又笑地跑進了村子,就這樣消失在小夏的視線裡。

  小夏望瞭望那瘋子似的男人消失的方向,又望向一付寧靜樣子的排水村,她雙眉間的疑色越來越濃了。

  「這排水村真的是奇怪得緊,剛來了一個村長,現在又多出一個瘋子,哎,這一千萬看來也不是那麼好賺啊。」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29
23.瘋子秦八
   「一個好村長,一幫子排外的村民,外加一個瘋子……」

  我在雪白的紙上用紅色的筆寫下這麼一行字,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清晨的陽光從窗外投向在本子上,讓一行紅字顯得過於觸目驚心,這三者中,會不會隱藏著巨大的秘密呢。

  經過一夜的休息,我的狀態已經恢復如初,雖然小鬼奪舍差點讓我神魂俱滅,但早上起來,我卻隱隱覺得體內道力有所長進,特別是眉間泥丸之處,約莫過上數分鐘,泥丸便會跳動一下,每次跳動,丹田中的道力便會被提上一絲衝進泥丸中,再從泥丸中流回丹田時,這絲道力便變得更加精純凝練,就這樣,眉心的泥丸以我所不能理解的方式緩慢地凝練著我的道力。

  對於我這樣的變化,小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在百思不解的情況下,她於是把這一切歸功於昨天小鬼奪舍時,我的眉心處所突然爆發的莫名卻強大的力量上。

  還好這並不是什麼壞事,相反,當泥丸處的神秘力量把我全身的道力都提純了一遍後,我大概就能邁入凝神之境了。

  今天一早,小夏便過來找我,見我已經沒有大礙,便拖著我陪她去吃了一頓早餐,醫好了肚子後,我們兩人回了宿舍,由小夏向我說了一遍昨晚夜探排水村的經過,我則在本子上記下小夏話中的重點,以便用於分析與歸納線索。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你看我們從哪下手好?」小夏坐在一旁,對著陽光的臉半眯著眼睛,她擺弄著自己的指甲,向我丟出一個難題。

  我在本子上繼續寫下「惡鬼、山神、雕像」幾個字,然後用紅筆在本子上重重一圈。

  「現在我們所知道,就這麼六條線索,村長,村民和瘋子同為排水村的人,我們大可歸為一條;而惡鬼、山神還有那三尊不知名的雕像嘛,暫時我們找不到進一步的線索,可以暫時放在一邊。」我用紅筆在村長那一行字上一劃。「先從排水村的人入手吧,我就不信,這麼多張口就打聽不出一點消息!」

  話一說完,熱烈的鼓掌聲響了起來,小夏笑嘻嘻地說道:「你真是太有才了,王同志,都可以改行當私家偵探了。」

  我知道她是在找我樂子,當然不會當真,這種程度的分析,只要不是腦殘人士,都分析得出來。

  「好啦,別賣口乖了,還是你來看看,這村長三者中,要從哪個入手比較好。」我說道,除了村民我見識過之外,村長和瘋子只有小夏遇到過,自然以她的意見為主。

  小夏想了一想後,一指點在了「村長」二字上面。

  「就從村長開始好了,第一,我昨晚有跟他說過,今天去拜訪他;第二,他是一村之長,無論是村民和瘋子的情況,還是先問過他較好,如果他說不出個所以然,那麼我們再找其它人下手,也算是師出有名。」

  「嗯,在問的時候,我們著重從瘋子入手吧,先問出這瘋子的來歷和住處,我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就這樣吧。」小夏站起來說道:「我們準備一下,然後一起去找村長。」

  「要叫上常青不?」

  「不用了,常大哥有自己的忙活,不能總跟著我們亂跑。」小夏搖頭。

  我雙手一撐,便跳下了床。

  「那走吧,我也沒什麼好準備的。」

  小夏指了指桌子上的「斬魂」。

  「你最好把它也帶上,說不定還會碰上那幾隻惡鬼,我們現在要去揭人家老底,我才不信那幕後之人會乖乖的放任我們閒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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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長的家很好找,就在祠堂附近,我們略一打聽便知道了。

  不知道是否昨晚村長說的話好使,今天到村子裡去,村民們雖然還是一付冷冰冰的樣子,但我們問的話,基本都會得到回答,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那麼快問到村長的住處。

  村長房屋的大門外掛著一個寫著「秦」字的燈籠,據我們觀察,這村子房屋外有掛燈籠的一共有五戶,分別是「秦、張、李、趙、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五姓應該便是村子的大姓人家,而掛著燈籠的,如無意外,便應是這五姓頭人的住所。

  敲了敲那厚實的楱木板所做成的大門,沉悶的敲門聲才響起沒多久,門裡面便有人回應。

  「呀」的一聲,楱木門向裡面反轉打開,一個老人為我們打開了門,他看到小夏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後熱情地說道。

  「是你這娃娃啊,快進來快進來。」

  「秦村長,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小夏笑著說道,我看她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腿一邁,卻已經跨過人家的門檻踏到了院子中。

  「這位是?」秦村長望著我,臉上寫著疑問。

  「我的朋友,姓王。」

  小夏給秦村長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我的身份,當然,這其中水分可不少,老村長也沒在意,熱情地把我們招呼時屋子裡。

