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越界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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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9-6 18:25: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600645
劍與熱血交織的史詩,跨越三界無數輪迴的仙幻長卷。

你讀或不讀,它都在這裡;
你愛或不愛,我都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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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27
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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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等到這麼一天,我的新書《越界》即將在縱橫小說網發佈。

無疑,要感謝縱橫小說網的各位編輯,感謝邪月和暮山,使得《越界》能有機會出現在大陸廣大的書友的面前。

從仙劍神曲到劍諜,從仙羽幻境到天誓,從一劍驚險到天下無賴,再到如今的越界,一路走來倏然已有八年。

八年裡我經歷了很多,但最自豪的莫過於得到了無數讀者的支持與認可。

無論如何,我是幸運的,也希望每一位書友心想事成,萬事隨心!

新書還需一點準備工作,初步定於明天晚上正式上傳!敬請大家關注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28
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一章 初遇(上)

阪蕩天下,遨遊四海;御劍乘風,舉杯邀月。縱使孑然一身浪跡天涯,也要笑傲王孫飲露餐霞。

做傳說中的劍仙——這是楚天童年時的夢想。

然而當下這一刻,他惟一的念頭只是能夠活下去!

隆冬的大崖山,朔風咆哮雪花飛揚。天地間銀裝素裹,蒼茫而寂寥。

楚天迷了路,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沒命地飛奔,片刻不停。

淒厲的狼嚎聲越來越近,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生死追逐。一個剛滿九歲的少年,儘管土生土長在大山深處,而且從六歲起就跟隨父輩獵熊採藥,但無論在林間他奔跑的身體多麼靈活、速度多麼驚人,可要對付一群餓狼,他被獵食的結局已經注定,譬如一隻被圍捕的小野鹿逃無可逃。

肺部的空氣幾乎已經抽空,像兩隻千瘡百孔的風箱,楚天「呼哧呼哧」地徒勞做著最後的抗爭。

狼嚎越近,楚天的視野卻漸漸變得混沌,周圍的景物在晃動,在旋轉,隨著天色變得越來越黑。

忽然,楚天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白色人影飄忽不定、穿梭而來,懷中還摟著一個被厚厚毛毯包裹起來的小孩。

「快跑,狼群來了!」楚天大叫,下意識改變方向試圖向左側引開惡狼。卻沒想轉得急了,身體哪裡還由得他,撲通一聲摔倒,竟往那人腳下翻滾而去。

「嗷——」一頭餓狼急不可待地騰空飛撲,鋒利的前爪如同出鞘鋼刀插向楚天。

楚天望見餓狼碧綠閃光的猙獰雙眼,心裡面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害怕。

爺爺活著的時候曾經說過:好獵人注定不會在床上老死,就像那些身經百戰的將軍,馬革裹屍才是他最終的光榮與夢想的歸宿。

三天後,爺爺死了。一頭突然從灌木叢裡躥出的大野豬用獠牙捅破了他的小腹,肚腸流了一地,力盡而竭,倒在距離家門不到三里遠的地方。

「砰!」一束像翡翠般晶瑩通透的碧光從楚天的身上掠過,精準擊碎了那頭餓狼堅硬的頭骨。那感覺便如同有人用一支犀利的尖錐,將脆弱的雞蛋殼輕鬆刺穿。

猩紅的狼血和濃稠的腦漿齊齊飛濺而出,楚天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閉了閉。

四周狼群的嗥叫此起彼伏,由憤怒而驚懼,由驚懼而絕望。

僅僅是一個呼吸之間,楚天耳邊的喧囂歸於寧靜,靜得能聽見簌簌的雪花飄落,還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楚天驚詫地睜開眼睛,原本凶殘貪婪的二十三隻餓狼轉瞬已成為一攤攤散落四周、支離破碎的屍塊,暗紅的血滲入潔白的雪,空氣裡有一股難聞刺鼻的腥味。

視野中再沒有活著的、完整的狼體,一雙冰綠色的靴子向楚天慢慢走近。

楚天凝目望去,在紛紛揚揚的雪裡,女子白色的裙裳彷彿和天地融為了一體。霧白的臉上籠罩著月色般的淒楚,苗條婀娜的身影徑直從楚天的身邊經過,片刻不停地繼續前行。厚重毛毯裡乖乖地臥著一個小女孩,半張紅彤彤的小臉蛋兒露在外面,像是睡得極熟。

「喂,你等一等!」楚天吃力地站起身朝那白色的背影叫了聲,他想謝謝她的救命之恩,還想告訴她這森林中還有比惡狼更兇猛的野獸,迷失了方向和道路,就算是最優秀的獵人也可能喪命。

然而楚天的呼喚並沒有讓她回頭,更沒有停步。楚天能夠確定她一定聽得見,而她卻好像根本不想理會楚天,腳步似緩實疾,一轉眼便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霧雪深處。

楚天爽然若失,終究沒有追上去。

夜半時分,楚天精疲力竭,幾近脫力,可值得慶幸的是,他終於摸黑走出了那片死寂黑暗而又隨時可能吞噬生命的大森林。雪停了,滿地的濕滑,一路上他數不清摔了多少跤。他冷極餓極,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過一道山梁,遙遙望見了位於山麓深處的小村落。

這裡是大崖山,楚天的家就在大崖山深處的小村落裡,合共不到十戶人家,全部靠打獵採藥為生。

但此刻家園在望,他卻見不到守候的溫暖燈火,也聽不到熟悉的此起彼伏的獵犬吠叫,刺目錐心的……那裡是一片火海!

熊熊的火焰幾乎吞噬了整座小村落,血紅的火光、滾滾的黑煙直衝夜空。

村莊在肆虐的火海中呻吟著化為灰燼,空氣裡漂浮著濃烈刺鼻的硝煙味道。

這裡,不再是期盼中的家,而是一座地獄。

「爹爹,媽——」楚天一驚,奮力衝下山梁,頓時一股熾烈的熱浪捲裹著嗆人的煙氣撲面而來。他根本無法接近村落,火勢還在不斷地蔓延,點燃了四周的山林樹木。

「噼啪!」幾點火星爆濺到楚天的衣衫上,立刻燃燒起來。

他急忙翻滾在地,壓滅了火苗,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留下一塊燒焦的傷口。

楚天顧不得疼痛,他拚命地叫喊,然而村裡沒有一絲人聲回應。

他隱隱約約看到,自己家的房子已經坍塌,在大火中化為一片廢墟。

自己的父親、母親,還有其他的村民,甚至是那些敢於和黑熊野狼搏鬥的獵犬,全都沒了聲息。

難道村裡竟沒有一個人活著從大火中逃出來?

如果他們還活著,又怎會任憑大火肆虐吞噬自己的家園?

這裡雖小,卻是獵人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是他們的根!

不,不可能!他們都是世間最優秀的獵人,即使在睡夢裡也能夠隨時感覺到危險,更何況還有那些忠心耿耿永遠警醒的獵犬?

楚天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霎那間熱淚衝上眼眶,楚天用盡全身所有的力量大聲呼喚道:「爹、媽——」

群山迴盪著他的呼喊聲,遠遠地遞了出去,直至被風吹散。

他再一次衝向火海,烈焰狂舞要將他吞沒,可楚天固執地不想停下前衝的腳步。

就算是死,也要知道父母鄉鄰在哪裡!

突然,一陣突如其來的哭喊聲令楚天的步履為之一頓。哭喊聲離他不遠,是從村口的水井裡傳出的。

也許已經哭了太久,嗓子顯得有些沙啞。但這稚嫩的哭聲,傳入楚天的耳中,卻令他心中重新升騰起希望。

還有人活著!

他一路翻滾躲避火勢靠近水井。水井周圍是片相對空曠的泥地,地面被大火燒得滾燙,楚天走在上面就如同踩過燒紅的鐵板。

他強忍著痛奔到井邊,衝著井下叫道:「不要怕,我來救你!」

「媽媽、媽媽……救救晴兒,我怕——」楚天看不清井裡小孩兒的模樣,只能聽到驚惶的呼救聲。

「晴兒?」

楚天愣了愣,意識到藏在水井裡的是個自己不認識的小女孩。

但他沒時間多想,四周的大火還有瀰漫的濃煙每時每刻都可能讓自己倒下。

看見牽繫水桶的吊繩垂落在井中,楚天已經猜到小女孩一定是坐在桶裡。

所以,一定是有人把她藏到井下的。

只是那個藏起小女孩的人去了哪兒,小女孩為什麼沒和她一起逃離失火的村莊?

楚天咬緊牙搖動轱轆,用最快速度將水桶升到井上。

漸漸地,他看清了小女孩兒的臉蛋。

她最多四五歲的年紀,雪白細嫩的肌膚,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閃動著明亮的光華,正用驚恐的眼神忐忑無助地仰望著楚天。

「是她?」

楚天登時認出了小女孩——那在森林中殺死群狼救下自己的白衣女子懷中所抱的不正是她麼?

