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越界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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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9-6 18:25: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600651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36
第六十九章 三鞭(上)
那邊的元世亨、殷紅鵝和全世鼐三言兩語已和南天三鷹說僵,眼看就要動手。

楚天背對他們而坐,這大半年他歷經磨難修為大進,氣質心境都發生變化,三個人專注于南天三鷹,一時竟沒有發現他。

“要打便打,誰怕誰?”殷紅鵝嬌哼道:“這里人多,咱們到城外去!”

殷立單哈哈大笑道:“何必那么麻煩,收拾完你們本少爺還要接著喝茶呢!”

話語未畢他霍然掣出背后的一對鷹翅魔刃騰身越過三張桌面,閃爍著熒熒藍光的鋒刃直劈元世亨。

元世亨不慌不忙舉掌拍出,“啪啪”脆響將鷹翅魔刃震起。

殷立商冷笑道:“敢在本少年面前猖狂,原來是你小子有了點長進!”同樣拔出一對鷹翅魔刃上前助陣。

全世鼐跨上兩步,揮劍斜挑和殷立商戰在一處。

茶館里頓時桌倒椅掀,杯飛碟碎。滿樓的客人見狀驚叫趨避,唯恐被兵刃誤傷。奈何元世亨三人站立的地方就是樓梯口,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下樓,幾十個客人只能拼命往墻角退縮。

楚天訝異地發覺,全世鼐等人的修為有了長足進步。尤其是元世亨,半年多前尚停留在真階第四層,如今赫然已是“藏宇”境界。

但南天三鷹的確也有囂張狂妄的資本,三個人里以殷立閆的修為最高,已臻至真階第七層的納虛境界,其他兩人的實力也與元世亨相當。

十余個回合一過,殷紅鵝首先不敵,被打得香汗淋漓節節敗退。

晴兒坐在桌邊扮鬼臉,悄聲問楚天:“哥哥,你剛才心里想的是不是這位姑娘?”

楚天拿眼橫著晴兒,搖頭道:“胡說八道!”振腕甩出手里的茶盞。

他暗運“天外飛仙”的手法,一只普普通通的茶盞驀地幻化為炫目白光,哧哧銳嘯直射殷立閆后心。

殷立閆正步步逼近殷紅鵝,打算將這丫頭活捉,猛感背后殺氣橫溢不由大吃一驚。

他急忙舍下殷紅鵝,擰腰揮動鷹翅魔刃“叮”地激飛茶盞,頓感到右臂又酸又麻,好似被電流通過了一樣。

“是哪位高人出手,何妨出來一見?!”

殷立閆持魔刃退后三步,目光陰森掃視茶盞飛來的方向。

殷立單和殷立商也停止了打斗,并肩站到他的身邊叫道:“大哥!”

楚天緩緩起身,殷紅鵝首先認出他來,驚喜叫道:“楚兄弟!”

南天三鷹愣了愣,特別是殷立閆,完全沒料到用一只茶盞打得自己右臂酸麻的人竟然是個年紀輕輕的黃衣少年?

但他為人精細,唯恐楚天背后另有高人撐腰,一雙眼睛迅速掃視過四周人群。除了楚天身旁兀自端坐著一個輕紗拂面的小姑娘外,再不見其他可疑之人。

他定了定神道:“小子,你為何要多管閑事?”

楚天剛要說話,猛見殷立閆左手低垂屈指激射出一縷藍芒,直奔自己的咽喉。

楚天心凝靈臺鎖定軌跡,伸出雙指將射來的藍芒夾住,細看之下原來是一枚狀若鷹羽的毒梭。

殷立閆嘿嘿一笑道:“原來是個傻小子!孤陋寡聞了吧,這是我師傅獨門煉制的鷹揚梭,劇毒無比無藥可解。我勸你趕緊找家棺材鋪,再選個地方把自己埋了!”

殷立單鼻子低哼道:“大哥,這小子就交給你照應。那三個天意門的弟子,我和二哥足夠應付。”

楚天沒有說話,默運亙古不化印將鷹揚梭中滲透出的毒氣完全吸納煉化,然后雙指運勁將毒梭“喀吧”扭斷。

“咦?!”南天三鷹滿臉驚詫之色,似乎不敢相信楚天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殷立單叫道:“臭小子,知道我們是誰嗎——南天三鷹!你若識相就乖乖滾蛋,免得惹火了老子死無葬身之地!”色厲內荏之態顯露無遺。

可若是他們三人曉得,就在不久之前楚天將南無八仙之一的不老參仙打到吐血,恐怕再沒有勇氣出言恫嚇。

“南天三鷹?”楚天搖搖頭,蔑然道:“三只扁毛畜生而已。”

他“砰”地一拳擊在桌面上,看似渾不經意,卻已使出了“回光返照”。

剛猛犀利的拳勁如水銀瀉地通過桌腿滲樓板,猛在南天三鷹面前掀起萬丈狂瀾!

南天三鷹尚未回過神來,就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高高震起,眼冒金星氣血翻涌,齊聲驚叫道:“不好!”

元世亨和全世鼐不由被楚天這一記出神入化的拳法深深震撼,曉得分手的半年多里他必定另有奇遇,修成了絕世神拳。

這一拳難就難在如此強大絕倫的氣勁要通過桌子和樓板的傳送,然后爆發傷人。想那木制的桌椅樓板何其脆弱,居然能在楚天的拳勁之下完好無損,無疑對火候的拿捏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殷紅鵝卻沒想那么多,揚眉吐氣道:“扁毛畜生,現在才曉得不好嗎?我看你們騰云駕霧,又翻跟頭又晃腦袋,手舞足蹈倒也快活逍遙。”

聽到殷紅鵝的譏諷,殷立單氣得想吐血,正想彈射一枚鷹揚梭讓這丫頭永遠閉嘴,猛感脖頸一麻已經被人掐住,氣勁透過經脈將他制得動彈不得。

“滾!”楚天隨手一甩,殷立單如皮球般咕嚕嚕翻滾下樓,躺在地上嗷嗷叫道:“臭小子,你等著——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心里想到的卻是,有這句話在先,楚天只要應上一聲,便不好意思再殺自己了。

樓上殷立閆見勢不妙,勉強提氣穩住身形,揮動鷹翅魔刃劈斬楚天,想將對方逼退幾步,即可趁機躍窗而逃。

哪知楚天根本就不用正眼瞧他,反手拔出蒼云元辰劍“鏗”地擊中鷹翅魔刃。

鷹翅魔刃應聲扭曲變形,殷立閆虎口開裂口中吐血,不由得魂飛魄散極力飄退。

“砰!”楚天順勢送上一腳,氣勁封住經脈,一視同仁地將殷立閆送下樓梯,正摔在殷立單的身上。

殷立商聰明得多,徑自騰身企圖撞破屋頂逃之夭夭。

不料腰間猛然一緊,晴兒的閻浮魔鞭如靈蛇出動,小手輕晃道:“我哥哥讓你們滾下樓!”

“咔嚓嚓!”不知撞斷了多少級樓梯,殷立商如疊羅漢般躺在了殷立閆的身上。

三個人噤若寒蟬,再不敢挑釁楚天。

元世亨等人聽晴兒叫楚天哥哥,再目睹她出手,臉上均露出驚異之色

晴兒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走到楚天身邊道:“哥哥,咱們換個地方喝茶吧。”

楚天看看滿地狼藉的茶館,點了點頭,招呼元世亨三人道:“我們又見面了。”

全世鼐臉上泛起笑意,搖頭贊嘆道:“楚兄弟,才多久沒見,你的修為可真是……”

殷紅鵝更關心晴兒,問道:“楚兄弟,這位小妹妹是?”

“她是我妹妹晴兒。”楚天望著他們三人,心里也洋溢起一絲暖意。

晴兒朝三人不冷不熱地點點頭。

元世亨性格隨和也不以為意,說道:“待會兒肯定會有官府的人來,咱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免得多惹是非。”

全世鼐道:“我知道城外有家不錯的茶莊,不如咱們去哪里喝茶吹風。”

其他人均無異議,一行人便離開茶館往城外行去。

路上殷紅鵝關切問道:“楚兄弟,聽說你做了北冥神府的弟子,此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楚天簡略作答道。

“早知這樣,還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天意城呢。”殷紅鵝惋惜道:“說不定你現在已經是咱們天意門的嫡傳弟子了。”

楚天笑了笑道:“是啊,如今你們是正道傳人,我是魔門弟子。”

“無所謂。”全世鼐灑脫道:“家父就曾說過,正道魔門殊途同歸,未必就有多大區別。在我看來,魔教教主林盈虛便稱得上是當今第一豪雄,比起許多名門正派的掌門強多了。”

正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晴兒立刻對全世鼐觀感大改,幾乎是心花怒放地對楚天小聲道:“哥哥,你這幾位朋友還不錯。”

楚天心頭好笑,就聽殷紅鵝道:“說起正魔之爭,剛才我們還聽到了一個消息。北冥神府幽世家的高手幽鰲山和碧洞宗的朱雀真人及門下爆發大戰,最終同歸于盡,朱雀真人師徒八人尸骨無存!”

全世鼐嘖嘖道:“這幽鰲山還真是個狠角色,居然一個人收拾了人家八個,外帶一座舉世聞名的劍陣!這一下碧洞宗顏面丟盡,掌門真人怕是要抓狂了。”

元世亨話少,也忍不住道:“嗯,厲害、厲害!”

楚天怔住了,是誰在將朱雀真人及門下七大弟子喪命的消息在神陸正魔兩道之間廣為散布?但他為何有意無意漏掉了自己和晴兒,看起來隱有保護之意?那么此人到底是何意圖,頗令人思量。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37
第七十章 三鞭(下)
五人走出靜水城向南而行,全世鼐問道:“楚兄弟,你怎么來了這里,莫非也想抱得美人歸?”

楚天笑笑道:“我是路過。你說的,又是哪里的美人?”

全世鼐愣了下道:“你真不知道?一個多月前龍華禪寺的俗家第一高手翼天翔向正魔兩道遍撒金柬,聲稱如果有人能夠從六百年前一代劍魔寒料峭的墓穴之中取得龍華禪寺失落多年的手抄《法楞經卷》,即以愛女翼輕揚相許。不論這人是老是少、是正是邪,只要是個男人就成。”

楚天心頭一動,倒不是為了那位未曾謀面的翼輕揚,而是寒料峭墓穴出世的消息委實令人震撼,他問道:“劍魔墓穴的消息可靠么?”

殷紅鵝道:“當然可靠,如今四面八方正魔兩道的無數高手,都在向晉州風云山聚集——當初你得到了一柄寒料峭留下的魔劍便如此了得,要是有誰能夠進入墓穴,獲得劍魔的再傳神功,豈非可以一步登天?”

晴兒撇著小嘴不屑問道:“這么說兩位大哥哥都是沖著那位翼輕揚翼美女而來?”

元世亨臉一紅道:“不是的。”

全世鼐則坦然得多,回答道:“我們正道五大派的幾位耆宿已經協商妥當,準備聯手開啟寒料峭的墓穴,大伙兒匯合的地點便定在了翼天翔府上,也就是離此只有一百多里地的法門山莊。從那兒前往風云山,便只剩下一千余里的路程。”

殷紅鵝補充道:“那南天三鷹無需多問,也肯定是為了奪寶而來。嗯,說不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打起了翼輕揚的主意。”

晴兒頗不以為然,瓊鼻冷哼道:“翼輕揚算什么天鵝?哪有天鵝等著癩蛤蟆來吃的?”

殷紅鵝撲哧笑道:“小妹妹,這你可說得不對。翼輕揚號稱當今正道第一美女,姿容直追當年的魔教公主林隱雪,她可是各大名門弟子心目中朝思暮想位列第一的夢中情人。”

晴兒低低一哼甩頭不理殷紅鵝,心里邊冷笑道:“什么第一美女,不過就是有幾分姿色而已,居然用自己去換什么勞什子經書,憑什么跟自己的娘親相提并論?”

一行人說說笑笑,毫不覺道路漫長,遠遠就看見一個大大的“茶”字在林間迎風招展。

突然前方路上塵土飛揚,一匹雄峻的棗紅馬風馳電掣向五個人筆直沖了過來。馬上是名女子,手持馬鞭朝著眾人脆生生地叫道:“快閃開!”

“什么人嘛?”殷紅鵝在天意門也是如眾星拱月般的天之嬌女,最看不慣這種刁蠻姑娘,撇撇櫻桃小嘴道:“像她這樣橫沖直撞,也不怕傷人?”

眼看棗紅馬奔近,她手心暗扣一枚銅錢道:“看本姑娘給她點教訓!”