  經過一個小小的天井,我們在屋子的堂屋坐下,村長親自為我們送上兩杯溫茶,小夏開始和老人寒暄起來,我卻打量起這老村長的屋子。

  秦村長的屋子並不大,一個十來平方的小天井後,便是一棟兩層樓的木屋建築,樓下是正對著天井的堂屋和一個小小的廚房,至於二層,應該便是他起居用的房間。

  天井不大,中間打著一口井,天井的四周擺放著一些山谷中的草本植物,在一角上,還堆砌著一堆木材和幾個尚未成型的雕刻,旁邊還有挫刀等木雕工具,這幾樣東西不禁讓我多看了幾眼。

  旁邊的小夏正和村長聊著排水村的一些趣事,我想了想,突然找了個空檔插嘴說道。

  「秦村長,這村子裡,都有誰善於木雕?」

  我的問題明顯讓這個老村長為之一愣,但他隨即說道:「王先生為啥這樣問,難道你對這個有興趣。」

  「也說不上興趣。」我淡淡笑道:「只是看這村中房屋,無論是民房還是那廣場上的祠堂,那屋簷梁棟都雕刻著吉瑞祥獸,樣式古樸,刀功不凡,所以不由自主地問上一句,這些東西要是放在城裡,也只有在那些古式富宅裡或許還看得到,卻不想在這村子裡卻是比比皆是啊。」

  「哈哈,也沒什麼,這手藝,俺們村裡的人基本都會,也沒有什麼特別會的工匠,都是瞎弄,瞎弄。」村長大笑著說道,他話鋒一轉,卻和小夏談起別的東西來。

  我把這一切看在了眼底,卻也不道破,這老村長一番話明顯在打哈哈,而且那麼快轉移話題,難道這木雕手藝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老村長啊,我想找你打聽一人。」扯了半天閒話,小夏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老村長點點頭,態度誠懇地說道:「你說,只要是俺知道的。」

  「是這麼一回事……」

  小夏把昨晚遇到瘋子一事大致說了一遍,卻隱去了瘋子那句「他們回來了」的話,她比劃著瘋子的外貌,我卻留心看著秦村長臉上的表情變化。

  這老人在聽到小夏要打聽的人是一瘋子時,臉上的皮膚突然一收,但很快就鬆弛了下來,雖然只是一剎那的變化,卻已經道出很多信息。

  他在緊張。

  我不由在心底開始猜想,為什麼一個村長在聽到村裡一個瘋子時會表現出緊張的情緒,雖然只是一小會,但已經足讓我對此產生了疑問。

  「就是這麼一個人,不知道村長知不知道他?」

  老村長點點頭笑道:「是有這麼一個人,大家都叫他瘋子秦八,你這娃找他幹什麼?」

  這句話倒是問倒了小夏,她總不能說是為了這瘋子那句「他們回來了」吧,但小夏也算機靈,眼睛一轉,已經有了計較。

  「他搶了我一樣東西。」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卻害我喝進口裡的茶水差點噴了出來,這理由,也太能扯了吧。

  「搶了你東西?」老村長疑惑地問道。

  「是的。」小夏點頭說道:「昨晚回宿舍的時候,我在橋那頭碰著他,那時我正用手機打著電話,他一下子就把我的手機給搶走了,大概以為那手機好玩吧,不過我現在需要用到那手機,還請老村長帶我去他的住處,不知方不方便。」

  「哎,這個秦八,好端端搶你這娃的東西作甚,真是給俺們村丟臉。」老村長搓著手,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走,咱這就走,他搶了你啥子玩意,我叫他給你全部吐出來。」

  「那就好那就好。」小夏笑呵呵地說道,以她的身手在瘋子身上放下現在尚好好待在她褲袋中的手機,並不是什麼難事,雖然這樣做有點對不起人家,但為了找到瘋子的下落,一點點無傷大雅的小花招,她才不會吝嗇著不用。

  悄悄地說一聲,下星期要上架鳥。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31
25.山娘娘
  秦八家的床板之下,竟然寫著兩個血字,這是我們始料不及的事,你想一個半痴半瘋的人,在臨死之際,還能留下兩個看似線索的字,說出去有多少人會相信,但事實現在就擺在我們眼前。

  這個秦八,難道是假瘋,不然的話,也不會留下血字,更不會把字寫在床板下,這種急智,是一個痴兒該有的嗎?