「別怕!」楚天輕聲安慰著,一手緊抓搖柄一手將她從水桶裡吃力地抱出來。

「我要媽媽——」小女孩推開楚天,想要從他懷裡逃走。

四周差不多已被大火包圍,楚天摟緊她小小柔弱的身體不敢鬆手,道:「「哥哥會帶你去找媽媽!」

楚天用木桶裡的一點水打濕衣擺,然後反撩起來蓋住小女孩的臉蛋,轉身朝火場外奔去。

他相信,小女孩的媽媽一定會回來,而自己的父母雙親和村鄰們或許也藏在某個隱秘的地方。

等他們都回來,一切又會恢復從前。眼前這一切,僅僅是場噩夢而已。

就這樣兩個幼小的身影背離大火越走越遠,慢慢隱沒在濃煙深處。

這一年冬天,楚天九歲半,晴兒不滿六歲。

這是他們的首次相遇……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29
第二章 初遇(下)

兩年後——

一面高聳入雲的峭壁,覆蓋皚皚白雪,如同開天闢地的巨斧斬斷滔滔大河的去路。

大河就此改道折向東南,在壁立的峽谷之間奔騰不息,隆隆濤聲震徹天宇。

楚天雙手死死地抱著半截浮木,在冰寒的河水中幾乎被凍僵,他掙扎得太久已近脫力,胃裡灌了太多的水再也嚥不下一口,被激浪弄得頭暈目眩的感覺讓他作嘔想吐,可恨可惱的是這洶湧的江流將他飛速推向峭壁,眼看就要撞得粉身碎骨,他卻無可奈何!

在浮木上的人不止他一個,一位白袍如雪的老者任由波濤跌宕,始終穩如泰山巋然不動釘立其上,彷彿是一片雲絮隨波飄浮渾不著力。

「最後一次機會,你的……也是我的。」白袍老者望了眼迎面撲來的峭壁,蒼老低沉的嗓音穿透濤聲與風雪,問:「她在哪裡?」

楚天不答,就算他此刻還能開口說話,也不打算給這老頭任何的答案。

是他將他丟進河裡,又故意拋出半截浮木,然後在漫天大雪中隨波逐流七十餘里。他折磨楚天,當然有目的,這個目的只有一個,讓他害怕,然後乖乖回答自己的問題。而自始自終,他翻來覆去問的也只有一句話。

可楚天的強硬態度令他有些意外,顯然撬開這小子的牙關比把他扔進河裡難多了。他想知道的,楚天就是不說!

楚天似乎不在乎生死,也不計較利益得失,他發現自己面對的這個孩子是個天生死硬派,基於此,他很想加倍給楚天吃苦頭。可是在知道答案以前,自己又必須小心,不能真的弄死他。

十米、五米、三米……峭壁寸寸迫近,無論是抱住浮木掙扎求生的楚天,還是高高在上神態威嚴的老者,和它相比都顯得如此渺小和不堪一擊。

「啊——」在浮木衝向峭壁的最後一瞬,楚天終於從胸腔中爆發出一聲嚎叫,似森林中瀕死的狼對生命的最後一絲眷念。

他的內心並非沒有恐懼,他也不想挑釁死亡,可如果有些事情比死亡更令人痛苦,他寧願靠近死亡。

生無所戀,死是解脫;生有所戀,死是超脫。無論解脫或是超脫,此刻對他而言,其實沒有太多區別。

當身軀被洶湧的大浪簇擁著在堅硬的峭壁上轟然破碎,化作浪巔之上的點點白沫,此生便成為那浪花中的一朵,做了河底的一個孤魂野鬼。

「砰!」浮木在擊中峭壁的一剎片片碎裂,幾乎又在同時被波濤捲裹著吞噬得無影無蹤。

楚天閉起眼,昏天黑地中想到,自己這就死了,甚至來不及向晴兒道別。

當楚天甦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置身在空曠的江邊碼頭。

就是在這裡,他被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白袍老者莫名其妙地扔進了河裡,但感覺上從撞向峭壁到回到江邊碼頭上,好像僅僅過去了一秒鐘。

沒錯,就是一眨眼:激流峭壁消失了,白袍老者也不見了蹤跡。惟有面前的那條大河還在,呼號飛灑的江雪還在。

而自己,楚天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衣服鞋襪根本從裡到外都是幹幹的,沒有半點被冰冷徹骨的河水浸泡的痕跡。

那自己是做夢還是大白天活見鬼了?

楚天盯著江水發呆,可口中分明有河中泥沙殘留的腥味,他漸漸回過神來,之前那段經歷必不是夢,而那穿白袍的老頭絕對是人非鬼,儘管他的所作所為似鬼非人。可那個鬼老頭在最後關頭為什麼突然改主意不弄死自己,還把自己帶回碼頭?楚天想不明白,更令他擔心的,是對方一直向自己逼問晴兒的下落?

晴兒是楚天的妹妹,是他從一口井裡撿回來的。

兩年前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燒燬了他的家園。大火熄滅後,他帶著晴兒固執而無助地在一片無人焦土和廢墟之中留戀守望。然而希望最終破滅,他們沒能等到親人的回歸。

絕望的楚天,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向曾經是家的地方深深磕了九個頭,然後帶著晴兒離開了大崖山,希望能幫助小女孩兒找到回家的路。

但晴兒委實太過年幼,根本說不明白自己從何處來,為何來?

就這樣,楚天帶著幼小的晴兒過起了流浪的生活。他們越來越像一對兄妹,有時候,楚天甚至覺得晴兒就是上天特意恩賜給自己的一件禮物。當他在世上失去一切、一無所有時,還有晴兒和他相依為命。

流浪的生活讓楚天不得不習慣做一些從前連想也不敢想的事,比如當乞丐,當小偷,干山賊,打零工……他甚至試過每天早晚在不同時段從事不同的職業。獨自賺錢的日子充滿了艱辛卻並非難以忍受,因為有晴兒。這個小丫頭讓楚天覺得生活沒有失去歡笑。

大約半年前,楚天決定暫時結束流浪的生活,在淮陽城裡定居了下來。

晴兒眼見著漸漸長大,而自己,看起來是這世上她唯一親近的人,所以楚天強烈期盼自己能給晴兒一個溫暖安全的環境,甚至一個美好的將來。

他可以不論善惡對錯,可以忍受遍體鱗傷,卻無論如何不能忍受自己的妹妹過同樣的日子。晴兒雖小,可城裡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沒誰能比上她,她天生就應該過吟詩讀書,彈琴畫畫,快樂無憂,幸福滿足的生活。

「可惡的老東西!」楚天「呸」地吐出口中殘留的沙粒,使勁把腳邊的一塊石頭遠遠踢飛,看著它掉落進江裡,心裡覺得好過了些。

然後他拖著酸疼的身子頂風冒雪回到淮陽城裡。街道上空空蕩蕩,楚天失望地預感到,今天是找不到活幹了。現在他最好回家睡覺,如果晚上大雪能停,自己或許還能到酒樓賭場裡試試運氣,看看是否可以從那些醉鬼和賭鬼的身上「撈」點什麼。

楚天把家安在一座橋洞裡,兩邊用木板搭起來勉強能擋住點風雪。裡面沒有多餘的東西,只夠將就湊合著睡覺用。

然而就是這樣一處簡陋的地方,居然被人給佔了。

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裡,一個衣飾華貴的年輕人,渾身是血躺在楚天的專用破板床上,身體蜷曲得像大蝦一樣,口裡發出痛楚的呻吟。一柄匕首掉落在他的手邊,鋒芒猶如潭水般幽碧,隱隱約約透出幾絲殷紅色的血氣,看起來是件削鐵如泥的寶貝。

楚天的眼睛死盯著擅自進佔自己地盤的年輕人,心中有些厭惡,還有些懊惱。難道今天的晦氣還不算完麼?

他不喜歡有錢人,更不喜歡那些飛揚跋扈隨意花天酒地的有錢年輕人——只要爹有錢,誰不是個公子?!

「喂,離開這裡,這是我的地方!」

年輕人睜開眼,目光裡隱藏著驚懼。待看清說話的只是個衣衫破舊十一二歲的少年,他眼神裡的驚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傲慢的輕蔑。

「臭小子,你找死,知道本公子是什麼人嗎?」

楚天剛被人欺侮過正無處發洩,這位「本公子」居然不請自來佔領自己的狗窩,明明像條死狗似的哼哼唧唧,還不可一世盛氣凌人。

「我管你是誰,趕緊起來,滾!」楚天惱火道。

「小畜生,你敢踢我!要是讓我爹爹曉得了,趴了你的皮!」年輕人嗷嗷叫著伸手去抓匕首。

楚天眼疾手快一腳把匕首踢到角落裡,拽住年輕人的胸襟往外拖:「小畜生,你敢搶我的地盤!要是讓我爹爹曉得了,要你的命!」

「放開我,不然本公子要你好看!」年輕人尖叫道,他試圖在丹田里凝聚一絲真氣,只要用家傳的「一道指」點擊楚天腿上的陰谷穴,楚天的整條小腿就會廢掉。

但連試幾次,那縷真氣每每流轉到胸前的膻中穴便退了回去,反而震得年輕人自己胸口的氣血翻騰,有一種窒息要死的感覺。

「可恨,如果我不是被『鐵衣幫』的人打成這樣,一根手指也能要了這小畜生的命!」

年輕人咬牙切齒,猛地眼前一亮,半截身子已被楚天拽到橋洞外。

「是你自己爬下去,還是讓小爺動手再送你一程?」楚天停手問道。

七八米的下方,滾滾大河如一頭咆哮的怒獸向東奔流。

年輕人面無人色,心中莫名的恐懼戰勝了驕矜,求生的慾望讓他暫時放棄傲慢:「我給你錢,很多很多錢,只要你不把我丟進河裡!」

他從懷裡抓出一隻金絲滾邊的荷包,高舉著遞向楚天。

楚天怔了怔,年輕人急忙解開荷包,裡面除了幾塊散碎銀子,裝的全是銀票。有一百兩的,有五百兩的,還有三張一千兩的。

楚天的心情不自禁地砰砰亂跳,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

四五千兩的銀子,足夠讓他和晴兒過好一陣子了。

「怎麼樣,我還可以給你更多的錢。」年輕人觀察到楚天表情的變化,語氣不覺又變得傲慢起來。

「我爹爹有的是錢,只要我願意,可以讓你跟著我享受榮華富貴。現在,你把我背回橋洞,記得不能觸動傷口,然後去找……」

「呸!誰稀罕?你有錢就很了不起嗎!」

「混蛋,我要殺了你!」年輕人見哀告無望,突然丟開手中的荷包猛抓住楚天的小腿,竟是想將他掀入河中。

楚天猝不及防,身不由己地往後仰倒。但他的反應極快,在身體即將摔出橋洞墜落大河的瞬間,雙手死死扒住橋洞口的上沿,兩腿凌空吊起拚命甩動掙脫了去。

「啊——」年輕人的身體突然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往外滑落。

楚天扭過頭望向年輕人飛速下墜的身影,「砰!」墜入河心的身體就如塊沉重的石頭,幾下沉浮便消逝了蹤影。

楚天慢慢放下腳,望著湍急的江流,咋舌道:看來今天晦氣的人不止自己一個,而自己的晦氣很可能遠沒有結束……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30
第三章 梵度金書(上)