元世亨急道:“小師妹,不可生事!”伸手按住殷紅鵝的纖手。

不料“哧”地聲一道精光飛掠,從那匹棗紅馬的左眼打入右眼穿出。

棗紅馬唏律律悲鳴又向前奔馳數十米,一頭撞向道邊的柳樹。

馬上的少女騰身而起,探手按住馬鞍。棗紅馬頓時站定,隨即身軀晃了晃轟然倒下沒了聲息。

殷紅鵝嚇了一跳,無辜地望著眾人道:“不是我,真不是我,元師兄可以作證。”

“是晴兒。”楚天看得清楚,這丫頭抬手攝起一顆小石子打穿了馬腦。

晴兒哼了聲道:“她過來了。”

果然那個少女怒容滿面噔噔噔邁步走近,手里的馬鞭噼啪作響道:“你們為何害死我的‘寶兒’?”

全世鼐欲待息事寧人,哪知殷紅鵝搶先一步搶白道:“什么寶兒貝兒,死也死了,還能怎么樣,大不了陪你一匹馬就是了。”

少女柳眉倒豎,馬鞭指著殷紅鵝道:“你說什么?你賠得起么?”

元世亨頷首道:“這的確是匹稀世罕見的寶馬,非千兩黃金不能買到。”

殷紅鵝氣不過,甩手拿出一張儲金卡道:“喏,給你一千兩黃金就是!”

少女振腕揮鞭抽向殷紅鵝手里的儲金卡,冷笑道:“誰稀罕?!你陪我的寶兒。”

殷紅鵝急忙縮手,“唿”地聲馬鞭從面前走空。

“丑丫頭,你有沒有教養?”她一怒拔劍,嬌喝道:“你在道上肆意縱馬沖撞路人不說,還動不動就出人,我猜你一輩子也嫁不出去!”

“我丑不丑嫁不嫁關你何事?!”少女毫不示弱,馬鞭倏然回卷:“想打架,別以為自己人多我就怕你,你賠我的寶兒!”

殷紅鵝沒想到對方的馬鞭使得如此迅捷靈動,右手避讓不及,“啪”地脆響嬌嫩的手背上赫然泛起一道血痕。

全世鼐見小師妹吃虧,伸手抓向馬鞭惱道:“這位姑娘,我小師妹已經說過愿意賠你的馬,你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饒?”

“敢搶我的馬鞭?”少女只當眾人要對她群起而攻之,心頭火氣更盛。她手勢一頓,故意讓全世鼐抓住馬鞭,“你可要拿穩了!”

話音落下,全世鼐身軀猛地一震松開馬鞭向后連退三步,長吐一口氣道:“姑娘好修為,全某甘拜下風。”

“以為說句服軟的話就能行了,沒那么容易!”少女心痛愛馬之死,揚起馬鞭劈頭蓋腦抽向全世鼐道:“先捱我三鞭再說!”

“嗖——”一條朱紅色的渾圓魔鞭橫空射到,猛地纏住少女手中的馬鞭向上一甩。

晴兒手握閻浮魔鞭冷然道:“殺馬的人是我,你找錯人了!”

少女猝不及防,又不甘心松手放開馬鞭,便順勢騰身左掌拍向晴兒。

“砰!”晴兒舉掌相迎。少女的身形如乳燕般飛起,手里的馬鞭登時繃得筆直,“咔咔”作響。

楚天可不愿平白無故與人起糾紛,趁晴兒和那少女氣機松動的瞬間一拳擊出。“啵”的一響,閻浮魔鞭和馬鞭雙雙彈起,少女身形后翻落回地上。

她略感驚詫地瞟了眼楚天和晴兒,察覺到這兩人的修為居然比自己更高,再打下去很可能要吃虧。

想到這里少女黑漆漆的眼珠一轉,說道:“小子,敢不敢讓我打你三鞭?不準招架,只能閃躲,不然就算你輸!”

楚天因為是晴兒殺馬在先,因此對這少女甚為忍讓,但見她氣勢洶洶咄咄逼人沒完沒了,也不禁大感頭疼。不過對方終歸只是一個少女,料也傷不了自己,當下仰頭道:“悉聽尊便!”

“且慢!”晴兒卻不干了,問那少女道:“若是我哥哥躲過了三鞭,你待如何?”

少女不假思索道:“我掉頭走人,馬不要你賠了。”

“那么容易?”晴兒冷冷道:“到時候你也得吃我三鞭!”

少女素來性高氣傲,明知這個小丫頭修為高出自己一籌,但怎也不肯輸了顏面,一咬牙道:“好,就這么說定!”

“唿——”她一邊說話,一邊毫無征兆地揮鞭橫抽,動作又快又狠近似偷襲。

但楚天道心圓融,又有菩提明月印守持,根本不可能讓對方偷襲成功。

少女的馬鞭一起,他的靈臺上立即影映出對方的鞭路,當下察覺到這一鞭非但凌厲,而且應該藏有至少七式極為厲害的后招,端的是名家杰作。只是這少女在力度與火候上稍有欠缺,未能發揮出最大威力而已。

楚天縱身飛起,雙臂微振身軀舒展,凌空橫臥宛若雄鷹翱翔。

少女眼看自己這一鞭要落空,口中嬌叱馬鞭緊繃如槍,飛點楚天后腰。

楚天贊了聲“好鞭法”,挺腰抬升,身體拱起如虹橋飛空,少女的馬鞭剛好從他的腰下掠過。

“一鞭!”殷紅鵝高聲替少女計數。

少女充耳不聞,雙目緊盯楚天身形變幻,馬鞭“唰”地回帶化作滿天光影,猶如萬千柳條飛舞,直教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楚天不慌不忙,將少女的鞭招變化盡收靈臺。

三年斑斕霧山的悟道修行,拜天地為師、以自然為法,千錘百煉出了這套沉魚落雁身法,又歷經一場場惡戰磨礪,早已爐火純青渾若天成。

少女的這式“回風舞柳”固然威力驚人,但對楚天而言依舊是小菜一碟。

為了錘煉身法,他曾經在百丈飛瀑之中日夜苦修,不斷感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水流沖擊,趨虛避實逆流而上。

想那瀑布的沖擊力何等厲害,且身在其中激流洶涌,更非眼前的鞭影所能匹及。

他的身形在空中翻騰閃躍,恰似一羽穿梭于柳林之間的飛燕,輕盈迅捷圓轉如意。無論少女的馬鞭舞得如何密集如雨,始終不能沾到楚天的半片衣角。

“兩鞭!”殷紅鵝看得神采飛揚,“野丫頭,我勸你趕緊認輸吧!”

少女自幼嬌生慣養,人人對她寵愛有加。聽殷紅鵝罵自己是“野丫頭”,不由氣得粉臉彤紅,馬鞭揮出道:“誰說我輸了!”

滿天的鞭影遽然凝煉成束煥放出耀眼精芒,卻由于少女的出手速度委實太快,在空中拖曳出一條縱橫交錯的光影,如蜿蜒曲折的盤山道循環往復無休無止,將楚天的身影緊緊裹住。

“九九龍華路!”全世鼐聳然動容,“你是龍華禪寺的俗家弟子?!”

原來龍華禪寺所在的曉靜峰上,有一條馳名神陸的盤山棧道,緊貼懸崖峭壁憑空搭建,依據山勢盤繞迤邐,共有九九八十一彎,號稱“九九龍華路”,亦暗喻求佛之路需歷坎坷八十一難方能修成正果。

一千八百年前一位龍華禪寺的圣僧便從這條盤山道中悟出至理,自創了這式日后蓋壓天下的佛門鞭法,橫掃魔門群雄殺敵無數。

全世鼎與元世亨雙雙對視一眼,暗自驚異不已。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38
第七十一章 晴天翼輕揚(上)
在全世鼐的驚呼聲中,楚天身形再生變化,忽而如一羽逆風飄舞的黃鶴,忽而如越過激流的金鯉,又忽而似一頭盤桓不去,眷戀故土的鴻雁,剎那間連換十余種身姿,在鞭影里載沉載浮千姿百態,令人看得眼花繚亂咋舌難下!

“我偏不信你還能躲!”少女清聲呵斥,鞭路驀地返璞歸真,凝鑄成一道宏大古樸的光束,更無任何花巧虛招直劈楚天,卻是使出了九九龍華路的最后一式變化“大道通天”!

“唿——”楚天的體內金霧閃爍,電光石火之間在身周隆起一座煌煌光峰。

“啪”地一聲,馬鞭抽擊在不動如山印上爆開一團璀璨流光。

楚天的身軀不由自主地一晃,便見鞭鋒如通幽曲徑竟飛渡金峰迫向面門。

他不假思索張嘴一咬,如魚鷹飛銜間不容發,穩穩叼住鞭梢,順著身勢飛轉方向猛力拖曳馬鞭。

少女做夢也想不到楚天居然還有這樣的怪招,猝不及防之下只覺得一股巨力透過馬鞭傳來,身不由己便向對方身上撞去。要么松手放開馬鞭,要么一頭沖進對方的懷里,少女不由失聲驚呼,即不愿意松開馬鞭,更不敢想象自己和一個陌生少年肌膚相親肢體相纏的情形。

她的修為雖高,實戰經驗卻近乎空白。此刻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變故,心里惱羞怒恨,偏偏拿不出什么好法子。

如此稍一遲疑,嬌小玲瓏的身體便已靠到楚天胸前。她雙頰緋紅渾身發軟,下意識地伸手往楚天的胸膛上一按,試圖將他推開。

楚天嘬唇噴出鞭梢,依舊恪守不用雙手雙腳招架格擋的約定,身軀側轉抬起右臂,猛將少女按來的纖纖柔荑用胳膊牢牢夾在腰肋之間。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倒像那少女要主動摟抱楚天,而被楚天強硬拒絕似的。

少女立足不穩往楚天懷里就倒。楚天看到少女滿臉緋紅驚慌失措的模樣,知道再鬧下去恐怕有輕薄非禮之嫌。他伸手在少女腰間輕輕一扶道:“站穩了!”身形朝后飛縱脫離接觸。

少女懸在空中似是呆住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怔怔注視楚天瀟灑飄落的身影,咬牙切齒道:“臭小子,我跟你沒完!”

冷不防聽得殷紅鵝反唇相譏道:“是啊,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你摟也摟過抱也抱過,不纏住人家,往后怎么嫁人?”

晴兒冷冷道:“別擔心,反正她也沒人敢娶。”

“小丫頭,你說什么?!”眼見少女如被激怒的小貓般又要暴起,晴兒淡淡道:“我哥哥已經被你打過三鞭,如今是你欠我三鞭,看打!”閻浮魔鞭霍然打出,如驚濤駭浪卷涌而去。

猛聽得空中有一道雄渾低沉的嗓音喝道:“誰在欺負我女兒?!”

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身材挺拔氣勢如山,宛若神兵天降一掌擊出!

他的人尚在五十米開外,渾厚澎湃的掌風便已撲面而至。閻浮魔鞭劇烈顫動,招式渙散偏斜一旁。

楚天手疾眼快,左拳按壓腰際蓄勢待發,右拳飛貫而出劃過身前,如長河奔涌天塹橫亙,正是日照神拳中的一式“長河落日”。

“砰!”

楚天的拳風甫一接觸到對方浩蕩的掌勁便即潰散,一條右臂經脈堵塞氣流震蕩。

他毫不猶豫再將左拳打出,如一輪紅日西墜天外,與那中年男子擊出的掌風迎頭相撞。一聲爆響,道邊的一排柳樹喀喇喇折斷拋飛,萬千柳葉如蝶亂舞煞是好看。

楚天的面色發紅猶若醉酒,身形趔趄后退五步,每一步落下都在地上碾壓出一只腳印,由深而淺直至消弭無痕。

他心下不禁為之駭然,若純以掌力而論,這個中年男子的修為尚在朱雀真人之上,即使號稱峨世家第一戰將的峨日照也未必能夠討到半分便宜!

然而楚天不曉得,那中年男子心中的訝異卻遠勝于他。

他剛才雖無意傷人,但畢竟救女心切,這一記“大慈悲掌”卻也使出了六成功力。即使臻至圣階十層“開元”境界的一流高手也難以抵擋。

沒想到楚天年紀輕輕,硬接硬架破解了自己的掌力,所有反應僅僅是血氣上涌后退幾步,隨即便像個沒事人似的。什么時候魔門弟子里出了如此人才?而且看其衣著拳法,十有八九是北冥神府拳法宗師峨日照的門下弟子!

“爹爹!”少女看見中年男子趕到如獲救星,滿腹委屈涌上心頭,指著楚天幾人控訴道:“他們害死了我的寶兒,還仗著人多勢眾欺負女兒!”

“哥哥!”那旁晴兒左手按住楚天背心,輸入一道魔氣助他平復翻騰的氣血,右手揮鞭便欲擊出。

“不要動手!”全世鼐急忙縱身擋在兩撥人之間,向中年男子必恭必敬地抱拳問候道:“請問您可是翼天翔翼師叔?小侄全世鼐,是天意門弟子,與師弟、師妹奉家父之命前往法門山莊以供調遣。”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道:“莫非令尊便是全享德全大哥?”