  我和小夏兩眼相望,皆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慮。

  「這個紅娘,是人名,還是一種職業?」

  從秦八的小木屋出來,我和小夏低聲討論著,現在我們的線索太多太亂,先是斷了秦八這條線,現在又蹦出紅娘這新的線索,而且從這件事看來,秦八可能不是真的瘋子,如此一來,這整個排水村的真正內幕,幾乎是掩蓋在重重亂紗之下。

  唯有找出真正的線頭,我們才能把這團亂紗給梳理順了。

  「紅娘紅娘,這號人物首先是一個女人。」小夏一邊走著,一邊用腳踢著山坳上的一些小石塊。「要是這在城裡就好了,檔案一查,是什麼人馬上就出來了,偏這排水村就一與世隔絕的地,別說檔案了,我看就連族譜我們也很難看得到。」

  「你也別太心急,這嘴長在我們臉上,看不到族譜,我們問總行了吧,我就不信全村這麼多號人,連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那難說,你沒看這一幫子村民,活像外鄉人都是他們仇人似的,不過我看那村長也不是什麼好路數,你看全村的人都排外,就他一個人唱反調,不早給村民反了去,現在死了人,他也不報警,就匆匆忙忙和村人一起把秦八給埋了,我看啊,他就是那兇手!」小夏氣呼呼地說道,我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大概這幾天諸事不順給鬧的,不然以她的性格,也不會說出這麼武斷的話。

  小夏只是辦事風風火火,但她不是一個武斷的人,這點我還是很清楚的。

  「行了,你心放寬點,像你這樣吃了炸藥似的,不能夠冷靜地分析事情,會誤判了許多東西的,就說村長埋了秦八這事吧,這村裡離最近的小鎮還有老一段路好走,再加上沒有通訊的器材,你叫他們怎麼報警,何況這些小村長有死了人或出了什麼大事都是直接找村長,現在村長叫埋了,他們還能怎樣,難道你指望他們會去分析秦八為什麼會死,他們只會將秦八的死推到鬼神一說上。」

  「我知道。」小夏跺了跺腳說:「但我總覺得這事情越快解決越好,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敵在暗我在明,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我握住她的柔荑,用手指在她掌心裡畫著圈,安慰著她說:「好了好了,再不利的情況我們也遇過,還不是有驚無險的走過來,你別擔心了,我可是你的福將,你看自從遇到我之後,哪一次不是平平安安地渡過。」

  「還福將呢。」小夏刮了刮我的鼻子,吐著舌頭說:「你就一哀運製造機,沒遇到你之前,我遇上的都是小妖小怪,自從認識你,不是來什麼鬼妖就是惹上妖魔,這次還說不準會遇到什麼呢,還福將,也不害臊。」

  我一聽來氣了,不再抓著她的手,手一放,我向她的腰際摸去,小夏最怕癢,被人一磁腰側便會「咯咯」笑個不停,有時候我就會用這法子稍稍懲罰一下這妮子的尖牙利嘴。

  她馬上拍開我的魔手,哈哈一笑跑開了去,我在後面追了上去,作出一付不抓到她誓不罷休的樣子,惹得她笑得更歡了,還不時停下來叫陣似的說道「來啊,再跑快點」。

  我們就這樣追逐著在山坳裡跑著,在這壓抑的早晨中留下難得的一陣笑聲。

  出到廣場來,我們看到廣場的祠堂邊上圍了一大幫村民,村長和叔公站在桌子上大聲說著什麼,我們也跟著走過去,那些村民見了我們像見著瘟疫一般,就這麼皺著眉頭自動分了開去,像是不願和我們有所接觸,我們也樂得有人讓道,便在這條自動分開的通道上走上前去。

  秦八的屍體蓋著白布正放在祠堂門口,村長像是說完,從桌子上下了來,只剩叔公還在上面唱著我們聽不懂的曲子,曲子聲調淒涼,聽著像哭喪般難聽。

  村長見著我們,便向我們這邊走來。

  「村長,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小夏好奇地問道。

  「俺們在為秦八這崽子安魂呢。」村長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紅皺皺的大雙喜,朝我遞了一根,我禮貌性地接過,只聽他繼續說道:「這崽子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竟死得那麼慘,俺們現在向山娘娘說話,這大山都歸山娘娘管,俺們讓山娘娘安了秦八這崽子的魂,好安心去投胎啊……」

  原來那祭屋裡看似觀音的雕像叫山娘娘,就不知道和村民口中所說的山神有什麼關係。

  「秦村長啊,你們信奉的不是山神嗎,那這位山娘娘是?」

  小夏趁機問道,秦村長吸了一口煙說。

  「山神是這大山裡所有村子所信奉的大神,但這山娘娘,卻只俺們排水村獨有。」秦村長說到這,臉上露出了看似驕傲的神情。「山娘娘其實是俺們村子百幾年前一位有大神力的神婆,那時也正是俺們排水村最興旺的日子,有山娘娘護佑著俺們村,那時其它村子都鬧飢,卻獨俺們村子的小麥長得賊好,山娘娘在生時,村子一向風調雨順,即使她過世後,俺們相信她還會一如既往地保佑村子,所以,俺們為她建了一祠堂,專門供奉著她。」

  村長朝後面的祠堂指了指。「這祠堂啊,後來也就成了俺們村子的聖地,除了俺和幾個叔公外,其它人是不給進的,怕打擾了山娘娘。」

  「所以啊。」老村長有意無意地朝小夏看了一眼:「昨晚叔公他們以為你這娃進了祠堂,他們才會那麼緊張。」

  小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還想問那山娘娘旁邊的兩身雕像又是怎麼回事,但昨晚她死不承認進了祭屋,這會倒不敢真的問出來,免得扇了自己耳光。