入夜後雪漸漸下得小了,但風勢還是那麼的大。淮陽城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彷彿提前陷入了沉睡中。

地上的雪積得很厚,雙腳踩在上面「吱吱」作響,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楚天盡量挺直身體行走在雪中,眼睛一直在仔細留神周圍的動靜。他已經養成了這樣警醒的習慣,時刻像刺蝟一樣武裝自己,同時還要擁有狼一樣的敏銳嗅覺。繁華城市雖然很美好,但並非對每個人都如此。

像楚天和晴兒這樣無依無靠的外來人,受到的欺凌和嘲笑總是最多。

但從今往後事情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楚天這樣想著,摸了摸懷中的銀子。

有銀子,就有尊嚴和地位。銀子越多,尊嚴越多,地位越高。

這是楚天學到的城市生存法則第一課。

忽然他停下腳步,前方小巷口的低矮磚牆下,捲縮著一個全身瑟縮把頭深深埋在膝蓋間的小男孩。他的面前放著一隻缺口的瓷碗,裡面可憐巴巴地躺著三個銅板。

「小兄弟,早點回家吧。」楚天走近小乞丐,將一塊碎銀丟進他的瓷碗裡,又以最快的速度掏出張一百兩的銀票悄悄塞進對方黑乎乎的小手中。

小乞丐眼睛發亮,一溜煙鑽進巷子跑得沒了影。

楚天微微笑著也隨後走進了小巷,來到一戶人家的門外。

「吳先生!」他用手敲了敲黑漆剝落的宅院大門。

這家的男主人是個落第秀才,開了間私塾養家餬口,晴兒平日就寄宿在他的家裡。

從上次來探望晴兒到現在,已經隔了半個多月。楚天每次都入夜才來,不想讓別人知道晴兒有一個每天在外面混的哥哥。

今晚他特地換了身乾淨衣服,又用肥大的褲腿下擺遮住破爛不堪的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跟城裡人一樣體面光鮮。

「吱呀——」等了很久,吳秀才撐著油布傘打開了門,往外探頭張望。

「楚天,你再不來我要找你去!上回說好你兩天就把錢送來,這都過去多少天了?」

「我就是來送錢的,夠不夠?」楚天揀出最大的那塊碎銀,大約有五六兩重。

「你有錢了,不會是偷來的吧?」吳秀才懷疑地看著楚天,「聖人曰:『君子不飲盜泉之水……』」

「少囉嗦,他是你的聖人,不是我的聖人。」楚天把碎銀丟向吳秀才懷裡。

吳秀才忙不迭接了,又聽楚天說道:「過幾天我要接走晴兒,她人呢?」

吳秀才追在楚天的身後,偷偷用牙齒咬了咬碎銀,詫異道:「你要帶她去哪兒?」

「哥哥!」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聽見前院的動靜,從伙房裡奔了出來。

她的小臉蒼白,身上穿了好幾件單衣裳,卻像只歡快的小鳥飛過雪夜撲入楚天的懷裡。

「小賤貨,快回去洗衣服。什麼哥哥弟弟的,不把活幹完,晚上不准睡覺!」

一個身軀龐大的婦人從廂房裡走出來,雙手叉腰站在屋簷下喝斥道。

小女孩倚靠在楚天懷裡,幼小嬌軀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怯生生地看著哥哥。

「洗衣服,洗誰的衣服?」楚天愣了愣,問小女孩兒。

「先生和夫人還有兩位小公子的衣服……我還沒洗完。」小女孩兒怯生生地回答。

楚天握起小女孩兒冰涼的小手,借助廂房裡透出的光亮仔細打量。嬌嫩的小手上一道又一道的血口,觸目驚心地縱橫交錯。

楚天不由又驚又怒,疼惜地將小女孩的雙手捂在自己的懷裡,不住用手摩搓。

「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吳秀才訥訥不語,那婦人卻開口罵道:「你還有臉問?說好每月十兩銀子,錢呢?這小賤貨吃我的穿我的,又懶又不聽話,老娘虧大了!」

「別說了,楚天把錢送來了。」吳秀才的神情有些尷尬。

楚天憤怒得渾身發抖,原以為吳秀才是讀書人,晴兒在這裡可以讀書習字,不必在橋洞中和自己苦度寒暑,誰料想竟是白給秀才老婆當了粗使丫頭。

「哥哥,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幫你一起要飯的,別丟下晴兒。」晴兒貼近楚天的耳朵小聲哀告道,淚珠在眼睛裡轉了一圈,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啊哈,果然是兩個叫花子!」秀才老婆手叉蠻腰,「插幾根彩毛就想冒充鳳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們走!」楚天雙眼快噴出火來,一種把那龐大的身軀撕成碎片的衝動在胸中翻滾澎湃。

「想走,你以為老娘這裡是什麼地方?!」秀才老婆衝了過來,伸手抓向晴兒。「咱們先把賬結清楚!」

「滾開!」楚天被徹底激怒了,把晴兒拉到身後,猛一頭撞在秀才老婆的肚子上。

只過了一秒鐘,耳邊響起秀才老婆咬牙切齒的尖叫聲:「叫花子打人啦——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她雙手掐住楚天的脖子,將近兩百斤重的身體像山一樣壓了下來。

「夫人,夫人,別打了,讓街坊看見成何體統?」吳秀才想拉又不敢,急得直跺腳。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瞧瞧,這兩個小賤種有多賤!」秀才老婆和楚天一同滾倒。

楚天被壓倒在冰冷堅硬的地上,臉上手臂上全是被抓破的血痕。混亂中,他一口咬住對方肥嘟嘟的脖頸。

「救命啊,小叫花殺人啦!」秀才老婆口中亂叫,宛如一隻發狂的野貓。

楚天感到身上的壓力稍微鬆了松,聽婦人一口一個「賤種」「叫花子」地呼喝亂罵,積蓄的怒火終於爆發。

誰生來低賤,誰命中注定就是叫花子,誰判定自己就該低人一等?

楚天感覺到胸口有千萬道熾烈的岩漿在翻滾、腦子裡有狼一樣的聲音在嗥叫,所有的憤怒無法也不願再控制,熱血如同火山爆發不可抑制地在血管中湧動開來。

「啊——」秀才老婆突然似鬼嚎般將聲音提到最高,刺人耳膜。

楚天恍惚的神智為之一省,才發現自己手裡緊握一柄匕首,幽碧如水的刀鋒深深扎進秀才老婆的屁股上。

登時,血如泉湧。

看到秀才老婆扭曲痛楚顯得古怪的面孔,而自己手上正握著那柄凶器,楚天不禁有些發慌。

他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秀才老婆,一骨碌爬起身向吳秀才揮舞手中的匕首,大叫道:「別過來!」

吳秀才的三魂七魄差不多已嚇丟了一多半,不用任何警告,六神無主地呆立在原地哆嗦著嘴唇講不出話來。

楚天拉著晴兒奪門而逃,沿著深幽無人的小巷拚命奔跑。空寂寒冷的雪夜裡,他們漫無目的地狂奔,滑倒一次爬起一次,直到雙雙筋疲力盡。

他們躺倒在空無一人的河岸邊,大口大口地喘息,任由冰涼的小雪花落在臉上。

「冷不冷?」楚天為晴兒撣去衣發上的雪片,將她的小手送到自己嘴邊呵氣取暖。

「我不怕冷。」晴兒懂事地安慰哥哥,可牙齒卻在不停地打顫。

十二月的淮陽是一年裡最冷的時候,可她身上穿的衣裳甚至不夠抵擋深秋的風。

「該死的吳秀才,沒天良的東西!」楚天使勁把晴兒摟緊,想用自己的體溫捂熱她。

「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回吳先生家?」晴兒突然在他的懷裡小聲地問道。

楚天的心狠狠抽搐,他開始痛恨自己,晴兒受的苦都是因為自己的無知和無能。

「不會,哥哥會永遠陪著你,就像月亮陪著大山,大山陪著小河……」

「我也要這樣陪著哥哥的——」晴兒幸福地笑起來,仰起頭親了親楚天的臉頰。

雪仍在下,卻有一種溫暖在寒夜裡悄悄洋溢開來。

就在這時楚天忽然指著遠處的夜空中泛起的彤紅色火光,道:「看,那兒起火了!」

「那是哪兒?」晴兒問楚天,在她的心目裡自己的哥哥近乎無所不知。

「是吳秀才家。」有人忽然在身後代替楚天回答道。

「是你?」楚天大吃一驚,回過頭看見那個白天將自己丟進河裡的白袍老者正佇立在他和晴兒的身後。「你鬼鬼祟祟偷偷跟蹤我做什麼?」

白袍老者沒有回答,似乎在凝神打量晴兒的側臉。

楚天無由地害怕起來,站起身悄悄手按匕首,裝出凶巴巴的樣子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要帶她走。」白袍衣老者的手指向晴兒。