全世鼐躬身回答道:“正是家父。”他從袖口里取出一封書信呈給中年男子,接著道:“翼師叔,這是家父給您的親筆信函。”

翼天翔接過書信,看上面的筆跡確實是老友全享德所書,頓時哈哈一笑道:“好險,剛才差一點就大水沖了龍王廟。”回頭招呼少女道:“輕揚,看你瘋瘋癲癲打扮得不倫不類,還不趕緊過來向幾位天意門的師兄師姐問好?”

翼輕揚本以為父親趕到,準能將這群家伙打得落花流水替自己出口惡氣。哪曉得對方報出自己是天意門弟子的身份,而且那個矮墩墩家伙的父親好像是叫個什么“全想得”,跟自己爹爹的交情還不錯。

她倍感難堪委屈,噘起小嘴賭氣道:“他們平白無故害死我的馬,就該向我賠禮道歉!我為什么要向他們問好?”

翼天翔一愣,全世鼐忙將這場沖突的來龍去脈簡略說了。

翼天翔聽完大笑道:“不過是場誤會罷了。你這丫頭太調皮,好端端的為何要離家出走?你騎了寶兒橫沖直撞,若非我一路追來,真不知道還會惹出什么禍事來?”

翼輕揚低下頭,飛快地道:“我不要嫁人!”

翼天翔探手輕撫著愛女亮麗的秀發,苦笑道:“哪家姑娘長大了不要嫁人?相信爹爹,總能為你挑到一位德才兼備的好丈夫。”

“我不要,我不要!”翼輕揚捂住雙耳跺腳道:“我不要嫁人,我不要丈夫,我就不信世上還有誰能及得上爹爹的萬一?”

翼天翔嘆口氣哭笑不得地道:“你這丫頭怎地胡說八道,也不怕教人笑話。”側目望向楚天和晴兒道:“你們兩位可是北冥神府的弟子?”

楚天卻沒全世鼐等人那么客氣恭謹,淡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翼天翔微微一笑道:“我與峨日照也曾有一面之交,你們來晉州怕也是為了劍魔遺藏吧?翼某曾有言在先,此次不論誰能替龍華禪寺取回失落了六百多年的《法楞經書》,不論身份來歷我必有厚報。如今法門山莊群豪畢集,兩位何妨一同前往共襄盛舉?”

“道不同不相為謀,閣下好意敬謝不敏。”除了像全世鼐這般患難與共性情率真的朋友,楚天殊不愿和那些正道人物攪合在一塊兒。基于對朱雀真人那樣滿口除魔衛道的老雜毛的認識,他對這位滿臉慈愛、神威凜凜卻要用自己女兒做交易的父親也毫無好感,甚至可以說十分不屑。

翼天翔微露失望之色,目光掃向楚天背后所負的蒼云元辰寶劍,頷首道:“也罷,好在殊途同歸,或許在劍魔墓藏之中,我們還會相見。”

殷紅鵝依依不舍道:“楚兄弟,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

楚天點點頭道:“山水有相逢,等下回見面,我再請你們喝茶。”

元世亨明白楚天的心思,猜想他是不愿與法門山莊之中云集的正道老古董們搭上關系,于是抱拳作別道:“還是那句話:后會有期!”

楚天向眾人還了一禮,攜著晴兒揚長而去。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沒入靄靄暮色中消失不見。

翼輕揚心中的憤怒尚未平息,又不自禁地羨慕起楚天和晴兒來,能夠自由自在地浪跡天涯,想去哪兒便去哪兒,那才是自己理想的生活啊。誰愿意錦衣玉食卻像只籠中的金絲雀,一點不得自由。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頗有些天涼強說愁的心境。這次離家出走,不過短短半天時間就宣告失敗,但那種騎馬飛奔自在馳騁的快樂,卻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

還有……那鐵板似的冷面少年與自己的三鞭之約,雖然輸了,但那場痛快淋漓的激斗卻是自己從未經歷的。平時在家中,那些尊長和同門師兄弟們雖然也時常和自己切磋較量,可一個個都假意相讓,越打越沒勁。

對了,那個少年叫什么名字?好像他姓楚,是北冥神府的弟子。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丫頭特別討厭,處處和自己過不去不說,還害死了自己的寶兒。這筆賬,可沒那么輕輕巧巧一筆勾銷。

他們好像也會去風云山尋找劍魔寒料峭的遺藏,到時候自己一定有機會,把這筆債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翼輕揚自顧自地默默想著心事,不覺跟隨眾人回到了燈火通明的法門山莊。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39
第七十二章 晴天翼輕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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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鏡卸紅妝,素手摘花黃。

明鏡裡那一張舉世無雙的明艷容顏在翼輕揚的手底慢慢蒼老,一層層精妙絕倫的易容手法,將她在一刻之間變作了白髮蒼蒼滿面皺紋的老嫗。

這是翼輕揚娘親的絕技,她不過只學到了一點皮毛,但也足夠應付。

屋外不停傳來高朋滿座的喧囂,翼天翔身為東道主,正在前廳熱情款待來自神陸十三州的正道群雄。

龍華禪寺的覺渡大師來了,天意門長老袁換真來了,碧洞宗玄武真人來了,禹余天長老蘇智淵來了,就連正道五大派中一向最為神秘最為低調的海空閣也有長老出席……

爹爹很忙,沒空管她。

明天,就是傳聞之中劍魔遺藏出世的日子。據說寒料峭在羽化飛昇之前,將他自創的一式「天下有雪御劍訣」畫在了一支銀色卷軸之上。就是這支卷軸,引來了不知多少人的窺覷與貪念。

六百年前,天意門的掌門依山曉,碧洞宗的掌門夢覺真人,再加上禹余天的掌門洞天機,彼世正道三大派絕頂高手與劍魔寒料峭決戰於風雲山巔,激鬥九天九夜難分難解。

最終在第十日上天降大雪,寒料峭參悟聖階巔峰奧義,心融天道祭出一式「天下有雪」,令天地變色風雲戰慄,三大掌門兩死一傷全軍覆沒。

此戰之後寒料峭得參大道飛昇而去,卻在風雲山頂留下了一塊石碑。

碑上有言道:「秋水連天,白鳥出沒;六百華年,再證前緣。」

屈指數算,到明天便是距離六百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曠古大戰整整六百年的大日子。誰不想得到劍魔真傳?即使雲集於法門山莊的正道名宿,也莫不希望能夠從寒料峭遺留下的那支卷軸中參悟出「天下有雪御劍訣」的奧妙,從此叱吒神陸無敵於四海八荒。

翼輕揚早就聽說過這個故事,她原本以為這種打打殺殺爭來搶去無事生非的無聊事體跟自己扯不上任何關係。然而父親的一個突然決定,自己便成了一堆人打殺爭搶無事生非後的綵頭。自己的命運和未來,就這樣在某個時刻突然同一部名叫《法楞經書》的勞什子佛經綁在了一起。

荒唐,憑什麼自己一定要嫁給那個能將《法楞經書》奉還龍華禪寺的傢伙而不必在乎他是誰?翼輕揚當然清楚父親對師門的感情與忠誠,但這不代表他有權力把自己當件禮品白送人!

剛才在酒宴上,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無數雙驚艷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身上。他們都是聲名鵲起的正道俊彥青年翹楚,每人都擁有一份光輝的履歷和顯赫的家世。

父親還特別向他介紹了那個名叫洞寒山的傢伙,那個馬臉搭配長鼻子加小眼睛的傢伙神氣活現極了,彷彿不論誰家的姑娘嫁給他都是高攀。

翼輕揚勉強跟這傢伙說了兩句話:一句是「你好」,另一句是「再會」。然後她就華麗地敗退,很淑女地推說身體不適早早回房休息。

但她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或許父親心目中所謂德才兼備的乘龍快婿明天就會隆重揭曉。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翼輕揚渴望的是一場天崩地裂的邂逅,海枯石爛的相守,還有風花雪月的浪漫。

所以在梳妝台前小坐片刻,她就下定決心再次出逃。

她要親自前往劍魔遺藏尋寶,斷了所有臭男人的念想。

什麼「天下有雪御劍訣」,什麼魔門至寶、不世絕學,她統統瞧不上。

她要拿到那本破經書,然後在所有人驚詫的眼神中,將它像垃圾一樣丟給龍華禪寺的老和尚。

想到這裡翼輕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縷得意的微笑,卻聽見屋外響起趙嬤嬤的提醒道:「小姐,你既然身體不適,就早點安歇吧。」

翼輕揚的秀眉不經意地蹙了下,知道如果想順利完成自己的絕大計劃,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門外那個形影不離跟著她的趙嬤嬤。

趙嬤嬤是法門山莊的老家人,修為不算高,但三招兩式之間自己也無法制服她。只要這位老太太張嘴叫上一聲,不免萬事皆休。

父親說過:逢強智取,遇弱活擒。

翼輕揚從小就很聰明,只是有時候喜歡偷懶不怎麼愛動腦筋而已。

她很快便有了主意,迅速脫去外衣吹滅火燭躺到了床上。

過了一小會兒,她朝著門外的趙嬤嬤叫道:「嬤嬤,我口渴——」

趙嬤嬤推門入屋點亮蠟燭,倒了一杯溫水拿到床前,看見縮在被窩裡的翼輕揚裝扮成了自己的模樣,不由呆了呆道:「小姐,你又胡鬧了。」

翼輕揚嘻嘻一笑,坐起身伸手接過杯盞,卻故意失手打翻,大呼小叫道:「哎呀!」

趙嬤嬤不知有詐,連忙彎腰收拾。冷不丁胸口一麻,已被翼輕揚暗算。

她剛想呼叫,翼輕揚運指如風又連點她十一處要穴。趙嬤嬤的身體一軟倒在床上。

翼輕揚迅即起身脫下趙嬤嬤的外衣換到自己身上,又將她抱入被窩裡,輕輕笑道:「嬤嬤,你代我在這兒舒舒服服睡上一宿,謝謝啦!」然後不理趙嬤嬤無奈的神情,揚手帶滅燭火,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了門。

門外天氣晴朗,海闊天空。若非擔心被旁人發覺,翼輕揚真想縱情地放歌,或者像隻鳥兒似地飛上屋頂翩翩起舞。

現在,她只能學著趙嬤嬤老態龍鍾的模樣,步履蹣跚地走出幽靜的小院。

果不出翼輕揚的預料,沒有人會留意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老僕婦。她順風順水地走出山莊,身後的燈火與喧嘩變得越來越遙遠。

確定左右無人,翼輕揚御風而起朝風雲山方向飛去。

天色微明時她已飛出將近一千里,前方一座巍峨雄峰如擎天柱石高聳如雲,在連綿起伏的山巒之間仿似鶴立雞群卓爾不凡。

「那想必便是風雲山。」翼輕揚從未御風飛過這麼遠的路,正感疲倦無聊之際,遠遠望到那座山峰,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她加快身速,便看見山頂層雲繚繞,清晨微光之下黑壓壓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在人群中央,原本有一塊突兀高達百米的山石被人以鬼斧神工之力削得平滑如鏡,上面銀鉤鐵劃用劍鋒刻下兩行十六個大字:「秋水連天,白鳥出沒;六百華年,再證前緣。」

雖然隔得仍遠,翼輕揚依舊能夠感到一股蒼勁遼闊氣象從這巨碑之上撲面而來。

更為玄妙的是這塊石碑竟依稀煥發出一團純白光暈,融合著四周雲氣汩汩流淌,碑上的字體亦正在幾不可察覺的漸漸變色,發出脈脈銀芒。

翼輕揚凝眸俯瞰,從圍聚在峰頂的數百人衣著打扮來看,多半是邪魔外道。這本也是意料中事,此刻正道群雄多半聚集在法門山莊整裝待發,提前抵達風雲山的多是些閒雲野鶴又或不入流的正道小門派弟子。

但一圈仔細掃視下來,她並未在人群裡尋找到楚天和晴兒的蹤影,芳心之中未免有點小小的失落。

不過翼輕揚還是發現,峰頂上儘管人聲嘈雜,但三五成群或按門派站列或與親友相聚,各大勢力涇渭分明。

她在人群裡認出了南無仙府的血羽老仙,北冥神府哥舒世家的家老哥舒曉冕,還有豐都天府七大公子之一雪白塵……爹爹說過,他們都是魔道成名已久的人物,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絕不可輕易接近。

因此翼輕揚遠遠避開這些人,在峰頂飄落下身形,混入一群衣著怪異的魔門豪客中,小心翼翼地留意四周動靜。

忽聽身旁有個中年男子低聲問道:「靳兄,你看見沒有?三大魔府的高手均已現身,就差魔教的人尚未到場。待會兒正道五大派的高手也會來,只怕今天要有一場大戰。咱們最好躲遠點,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那被稱為「靳兄」的魁梧漢子低笑道:「我巴不得他們能打起來,這樣才好渾水摸魚。不然有這些正魔兩道的頂尖人物在,還有咱們兄弟什麼事?」