  那一邊,叔公的安魂已經唱完了,他把村長叫了過去,老村長又跳上了那桌子,對著底下的村民用當地土話大吼了幾聲,村民中便走出幾人人來扛起了秦八的屍體,在村長的帶領下朝湖邊走去,大概是要去安葬了秦八,其它的村民也漸漸散開,有的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竊竊私語,也有的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人群一散開,祠堂邊就剩下我和小夏兩人,她望向祭屋裡眼神數閃,我拉了她到一邊說話。

  「你別又想著去祭屋去看看,沒聽村長剛才說了嗎,那是他們的聖地,你還是別犯了他們的禁忌為好,再說,這村子裡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像山娘娘什麼的,我覺得不用花太多時間在這上面,反倒是秦八留下的紅娘,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不妨把它當作第一線索來處理。」

  小夏想了想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這網撤得是有點開了,那我們就從紅娘這條線先下手吧。」

  我看了看四周的村民說:「你看這裡這麼多人,要不我們過去問問,要是這紅娘大有文章,那村民肯定會有反應。」

  「要是我們再犯了人家的禁忌,又是一幫人圍上我們怎麼辦?」小夏眨著眼睛,好像特地要給我下難題。

  我哈哈一笑,狠狠把她摟了過來。

  「那我就告訴他們,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31
26.阿滿
  找人問話也是需要技巧的。

  幾個人圍在一堆的不能找,較敏感的問題有太多人呆在身邊時,不太好回答。

  那些一臉帶笑,表面看上去很熱心的也不能找,比如村長,他們只會說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一挨到正經的,你別想在他們嘴中摳出有用的東西。

  於是在我睜大了眼睛,在左挑右選之後,我看中了一個正坐在田間水渠旁抽著旱煙的男人,男人和其它的村民一樣黑黑瘦瘦的樣子,他四十上下的年紀,下巴蓄著鬍子,看著穩重,不像是心口不一的人。

  我觀察了他數分鐘,總共有三四拔人經過他的身旁,卻沒有人願意和他打招呼,甚至連看他一下也沒有,而這個男人也專心地抽著自己的煙,不願意主動和別人接觸。

  每一個地方,總會有一些人顯得離群,或者因為性格,又或者為了其它原因,人們總是有意無意地疏離他們,但那並不代表他們和群體脫節,相反,他們可能會知道更多的東西。

  確定好了目標,我便拖著小夏的手朝那男人走了過去,事後小夏說我,我看那個男人的目光就像在超市裡看到一件合心意的商品時那樣,一雙眼睛都在放光,我心想還好看的是男人,要是看女人的話,那描述就該變成色迷迷的為猥瑣男了,對於同一件事情,女人總能給出不同的定義。

  那男人看到我們走過來,臉上出現了警惕的神色,他本來是坐著的,現在卻站了起來,眼睛死盯著我。

  我放開小夏,在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朝他遞了一根。

  「來一根?」我儘量擺出人蓄無害的表情。

  他望著我,又看了看香煙,然後一個勁地抽起自己的旱煙。

  我討了個沒趣,把煙給自己點上,然後在小夏耳邊說:「你自個玩去,我和他聊聊,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

  小夏點點頭,也不問我為什麼,便笑眯眯地走過一邊,讓出一個空間留給我們。

  「你婆子?」那男人看著小夏,突然開口說話。

  我一時沒理解過來。

  男人盯著我看,好像我是那未開化的人猿。

  「你媳婦?」他換了個說法,這回我聽懂了。

  「不是」我搖頭,然後笑著說:「不過就快是了。」

  男人突然笑了:「她長得和我婆子很像。」

  「不過。」

  笑過之後,男人的臉卻陰沉了下來,表情很陰鬱,還帶著一點點哀傷。

  「她走了,那時像你女人一樣年輕時,就走了,也沒給俺留下個娃,就一聲不吭地走了。」

  男人說著,像是觸動了心事,眼睛裡開始湧起一片水光,我看得心裡感嘆,這男人倒也是個情義中人。

  「來,大哥,抽一根,心裡舒坦舒坦。」

  我再抽出一根煙,這回男人沒拒絕,乾巴巴的手接過煙咬在了嘴上,我給他點上,他也不客氣,「啪啪」作響地吸了起來,煙吸了老半天,也不搭理我一聲,像是陷進了往事中。

  我沒有打擾他,就在邊上陪著他吸煙,小夏頗頗向我投來不耐煩的眼神,我也給她全部忽略,有時候,一些東西是不能急的。

  「大兄弟,外面來的?」眼看煙快燒到手指頭了,男人才又說起了話。

  我指了指湖對岸的工程隊:「和他們一起來的,來村子搞開發。」

  「開發?」男人笑了,笑容可堪玩味:「你們還是走吧,這村子再折騰,也是富不起來的。」

  「為什麼?」

  男人低下頭小聲地說了些什麼,這要換成普通人還真聽不清楚,但我的靈覺全開,卻敏銳地捕捉到他所說的話。

  「為什麼,這村子所有人都有罪,山神爺怎麼會保佑俺們這些有罪的人啊。」

  我聽得心下大駭,整個村子都有罪,有什麼罪,連山神也不再保佑的罪過,是殺了人,還是其它什麼事。

  當然,我不能直接問這個男人,即使是問了,他也肯定不會說的,現在他肯跟我說話,很大的原因是小夏和他的媳婦長得像,這一層關係脆弱得像紙一般,要是問了不該問的,怕是他馬上掉頭便走。