「做夢!」楚天氣極了,他拔出匕首虛張聲勢道:「我不會把晴兒給你。你再不走,我要對你不客氣了!」

白袍老者冷哼了聲,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楚天的身體猛然憑空拋飛。

這回白袍老者對他比白天時要客氣些,沒有將楚天直接丟進河裡,而是在雪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哥哥!」晴兒叫道,奔向楚天。

白袍老者攔在晴兒身前,向她伸出右手道:「我終於找到你了,跟我走吧。」

晴兒不回答,或者說她的回答很直白,張開櫻桃小嘴惡狠狠地咬向他伸來的手。

白袍老者的手腕微微翻轉,便抓住了她的肩頭。晴兒頓時動彈不得。

「老東西,放開我妹妹!」楚天爬起來,怒吼著舉起匕首衝向老者。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31
第四章 梵度金書(下)

「我是你外公,你媽媽是我惟一的女兒。」白衣老者對晴兒說。

「唿——」楚天剛衝到離白袍老者身後五米遠的地方,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擊中,身形再次飛了起來。

「你媽媽不在了,你還記得她嗎?我找了你很久。」白袍老者接著說:「你現在可以跟我回家了。」

「不,我不要你,我不認識你!」晴兒大哭,「放開我,我要哥哥……」

白袍老者微微一笑,抱起晴兒轉過身來望向餓狼般盯著他的楚天。

「你的根骨不錯,願意的話,可以做我的徒孫。」

「我不要!」楚天爬起身再次衝了過來,「把晴兒還給我!」

「不識好歹的小子。」白袍老者嘿了聲,身形御風而起挾著晴兒飛過寬闊的河面。

「哥哥,哥哥!」晴兒在白袍老者的懷裡哭得撕心裂肺,聲音卻顯得越來越遠。

「晴兒,晴兒——」楚天不會游泳,他瘋了樣地奔向最近的渡橋。

但很快他就絕望地意識到,即使奔過渡橋,自己也不可能追回晴兒。那道帶走她的白色身影宛若一道倏忽往來的風,轉瞬隱沒在風雪深處。

可是楚天停不下奔跑的腳步,他追逐著風裡晴兒的哭喊聲,直到夜空靜寂了下來,晴兒的身影和她的哭聲一起在朔風裡飄逝。

楚天一個踉蹌從橋頂翻滾到橋腳,頭手臉上青紅一片,一陣麻木之後,到處是錐心刺骨的疼。

他躺在積滿白雪的青石條上望著夜空,眼中止不住地流淚。心裡還存著一絲無望的期待,或許或許,那個老頭,那像鬼魂一樣來去無蹤的老頭,還會再次去而復返,把晴兒還給自己。

等到白雪再次覆蓋楚天凌亂的足印,奇跡依然深藏在漆黑的夜空中不曾顯露它的笑臉。楚天的心和身體一樣變得冰寒僵硬,直至窒息在絕望的谷底。

「啊——」他猛然放聲大哭,淚水猶如開閘的洪水盡情地傾洩。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是自己竭盡所能、辛苦呵護照料晴兒,卻沒有察覺其實在生命中,晴兒早成為自己的一切。她是自己的存在的意義,她讓自己有勇氣等候新一天的黎明。

可是驟然之間,存在已經沒有意義,明日的黎明再也無需憧憬,生活中僅有的快樂,就這樣被人無情地剝奪。

於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就這樣在雪夜裡,任由自己被白雪掩埋,任由自己淚雨滂沱,任由自己聲嘶力竭,在天與地之間痛哭自己被無情奪走至親至愛的人。可是天地無聲,除了身旁這條汩汩奔流的大河見證他的悲哀,又會有誰會分給這個無助少年一份愛?

他痛恨自己的無力,他痛恨這對自己冷酷無情的世界,他痛恨那些強加給自己的痛苦,可要怎樣才能擺脫它們的糾纏。

那個看起來傲慢絕情的白袍老者,真的是晴兒的外公,自己和晴兒還能有重逢的一天嗎?

天亮了。

楚天失魂落魄地沿著河堤遊蕩。大雪不知何時停歇,但天色依舊陰沉沉的不見陽光。河邊漸漸有了人聲,淮陽城開始從睡夢中甦醒。

河堤邊一排光禿禿的楊樹底下,擺出了幾家早點攤。誘人的香味混合著刺鼻的煤煙味飄蕩在干冷的空氣裡,為這座城市帶來第一縷生機。

楚天餓了快一天一夜了,他不由自主在一家糕點攤前放慢了沉重的步履。

糕點攤的老闆是位大嫂。她瞧著衣衫襤褸、臉色青白的楚天在攤位前游移不去,一言不發地從蒸籠裡拿出兩隻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遞了過去。

楚天搖搖頭,雖然身體飢寒交迫到極點,但他實在沒心情吃東西。

「拿著,不要錢!」大嫂說話時帶著濃重的淮陽口音,把饅頭塞進楚天手裡。「天冷,不吃東西咋成?」

楚天正在失魂落魄之時,突然感受到人間久違的慈愛,忽然鼻子發酸眼淚又要掉下來,垂下頭把饅頭放進嘴裡咬了一口,一聲不吭地咀嚼起來。

「慢慢吃,別噎著。」大嫂從鍋裡麻利地舀起半碗豆漿遞給了楚天。

楚天不自覺地接過來喝了口,一股又暖又甜的熱流順著喉嚨流入空癟的腸胃。

他的身上慢慢有了熱氣,神智略微清醒了些,暗啞著嗓子道:「謝謝大嫂。」

大嫂甩頭一笑,「謝個啥呀,誰人沒有個落難的時候?」

楚天一下子被觸動情懷,忍不住蹲在地上掩面嗚咽。

大嫂蹲下身,抹去楚天臉頰上的眼淚和泥污,柔聲問道:「小兄弟,你爹媽呢?有啥為難的事,能不能跟我說說?興許說出來了,心裡會好過些。」

「我爹娘都沒了……」楚天道。

「可憐吶——」大嫂愣了愣,說道:「這麼著,往後餓了只管來這兒吃包子,大嫂不收你的錢!」

楚天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遞過去。

「這得有四五兩吧,太多了。我可不能收,做人吶得厚道!再說,你小小的年紀哪兒來的這麼多錢?」大嫂吃了驚,把錢推回給楚天。

楚天猛一哆嗦,突然站起身拔腿就跑。

清晨冷冽的風將他單薄的衣衫吹得緊貼在身上,楚天越跑越快,一路奔回寄居的橋洞,頹然躺倒,眼睛空落落地望著上方出神。

晴兒被鬼老頭帶走了,吳秀才家被燒了,那個墜落河中的年輕人估計是凶多吉少……他們的影子都不停地在楚天的眼前走馬燈似的飄來晃去,讓他的胸口發悶發堵,發酸乃至發狂。

不知過了多久,楚天覺得後腰有些隱隱作痛,似乎有什麼東西擱著自己。

他無精打采地伸手摸去,手指碰到了一件硬邦邦的東西,有稜有角,似是只木匣。

「咦,這玩意兒是打哪兒來的?」楚天驚疑地從身下抽出木匣來,見它長不到一尺,寬不過兩寸,拿在手裡晃了晃,裡頭發出「咚咚」悶響。

莫非這是昨天那年輕人遺落的東西?

這裡面裝的又是什麼?楚天忍不住好奇,打開了木匣。

一蓬淡淡的金紅色光暈從木匣中散放出來,裡面擺放著一隻光華熠熠的玉筒,筒身上佈滿了用金色紋理繪製而成的龍章鳳文,如彩雲拱月圍繞在一行紅色篆書的四周。那篆書筆力飄逸古渺,楚天連猜帶蒙,勉勉強強地認出來:「梵度金書——」

玉筒中脈脈逸出一股神秘奇異的氣息,如絲如縷滲透進他的膚發毛孔,就像清泉一般流淌全身,洗滌去滿身的疲乏與酸疼,楚天情不自禁地從木匣裡拿起玉筒捏在手裡。

「唿——」他的眼前登時金光閃動,光怪陸離的景象伴隨著無數玄妙的文字與影像撲面而來,彷彿霎那之間開啟了一片嶄新天地——

似在心底,似在耳畔,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

「從這刻開始,一切都將改變,一切都將不同。

接受或抗爭——

你,準備好了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32
第五章 蒼雲劍塚(上)

三年後,又一個春天來臨。

斑斕霧山仿似也被明媚的春光喚醒,覆蓋了一冬的皚皚冰雪悄然融化,匯聚成清澈見底的小溪水在深谷幽壑之間潺潺流淌,發出叮叮咚咚的悅耳吟唱,最終注入淮陽河衝出崇山峻嶺的包圍,奔向萬里之外無邊無際的廣闊大海。

清晨時分雲霧如紫色的輕紗籠罩山野,斑斕霧山一處清幽的河谷中忽然來了一行不速之客。

他們沿著水流向河谷深處逆行,時不時拿出指南針和地圖辨別方位,似乎正在尋找什麼。

「依我看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說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她穿了一條薄荷色的紗裙,明眸皓齒烏髮如雲,身後斜背一柄綠鞘紅穗的長劍,更添幾分英姿颯爽。

「別急,小師妹。咱們慢慢找,總能尋得到。」身邊拿著地圖的一個藍衣青年說。

「可我總覺得這消息來得有點蹊蹺。」另一個矮墩墩的青年男子把眉頭皺成一個川字,說道:「蒼雲劍塚是何等隱秘的事,兩個錦衣會的香主怎麼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高談闊論,一點兒都不擔心被人聽到。」