「未必,」旁邊又有個裝扮妖艷的少婦插嘴說:「實力固然緊要,可更關鍵的是有沒有這份運氣和緣分!我就不信寒料峭會教正道的那些兔崽子輕易得到他畢生參悟的魔功絕學!」

姓靳的魁梧漢子笑道:「真舞孃說得不錯。嘿嘿,聽說龍華禪寺俗家第一高手翼天翔遍撒金柬,號稱誰能完璧奉還《法楞經書》,就將愛女嫁給他。他的那個寶貝女兒翼輕揚……嘖嘖,正道第一美女名不虛傳啊,那細皮嫩肉、那櫻桃小嘴,讓人看了就想——嘿嘿,嘿嘿!」

翼輕揚聽得玉頰發燙,芳心恚怒道:「這魔頭好生可惡,稍後進到劍魔墓穴之中,我定要找個機會讓他嘗嘗苦頭,也好曉得本小姐的厲害!」

「得了吧,就憑你靳快活也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小心磕碎了滿嘴大牙。」先前說話的中年男子低低譏諷。

「咱們逍遙二聖彼此彼此,我吃不上天鵝肉,你白風流也同樣休想。」靳快活也不生氣,呵呵笑道:「不過,若能得到劍魔遺寶,尤其是那式『天下有雪御劍訣』那就另當別論了!」

那真舞孃擠在兩人當中,水汪汪的眼睛秋波流轉,媚聲道:「果真如此,你們兩個沒良心的,可莫要忘了小妹呦。」

靳快活和白風流不約而同笑了起來,那神氣仿似劍魔遺寶已盡在囊中。

正這時猛聽有人叫道:「快看,石碑上又生出新的字來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40
第七十三章 冰風谷(上)

翼輕揚急忙踮起腳往那碑石看去。她的前面人頭攢動,幸虧石碑極高並未被遮擋住視線,只見碑上緩緩有浮現起兩行銀白色的大字:「紅日當空,天下有雪;冷月東昇,冰融雪消。」

旁邊靳快活皺眉道:「寒老魔在搞什麼鬼?紅日當空,豈會有雪?冷月東昇,焉能融冰?這兩句話違背常理,狗屁不通。」

翼輕揚也在揣摩這兩句話的意思,不經意中看見遠方天地交際線上,一輪旭日正噴薄而出,頓時心靈福至道:「我明白了,紅日當空指的是正午時分,冷月東昇則是天黑以後。也就是說劍魔的墓穴會在中午開啟,一到夜裡便即關閉,而且墓穴中的所有物事都將不復存在!」

想到了這裡她的唇角不覺逸出一抹自得的笑意:「什麼逍遙二聖,不過是兩個大笨蛋,就讓他們胡思亂想去罷!」

然而事與願違,石碑一側傳來豐都天府雪白塵的嗓音道:「大夥兒都瞧見了,劍魔墓穴中午的時候就會打開。屆時有緣者得之,無緣者失之。不過……稍後正道五大派的高手便將趕到,他們自詡是替天行道,斷不會讓劍魔遺寶落入咱們手裡,只怕免不了有一場廝殺。」

「若論單打獨鬥,在場諸位自然不懼。不過正道五大派擺明了是要聯手而動仗勢欺人,倘若咱們各自為戰難免會被分而治之各個擊破。以我之見趁著此刻,咱們魔道群豪也不妨結成聯盟,公推出一位領頭的盟主,才好跟正道周旋!」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就有人叫道:「雪兄所言極是,群龍無首便是烏合之眾,如何鬥得過正道的那班老雜碎?豐都天府威震神陸,您身為七大公子一德高望重。論資歷、論威望、論修為,這盟主之位都當之無愧!我舉薦……」

「哈哈,真正好笑!雪老弟,你從哪兒找來的托?當咱們都是傻瓜麼?」

血羽老仙不等那人把話說完便揚聲大笑起來:「論資歷、論威望、論修為,這盟主之位都當之無愧--好大的口氣啊!」

雪白塵冷冷一笑道:「殷歸巢,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雪某雖然不才,可論修為勝你一籌倒也綽綽有餘!」

翼輕揚聞言心裡暗笑,這群魔頭個個爭強好勝,再凶狠也不過是一盤散沙。

果然七嘴八舌譏嘲叫罵了一陣,結盟之事依舊不得要領。哥舒曉冕看南無仙府和豐都天府的兩派勢力吵得不可開交,索性高高掛起隔岸觀火,心裡卻盼望他們鬧得越僵越好,屆時自己便大可兩邊漁利立於不敗之地。

忽聽空中遠遠傳來隆隆呼嘯,西北天際層雲跌宕,兩百餘名正道高手聯袂而至。最前排赫然便是龍華禪寺的覺渡大師、天意門長老袁換真、碧洞宗玄武真人、禹余天長老蘇智淵與海空閣長老梵一清,五大正道名宿並駕齊驅聲勢驚人。

後面五派弟子列成縱隊緊緊相隨,還有許多五大派之外的正道門派亦有高手出席,浩浩蕩蕩宛若一條長龍飛掠蒼穹。

所有的爭吵登時停止,峰頂變得鴉雀無聲。數百魔門高手無不舉首相望,心中或多或少生出震撼之情。

在龍華禪寺覺渡大師的身後,有一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便是法門山莊的莊主翼天翔。論修為聲望,他尚在覺渡大師之上,卻甘願退居其後。此刻他的目光在峰頂群雄中急速搜索,卻又幾不可察覺地流露出一絲焦灼。

「爹爹是在找我。」翼輕揚仰望父親赫赫風采,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無比的自豪與驕傲,險些便衝出人群迎向正道人馬。

但她最終忍住了--她要證明給父親和所有的人看:自己,翼輕揚,也是個能做成驚天動地大事的奇女子!

轉念之間空中的兩百多位正道高手依次降下身形,飄落在風雲山頂。

一邊是四五百名魔門高手,一邊是兩百餘位正道弟子,雙方壁壘分明劍拔弩張!

「好威風啊!可惜雪某不是被嚇大的!」突然一記陰冷的笑聲打破峰頂寂靜,雪白塵儼然以魔道代言人的身份自居,「自古正魔兩道水火不容,何以各位如此熱衷於劍魔遺寶,豈不怪哉?」

剛才還和雪白塵鬥得面紅耳赤的血羽老仙亦喈喈怪笑道:「莫非覺渡大師也想改換門庭棄暗投明?果真如此,老夫歡迎之至!」

「胡說八道!」碧洞宗的玄武真人天生一副黑臉,聞聽雪白塵和血羽老仙的冷嘲熱諷,頓時面色一沉更加嚇人。

禹余天的長老蘇智淵脾氣就好得多,微笑道:「玄武真人何必動怒?誰不曉得我們正道五大派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焉會貪圖劍魔遺寶?只是本門的先掌門洞天機、還有天意門的依掌門都慘死在寒料峭的劍下,連龍華禪寺的鎮寺至寶《法楞經書》也被這魔頭竊為己有。如今劍魔墓穴出世,我等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雪白塵嘿然道:「久聞蘇長老舌燦蓮花口若懸河,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不過誰能搶到劍魔遺寶,還得手底下見真章!」

話音落下,就聽天意門長老袁換真寒聲喝道:「哥舒戰在哪裡?!」

這一聲猶如炸雷,在群山之間嗡嗡迴盪,震得人心頭猶如鼓槌直敲。

許多人都聽說過哥舒戰為父報仇刺殺了天意門長老曲陰陽的事,聽袁換真這一開口,便知好戲開鑼。

哥舒曉冕本想韜光養晦,不料袁換真直接殺上門來。他心裡罵死哥舒戰,咳嗽聲裝糊塗道:「不知袁兄有何見教?」

袁換真道:「哥舒戰與曲師弟與殺父之仇,一心報仇雪恨本沒有錯。但這小子不敢正大光明地登門挑戰,卻使出卑鄙伎倆易容更名混入天意門,拜在了曲師弟門下。曲師弟待他視若己出,恩重如山。哪知這畜生狼心狗肺,竟佯裝走火入魔,誘使曲師弟出手相救。曲師弟不知有詐,不惜耗損真元助他度劫。這畜生趁機下手刺死曲師弟,還割下他的首級連夜出逃……真是無恥之尤。」

無數目光朝哥舒曉冕射來,他老臉再厚也不覺有些尷尬。

魔門人物行事講求隨心所欲無所不用其極,但畢竟也有些章法鐵律。譬如弒師叛門便是大忌,畢竟誰也不想自己收的弟子,有一天忘恩負義把師傅的腦袋也一併收割了。如此一來,天下豈不大亂?

也有如血羽老仙之流對此倒滿不在乎,甚而頗為欣賞哥舒戰的堅忍陰狠。但天意門找上北冥神府,春風吹皺一池水干自己鳥事?便也閉嘴不言,樂得看熱鬧。

哥舒曉冕只好乾笑幾聲道:「袁兄恐怕誤會了,這是哥舒戰自作主張,事先哥舒世家毫不知情,事後也頗不以為然。」

說著靈機一動又道:「他回到北冥城後,即被幽冥郡主倪珞珈刺瞎了雙眼,也算是罪有應得!」

這一番話八面玲瓏,不著痕跡地把責任全推到了哥舒戰本人頭上,說不定就此替自己去除了一個心腹大患。

袁換真愣了愣,沒想到哥舒曉冕居然如此的「光明磊落」。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畢竟害死曲陰陽的不是哥舒曉冕而是哥舒戰,他倒不能再加逼迫了。

這時候巨碑上的文字如霜雪般緩緩融化消失,整座碑體釋放出愈發絢麗的光華,化作了一扇通向虛空的傳送門。

「門開了,門開了!」

人群裡響起此起彼伏的鼓噪,許多人兩眼放光緊盯光門蠢蠢欲動。

哥舒曉冕趁機解困,說道:「各位,劍魔墓穴只開放短短半日,時間有限不容耽擱。無論有何恩怨,不妨暫時擱置,咱們先進墓尋寶!」

這話說到了許多人心裡去,頓時不少聲音響應道:「對,尋寶要緊!」

血羽老仙森然道:「覺渡大師,你怎麼說?」

覺渡大師並非領軍之材,不由自主回頭望向翼天翔。

翼天翔低聲道:「各位道友,峰頂群魔雖是烏合之眾,但人數眾多且均為窮凶極惡之徒。一旦發生衝突,雙方必定死傷慘重。何況魔教人馬始終沒有現身,更需防備林盈虛居心叵測,坐收漁翁之利。」

海空閣的長老梵一清頷首道:「不錯,這些魔頭總有惡貫滿盈之日,也不必急於今日。」

聽眾人這麼說,覺渡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若能不起刀兵,避免無謂流血,那是再好不過。翼師弟,便由你出面和他們交涉吧。」

翼天翔點點頭,揚聲道:「雪兄、殷兄、哥舒兄,我們正道人馬從石碑東面進入,各位便率領門下自西而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進入劍魔墓穴之後,各行其是各安天命,三位可有異議?」

雪白塵望著閃閃發光的傳送門早已心癢難熬,當即說道:「好,就這麼辦!」

血羽老仙雖不滿雪白塵越廚代庖,但也想盡早進入劍魔墓穴找尋傳說中遺寶,當下嘿嘿一笑道:「如此甚好。」

就這樣雙方迅速達成協議,人人心中所想均是劍魔寒料峭留下的那支「天下有雪御劍訣」卷軸。

唯有翼輕揚,念念不忘的只是那部《法楞經書》。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41
第七十四章 冰風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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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清的岔道,數不清的洞穴,頃刻間翼輕揚周圍的人就像中了魔法般消失一空。

她的前後左右是一座座聳入雲霄的冰崖,空曠的幽谷犬牙交錯彷彿永遠不會有盡頭。鋪天蓋地的風雪籠罩著這片白茫茫的世界,人在其中顯得無比的渺小。

翼輕揚已經無法御風飛行,狂暴的寒流像冰刀一樣不斷襲來,迫使她要時刻全力以赴地運功抗禦,否則即使不被凍僵也會被風刃霜刀切割絞碎!

她曾親眼看到逍遙二聖試圖強行御風,可身形剛剛離地十米,就被一道突如其來的狂飆轟得凌空翻轉吐血飛跌!

相形之下,老老實實地步行反而安全些。或許,這就是寒料峭故意在這片冰風虛境中設立的法則,要每個人都似沒頭蒼蠅一樣,在一座座迷宮似的幽谷中摸索找尋,就算是聖階的人物也不例外!