  這村子以前的事還留著以後慢慢查好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問那紅娘的事,但我總不能一開口就問這個吧,那太顯得唐突了,我想了想,還是先挑個別的問題問好了,眼光剛好看到對面屋子的木雕刻,於是我隨口問。

  「大哥,你們這村裡的木雕很多都不錯,看不出來你們整個村子的人都是個中能手啊,這要是都到城裡去,一個個都得管叫師父。」

  我看男人的煙差不多了,於是再塞過去一根,他擺擺手,笑著把旱煙遞給我,我接過來抽了幾口,差點沒被嗆死,這煙又辣又嗆,害得我連連咳嗽。

  男人再接過旱煙時笑笑說:「俺們這村裡的木雕手藝,只有秦姓一支的村人才會,他們那手藝是祖傳的,其它的人是學不到半丁點本事的。」

  一聽,我心裡打起鼓來了,那村長還說過這全村人人都會木雕來著,這還不到一個上午,就聽到完全不同的一套說法,想這木雕也不是見不得光的事情,村長在這件事情上糊弄我們究竟有什麼好處。

  「看那祠堂裡。」男人隨手往廣場中的祠堂指了指:「那裡面的娘娘像便是秦姓的人做的,那功夫,做得可細緻了,可惜你們是外來的,不能去看看……」

  我見這男人開始說開了,便趁機問:「大哥怎麼稱呼啊。」

  「阿滿。」男人抽著旱煙說:「叫俺阿滿就成哩。」

  「阿滿大哥,我想給你打聽個人。」打蛇隨棍上,我抓緊問道。

  「什麼人?」聽我要打聽人,阿滿那黝黑的臉上再次出現了警惕的神情,似乎他也不太願意把村子中過多的信息透露給外邊的人知道。

  我自然知道事情不會那麼順利,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我要找的這個人叫紅娘,你知不知……」

  卻不等我的話說完,阿滿突然蹦了起來,雙眼死死盯著我大叫一聲:「你說找誰?」

  他的聲音太大了,引得附近的村民頗頗向這邊望來,但阿滿在這村裡的人緣看來真的不怎麼樣,竟然沒有一個村民來過問;小夏看向這邊,我朝她搖搖頭表示沒事,她才又轉過頭去。

  「我是說,紅娘。」從阿滿的神情不難看出,這號人物真的存在,而且和這村子還有極大的關係,不然的話,這個男人也不會有這麼大反應:「大哥,你知道她不?」

  「紅娘,紅娘……」阿滿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嘴裡來來去去地說著這兩個字,看上去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

  「你們是怎麼會知道她的!」他突然把頭擰向了我,眼睛裡竟然射出了凶光,像是我一個回答不好,他就要吃了我似的。

  我卻也無懼於他,盯著他的眼睛說:「怎麼,真的有這個人?」

  「你們怎麼會知道她,這不可能…….」阿滿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一個勁地喘著粗氣,然後抓起旱煙狠狠地抽了幾口,那起伏的胸膛才漸漸平靜下來。

  他站了起來,旱煙往腰帶上一插轉身欲走,我也沒攔著他,阿滿的反應太大,我怕再追問下去,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倒是他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轉過頭對我說道:「聽俺句勸,大兄弟,這件事不要向別人問起,俺就當什麼也沒聽見,你們還是回去吧,回城裡去,別在這小村子瞎折騰了。」

  阿滿重重一嘆,然後帶著他的滿腹心事走回自己的屋子,隨著屋門緊緊地合上,像是把他自己和這個世界隔離開來一般,我再看不到他在屋裡的情況。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32
27.夜半鬼敲門
  從阿滿的嘴裡,我們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排水村在以前一定出過什麼大事,而且是全村的人共同參與,因此,要知道發生何事,從村民口中是很難問出個究竟,且事件發生的日期無從得知,這種陳年舊事要追查起來,怕是難如登天;第二,村子裡的木雕工藝只秦姓一支的村民才懂,而村長卻糊弄我們說全村的人都懂得這手藝,再聯繫那祭屋中的山娘娘雕像也是出自秦姓人手裡,不禁讓我們猜想村長如此說的用意,是隨便一說,還是有意混淆我們的判斷;第三,便是紅娘這一號人物,這個人必定存在過,從阿滿那震驚的神情看來,紅娘必是一個全村都知道的人物,而且我隱隱覺得,此人與排水村曾經發生的重大事件有著一定的關係。

  「所以,我覺得有必要調整一下調查的方向。」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把所聽到的事情歸納與小夏知道。「除卻第二件事木雕手藝不說,第一與第三件事是目前我們有能力追查下去的線索。」

  「你說得有道理,但這兩件事從排水村是很難查出來的。」小夏回頭撇了撇身後的村子。「我不信你有辦法撬開那幫人的嘴巴,他們守得可緊了。」

  我笑道:「他們不肯說,但並不代表其它人不說,想那排水村當年發生的事件一定不是小事,或許其它村子有所聽聞也說不定,我打算下午回城裡找張忠國,然後利用他的關係找上鄉鎮的領導,由鎮領導出面,找其它村子的人談話,我想多少可以瞭解到排水村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