「咱們天意門幾百個二代弟子裡,就數你全師兄心眼兒最多。」

少女嬌哼聲,反駁道:「第一,酒樓包間怎麼能算大庭廣眾?第二,他們分明是喝多了,才會酒後吐真言聊起了蒼雲劍塚,而且聲音壓得極低;第三,他們如何曉得咱們就在隔壁,就算曉得又怎能料到明師兄會施展本門絕學,將他們交談的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那位被少女稱為「明師兄」的藍衣青年不無得意地笑了笑:「全師弟,小師妹的話不無道理。如果他們是想故意引我們上鉤,豈會突然將交談的聲音壓得極低?」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轉回頭問道:「元師弟,我注意到你當時也在運功傾聽,那你是否聽清楚了那兩人的談話?」

站在藍衣青年身後的黑皮膚少年是這四人中修為僅次於他的天意門後起之秀,名叫元世亨,性格有些木訥,天分卻頗高,也深得本門師長的喜愛。

他的臉微微一紅,搖搖頭道:「模模糊糊,聽不怎麼真切。」

藍衣青年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微微一笑道:「我覺得那兩個錦衣會香主的話還是可信的。別忘了,三年前錦衣會少會主賀志成在淮陽城外遭遇鐵衣幫圍攻,又過兩天被人在淮陽河裡發現了他的屍首。而賀志成之所以被鐵衣幫追殺,正因為他找到了蒼雲劍塚的一些線索。」

「這就是了,」少女撫掌嬌笑道:「如果要釣魚,那兩人用的法子也未免太笨了!何況咱們一路悄悄跟隨他們進入了斑斕霧山,並未引起察覺。由此可見,那兩個傢伙的修為不過爾爾。其實啊,就算錦衣會會主賀治章親自來了,咱們也不怕!」

那個矮墩墩的青年男子依舊搖頭,「那如何解釋他們一進到河谷就突然失蹤了?」

他是天意門耆宿全聚德的獨生子全世鼐,儘管貌不驚人但思維縝密機智百出。

「全師弟行事謹慎也是對的,小心使得萬年船嘛。」藍衣青年顯然不願眾人再爭執下去,「但咱們既然已經進了河谷,總不能就這麼退回去,好歹也要弄個明白。即便錦衣會的那兩個香主果真心存惡意,我們天意門堂堂的正道大派,又豈會被一個二三流的魔道小幫會給嚇倒?」

話音未落,全世鼐忽然沉聲說道:「快看,那裡有個人!」

藍衣青年聞聲一驚,順著元世亨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見河谷上方有兩個黑點由遠而近飛了過來。他不由失聲笑道:「元師弟,你也信了全師弟的話,弄得草木皆兵。那哪裡是人,分明是兩隻早起覓食的水鳥。」

「前面一隻是鳥,但後面的是個人。」元世亨目光炯炯,盯視河谷上空道。

這時那兩個黑點漸漸飛近,少女眼尖也看了出來,驚奇道:「真的是個人!奇怪,他好像在追那隻鳥兒?」

藍衣青年也看清了,跟在水鳥後面的果然是道人影。

那人看上去年紀不大,上身赤裸腰間圍了一條虎皮裙。他展開雙臂,就似水鳥般飛翔水上凌風翱翔,身姿輕盈靈動。

那只水鳥似乎也意識到有人正緊跟自己,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故意作出各種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姿勢想要擺脫跟隨者。

可不管水鳥如何上下翻飛,那道人影始終都似緩實疾地緊緊跟隨。

一人一鳥結伴飛行,在群山間比翼雙飛,彷彿將一望無際的天地當成了一張巨大的畫布,盡情而肆意地揮灑渲染。

突然水鳥猶如利箭般射向河面,波光動盪「嘩」地聲從水下抓起一條大魚。

那少年如影隨形,也是身影如電掠過水面,手中也多了一尾活蹦亂跳的魚。

遠處的四個人看得呆了。少女閃動水汪汪的大眼,問道:「元師弟,你有沒有看清楚那人是如何捕到魚的?」

「沒有,」元世亨老老實實道:「他的身法太快,而且乾淨利落沒有一個多餘動作。」

「好厲害,」全世鼐也在驚歎:「假如他撲擊的不是水裡的魚,而是我們……」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大家都能夠聽懂話裡蘊含的意思。

「不怕,大夥兒當心些,這人來路不明,可不像是魔門的人!」藍衣青年說著話,將右手按在背後的劍柄上。

但空中的少年似乎並未在意天意門的四個弟子,他的身影在天幕下畫過一條曼妙圓潤的弧線,追隨水鳥的蹤影投入河谷左側的密林裡,頓時沒了聲息。

「這人是誰,好古怪!」少女鬆了口氣,問身邊的同門。

「想來是個深山野人,咱們不必理會,還是尋找蒼雲劍塚的下落要緊!」

藍衣青年放開劍柄,舉步向前行:「大夥兒跟緊我,千萬不能失散。」

全世鼐等人點點頭,默不作聲地緊隨藍衣青年繼續向河谷深處走去。

四個人在河谷裡又行出大約二十里地,前方響起隆隆水聲,猶如春雷驚蟄。

只見河床隨著地勢陡然節節拔高,形成一段段巨大的水流落差,遠遠望去宛如一道流動的天梯,碧波蕩漾白浪翻滾,筆直地延伸進高聳如雲的山崖深處。

「這裡就應該是那兩個錦衣會香主所說的『天階峽』了。」藍衣青年停下腳步,對照地圖打量山澗說:「按照他們的說法,蒼雲劍塚就藏在了天階峽盡頭的一座幽深古洞中。」

眾人精神一振,連夜趕路的疲勞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加快步履往前走去。

突然百米開外的河面一道雪白的水柱沖天而起,從水底下躥出一條似龍非龍渾身披滿黑色鱗甲的怪獸。

它的下半身藏在水裡,僅是露出河面的巨首和小半截身軀就長達五米,一雙碧綠的魔眼凶光閃爍,一張一合之間迸射出兩道光飆,每一道都有兩米多長,「哧哧」咆哮朝山澗邊的四個人當空劈落。

「鐵甲烏蛟,快躲!」全世鼐喚出了怪獸的身份來歷,眾人頓時臉上變了顏色。

藍衣青年反應極快,右手拔劍左手攬住少女纖腰,飄身橫移十多米。

「轟!」一道碧芒劈擊在兩人剛才站立的地方,塵土飛揚水浪拍雲,河灘上裂開一條寬逾三米長達二十多米的深壑。

「轟!」幾乎不分先後又是一聲巨響,元世亨手握長劍「浩歌」迎空破斬,烏黑發亮的劍刃與另一道碧芒狹路相逢,激撞出一團絢爛奪目的光彩。

他的身軀蜷縮盡量避開迸濺的罡風光流襲擊向後拋飛,胸口一陣陣血氣翻騰,好像壓了塊千鈞巨石。

「妖孽看打!」

全世鼐甩手射出一束赤芒,這是天意門的獨門暗器「莽古梭」,採擷三十七種天地珍材煉製而成,專破各種護體真氣與護身寶甲。

「昂——」鐵甲烏蛟發出震耳欲聾的怪叫聲,張嘴吐出一團陰冥真水,在半空中凝鑄成一面渾圓厚實的黑色巨盾。

「叮!」莽古梭擊打在巨盾上激飛而出,盾面「喀喇喇」作響裂開無數細小紋縫。

藍衣青年一記長嘯,縱身出劍劈中盾面。巨盾接連遭受打擊,終於轟然碎裂,爆散出一溜溜黑色光電,最終化為水汽消失不見。

藍衣青年乘勝追擊,手中長劍嗡嗡顫鳴刺向鐵甲烏蛟粗壯滾圓的脖頸。

冷不防背後惡風鼓蕩,鐵甲烏蛟隱藏在水底的巨尾驟然揚起,宛若一條雄渾無匹的雷鞭拍擊過來。

「明師兄小心!」其他三人大驚失色,但距離稍遠已來不及救援。

「我命休矣!」藍衣青年大駭,不由自主地閉起雙目。

千鈞一髮之際,從側旁的山林中突然閃現出一道人影,「砰」的聲用肩頭撞開藍衣青年,又攥緊左拳迎向拍擊而來的鐵甲烏蛟巨尾,正是先前四人所見到過的那位古怪少年!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33
第六章 蒼雲劍塚(下)

「砰!」拳頭砸在鐵甲烏蛟的巨尾上沉悶如雷,生生打碎數十片堅逾鋼鐵的鱗甲。

少年的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晃,隨即借助鐵甲烏蛟用巨尾掀起的狂風向右飄移,躲過了後者的血盆大口。

鐵甲烏蛟吃了虧凶性大發,「昂昂」吼聲不絕,雙目打出一道道碧色光飆。

少年矯健的身影在數十道碧芒交織成的巨大光網中飄飛游弋,自在悠閒。

「是他?」少女怔了怔,叫道:「咱們一起上去幫忙!」

「不忙!」全世鼐注視空中的打鬥,搖頭道:「我們四個加起來也未必鬥得過那頭鐵甲烏蛟,人多了反而添亂,先看看再說。」

「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來歷?」藍衣青年驚魂未定,卻不敢再說人家是深山野人了。

全世鼐又在搖頭,回答道:「他的招法路數我聞所未聞,有時候顯得精妙靈動,有時候又變得古樸笨拙,真正是教人大開眼界!」

幾人議論間那少年和鐵甲烏蛟的激戰漸趨白熱化。鐵甲烏蛟幾乎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將山澗上下攪得波動雲蕩天昏地暗,無奈就是傷不到少年的半根毫毛。