並非說,沒有人能夠破解冰風虛境的禁制。但那些有實力破解的人,修為至少在聖階第十三層境界以上,業已窺見天機初悟大道,根本不需要再借助劍魔遺寶。

天地間瀰漫著濃烈的寒霧,像一團黏稠的液體在汩汩流淌,使得翼輕揚每邁出一步都感覺異常吃力。而且她的靈覺完全受阻,靈台上只能映射到方圓十米的景物,而視線更是難以觸及到十步之外!

這是什麼鬼地方?

翼輕揚起初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的人聲,如同從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傳來。但走出約莫半個小時以後,就再也聽不到風雪之外的其他聲音。仿似,偌大的冰天雪地裡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遇到這種事已經夠糟糕的了,可接下來兩個多鐘頭裡翼輕揚才發現,原來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如萬箭齊射般從天而降的冰雹、如幽靈般從洞穴中飄出的致命寒罡、如匹練般迎面襲來的冰風暴,還有濃霧裡若隱若現的冰精雪靈,以及完全迷失方位不知身在何處的冰谷迷宮……

翼輕揚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可有時候實在躲不了逃不過,便只能拼盡全力地去抵擋去化解。於是很快她就感到自己累得要散架了,雙手雙腳越來越不聽使喚,心裡頭不由恨死了寒料峭。

幸好寒料峭已經飛昇了六百年,否則依著翼輕揚的脾氣,肯定要將這糟老頭子渾身堆上冰雪,便似個雪人般在山谷口被凜冽寒風吹上個七天七夜,直到凍成豬頭肉才肯罷休。

但現在她也只能想想而已。一雙雪白細嫩的小手凍得紅彤彤的,像十根胡蘿蔔醜也醜死了。

忽然翼輕揚依稀聽到背後有人聲。她不覺一喜,在這片空空蕩蕩的虛境裡,一個人行走好無聊,哪怕遇到頭豬也好,至少可以抱著它取取暖吧。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想看看來人是誰。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走來。但那個人聲依舊在耳畔迴盪,卻被狂風吹得模模糊糊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有人嗎?」翼輕揚運氣問道:「是誰在那裡說話?」

「有人嗎,是誰在那裡說話?」後面茫茫雪霧中有個一模一樣的聲音重複道,宛若她的回音。

「什麼人鬼鬼祟祟,出來!」翼輕揚有些惱怒。

「什麼人鬼鬼祟祟,出來!」

「跟屁蟲!」

「跟屁蟲!」

「我說你是跟屁蟲!」

「我說你是跟屁蟲!」

幾輪交鋒對方陰魂不散地鸚鵡學舌,翼輕揚忍無可忍,「嗆啷」拔出背後斜插的「素女仙劍」,長達兩尺的銀白劍穗迎風飄舞,劍鋒指向人聲傳來的方向道:「再敢學上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頭!」

誰知那人一點兒不怕,照舊惟妙惟肖地模仿道:「再敢學上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頭!」

翼輕揚心頭一動,試著道:「我是豬頭!」

「我是豬頭!」那聲音繼續鸚鵡學舌道。

翼輕揚聽了差點笑出聲來,才知道那傢伙只是學人說話,卻完全不明白其中意思。

她的怒氣瞬消,將素女仙劍收入鞘中道:「出來吧,我不會傷害你。」

「出來吧,我不會傷害你。」

從濃霧裡徐徐浮現出一道凌空飄動的白色身影,狀似一羽鸚鵡,卻是一團寒罡精氣所化,如雲氣般並非實體。

它似乎對翼輕揚仍有一些畏懼,並不敢過分靠近,卻用一雙好奇的小眼睛不停地打量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話一出口,翼輕揚就曉得自己白問了。

果然,那小東西不假思索地回應道:「你叫什麼名字?」

翼輕揚啼笑皆非,向它伸出手掌道:「過來吧!」

「過來……吧?」小東西猶豫了下,察覺翼輕揚對自己毫無惡意,才撲騰著翅膀飄了過來,小心翼翼停落在她的掌心上。

「真可愛——」翼輕揚捧起小東西,仔細打量它雲絮般柔軟的雪白羽毛,托在手裡輕飄飄的感覺不到一點份量。

「真可愛——」小東西揚起小腦袋瞧著翼輕揚說。

翼輕揚笑了,摸摸它的小腦袋忽地靈機一動道:「有了!」

「有了!」小東西學得一字不差,卻也不去管到底有了什麼。

翼輕揚忍著笑,凝視小東西宛若兩顆鑽石般璀璨的眸子,一字字道:「羽兒——」

「羽兒,」小東西好像從翼輕揚的眼神裡領會到了什麼,又一次念道:「羽兒——」

翼輕揚纖手指向自己的心口,「輕揚——」

羽兒這次似乎有點懂了,它偏著小腦袋想了想,叫道:「輕揚!」

翼輕揚歡喜地捧起羽兒,在它額頭上親了親,不禁失聲道:「啊,好冰!」

「輕揚好冰、輕揚好冰——」羽兒似乎很享受翼輕揚的親吻,歡快地在她掌心裡撲騰翅膀,「唿唿」帶起刺骨的寒氣。

翼輕揚黑漆漆地眼睛閃了閃,問道:「羽兒,你知道劍魔墓穴在哪裡嗎?」

「羽兒,你知道劍魔墓穴在哪裡嗎?」羽兒彷彿沒有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還在興致勃勃地自顧自學人說話。

就在翼輕揚心頭微感失望之際,羽兒忽然躍出她的手掌,一面飛一面反反覆覆叫道:「羽兒,你知道劍魔墓穴在哪裡嗎……」

翼輕揚怔了怔,旋即醒悟過來,欣喜讚道:「羽兒真乖!」

當下羽兒在前忽高忽低地飛著,翼輕揚在後面緊緊相隨。

翼輕揚驚喜地發現,山谷中的寒霧、風暴、冰雹、精靈,乃至錯綜複雜的岔道,對於羽兒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儘管它的雙翅完全舒展也不可能超過一米,卻蘊藏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只是隨意地輕輕一扇,帶動起的罡風便能令山谷中所有那些令自己頭疼的東西競相辟易、趨避不迭,輕而易舉地辟出一條康莊大道。

更神奇的是它彷彿對冰風虛境內的各種存在都擁有強大的威懾力。那些冰精雪靈完全不敢靠近,連可怕的冰風暴在這小東西的面前都必須繞道而行。

想想也是,它能在自己飛起來都感到十分吃力的冰風虛境中從心所欲地翱翔盤旋,這道行豈是一般?

現在翼輕揚唯一擔心的問題,就是羽兒是否真能將自己引到劍魔墓穴。

突然,羽兒懸停在空中,全身羽毛有若實質地聳立起來,一雙小眼睛綻放駭人的銀芒緊盯著前方的天空,口中「咕咕」低吼顯然焦躁不安,像是察覺到有某種危險正在臨近。

翼輕揚芳心一凜,拔出素女仙劍全身戒備,但寒霧極大地限制了她的靈覺探視空間,以至於什麼都沒能察覺到。

就在她心生詫異之際,前方的濃霧猛烈翻滾,如波浪般盪開。一頭身高超過三米,體長不下十米的龐然大物如同一座移動的冰山向翼輕揚撞來。

它的模樣與野牛相似,但頭頂並排長著三隻犄角,一隻在額頭中央,另外兩隻分別在耳側。它完全不是血肉之軀,卻似半透明的冰雕,甚而連體內的五臟六腑也能夠隱約看清楚。

在這頭冰雕魔牛的脊背上,赫然俯臥著一道人影,左手緊緊握住它額頭的犄角,而面部朝下難以辨別相貌。

冰雕魔牛望見翼輕揚,非但沒有減速避讓,反而發出隆隆嘶吼速度驟增,看樣子是想將她直接撞飛出去。

「開玩笑,我會怕你這頭蠻牛?」翼輕揚剛想縱身掣劍好好教訓一下這傢伙,上空的羽兒猛然發出一聲雷鳴般的低沉怒吼。

「哞——」它的身體驟然膨脹變化,在彈指之間變作了又一頭冰雕魔牛,而且無論體型神態均都與迎面奔來的那頭一模一樣,仿似一對孿生兄弟!

「羽兒?!」翼輕揚瞠目結舌,有些懷疑是不是應該趕緊給這小東西改名?

「轟——」猶如兩顆行星激撞在了一起,波波的雪霧寒冰肆虐擴散。

翼輕揚的身形不由自主被帶飛到半空。地面上裂開一條條呈現發散狀的溝壑,兩側山崖不斷有碩大的冰石如蝗墜落。

羽兒向後彈飛,渾身寒霧「哧哧」升騰,重新顯現出真身。

那頭冰雕魔牛也吃虧不小,它一聲痛吼背脊上的人被拋飛而出,身軀如同小山般倒了下來,在地上翻滾數圈才又站了起來,「嗚」地聲從翼輕揚腳下風馳電掣而過,轉瞬消失在濃霧深處,惟有沉悶的蹄印宛若雷聲隱隱迴盪在山谷間。

「羽兒?」翼輕揚的嬌軀在寒罡中如風擺荷葉飄曳不定,奮力向那小東西靠近。

突然,她的目光被那條從冰雕魔牛背脊上拋飛而起的身影所吸引,驚異莫名道:「怎麼是這傢伙?」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42
第七十五章 樹上風光(上)

楚天和晴兒一直等到峰頂的正魔兩道高手陸陸續續全都進入了冰風虛境之後,才姍姍來遲地穿越過光門。

捷足先登固然不錯,但成為眾矢之的卻非楚天所願。

他非常清楚負在自己身後的這柄蒼雲元辰劍,對進入到冰風虛境中尋求劍魔遺寶的所有人來說,會有怎樣難以抗拒的誘惑力。又有誰能保證,它不會是那把能夠開啟寒料峭墓穴大門的金鑰匙?

事實也果真如此,當楚天和晴兒通過傳送光門踏入冰風虛境之後,幾乎沒有受到眼前惡劣環境的絲毫影響。

元辰寶珠猶如龍回大海,通體煥放璀璨的雪白光華,彷彿一道道照亮黑夜的閃電穿透濃霧,令楚天和晴兒根本不必舒展靈覺,也不用功聚雙目,就能輕輕鬆鬆看清楚幾百米外的景物。

它不停地飛速轉動,宛若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躺在母親的懷中,如饑似渴地吸納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充沛寒罡。而它的內部虛空,也似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似乎再多的寒罡也不足以填滿。

蒼雲元辰劍的元氣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在恢復,在攀升,元辰虛境中的裂縫與傷痕幾近徹底修復。無數的祥雲流光在虛空中歡呼雀躍,騰夭飛舞。

楚天透入一縷靈覺,依稀感應到在虛空最深處正在緩緩隆起一條血紅色的幽冥之龍——這應該是元辰七印中的最後一道「真龍天子印」。

但楚天明顯察覺到,這條幽冥之龍的氣勢異常強大,自己的靈覺根本無法靠近。顯然,他眼下的道心修為還不足以煉化這道真龍天子印。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做無用之功,全神貫注找尋劍魔遺寶的下落。

由於冰風虛境內的各種禁制對楚天根本不構成任何威脅,他索性攜起晴兒的小手御風飛行,飛速朝深處挺進。

每到一處岔道口,蒼雲元辰劍都會將一縷靈識傳入楚天的腦海,引導他避開歧途直搗黃龍。

就這樣,在別人眼裡危機重重詭秘莫測的冰風虛境,楚天卻如魚得水毫不費力,一路長驅直入同時也避開了那些只能在地上頂風冒雪辛苦跋涉的正魔兩道人物。

大約飛出四十餘里,兩側如刀鋒般佇立的冰崖驀地到了盡頭,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寂寥空曠的寒原。