  「行啊你。」小夏眯著眼睛看著我:「還真想不出來,你肚子裡的彎彎腸子蠻多的,竟給你想出這曲線救國的辦法。」

  「窮則變,變則通嘛。」我不以為然的說道。

  那天吃過午飯之後,我讓小夏留在這裡靜觀其變,自己便搭上常青給我找來的回鎮牛車,一路顛簸的走了。

  日落月升,又是一夜。

  排水村這鄉野之地,一沒通電,二沒電視,村子平常的娛樂也就在祠堂邊上搭上個戲台,唱上一兩出大戲,但現在即不是什麼重大節日,也不是村裡哪個叔公長者的大壽之日,自然也就沒戲看,因此,平時的日子裡,村民晚上都是早早睡覺,還不到九點鐘,整個村莊已經寂靜無聲,家家戶戶的屋子都是漆黑一片,只是偶爾有一兩聲狗吠聲傳出。

  阿滿早年喪妻,晚年無子,一個人守著一間十來平方的小房子,外加房子外的三分瘦田,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但他這人孤僻慣了,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向別人叫苦過,天長日久之下,村裡的人漸漸漠視這個男人,阿滿也樂得清靜,他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樣,孤零零地呆在一道山坡之上,除了這三分田地和一株矮樹之外,便沒有其它鄰居,離他最近的屋子,起碼也在十多米開外的地方。

  阿滿的屋子也是漆黑一片,他和其它村民一般,用過晚飯,抽了一會旱煙之後,也是早早地躺在床上,屋子裡開著一扇窗,月光從窗外流洩進來,照亮了床鋪的一角。

  阿滿睡得正沉,他側著身,背著窗子,那樣月光便照不到他。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間,阿滿突然醒了,他是被凍醒的。

  排水村坐落於幽谷之中,因此一到晚上,氣溫比山外要低上兩分,但阿滿感覺到的不是涼意,而是透骨的冰寒,那感覺就像在冬夜,裹實的棉被突然露出一條縫,讓冷風趁隙而入一般。

  阿滿的後背像捂著一塊冰,這突然而至的寒意讓他從睡夢中驚醒,剛醒過來的人,意識還不是相當清晰,就在這陣恍惚中,阿滿感覺到那股寒意在移動,從他的背心漸漸移到了後頸,感覺上像是一隻冰涼的手撫摸過身體似的。

  當阿滿浮起這個念頭聲,他確實感覺到了,一隻極度冰涼的手掌,帶著一絲滑膩的感覺,一路從他的脊椎骨移到了後脖子上,瞬間,阿滿驚恐欲絕,這只有他一個人的屋子裡,哪來的手掌!

  他大叫一聲,從床上滾下了地面,顧不得背臀摔得吃痛,阿滿跳了起來,並一把掀開了被子。

  被子下空空如也。

  床鋪上乾淨得很,連一隻蟲子也沒有,阿滿覺得奇怪,然後他發現更奇怪的事,床邊的窗子,不知什麼時候關了起來,月光從窗戶的臘紙透進來,在床上留下朦朧的一片光影。

  他清楚的記得,臨睡前窗戶是開著的,這是多年奍成的習慣,阿滿決不會記錯,但現在窗戶卻是關著的,窗子的栓鎖扣得緊實,不像是風把窗戶吹得關上,反而像有人在屋子裡把它關上一樣。

  阿滿知道,那個人決對不會是自己。

  扣--扣--扣--

  門外突然響起了扣門聲,聲音讓阿滿嚇了一跳,這半夜三更的,有誰會來找他,他一向在村子裡沒什麼人緣,即使是算得上自己親戚的一個堂叔,也就是在過大年那會像征性地來他家坐坐,平時,連狗也不會到他屋子附近轉悠。

  那麼,現在會是誰來找他。

  或者,在外面扣門的,根本不是人!

  想到這裡,阿滿只覺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扣門聲依舊在門外不緩不急地響起,一下又一下擂在了阿滿的心臟上,他大口喘著氣,手扶著床沿才不致坐倒在地上。

  阿滿~~

  門外響起了女人的聲音,聲音柔軟,甜美得讓人亂了心神。

  阿滿先是一陣恍惚,然後臉上現出狂喜的神色,他顫抖著的身體向門的方向移開了腳步。

  「春花,春花,可是你麼?」阿滿唸唸叨叨地說著,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但同時也很陌生,那是他媳婦的聲音,是已經差不多二十多年沒聽到的聲音。

  這個聲音驅使他腳步踉蹌地走到門邊,阿滿一手按在了門栓上,門外是他的媳婦,他要開門讓她進來。

  但另一個聲音卻無情地打碎了他的一廂情願。

  春花已經死了!