少年的身影或如飛鳥翱翔天宇,或似魚兒遨遊水底,變幻莫測並無一定之規,還真難教人說出他到底是哪家哪派的弟子。

鬥到酣處少年驀然覷準鐵甲烏蛟的破綻,身影如白雲出岫從水下冒出,右手中已多了把碧如秋水的匕首,「噗」地一聲扎入鐵甲烏蛟的背脊,登時血如泉湧。

「好鋒利的匕首,至少也是件七品法器!」藍衣青年讚歎道。

「真像,真像……」元世亨眼睛發亮,嘴裡喃喃說道。

少女好奇地問道:「真像什麼?」

「先是魚躍龍門,再是鷹擊長空——」元世亨長吐一口氣道:「這少年的功夫是參悟了山中的飛禽走獸,花鳥魚蟲。」

「這麼說,我們遇到了一個奇才?」少女喃喃道。

這時候鐵甲烏蛟已經被少年用匕首戳傷了五六處,雖然都不是致命的地方,但銳氣已喪,猛地沉入水底就想往上游逃走。

少年的身形隨之潛入水下,暫時脫離了岸上四人的視野。

但見河面上升起一道道水柱,驚濤駭浪接連不斷,將山澗兩邊的樹木打得東倒西歪,一團團殷紅的血水從底下冒出,也不知是那少年的還是鐵甲烏蛟的。

正看得驚心動魄之時,猛聽得「昂」一聲鐵甲烏蛟十幾米長的身影從水下躥出,高高躍在了空中。

少女「啊」了聲,緊張道:「人呢,他怎麼沒從水裡出來?」

身邊的人尚未來得及回答,鐵甲烏蛟的身軀遽然一顫變得僵直,如傾倒的擎天巨柱重重砸落在山澗中,激起漫天的浪花。

然後四個人就看到那個少年手握匕首一步步從水裡走上岸邊,他的身上除了幾道殷紅的抓痕外竟沒有一處受傷,只是呼吸稍稍顯得有些粗重,畢竟這樣一頭鐵甲烏蛟相當於真階第四層的修道高手,要殺死它著實需費番氣力。

「小兄弟,多謝你幫忙!」藍衣青年率領師弟師妹迎上少年,抱拳答謝。

少年掃了藍衣青年一眼,淡淡道:「回去,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全世鼐一愣道:「小兄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少年沒有回答,運功「哧哧」蒸乾虎皮裙上的水漬,竟自顧自往山林裡走去。

「喂,你幹嘛遮遮掩掩不把話說明白?」少女叫道:「這地方我們為什麼不能來?」

「在你們之前,已經來過幾十撥人,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如果你們不回頭,就是下一撥。」

少年好像長久沒和人交談過,說話有些費力。講完這些,他繼續往山林裡走。

「等等,那你告訴我,他們是怎麼死的?」少女追了上去,想拉住少年的胳膊。

少年猛地側轉身軀,像仙鶴般提起左腿用腳尖在少女的右腿環跳穴上輕輕一點,身形似蜻蜓點水斜飛而起,沒入山林中倏忽不見。

少女不及提防,一聲驚呼右腿發麻軟倒在地。

「小師妹!」全世鼐怕她受傷急忙追了過來,將少女從地上扶起。

「我沒事,就是腿有點兒麻。」少女的心還在砰砰地跳:「要不是他偷襲本小姐,未必能踢中我!」

「其實,就算你早有準備,也還是躲不過他這一腳。」

元世亨素來不解風情,憨憨地實話實說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提起左腿的時候,腳尖是朝著什麼方向?」

少女呆了呆,努力回憶適才的情景,俏臉漸漸露出一絲尷尬道:「我好像不怎麼記得他出腿時腳尖的方向!」

「不是你不記得,而是根本無從判斷!」元世亨苦笑聲說:「他在出手的那一刻,將身體的所有部位鬆弛到了極致,隨時可以根據情勢變化自己的身姿與招式。這就像咱們身邊的山澗,看上去清澈無比,可又有誰能夠真正瞧見河底?」

「不錯,看著這少年的身手,只能讓我想到八個字——」全世鼐徐徐道:「道法自然,功通造化!」

這時候藍衣青年從林中返回,搖搖頭道:「追不上了,咱們走吧。」

「怎麼,咱們還要去尋找所謂的蒼雲劍塚?」全世鼐問道。

「當然,咱們怎麼能夠被一條鐵甲烏蛟就給嚇退了呢?」藍衣青年說。

「但那他剛才說的話——」少女猶豫道。她指的他,當然就是那古怪少年。

「小師妹,你還把那少年的話當真了不成?」藍衣青年笑道:「我猜他是不願咱們得到蒼雲元辰劍,才故意危言聳聽。什麼死了幾十撥人,屍首呢?」

元世亨看了眼面色微微發白的少女,說道:「要不我們表決吧。」

藍衣青年惱道:「你們還當不當我是師兄?即便只剩下我一個人,也定要尋找到蒼雲劍塚,要走你們走!」說完話賭氣似地邁大步往前行去。

「明世勳,你給我回來!」少女跺腳叫道。

藍衣青年步履更快,說道:「放心,我不會有事!」

「怎麼辦?」少女望著藍衣青年的背影問全世鼐。

「我相信那少年不會無緣無故哄騙我們,他的話更應證了我先前的猜測。何況,我從未聽說過斑斕霧山裡有魔獸出沒,那條鐵甲烏蛟出現得委實有些蹊蹺。」

全世鼐緊鎖眉頭道:「元師弟,你保護小師妹先回淮陽城,我追上明師兄,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勸回來。」

元世亨道:「還是我去吧。」

少女氣道:「你拙嘴笨舌的,明師兄肯聽你的才怪。算了,我們一起追上去,拖也要把他拖出山。要是連拖都拖不動,大不了就陪著他一塊兒死好了!」

三人說著話,忽見明世勳快步奔回,面帶興奮之色道:「你們猜我在前頭看見了誰——那兩個錦衣會的香主!怎麼樣,那少年的話不可信吧?咱們趕緊跟上他們,準能找到蒼雲劍塚。」

少女怒道:「你不信我信,那兩個錦衣會的傢伙鬼鬼祟祟,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肯定有鬼!」

「殷紅鵝!」明世勳也火了,「人家沒了蹤影你說有鬼,人家現身出來你還說有鬼,你疑神疑鬼得過了頭吧!」

全世鼐見少女又要和明世勳爭吵,急忙勸解道:「小師妹,明師兄,我有個主意。既然這兩人曉得蒼雲劍塚的下落,我們乾脆就將他們拿下。是虛驚一場也好,是確有陰謀也罷,屆時一問即知。」

「好主意!」明世勳轉怒為喜道:「我們趕快追上去,別教他們又跑了!」

他一馬當先追了過去,元世亨看看殷紅鵝嘴唇動了動卻沒吱聲,跟著明世勳去了。

「小師妹,你還是跟我們走吧。」全世鼐勸道:「明師兄的性子你也清楚,不撞南牆不回頭。等事情弄明白了,他也就知難而退了。」

殷紅鵝咬了咬櫻唇點點頭,和全世鼐加快步伐追趕上明世勳和元世亨。

轉眼之間四個人便去得遠了,那少年忽然從山林裡慢慢走出,目送他們的背影。

原來他並未走遠,而是一直躲藏在林中聆聽四個人的談話。看到明世勳等人一意孤行仍要追趕那兩個錦衣會的香主,他並沒有阻攔。

就像全世鼐說的那樣,世上總有種人不撞南牆不回頭,等真的撞上南牆想回頭的時候,卻也已經遲了。

「我要不要救他們呢?」他的心裡有一絲遲疑。

這四名天意門年輕弟子之間的友愛之情,讓少年不由自主想到了過去。

那時候,他不也正是像他們這樣無微不至地呵護著晴兒嗎?

但此時此刻晴兒會在哪裡,她過得好嗎?還有人欺負她嗎?

少年的眼神有一抹惘然,深深的傷痛在眼底燃燒,灼烤著他的心。

沒錯,他就是楚天。自從三年前無意撿到梵度金書後,他便離開淮陽城,隱居在斑斕霧山深處,終日修煉不輟,希望能早一日修為有成,去尋回被白衣老者帶走的晴兒。

三年中他以天地為師,晝夜參悟梵度金書中浩如煙海的天道真諦,不覺已修煉到了真階第五層的境界。

三年的光陰太短也太長,但楚天深知,自己還不到能夠出山的時候。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寂靜的河谷中傳來一聲慘叫,依稀便是藍衣青年明世勳的。

「不好,那個老魔頭又要害人了!」

楚天的心神一下子回到現實裡,身影閃了閃消逝在雲霧深處。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34
第七章 魔劍蒼雲(上)

明世勳終於找到了蒼雲劍塚,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蒼雲元辰劍。

前一刻,他還帶領師弟師妹們在追捕那兩名錦衣會的香主,卻不料轉瞬之間就成了別人眼中的獵物。

七八個錦衣會的高手突然從山澗底下冒出,為首的皂袍老者居然便是賀治章。

儘管天意門四弟子殊死抵抗,但他們怎能逃脫錦衣會早已布下的陷阱,先後被擒。

然後他們四個人就被賀治章押入天階峽盡頭的一座古洞裡。這座古洞掩藏在瀑布後面,洞中光線晦暗瀰漫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血紅色陰煞之氣。

他們被趕到一座池邊,池中亮紅色的濃稠液體翻騰鼓蕩,濃烈的煞氣冉冉升騰,才站立了一小會兒就全身發冷,體內的血液都幾乎凍得凝固。

池邊的地上和洞壁上,一張張金黃色的道符星羅密佈,形成了一套守護陣法,將池中冒出的寒霧牢牢鎖定,不讓一絲煞氣外洩。

血池的四周,井然有序的布列著三套祭煉魔兵用的法器,分別是八面天癸神風旗、四道萬劫升渡牌和一尊老君丹鼎。

那老君丹鼎中焰光熊熊,不住往外噴吐出丹藥精氣,汩汩注入血池上空。

血池上空的濃霧裡,有一顆雪白無瑕的寶珠熠熠生輝,一面緩緩轉動,一面吸入從老君丹鼎中噴吐出來的丹藥精氣。

這顆寶珠是一柄絕世神劍的一部分。這柄劍,便是傳說中六百年前神陸魔道第一高手寒料峭曾經用過的蒼雲元辰劍!