這座寒原被三十六道冰谷環抱,地面寸草不生平滑如鏡。

寒原的中心一株高達兩百餘米的大樹赫然屹立,猶如一尊亙古守立的巨人。它的樹葉、樹枝、樹幹乃至樹根,全部是用冰雪凝鑄而成,從上到下閃爍著美輪美奐的冰藍色光芒。

在高大粗壯的樹幹表面,有一圈圈的長籐纏繞生長,梯次攀升,宛若一條迤邐通向樹頂的長階。

巨樹的四周匍匐著七頭碩大無倫的冰雕魔牛,看到有人靠近,立即警覺地站起身,口中「哞哞」低吼,似是發出警告。

驀地楚天感到身軀一沉,虛空中湧現出一股沛然莫御的神秘力量,將他和晴兒直接按回地上。當他們的腳甫一觸及地面,那股離奇的力量竟又消失無蹤。

看到楚天和晴兒降落寒原,七頭魔牛緩緩向他們逼近,頭頂的犄角森冷閃亮,宛若一桿桿無堅不摧的銳利槍鋒。

「應該就是這裡。」晴兒對咄咄逼人的七頭魔牛熟視無睹,仰臉眺望高聳的冰樹。

「我們爬上去!」楚天更是不囉嗦,握住晴兒的手並肩邁步向前。

「哞——」冰雕魔牛被突如其來打擾了它們六百年平靜生活的不速之客激怒,埋頭奮蹄猶如從高崖上滾落的巨石,向楚天和晴兒碾壓過來。

兩人停下腳步,便見七頭冰雕魔牛越衝越近,雙方的距離在迅速縮小。

「走!」晴兒一記低叱,閻浮魔鞭倏然探出衣袖縛住楚天的腰,運勁向空中猛拋。

只見楚天的身形「嗖」一聲猶如彈石般拋射向前,一頭迎面奔來的魔牛從他的腳下掠過。

閻浮魔鞭伸展到十米極限鏗然繃緊,楚天左腳在那頭魔牛的背脊上運勁一點,二次借力彈起,右手抓住魔鞭振臂提拉道:「起!」

晴兒的嬌軀凌空飛起,被閻浮魔鞭牽引畫過一條拋物線越過楚天的頭頂。

這時候楚天的身軀開始下沉,又一頭魔牛惡狠狠向他撞了過來。

晴兒幻動身形,小蠻靴覷準那頭魔牛滾圓的脖頸用力一踩,照方抓藥掄動閻浮魔鞭,再次將楚天高高甩向空中。

兩人心有靈犀,配合天衣無縫,兩縱兩落便成功越過了七頭冰雕魔牛,距離那株巨樹不足百米。

這群魔牛雖然兇猛蠻橫,但如此高速衝刺之後,想要停住也並非易事。等到它們怒氣沖沖調轉回頭,楚天和晴兒與那株巨樹業已近在咫尺。

兩人一前一後發力飛奔,楚天率先奔到樹下,回頭一看,冰雕魔牛正在飛快迫近晴兒。他握緊閻浮魔鞭運氣拉拽,晴兒身速驟增,雙足緊貼冰面滑行過來。

楚天探臂攬住晴兒,足尖一點兩人上了樹籐。

冰雕魔牛儘管也奔到了樹下,但那纏繞在樹幹上的長籐寬不過一米,根本無法容納它們龐大的身軀。

楚天和晴兒奔上幾步,看到冰雕魔牛在腳下仰頭怒吼,鐵蹄敲擊冰面「鏗鏗」脆響,砸出一個個凹坑,卻已無可奈何。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理睬這些頭大無腦的傢伙,小心翼翼地沿著長籐向樹的頂端進發。

長籐路窄,兩人緊緊貼靠在了一起。楚天將內側讓給晴兒,自己走在樹籐邊緣。

晴兒不聲不響將嬌軀側轉,騰出更大的空間能讓楚天盡可能靠裡行走。

兩人手牽著手宛若在雲中漫步,濃烈的寒霧在元辰寶珠的驅動下紛紛蕩散,如滾滾波濤湧動在他們的身周。

假如這條路沒有盡頭,假如只有我和哥哥,能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

晴兒的唇角逸出一絲微笑,輕紗隱藏了她的面容,也隱藏了她小小的心思。

忽然周圍的雲霧起了變化,漸漸衍生出五顏六色的光澤,猶如一條條奼紫嫣紅美不勝收的綵帶在風中翩翩舞蹈。

晴兒正自沉醉在美好的幻想中,目光不覺被眼前的奇妙景象吸引,伸出手去要輕輕撫摸那五彩之光。

當指尖剛剛觸到那絲絲縷縷飄溢的光帶,所有的彩光驀然化作了一片可怖的殷紅火海,一座座黑色的房屋虛影在烈焰中燃燒坍塌,一聲聲慘絕人寰的淒厲哭嚎在她的耳畔此起彼伏。

她便看到在火海深處,隱隱約約有十幾條身影,正在全力圍攻一位美麗的白衣女子。晴兒很急切地想看清楚這些人的面容,但他們的臉影影綽綽總是有一種不真切的模糊感。

「媽媽——」

晴兒的芳心劇顫,目不轉睛地凝望著身陷重圍浴血奮戰的母親。

這場景……為何如此的熟悉?曾經無數次在噩夢中浮現又幻滅,今日彷彿親眼得見那幾乎將母親活活埋葬的慘烈一幕。

「晴兒,守住心神,這是心魔幻象!」

晴兒的呼吸變得急促,耳邊響起楚天的警告,她卻充耳不聞,眼睛裡閃爍著一片詭異的殷紅光芒。而楚天,也同樣看到了從雲霧中浮現而出的一幕幻象,卻是和晴兒所見截然不同。

相由心生。

楚天所見的是一棟正在大火中傾倒的房屋,他的父母渾身是火,痛苦地翻滾掙扎,卻一點一點被火焰蠶食吞噬。

但所有這些景像在他的眼前猶如電光石火一閃而逝,隨著菩提明月印在靈台之上煥發皎潔神光,楚天的道心登時重歸圓融之境,心魔消散幻象破滅。像

然而晴兒顯然深陷在了幻象之中無法自拔。

寒料峭設下的這道「回首百年身」的禁製法陣並不是憑空生成幻象,而是將每個人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痛苦與隱私無限放大,影映在雲霧幻境之中。

一切猶如歷史的回放,似真似幻近在咫尺。

晴兒停住了步履,眼中紅光大放凝望前方。在楚天看來,那是一團團流光溢彩的雲霧。但晴兒看到的卻是母親在孤立無援中做著最後的抗爭。

每一掌、每一劍、每一刀、每一拳,母親的身影因為不斷受到重創而變成沉重遲緩。儘管在她的身周,敵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而她自己卻早已是鮮血淋漓傷痕纍纍。

晴兒完全聽不到楚天的呼喚,她的心滿是憤怒和仇怨,甚至忘記自己身處何方。

突然,她看到母親的身影從空中直線下墜,消失在肆虐燃燒的大火中。

「媽媽,不要!」晴兒再也按捺不住,縱身躍向那片吞噬埋葬了母親的火海。

楚天一驚,緊緊握住晴兒冰涼的小手試圖將她從樹籐邊緣拽回。

晴兒霍然回頭,彷彿楚天是個陌生人,眼眸裡的殷紅光芒森寒透骨,憤怒喝斥道:「我殺了你!」閻浮魔鞭遽然激射,毫不留情地刺向楚天胸口。

楚天既不能鬆開晴兒,又無法在狹窄的樹道上施展沉魚落雁身法閃躲,只能運勁打出一記日照神拳。

「砰!」兩人的身軀齊齊晃動,險些從樹道上栽落下去。

晴兒絲毫不覺得自己攻擊的目標正是楚天,在她的眼裡楚天赫然便是那圍攻母親的殺手之一,而他正在阻止自己解救母親。

她此刻心中被一個狂暴的念頭佔據,殺死他,然後縱身奔入火海救出母親……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43
第七十六章 樹上風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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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延誤,為表歉意,明日加更一次,時間是早上8點

怎麼辦?

楚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

他既不能使出全力以免失手傷到晴兒,但晴兒在心魔的刺激下毫無顧忌,招招凶狠凌厲令他難以招架。

楚天甚至沒有機會拔出蒼雲元辰劍招架,只能單憑一隻左拳與晴兒周旋。不僅如此,他還要小心翼翼保持兩人的身體平衡,避免從樹道上摔落。

僅僅六個回合,楚天的右臂便被閻浮魔鞭掃中。儘管運起不動如山印護體,但仍感劇痛徹骨。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鬆,晴兒立刻運勁掙脫箭一般向外躍出。

楚天強忍痛楚,飛起雙腿以一個極彆扭的姿勢鎖住晴兒的後腰,竭盡全力又將她拽了回來。

晴兒舉掌向楚天的小腿拍落。楚天被迫收腿,旋即身軀彈起左手抓住晴兒肩頭。

晴兒回過頭,閻浮魔鞭神出鬼沒,從楚天腰側險險飛掠而過。

楚天掣動蒼雲元辰劍挑開閻浮魔鞭,沉聲喝道:「晴兒,看著我!」

他的道心經歷過哥舒戰的破魂照洗禮磨礪,可謂堅如磐石,此刻依舊能夠保持冷靜。

他想到了菩提明月印——既然能夠保護自己免於幻境的騷擾,那麼是不是也可以將晴兒從心魔中喚醒?無論如何,此刻自己並沒有更多辦法,唯有一試。

他全力運轉菩提明月印,雙目精光爆綻,瞳孔深處不可思議地亮起兩輪圓月,映射進晴兒的眼中。

晴兒眼中憤怒的光焰稍退片刻,但很快眸中殷紅的妖光便捲土重來,漸漸吞沒月影。她提起左掌狠狠劈向楚天。

死便死吧,楚天橫下一條心,全然不顧晴兒劈來的手掌,道心空明靈台圓融,雙目直視晴兒——如果這一掌挨實了,自己固然頭破血流粉身碎骨;可如果自己有片刻的猶豫或者放棄,晴兒便會在這幻境中粉身碎骨萬劫不復。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轟!」晴兒被一團血紅魔意籠罩的靈台宛若雲破月開,一束純淨清澈的玉華當空照落,她迷失在幻境中的神智登時一醒。

「我在幹什麼?」當模模糊糊重新看清楚天眼中的明月,晴兒眼前的所有幻象一掃而空。她幾乎是出自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強行收勁撤掌身軀向後飛退。

驀地腳下踏空,她的身形已退出樹道邊緣。一股莫名而無可匹敵的力量驟然橫生,將她的嬌軀猛往下拽。

「抓住我!」楚天飛身探臂抓住晴兒的小手,但那股強橫的力量卻帶著他一起跌出了樹道,向下急墜。

「鏗!」楚天無暇細想,運劍劈向樹幹,試圖阻止下沉之勢。然而蒼雲元辰劍劈斬在樹幹上光華飛濺高高彈起,竟留不下哪怕一絲劃痕。

猛聽得下方雲霧中響起震耳欲聾的雷鳴,一團團渾圓巨大的冰藍色雷光在空中炸響,洶湧狂暴的罡風足以撕裂世間萬物。任何人,縱然是得以窺見天道之門的聖階高手,一旦墜入其中亦會形神俱滅蕩然無存。

「嗖——」千鈞一髮之際,晴兒的心神徹底復甦清明,毫不猶豫地揮出閻浮魔鞭,如箭矢般向上穿射,纏繞在樹籐之上。

兩人的身軀立時懸停搖蕩,離下方的雷光怒罡不足十米之距。

晴兒小心翼翼穩住嬌軀,左手向上一拉,楚天借力升騰探臂抓住閻浮魔鞭。兩人一鞭便懸吊在了空中。

一縷鮮血猶如一條細長的紅線自晴兒的面紗裡滑落,沿著她白皙的肌膚快速蜿蜒爬向脖頸。

「先別動!」楚天阻止晴兒向上攀爬,左掌繞過她的肩頭按住背心,輸入一股梵度魔氣。

稍頃,晴兒輕吐一口氣道:「哥哥,我沒事了。」

楚天催動魔氣在她的體內游轉一圈,察覺並無大礙後方才收手,微微一笑道:「幸好你的魔鞭夠長夠結實。」

晴兒沒有笑,輕輕道:「對不起,剛才我看見媽媽了,我好怕。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媽媽不會有事。那麼難她都挺過來了,老天爺不會再為難她。」

「你也叫她『媽媽』?」晴兒的眼睛亮了起來,像迷霧中兩顆忽閃忽閃的小星星。

「她是你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媽媽。」楚天撫慰晴兒道:「我們一起找她。」

「真的?」

「當然!」

晴兒凝視楚天,一抹如春風解凍的笑意徐徐在俏臉上蕩漾,她翹起小指伸向楚天。

楚天笑了,勾住晴兒纖巧的小指晃了兩晃,再將柔滑的小手緊緊握在掌心中。

此時兩人的身邊是漫無邊際的寒霧,腳下是深不可測的絕地,晴兒懸浮在半空中,隨著魔鞭微微輕蕩,她不再急著攀上樹去脫離險境,就這樣靜靜享受哥哥手中傳來的溫暖,把這片刻的寧靜與溫馨永遠留在自己的心田。

「上吧!」過了片刻楚天伸臂摟住晴兒不堪盈盈一握的纖腰,一提一縱回到樹上。

晴兒收了閻浮魔鞭,兩人不約而同又往下看了眼,除了翻滾的寒霧,再沒有任何異狀。

當下兩人稍事歇息繼續前行,隨著樹道不斷升高,四周的罡風變得越來越猛烈。濃霧如同怒濤般波蕩,一次又一次向巨樹衝擊,卻被冰藍色的幽光擊散。

忽然前方樹道到了盡頭,一根根宛如虹橋般的冰枝展現在兩人的眼前。這些冰枝極盡舒展相互通聯,向無盡的虛空中延伸而去。枝上無數圓桌般大小的葉片閃耀著美麗的光澤,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紋理有如巧奪天工的花紋。