  這個聲音在他心裡撕開了一個洞,然後這個洞無限地擴大,把阿滿拉進了失望的深淵。

  阿滿在門邊跪坐了下來,他的臉上已經老淚縱橫,門外溫柔的呼喚還在響起,但阿滿知道,那一門之隔的另一面,並不是他的媳婦春花。

  冰冷的氣息從門縫透了進來,阿滿打了一個寒顫,這股寒冷讓他暫時止住了痛哭,突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不管外面的是人是鬼,但對方利用他媳婦的聲音來引誘他開門,這種做法已經激怒了他。

  門栓被用力地推開,挾著滿腔的怒火,阿滿甩開了門,但下一刻,阿滿的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

  紅色的身影佔滿了他的眼睛,一張充滿了怨恨的雪白臉孔勾起了阿滿想努力忘掉的回憶,扶在門框的手無力地摔落了下來,阿滿一步步地退回屋裡,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是….是你?」阿滿艱難地說道,語氣裡儘是難以下嚥的苦澀。

  那紅色的身影並沒有回答。

  阿滿低下了頭,似乎不願意面對那片紅色:「你,果然還是來了,來得好,來得好啊……」

  他突然笑了,阿滿猛得抬起頭,紅色的裾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嘴唇開始漸漸罩上了一層白霜,透骨而入的陰寒讓阿滿的身體不斷地顫抖著,但他依然在笑。

  「…….秦八是你殺的吧,我呢,我是第幾個……」阿滿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的臉上已經凝結上一層薄薄的冰霜。

  一隻白得嚇人的手掌從那片紅色中伸了出來,手按在了阿滿的胸前,掌心傳來的冰冷差點讓阿滿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但阿滿並不在意,反而露出如釋重擔的笑容。

  「是俺們對不住你,從那天以後,俺便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俺等了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那你,便走吧--

  尖利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阿滿閉上了眼睛,下一刻,他全身一振,一股冰寒充斥在他的胸肺之間,隨後,意識像陷入了最深沉的昏睡一般,迅速地離他而去。

  在那彌留的最後一刻,阿滿彷彿看到了一張臉正向他微笑。

  「春花,俺來陪你了……」

  撲通一聲,阿滿的身體側倒在了床上,那隻慘白的手從他的胸前抽了出來,帶出了鮮紅刺目的血。

  隨後,一聲猶如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尖叫聲把排水村所有的人從睡夢裡驚醒了過來,那一刻,醒來的人都蜷縮在床上,而平時最兇狠的狗,也只會把腦袋貼緊了地面,連叫都不敢叫上一聲。

  當尖叫聲過去之後,一陣陣小孩的哭聲才從村子裡傳開。
hobgnc 發表於 2011-7-2 16:32
28.排水暴動
  小夏從床上跳了下來,尖叫從村子的方向傳到了工地宿舍,只要不是聾子,便不會聽不到,但除了小夏,沒有一個人敢開門看個究竟,連常青也不例外。

  那聲音裡充滿了怨恨和不甘,讓人一聽之下便為之心寒,那絕對不是人類所能發出的叫聲,這一點,小夏自然知道,因為她先一步感應到了村子裡的那團鬼氣,但當她撲到門外邊時,尖叫停止了,鬼氣也消失得乾乾淨淨,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夜正深,小夏不敢進村去查看,怕會再進一步加深和村民的矛盾,於是她回了屋,那鬼氣如前幾次一般出現得突然,待到她感應到,恐怕有人已經遇害,不過小夏隱隱覺得,如果不是那聲尖叫的話,她還未必感應到鬼氣,這連番出現的鬼物和以前遇著的不太一樣,似乎懂得收斂自己的氣息,像第一次遭遇時,那紅衣女鬼便是毫無先兆的出現,再如秦八,從其屍身上淡淡的鬼氣看來,也必是惡鬼索命,但在之前,她卻毫無所覺,以她的修為,即使不能清晰地感應到鬼物的活動,也不該全然毫無所覺才是。

  那唯一的結論,便是這次遇到的鬼物,擁有收斂氣息的能力,這個能力讓小夏相當頭痛,那等於讓她處在一個相當被動的位置,而主動出擊,才是她的風格。

  就在小夏為鬼物的能力頭痛的時候,秦村長的大門被拍得大響連連,一臉陰沉的村長打開了大門,叔公和其它四姓頭人正滿臉驚惶地站在大門口。

  「進來說話吧。」村長側過身子,其它人也不客氣,好似身後有惡犬追咬一般,一個個匆匆忙忙地跨進了門檻,就在堂屋各自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村長,那叫聲…….」叔公首先說話,他的手抓著椅子兩側,使勁地哆嗦著。

  其它頭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人人都是白著臉,那叫聲實在太嚇人了,尖利得像是要捅穿人的心窩,普通人是發不出這種聲音的,而另一個可能,他們可不敢去想像。

  秦村長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看著這五張臉孔緩緩說:「只要不是聾子,誰都聽得見那聲音,但現在大半夜的,你們誰敢去查看,叔公,還是你們幾個頭人?」

  村長的話讓這幾人低下了頭,這是實話,這夜深人靜的,誰敢去查看那恐怖叫聲的源頭,那不是嫌命長麼,那叫聲一聽便知道絕非善類,無論是頭人還是叔公,誰也不願在這時出風頭。