劍身大約四尺長三指寬,是一柄名副其實的重劍。

劍身通體瑩白,像是一道道祥雲紋樣交織凝煉而成。劍柄中央正是鏤空鑲嵌的那顆元辰寶珠,如日月星辰運轉不息。

整支劍只有不到五分之一插入在血池裡,絕大部分暴露在池面上。

明世勳畢竟是名門子弟,立刻感應到在蒼雲元辰劍中,依稀蘊藏著一座獨立的虛空,它無邊無垠充盈著沛然莫御的可怕魔氣,彷彿劍身稍稍一動,就能引發驚天動地的神威。

「好劍!」他情不自禁地低讚道,一時忘記了後腰上的刀傷。

「的確是一柄好劍,不然我也不會耗費三年之功和無數心血來煉鑄它!」

賀治章負手站立在池邊,雙目凝望蒼雲元辰劍神情似悲似喜。

「可惜這柄劍在六百多年前的一場大戰中曾經遭受重創,法力折損八成以上。為了修復神劍,寒料峭費盡心思方才尋找到隱匿在斑斕霧山深處的這座『真冥九煞池』,利用池中蘊含的九種來自冥脈的陰煞之氣滋潤劍身重鑄輝煌。」

「你煉劍就煉劍,為什麼故意放出風聲,引我們上當?」殷紅鵝問道。

「因為單靠真冥九煞之氣還不足以令蒼雲元辰劍的劍靈復甦,但如果配合修道之士的精血獻祭,就能喚醒隱藏在元辰寶珠中的劍靈!」

賀治章冷冷一笑道:「同時,你們死後遺留下來的各種怨念,也會進一步加強蒼雲元辰劍的暴戾之氣,令它在使用時威力更大,殺意直指人心!」

殷紅鵝花容失色,斥罵道:「惡魔,為了煉劍你竟然亂殺人,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有了蒼雲元辰劍我還怕什麼天譴?」賀治章哈哈大笑:「為了它,我唯一的兒子都死在了鐵衣幫的手上,等我真正拿到這柄劍,第一個要殺的就是秦觀天,為我兒報仇雪恨!」

話音未落,元辰寶珠驀然發出一陣鳴響。那聲音如同千萬孤魂野鬼在咆哮哭嚎,聽得人心旌搖蕩不能自已。

賀治章目露興奮之色,騰身躍到池面上,試著用手拔劍。

蒼雲元辰劍只微微一顫,卻並未被拔出。

賀治章卻喜道:「這是蒼雲元辰的劍靈在咆哮,它終於甦醒了!最多再有一兩人的精血獻祭,我就能大功告成了!」

明世勳面色慘白,滿懷歉疚地望了一眼垂頭喪氣的殷紅鵝等人,叫道:「賀治章,你放了我的同門,就用我的精血獻祭蒼雲元辰劍!」

賀治章注視蒼雲元辰劍心情愉悅,嘿嘿冷笑道:「你們的修為雖然不算太高,但修煉的都是玄門正宗功法,對蒼雲元辰劍大有裨益。多多益善,何樂不為?」

他伸手一指明世勳,下令道:「來,先將這小子丟進池裡,成全了他!」

兩名錦衣會的香主架起明世勳往真冥九煞池邊走去。全世鼐、殷紅鵝叫道:「明師兄!」無奈經脈受制運不得一絲真氣,根本掙脫不了。

就在這時候一道人影飄如雲煙陡然從寒霧中掠出。兩名錦衣會香主尚未來得及看清來人模樣,就被他劫走了明世勳。

那人左臂抱住明世勳,身形在空中一折,已落在了池對面。直到這時,眾人的驚呼聲才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

「是你?!」同樣的呼喊,各人的心情卻不盡相同。

對明世勳等人而言,是絕處逢生的欣喜;而對賀治章來說,卻是節外生枝的憤怒。

來人正是楚天,他放開兀自覺得身在夢中的明世勳,望向賀治章道:「是我。」

賀治章早就認得楚天,他們幾乎在斑斕霧山裡做了三年的鄰居。

起初賀治章以為楚天是為謀奪蒼雲元辰劍而來,但不久之後便發現這少年對蒼雲劍塚毫無興趣。他未免消息洩露,也曾幾次試圖對楚天下手,誰知對方機警過人,每次都能成功逃脫。

隨著楚天修為日益精進,且從不靠近天階峽,擺明了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賀治章的防範之心也漸漸變淡,沒想到關鍵時刻這小子竟來橫插一槓。

「小子,我要的人你也敢來搶?」

楚天拍開明世勳身上的經脈禁制,回答道:「你殺壞人我不管,但不能害好人!」

「什麼好人壞人,不過全都是蒼雲元辰劍的祭品!」

賀治章目露凶光,喝令道:「把他們三個全都推進池裡,我看他來得及救幾個!」

幾名錦衣會高手推推搡搡正要動手,突然聽到元世亨一聲大喝,竟衝開了身上的經脈禁制,反手一掌將抓住全世鼐的那名錦衣會高手打飛出去!

殷紅鵝驚喜交集道:「元師弟,快替全師兄解開禁制!」

元世亨嗯了聲,運掌如風連拍全世鼐身上的七處大穴。

全世鼐直感丹田一熱,血行重新暢通,立刻探身出掌道:「行了,快救小師妹!」

賀治章勃然大怒,五指蜷曲抓向殷紅鵝的背心,獰笑道:「我先殺了你這丫頭!」

全世鼐和元世亨齊齊來救,卻被錦衣會高手擋在圈外。

「砰!」從殷紅鵝的肩上猛然冒出一隻鐵拳,擊中賀治章的「五股陰風爪」。

賀治章左爪發麻,蹬蹬蹬連退三步方始站穩,就看到楚天右手摟住殷紅鵝的小蠻腰向後翻飛,凌空懸停在真冥九煞池上。

他伸手在殷紅鵝背上輕輕搓揉了幾下,替她解開了經脈禁制。

殷紅鵝長到十六歲,還是第一次被陌生少年這樣摟抱在懷中,禁不住一顆芳心如小鹿般砰砰亂撞,低聲道:「謝謝你!」

「去吧!」楚天忽然振臂將殷紅鵝拋向明世勳,騰出左手一拳擊出。

「去死!」賀治章袍服鼓蕩,運起八成魔功宛若一頭黑色蝙蝠撲襲而至,張開雙爪插向楚天的胸膛。

「砰!」楚天的左拳再次擊退賀治章的右爪,但對方的左爪卻已經攻到。

賀治章自以為得手,嘿然道:「小子,你這是自尋死路——」

說話聲中賀治章的五股陰風爪抓中楚天的肩頭,觸手卻是一片軟滑。

楚天的身形匪夷所思地一扭一彈,像水中的游魚從他爪下逃脫。

這是他在山中修行三年明悟出的「沉魚落雁」身法,糅合了各種飛禽與魚類在空中和水裡的身姿,再加上對梵度金書的感悟,最終卓然成就。

剛才掙脫賀治章五股陰風爪的一式身法,就是「沉魚落雁」中的「滑魚」。

當日他在水裡捕魚,幾次下手明明都捉住了魚兒,卻被它一溜一滑又逃了出去。

楚天便從魚兒脫逃的動作中苦苦冥冥想,終於悟出了其中玄妙,創出這式滑魚訣,專門用以應對擒拿手法的攻擊。

賀治章吃了驚,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五股陰風爪滿空飛舞,化作一道道陰風慘慘的爪影攻向楚天。

楚天施展滑魚訣躲過一劫,對自創的身法更有信心。他的身形在方寸之地閃躲騰挪,接連使出「鶴舞」、「鷹擊」、「魚躍」等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身法,宛如天馬行空捉摸不定。

那邊明世勳等人也和錦衣會的高手激戰在一處。他們的修為並不輸於對手,甚至還在那些香主之上,但一來對方人多勢眾,二來赤手空拳不免落了下風。

元世亨一個人就擋住了錦衣會兩大長老的攻勢,雖然守多攻少十分吃力,但穩紮穩打一時半會兒也不至於落敗。

明世勳這才曉得自己的這位小師弟深藏不露,修為早已超過了自己。

他和全世鼐一左一右護住四個人裡修為最弱的殷紅鵝,與錦衣會的六個香主斗作一團,同樣也是難分難解。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35
第八章 魔劍蒼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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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賀治章慢慢摸到了楚天身法的一些門道,逐漸佔據了上風。

楚天在功力上完全可以和賀治章分庭抗禮,但吃虧在實戰經驗太少,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他第一次與強敵交鋒。畢竟平時單獨修煉參悟是一回事,與敵對壘生死決鬥又是另一回事。

對方一爪攻來,自己如何防守如何反擊,都必須在瞬間作出判斷,而這些都牽涉到實戰經驗的累積,必須在一次次血戰搏殺中才能領悟獲得,絕沒有終南捷徑。

元世亨看出了楚天的軟肋,運氣喝道:「小兄弟,以我為主,以攻代守!」

——「以我為主,以攻代守。」

這八個字好似一盞明燈點亮楚天心頭。他是何等的悟性,霎那之間就明白了元世亨這句話語裡隱含的意思。

賀治章的招法千變萬化,自己實戰經驗又過於欠缺,假如亦步亦趨跟著對方見招拆招,只能受制於人深陷其中。與其如此,那為什麼不拋開對方的招式變化,充分發揮自己得自天成的諸般絕學?