楚天用腳試著踩了踩身前的一片樹葉。樹葉輕顫,並無不穩跡象。

他踏上葉面舉目望去,在樹冠中心的一根如玉柱般高高佇立的冰枝之上,赫然盛開著一朵深藍色的奇葩。

兩人在樹枝與葉片間跳躍行走,來到了那朵藍色奇葩的下方。

「哥哥——」晴兒指著頭頂上冰枝上隱隱約約閃動著的一行字。

楚天也注意到了,輕聲念道:「『天風掃玉樹,坐對三生月——』想必,這裡便是劍魔悟道飛昇之處。」

晴兒仰面望向高處的深藍奇葩,好奇道:「哥哥,你說寒料峭留下的寶貝會在上面嗎?我們上去看看。」

楚天估摸了下高度,問道:「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玩過的遊戲麼?」

「是這個嗎?」晴兒一笑,轉過身平展雙臂,好似一羽正要展翅飛翔的小鳥。

楚天雙手托住她的腰肢向上拋送道:「準備好,起飛——」

「唿——」晴兒的嬌軀離開葉面向上飛騰,伸小手在花瓣上輕輕一按,穩穩站住。

她回身垂下閻浮魔鞭,將楚天拉了上來。兩人並肩站在花瓣上,卻失望地發現五片巨大的花瓣上空無一物。

「怎麼回事嘛?」晴兒蹙起眉頭,向前走了幾步凝目四察。

楚天站在原地沒有動,心裡有著同樣的困惑。他有一種直覺,劍魔遺寶一定還在,而且就藏在花中。但是如何開啟?這裡沒有任何提示,甚至看不到任何機關鎖扣。

近在咫尺卻一無所獲,這種感覺實在令人鬱悶。

忽然,背後寂靜多時的元辰寶珠嗡嗡鳴響,射放出一束雪白無瑕的光芒。

奇葩中央的花蕊頓時有了反應,霍然升起一道藍色的光柱。在光柱中,徐徐飄浮旋動起七個銀光閃閃的大字:「散盡浮雲落盡花——」

沒等楚天和晴兒有時間細細品味這七字箴言的含義,那道光柱瞬間熔煉成一團,再向漣漪般蕩漾開來,覆蓋住每一片花瓣。

似有一縷心曠神怡的微風徐拂,五片花瓣齊時飛起,圍繞著花蕊翩躚轉繞。

楚天牽住晴兒的小手,從花瓣上一躍而下,重新落回葉面上。

這時候縈繞在枝葉之間的雲氣漸漸散去,上方露出晴朗碧空,看得人心胸豁然開闊。

緊跟著遠方的景物也開始變得清晰起來,一座座兀立的冰崖在天光下閃耀著冰清玉潔的光華,猶如漫無邊際的冰雪叢林,一直伸展到天際線的盡頭。

散盡浮雲落盡花……

空中飄飛的五片花瓣慢慢下落,倏然起了變化,分別幻生成為一支銀色卷軸、一本厚重的經書、一張金色的魔弓、一壺銀藍色的箭矢以及一支翡翠色的玉簫。

「晴兒,看,劍魔遺寶!」

「哥哥,你想要什麼?」晴兒眼睛盯著那套飛落的魔弓神箭,開心地向楚天問道。

「玉簫吧。」楚天笑著回答道,心裡不知怎的想到了珞珈,這也許是件不錯的禮物!

「好!」晴兒甩鞭攝住玉簫遞給楚天,然後將魔弓神箭收入衣袖中。

楚天又收取了那支傳說中載有「天下有雪御劍訣」的銀色卷軸,剩下一本《法楞經書》孤單單飄在空中。

晴兒瞧著經書咕呱怪笑道:「哥哥,這部勞什子經書,我看你還是收了吧。」

楚天聽出小丫頭話裡的嘲笑之意,曬然道:「我又不想當和尚,要經書幹嘛?!」

看《法楞經書》即將落下樹去,伸手凌空抓住道:「咱們先瞧瞧它到底有何神奇之處,居然值得翼天翔用女兒的終身交換。」

晴兒扁著嘴蔑視地看向楚天,楚天笑著拍拍她的小臉,漫不經心地翻開經書首頁。

「嗚——」一縷奇異的精光毫無徵兆地從書頁中急掠而出。楚天尚未看清楚那是什麼,這道精光便如蛟龍入海般迫不及待地投入元辰寶珠中。

楚天一驚,忙凝動靈覺向虛境內探查。然而那道精光竟似從來不曾發生過般,憑空消失在了虛境深處,沒留下一點痕跡。

可明明在一錯而過的霎那,楚天依稀覺察到了蘊藏在這縷精光中強大而神秘的氣息,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44
第七十七章 人為財死(上)

第一更來了,晚上七點還有一更

「《天下有雪圖》、《法楞經書》、涅磐魔弓、絕擊神箭……居然還有六百年前魔教的鎮教至寶『曉風殘月簫』!」

一雙隱藏在暗處的眼睛,正透過繁茂的枝葉悄悄窺覷楚天和晴兒。

這個人看似四十餘歲,身穿一襲青如秋水的長衫,相貌儒雅器宇不凡,正是禹余天長老蘇智淵。

在進入冰風虛境之後,他便按預定計劃悄然脫離正道聯盟的大隊人馬,單槍匹馬前往找尋劍魔遺寶。他這番獨自突進的計劃實行得頗為順利,卓有成效。由於獨來獨往無需顧忌照拂門下弟子,兼且對奇門遁甲之術頗有心得,因此一路行來有驚無險,更少了許多羈絆。

只可惜,他依舊晚到了半步,剛好看到楚天和晴兒將六件劍魔遺寶悉數收入囊中,心中的懊喪與妒忌不言而喻。

是就此作罷悄無聲息地退走,任由他們滿載而歸;還是……

蘇智淵的左眼皮不經意地跳了跳,強烈的正義感、悲天憫人的憂患意識及成大事不拘小節的通達胸懷,蘇智淵一直是這樣評價自己,也一種如此要求自己。所以,他絕不能容許一對來歷不明行蹤詭秘的少年男女就這樣取走劍魔遺寶——誰能保證他們兩人假以時日不會成為荼毒神陸蒼生的第二個又或第三個劍魔寒料峭?又有誰能保證那些魔門窮凶極惡之徒不會心生貪念半路攔截殺人越貨?

蘇智淵很快下了決心:是時候自己該站出來了。不但要竭力阻止楚天和晴兒誤入歧途,同時也要避免讓他們成為眾矢之的,白白犧牲了性命。

「我何不將他們收為弟子令其改邪歸正,這樣即可避免劍魔遺寶落入奸人之手,又能為龍華禪寺收回失落多年的《法楞經書》,更為正道延攬到兩個少年才俊,可謂一箭三雕功德無量。」

想到這裡蘇智淵「呼啦」一聲展開手中的「秋風冷畫扇」從藏身處緩步踱出,瘦臉上露出和藹笑容道:「兩位小友,幸會!在下禹余天長老蘇智淵,不知兩位小友師承何人?」

按照他的設想,自己首先報出姓名來歷,就算那對少年男女孤陋寡聞不認識自己,也應該會恭恭敬敬地躬身問候,再彬彬有禮地上前答話。

然而千算萬算他就沒算到自己今天好運到頭。眼前的這對少男少女,自小流浪,在訛詐中成長,在欺辱中慢慢堅強,對於流氓惡棍有著深刻的認識,對付流氓惡棍從來沒有恭敬有禮四個字。

也活該蘇智淵倒霉,楚天和晴兒行走神陸時間甚短,因此無人知曉二人的來歷。若蘇智淵要知道近日神陸風傳的碧洞宗朱雀真人師徒八人一夜之間被人宰殺乾淨之事原本與楚天和晴兒密切相關,他哪裡還敢如此這般小瞧楚天和晴兒。

楚天的眼睛變得冷冷的,口氣硬邦邦地反問道:「你有什麼事?」

蘇智淵心生不快道:「這個娃兒好沒教養,必是魔門子弟無疑!」

他手搖秋風冷畫扇一聲歎息道:「小兄弟可知你們二人的性命已危在旦夕?」

晴兒哼地冷笑道:「你不必危言聳聽嚇唬我們,想拿寶貝,只管出手來搶就是!」

蘇智淵大感頭疼,乾笑道,道:「小妹妹誤會了。禹余天是正道名門,向來光明磊落,在下亦非貪婪卑鄙之徒。不過……匹夫無罪懷玉其罪。你們小小年紀身攜劍魔遺寶,必定會引來魔門三府的劫殺,只怕不能活著離開冰風虛境了。」

「這裡再沒有第四個人,你若不說,又有誰會曉得是我們取走了劍魔遺寶?」正所謂察言觀色,楚天已基本斷定蘇智淵來意不善,聽他如此地「苦口婆心」,心中甚是反感此人的虛偽狡詐。

「哥哥,我相信他不會說。」晴兒突地一笑,道,「不然這位好心好意提醒我們的禹余天蘇大長老,又焉能安安穩穩獨吞劍魔遺寶?」

蘇智淵一愣,自己好歹也被稱為正道智多星,向來口若懸河機智多變,縱然是個死人也能給說得哭出來。然而這兩個晚輩後生,竟好比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言詞之犀利實令人難以招架,令他大傷腦筋。

「看來兩位小友仍舊信不過在下。也罷,我先護送你們離開冰風虛境!」

「滾!」楚天只用了一個字代表自己的態度。

有一種人,身居高位,口中說的是仁義道德,雙手幹的是苟且勾當。

對付這種人,任何的言語都是多餘,直接叫他滾蛋就是。

蘇智淵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掉,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自己堂堂一位禹余天長老,居然在楚天和晴兒眼裡一錢不值!

他唏噓道:「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可憐你們二人入魔太深已無藥可救,竟對我的一番好意勸說置若罔聞。為了天下億兆黎庶,蘇某只能將你們帶回禹余天面壁看管,只盼能夠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晴兒早就不耐煩蘇智淵的糾纏,見他圖窮匕現終於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當下毫無遲疑羅袖輕揚,一團黑色魔氣鋪天蓋地捲湧而出。

蘇智淵低哼一聲道:「亂雲飛砂,原來你是林盈虛的徒子徒孫?!」秋風冷畫扇在胸前一晃,幻動出一蓬金色光風。

這蓬金色光風又數以千萬計的細小罡芒交織而成,發出嗚嗚低音迎向亂雲飛砂。

「砰!」半空中一團黑氣一蓬金風狠狠激撞在了一處,猶如蘑菇雲般散開。

楚天和晴兒幾次出生入死應對強敵,兩人的配合日趨純熟如若一體。

晴兒這邊剛剛打出了亂雲飛砂,楚天便挺劍直進刺向蘇智淵的咽喉。

「蒼雲元辰劍?原來此劍落在了這小子的手裡,難怪他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到劍魔遺寶!」

蘇智淵手揮秋風冷畫扇在劍上一壓,提氣縱身凝掌拍向楚天頭頂。

但他的身形一起便立刻驚覺道:「不好,我怎麼忘了這裡不能提氣飛縱!」

虛空中驟然生出一股重逾萬鈞的神力,將他將將躍起的身軀重重壓回葉面。

蘇智淵胸口氣血震盪,左掌招式不由自主地崩潰走形。

楚天趁虛而入,一記「千瘡百孔」拳影重重轟向蘇智淵。

蘇智淵急運「上清靈寶真氣」壓下胸口氣血,大袖無風鼓蕩如一朵向前飛探的青雲掃擊日照神拳。

「啵啵啵啵!」這一式禹余天的「長袖善舞訣」精妙之處尚在碧洞宗的「水窮雲起袖」之上,細密連綿無懈可擊。

楚天的千百道拳勁擊打在蘇智淵的衣袖上,反被他借力打力悉數化解。好似掄起了金剛杵一記記狠狠砸落,卻全都擊打在了棉花團裡。

楚天心頭一凜,猛見蘇智淵右手的「秋風冷畫扇」旋動如輪切向自己咽喉。

「啪!」晴兒站在遠處,閻浮魔鞭如赤龍盤曲繞過楚天,抽中秋風冷畫扇。

三個人你來我往,在巨樹之巔鬥得難分難解,轉眼便是三十多個回合。

蘇智淵盡收輕敵之念,秋風冷畫扇飛舞如刀,漸漸壓制住楚天和晴兒。

由於受到冰風虛境中的禁制影響,雙方均都無法施展身法提縱趨避,只能針尖對麥芒的硬碰硬。

楚天的蒼雲元辰劍和晴兒的閻浮魔鞭遠交近攻相得益彰,原本以修為論,蘇智淵已臻至聖階十一層「抱樸境界」,兀自高出不老參仙半籌,但從楚天和晴兒身上一時半刻竟討不到絲毫便宜。

他驚訝地發現楚天和晴兒的招式異常圓潤老練,或大開大闔如鬼斧神工,或小巧凌厲似穿針引線,一點兒也不像初出茅廬的小輩,卻更近似身經百戰的魔道名家。

雖說憑借深厚的功力,他亦可恃強凌弱穩操勝券。但楚天和晴兒氣息悠長韌勁十足,要想分出勝負再鬥三十個回合也未必管用。

放在平時蘇智淵也無所謂以大欺小臉上無光,但眼下近千正魔兩道的高手正在全力以赴向巨樹趕來。自己不過是稍佔先機,搶前了半步。若是等到魔門三府又或正道五大派的其他高手趕至,休說獨吞魔寶,想分一杯羹都不容易!