  「但是村長。」叔公抬起了頭。「俺們就這樣放任不管?」

  說完,老頭子還看了其它人一眼,頭人們紛紛點頭,要什麼事也不做,無論是誰這心裡是不會踏實的。

  「那你們要咋的!」村長一掌拍在旁邊的桌子上,桌子一晃,差點倒將下來。「要是你們還當俺是村長的話,那就給俺回去,抱著你們的媳婦孩子床上待去,天大的事,等明早再說,日間陽氣盛,就算有什麼鬼邪之物,咱也不用怕,但現在,你們就別再添亂了。」

  村長動了真怒,叔公和其它人倒也不敢反對,一個個唯唯諾諾地從村長家出來,隨著大門「啪」一聲關上,五人面面相覷,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哎,都回去吧,回去吧。」良久,叔公替他們作了決定。

  但頭人們似乎還不願就此散去,其中一人支吾著說道。

  「叔公,你看,會不會是她……」

  「閉嘴!」

  叔公一聲暴喝打斷了頭人的話,他滿頭的白髮都豎了起來,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

  「不許提這件事,都回去,回去!」

  老頭用力地跺了跺腿,氣急敗壞地離開了,其它人臉色難看地互看了一眼,也跟著相繼散去。

  這一夜,排水村沒一個人能夠睡得安穩,等到公雞打鳴,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色,家家戶戶的人都起了床,似乎有某種默契一般,除了小孩女人,其它的人紛紛向祠堂走去。

  這是排水村不成文的規矩,遇到重大事情時,村民便到祠堂集中,各姓頭人和村裡的叔公會和村長進行商議,以得到解決的辦法。

  祠堂的門大開著,剛祭拜完山娘娘的村長和叔公從祭屋裡出來,他們在祠堂的石階上站定,村民們看到他們出來,便不再竊竊私語,所有人都望向村長和叔公,廣場頓時寂靜無聲。

  卻在這時,一個惶急的聲音打破了廣場的安靜。

  「出,出事了,阿滿出事了!」

  一個男人跌跌撞撞的擠進了人群裡,他跑到祠堂前,或許跑得太急,不小心絆到自己的腳,摔成了一個滾地葫蘆。

  旁邊的人馬上扶起了他,他也顧不得膝蓋擦破了皮肉,三兩下跑到石階下,對村長惶急地說道:「不好了,村長,阿滿他出事了。」

  村長還沒說話,叔公搶在他前面,一把抓住男人的衣服急聲叫道:「出了什麼事,狗子,你倒是快說啊。」

  那稱為狗子的男人使勁地跺著腳:「死了,他死了!」

  這話便如平地一聲雷,廣場頓時炸開了鍋。

  「你怎麼知道的。」秦村長推開已經丟了魂似的叔公,繼續追問著狗子。

  「俺家和他離得近。」狗子吞了吞口水說:「您知道,阿滿他平時總是雞還沒叫便下地干活,可今天早上,俺經過他房子時,看到那門大開著,卻沒見阿滿出來,雖然平時和他沒啥交情,但今早都是要到祠堂來集會的,俺心想就好心叫上他一叫,誰知,誰知俺走進他屋裡時,俺的娘啊,都是血,都是血啊……」

  狗子說到後來,大概是害怕給鬧的,就這麼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喊開了。

  「先是秦八,然後又是阿滿……」村長雙眼一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樣子像一下子老了十歲。「山神爺啊,難道您不再保佑俺們村了嗎,怎麼才兩天,就死了兩人,哎。」

  一旁的叔公突然一甩大腿,舉高了雙手朝下面的村民大聲說道。

  「俺們村一向風調雨順,但自從那些外鄉人硬要在咱們村整什麼勞子的開發,咱村就接二連三的出事了,一定是他們破壞了咱村的風水,引來了什麼山精鬼魅!」

  叔公的話頓時引起了村民的共鳴,像排水村這種山村,鬼神之說已經融會到村民的起居生活當中,而村民又一向排外,要不是村長極力壓下反對開發的呼聲,怕是工程隊到達村子的那一天,便會給這些村民轟出去;現在村子連續死上了兩人,因此叔公的話一出,便說到了村民的心坎上去,他們激動地應合著叔公的話,紛紛認為是外來的人給村子帶來了不幸。

  「俺們要把他們趕出去,不能讓這些人再呆在這裡了,不然的話,咱們村就完了……」叔公聲嘶力竭地叫著,努力地為村民們已然激動的情緒再添上一把火。

  趕出去--趕出去--

  在激奮的情緒影響下,村民們不斷地呼喝著,聲音從村廣場遠遠傳了開去。

  「走,都帶上傢伙,俺們要把那些外來的趕走!」

  在各姓頭人的帶領下,村民一哄而散,紛紛回各自的家中拿出鋤頭木棍等物,叔公激動地指揮著這百幾十號人組成了一隻隊伍,他和其它頭人便走在這支隊伍前方,領著村民向湖對岸的工地走去。

  村長無言的看著這場村民的暴動,自始至終,他即沒阻止,也沒贊同,就如同一個冷漠的過客一般,坐在祠堂的石階之上安靜地看著這一條龐大的隊伍向湖對岸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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