換句話說,那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眼見賀治章又是一記五股陰風爪扣落,楚天竟然熟視無睹,猛然翻手從虎皮裙裡拔出一柄一洗如碧的匕首,揉身欺近扎向對方胸口。

乍一看似乎是楚天想和賀治章拚命,但他賭定對方愛惜羽毛,絕不願跟自己同歸於盡。

果然賀治章「咦」了聲,五股陰風爪中途變招,在匕首上運勁一掃。

「叮!」匕首偏斜沒能扎中賀治章,楚天卻也破解了他的五股陰風爪。

兩人身影交錯,重新擺開門戶。賀治章正欲搶攻,目光驀然盯在楚天手握的匕首之上,登時臉色劇變道:「原來是你殺死了我兒子?!」

楚天怔了怔,想起了三年前那個在淮陽城中失足掉落河中的那個年輕人,回答道:「是他想將我推入河中,結果自己立足不穩掉下去的。」

「放屁,憑我兒的修為區區一條淮陽河豈能淹死他?分明是你見寶起意害死了他,休要巧言辯解,拿命來!」

賀治章神色猙獰,從身後拔出一柄明晃晃的魔鉤,在空中畫過一道電光削向楚天的脖頸,同時左爪跟進直取他的小腹。

楚天注意到賀治章手裡的那柄魔鉤頗為古怪,鉤身表面坑坑窪窪全都是蜂巢一樣的凹痕,如同被某種劇毒腐蝕過一樣。魔鉤與空氣摩擦,那些小孔齊聲發出「嗡嗡」的轟鳴,擾得人心神難受。

「小兄弟留神,這是『青蜂鉤』發出的魔音,趕緊抱元守一護持靈台,千萬不要被魔音鼓惑!」全世鼐提醒道。

其實無須他的提醒,楚天也已領教到青蜂魔音的厲害。

他的靈台一陣動搖,好似有萬千蜂群作舞,心口一下子變得煩躁無比。

但他修煉的梵度魔氣訣不愧是魔道頂級的神功,真氣在體內只游轉了一圈,便凝念存思令心頭寧靜了下來,耳畔嗡嗡的鳴響立刻失去了效用。

這時候賀治章的青蜂魔鉤率先攻到,楚天無暇細想仰面後倒,身軀憑空橫躺,「唰」地聲寒風刺骨,魔刃貼著胸口有驚無險地掠空。

「砰!」楚天左腿一屈,又如發石機般猛力彈出,正蹬中賀治章的左腕。

賀治章悶哼一聲向後飛退,腕骨疼痛欲碎,禁不住道:「見鬼,這是什麼腿法?」

「兔子蹬鷹!」楚天挺身反攻,「嗚」地一記左拳直搗賀治章胸膛。

「兔子蹬鷹?」賀治章呆了呆,冷笑道:「兔子終歸是兔子,又豈能鬥得過天上的雄鷹?!」

兩人你來我往一會兒的工夫便激鬥了二十餘個回合。

楚天完全不理會賀治章的鉤法爪路,招招搶攻式式凌厲。

他的拳法與沉魚落雨身法大相逕庭,直來直往毫無巧妙。

但愈是這樣,賀治章反而愈不敢小覷。他已經察覺出來,這少年的拳術渾然天成,近乎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每一拳單看表面似乎沒有什麼,但氣勁內斂拳勢磅礡,就像淮陽河般波瀾壯闊,根本不是尋常的花拳繡腿可比。

「這小子天天看魚看鳥,沒想到還真看出了點兒名堂!」

賀治章又驚又怒,心中更添幾分對楚天的恨。

他原先以為憑自己稱雄一方的魔道霸主身份,收拾一群年輕人理應是手到擒來的小事。但半路裡殺出一個楚天,還是自己的殺子仇人,卻讓如意算盤落了空。

看著楚天的身法拳術正變得越來越純熟自如,賀治章的心裡又添幾分寒意。此子悟性這般驚人,將來那還了得?

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自己的兒子已經捨了,假如再得不到蒼雲元辰劍,那豈不是虧到姥姥家了?

「看來不下點血本是不行了,萬蜂青天舞——」

賀治章把心一橫,催動丹田真元化作雄渾無比的魔氣汩汩注入青蜂魔鉤之中。

魔鉤鏗然顫鳴,鉤身陡然迸發出一團詭異光彩,將四周的寒霧驚得翻捲如雲。

「嗡——」從鉤身上的小孔裡飆射出成千上百的青色魔蜂。這些魔蜂並非實體,而是憑借他的真元和魔鉤法力凝煉而成,卻比真的青蜂凶狠上千倍萬倍,一時間鋪天蓋地湧向楚天。

楚天大吃一驚,他畢竟臨敵經驗不足,一下子面對無孔不入的青蜂撲襲,也無良策應對,只能一邊閃身趨避一邊運功拍打。

猛地他胳膊上一疼,已教一隻青蜂叮中。那青蜂破入楚天的肌膚,立刻砰然爆裂,化作一簇光焰炸得他皮開肉綻。

楚天吃疼身形頓時稍顯凝滯,那些青蜂接二連三噬咬上來,「砰砰」自爆。

賀治章全力催動真元,逼出一群群青蜂,淒厲大笑道:「臭小子,我要將你炸成齏粉,祭奠我兒的在天之靈!」

冷不丁楚天冷喝道:「看打!」振腕甩出洗心神匕,一束碧芒如虹射向賀治章。

賀治章猝不及防,被匕首刺中肩頭,立時血流如注。他惱羞成怒,呼喊道:「臭小子,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縱身揮鉤來攻。

楚天身形側旋,躲過青蜂魔鉤劈擊,輕舒猿臂抓住了蒼雲元辰劍劍柄。

他運勁一拔,誰知非但沒能拔出神劍,反而從劍柄中湧出一股絕強絕狠的力量,震得胸口發悶,一口鮮血「噗」地噴出。

賀治章見狀哈哈大笑道:「無知小兒,蒼雲元辰劍尚未煉成,你強行去拔只會引來劍靈反噬!」

那邊四名天意門弟子也遭遇到青蜂襲擊,不由得左支右拙岌岌可危。

明世勳看到全世鼐和殷紅鵝先後受傷,元世亨也抵不住錦衣會兩大長老的合擊,顯露敗相,不需再要多久,所有人都會再陷敵手。

當初如果不是自己貪功輕信,被錦衣會編造的「蒼雲劍塚」陷阱謊言所欺,他們也不會遭此厄運,想到師弟師妹們面臨危險時仍然不肯捨他而去,他的心中更加羞愧難當。此刻假如能有辦法救出大家,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願意去做。

可是連最初帶給他們一線生還希望的古怪少年,都在賀治章的「萬蜂青天舞」中面臨滅頂之災,自己還有什麼法子能夠力挽狂瀾?

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蒼雲元辰劍寶珠上的時候,心裡突然有了主意。

「小兄弟,拔劍!」他一聲大吼,奮力運掌逼退前方的錦衣會高手,眼角餘光瞥過朝夕相處的全世鼐、元世亨和殷紅鵝,猛咬牙縱身一躍投身在真冥九煞池中!

「明師兄——」全世鼐、元世亨、殷紅鵝睚眥欲裂,齊聲悲呼。

但明世勳已經聽不到了,他的身沉入池中,彈指間就被九煞之氣煉化成為絲絲縷縷的淡金色精氣,吸進到元辰寶珠裡。

「鏗——」元辰寶珠中的劍靈得到明世勳的精血滋補,立時爆發出比剛才猛烈數十倍的呼嘯,那嘯音排山倒海鼓蕩每一個人的耳膜,令人們的心頭不由自主地戰慄,甚而產生臣服膜拜之念。

「不好!」賀治章反應過來,合身飛撲楚天,青蜂魔鉤直掛對方左腦。

然而已經遲了。

一股氣勢澎湃的魔氣從劍柄中湧來,破入楚天的手心,與他體內的梵度魔氣水乳相融合二為一。凜冽的魔意滲入他的靈台,還有千百年的劍靈記憶和無數劍下厲鬼的過往紅塵,在電光石火之間湧上心頭,彷彿成為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一種難以用任何語言形容的滋味與感悟充滿腦海,神思仿似衝破了時間與空間的禁錮,在千古的歷史長河中肆意徜徉。

彈指紅顏,剎那芳華。

楚天的修為境界驀然產生奇妙的變化,全身煥發金色的光暈,散亂的長髮披被霞光逆風飛揚,竟是一舉衝上真階第六層的「藏宇境」!

在臻至這層境界之後,體內的梵度魔氣就能夠真正的形成一座自由運轉的獨立體系,宛如須彌芥子藏納大千,與身外的自然世界天人交感再無隔膜。

楚天不由得發出低沉的吼聲,身上的傷口也在金色光暈的滋養下迅速癒合,功力成倍的增加,丹田真元亦水漲船高,到達了一個嶄新的高度。

「嘩——」他的右手奮力拔出了蒼雲元辰劍,帶起一蓬血紅色九煞冥水。

這柄神劍已在池中矗立六百餘年,此時此刻脫胎重生掙開枷鎖,勢必要在這世上轟轟烈烈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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