一番利益得失權衡之後蘇智淵無心鏖戰,猛然催動真元灌注秋風冷畫扇。

「唿——」秋風冷畫扇金光怒張脫手飛出,在空中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足足幻動出八八六十四道畫扇虛影,滿空鋪展呈八卦排列,將楚天和晴兒團團包圍在一片驚濤駭浪的怒海之中。

「大易天演陣!」晴兒面色微變,迅速靠攏楚天,閻浮魔鞭使出「摩天雲柱」捲動起一束朱紅色的衝霄狂瀾,前後左右護得風雨不透。

蘇智淵全身光霧冉冉,左手掐捏法印如花盛綻,靈台之上飛速演算「摩天雲柱」的招式破綻,驅動六十四道扇影幻生種種變化,無孔不入地攻向兩人。

突聽他一記長嘯,已然測算出晴兒鞭法中的罩門所在。六十四道扇影倏然凝鑄成八卦圖形,湧動出風雷水火天地山澤諸般異象猛攻過來。

「轟!」一團團光纜罡風炸開,晴兒輕聲嚶嚀向後趔趄,摩天雲柱支離破碎。

蘇智淵趁熱打鐵,左手法印連生變化,空中的八大異象驟然凝合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破開魔鞭殘影攻向兩人。

「晴兒退後,讓我來!」楚天挺身而出護住晴兒,蒼雲元辰祥雲飛舞繁花繽紛,揮動出一招「天外飛仙」搶在四大神獸合圍之前飛襲蘇智淵。

他的左拳凝動十成功力打出日照神拳中威力最強氣勢最盛的「大日如來」,十八道拳勁洶湧磅礡一浪高過一浪,在空中湧動出滔天狂飆,與四大神獸迎頭激撞!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45
第七十八章 人為財死(下)

第二更

今天的點擊如果破萬,明天繼續加更一章。能不能做到?兄弟們給我一個答案!

「砰!」四大神獸衝破一道道拳勁封鎖,捲裹起銳不可當的神光疾風,飛速迫近楚天和晴兒。

與此同時蘇智淵的右袖飛拂盪開蒼雲元辰劍,使得「天外飛仙」首次無功而返。

蘇智淵丹田真元燃燒,稍稍放緩四大神獸,猶自不死心地道:「兩位小友,我無意傷害你們。只要你們答應交出劍魔遺寶,隨蘇某前往禹余天面壁思過,他日未必不能成為神陸棟樑之……」

「呸,誰要聽你這個偽君子胡說八道!」晴兒鄙夷叱喝,奈何全身經脈在剛才那一記硬撼中遭受重創,體內魔氣翻騰渙散,急切之間無法凝聚功力施動閻浮魔鞭,只能眼瞅著楚天孤軍奮戰陷入絕境之中。

「偽君子?!」蘇智淵心裡不知是怒還是呆,自己明明是手下留情,怎會被一個十二三的小女孩兒當面臭罵?

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際,楚天抬手攝過蒼雲元辰劍,靈台晴空萬里物我兩忘,徐徐浮現起一座蓮台寶座!

沒有別的出路了,只能拚命。

楚天當然明白,祭出「真我如一印」的代價是什麼。

但不拚命,就逃不過此劫!

只是為什麼每次都要鬧到不得不拚命的地步?老天爺對自己還真的是很眷顧啊。

楚天心裡頭發出一絲微微的苦笑,頭頂三花聚頂、丹田五氣朝元,體內煥放出層層光華,與蒼雲元辰劍交相輝映,打開了虛空通道召喚出四道鏡像。

「嗡——」元辰寶珠蓮花朵朵鏗鏘怒吼,楚天的腦海裡摒棄一切雜念,心如明月空照,道如紅蓮圓滿。

「砰砰砰砰!」鏡像踏破虛空分頭迎擊,一束束蒼雲元辰璀璨光華劈向四大神獸。

四大神獸嗷嗷長嘯,渾身流光亂躥向後退卻,藉以修復各自的傷痕。

「風雷御動,丁甲齊出!」

楚天吐氣揚聲,不給蘇智淵絲毫喘息之機,轉守為攻步步逼近。

他的鏡像布列兩旁,與晴兒連成一體,鞭劍光騰霄漢氣沖斗牛,在空中凝鑄成六丁六甲神像。

「幽世家的六丁六甲誅仙陣?!」蘇智淵從來自詡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面容,不由自主湧現出驚駭之情。

而事實證明更令他驚駭的事情還在後頭。只是一個霎那,四大神獸便被六丁六甲神像轟得寸寸碎裂,重新化作畫扇虛影無力地漫天飄散。

蘇智淵氣機牽引之下面色發白,低低一哼道:「好孽障!」

激戰至此他已經騎虎難下,即使甘心認輸放棄劍魔遺寶,殺紅了眼的楚天和晴兒也未必會放過自己。

蘇智淵暗自咬牙,再次燃燒了整整十年的真元,頭頂青氣冉冉將功力發揮到極致,左手法印遙指空中低喝道:「咄!」

六十四面畫扇遽然整合,化作了一幅無與倫比的陰陽兩儀圖當空照落!

六丁六甲神像在陰陽兩儀圖陰影之下,立時顯得渺小了許多,身不由己向後退避。

四周天昏地暗飛光如虹,不論是楚天、晴兒,還是蘇智淵都在孤注一擲的燃燒真元,驅使天地之力生死相搏。

「喀喇喇!」一根根粗壯的冰枝、一片片巨大的樹葉在無堅不摧的罡風肆虐中折斷爆裂,彷彿世界末日近在眼前。

這時候聖階人物與真階高手之間的差距逐漸顯露。蘇智淵不僅能夠催動體內雄渾的功力,更有虛空中的冰風精華之氣源源不絕地補給交融。而楚天和晴兒則是孤立無援,只能完全倚靠自身的力量。

好在蒼雲元辰劍也在飛速汲取著冰風靈氣,才不至於令楚天立即感到後勁匱乏。然而晴兒已經漸漸支撐不住,六丁六甲誅仙陣在陰陽兩儀圖的壓迫之下風雨飄搖岌岌可危。

楚天情知,這樣下去等若是在坐以待斃,兩人遲早都是一死。

他瞥了眼晴兒,她的眼神依然倔強而堅定,但嬌小的身軀在陰陽兩極圖的狂瀾中不由自主地傾斜顫抖。

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個大雪的夜晚,自己無助地看著林盈虛從懷中奪走晴兒決然遠去。

他追呀追,卻怎麼也追不上,四周空空蕩蕩,心裡也一樣的空空蕩蕩。

忽然楚天的眼中泛起一抹溫柔,低低道:「晴兒,哥哥會永遠陪著你!」

「轟!」天地烘爐劇烈燃燒,楚天丹田內所有的真元瞬時化為潰決乾坤的浩蕩怒濤,點滴不留地注入真我如一印中。

六丁六甲神像猶如死而復生,通體釋放出炫目的華光,匯聚成一桿不可一世的神戟刺向蒼穹。

「砰——」石破天驚的轟鳴聲淹沒了冰風虛境中的萬籟天音,甚至將這天地也徹底吞噬。

一團又各種彩色混雜融合而成的強光翻翻滾滾崩裂開來,方圓兩百米內的所有冰枝樹葉片甲不存。

陰陽兩儀圖、六丁六甲神像、破天神戟,還有楚天召喚而來的四道鏡像,紛紛分崩離析,化為斑斑駁駁的細小黑點消逝在強光中。

蘇智淵大口吐血飛跌出去,一道道兇猛絕倫的罡風砸碎他的護體真氣轟入體內,經脈骨骼乃至五臟六腑瞬間被擊成重傷。

「這小子是個瘋子!」他驚怒交加,做夢都想不到楚天竟敢在最後關頭選擇爆發所有真元,發動驚天動地的殊死一擊。

這麼做,對於修真之士而言,後果等於直接將自身打回原形。

換句話說,從此之後,楚天全身功力盡廢,空負真階第九層的圓融道心境界,卻無法施展出任何魔功絕學。

即使心無旁騖的日夜苦修,沒有兩三年的工夫根本不可能恢復過來。

而這兩到三年甚至更為久遠的光陰如何熬,蘇智淵想都不願去想。

突然,離亂的光霧深處亮起一簇冰藍色的寒芒。

「這是——」蘇智淵瞳孔驟地收縮,臉上顯露出一縷驚詫。

「哧——」一支光焰騰騰的神箭彷彿是從天外飛來,就在他靈台剛剛捕捉到箭影的一剎,鋒銳的箭頭已經刺入了胸膛。

「絕擊神箭……」蘇智淵愣了愣,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的青衣上慢慢有一團殷紅的血跡融化開來。

那支冰藍色的箭矢微微震顫,箭桿上有兩個小字爍爍放光:「破佞」。

他明顯感覺到神箭穿透身體所帶來的痛楚——不,那不是痛楚,而是一種像被冰封了的麻木。體內的生機迅速斷絕,意識在緩緩飄散。

「不!」他揚起臉驚恐地發出虛弱的聲音,隱隱約約看到在三百米開外的地方,晴兒手握涅磐魔弓,依舊保持著破佞神箭射出之後的姿態,一雙幽深漆黑的眸子燃燒仇恨的光焰注視著自己,就像……看著一頭垂死掙扎的野獸。

蘇智淵的身軀晃了晃,怎麼可能,自己怎麼會鬧到這般田地?劍魔遺寶,他雄心勃勃為此而來,他本應該作為魔寶的佔有者歡呼勝利,而決不該像現在這樣,連思想都變得軟弱無力,身體像一片初冬乾枯的樹葉,徐徐墜落進下方瀰漫動盪的寒霧中。

晴兒舒了口氣,沒時間去回味成功擊殺正道名宿的快感了,她急忙忙收起魔弓。

閻浮魔鞭像一根維繫生命的紐帶,一頭纏繞在她的腰間,一頭牢牢鎖住了楚天。

她牽手飛揚掣動魔鞭,人事不醒的楚天墜入了她的懷中。

「哥哥!」晴兒飛快地取出身上珍藏的三顆魔教療傷聖丹,一股腦嚼碎了送入楚天的口中。

就在四唇相接的剎那,她的心頭卻是一涼。

楚天的丹田如一片被暴風驟雨洗劫一清的廢墟,已經感覺不到一絲一縷的真氣。天地烘爐熄滅沉寂,也停止了運轉。

他的骨骸經脈至少有三十多處震裂碎斷的地方,內臟也在翻江倒海的大出血。

比起上一次和不老參仙血戰所受的傷,這次無疑更加嚴重。然而晴兒的身上,卻不再有第二盒火棗交梨。

該死的蘇智淵!在淚水即將奪眶而出的時候,晴兒狠狠甩頭將它忍了回去。現在,還不該哭,也不能哭。

她拚命壓搾體內所剩無幾的魔氣,又再次燃燒真元,全力救護楚天。

——如果哥哥死了,一定一定要讓禹余天所有的人償命,晴兒心裡發狠地想。

可是,就算真的有一百條、一千條、一萬條命,也不能抵償自己的哥哥!

天幸,楚天的生命體征慢慢地平穩了下來。也許是楚天的體內早已融合了八藏神歸丸、交梨火棗等等天地珍材的精華,本身就像一座世所罕見的藥庫。雖然功力喪失,但無礙於這些藥力發揮。

晴兒微鬆一口氣將楚天背在身後,步履蹣跚地向樹道走去。

一口口溫熱的氣血不停湧上她的喉嚨,眼前忽而黑忽而亮,滿身的傷痛猶如鋼針般攢刺,但她不能停下療傷。

天黑時冰風虛境就會關閉,誰也不曉得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也許永世都要禁錮在這片冰天雪地中。

晴兒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只覺得身後的楚天比山還要沉重,壓得她透不過呼吸。

堅持、堅持……就算倒下,也絕不能在這裡。

晴兒一步步走下樹道,卻從未想過同樣的路在歸去時會顯得如此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下到樹底,卻再也支撐不住,筋疲力盡地靠倒在樹根上。

忽然耳邊恍恍惚惚聽到激烈的打鬥聲,晴兒警覺地一省,強迫自己撐開眼睛。

頓時她的心頭一驚,意識到自己和楚天遠遠沒有脫離險境。一場更大的危機迫在眉睫,死神的腳步正隆隆迴響在冰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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