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越界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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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9-6 18:25: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600642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56
第二十九章 黑名單上的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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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日照是峨世家千年一出的拳法天才。」

「峨日照是峨世家家主麾下的第一戰將。」

「寧願舔豬屁股,也千萬不要抱峨日照的臭腳。」

「平生不識峨日照,只因祖墳青煙冒。」

在北冥神府內外,有關峨日照的故事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版本,但總結在一起無非就是十二個字:拳頭狠,脾氣臭;是天才,沒天良。

據說他十二歲的時候為了試驗一套自創的拳法,居然逼迫九個家僕圍攻自己,然後又將他們活活打死。

十九歲的時候,他因為幾句口角,就把寡居多年的親媽打成半身不遂,從此只能在床榻上渡過餘生。

二十七歲的那年,他和自己的大哥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姑娘。結果兄弟倆誰也不肯把那姑娘當作嫂嫂又或弟妹,一場內訌火拚大哥被他一拳轟死,而他如願以償地當上了新郎倌。

……

關於峨日照的種種倒行逆施的行徑,幾乎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

所以他的前半生差不多有一大半的光陰是在面壁思過,另外一小半則是為了戴罪立功征戰四方。

就這樣峨日照的修為越來越強,性格也越來越暴戾。

他沒有朋友,沒有兄弟,從來都是我行我素無法無天。

在這世界上只有兩個人的話他勉強願意聽進去,一個是家主,另一個就是峨山月。

所以當峨山月將楚天引薦來的時候,峨日照沒有拒絕。

但他的心裡很不爽。不爽的原因在於,他痛恨一切企圖投機取巧不勞而獲的人。

很不幸,楚天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峨日照列入了清洗黑名單。

「給。」珞珈將一支三寸長四指寬的白色玉簡交給楚天。

兩個人站在峨日照府宅的門外。

作為峨世家的嫡傳弟子,峨日照在滌塵峰上擁有一座獨門獨戶的府宅。

滌塵峰位於聖城十三峰的東南角,屬於峨世家的世襲領地。

楚天接過玉簡,感受到裡面隱約有靈氣流動。他掌心微微吐勁,玉簡亮了起來,浮現出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資料,甚至還有一張栩栩如生的頭像。

「這是你的身份牌。沒有它,你在聖城裡寸步難行。」珞珈說,指了指峨府敞開的大門,「我不送你進去了,沒問題吧?」

「我應該不是要人陪的小孩了。」楚天點點頭,邁步走向峨府的大門。

「珞珈!」珞珈轉身剛要走,忽然聽到楚天在後面叫自己的名字。

她回過頭,就看見楚天站在峨府的門前認真地注視自己,一字字道:「我會盡快還清欠你的錢!」

就為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也值得這樣叫住自己?

珞珈捋了捋額頭上被晨風微微吹亂的髮絲,不置可否道:「我無所謂。」

楚天搖搖頭,回答道:「但這對我很重要。」

「大笨蛋!」珞珈心裡有一種想罵人的衝動——難道自己會跟這傢伙斤斤計較那點兒錢麼?好吧,就算實際上那張賬單高達四萬五千兩黃金,差不多相當於她大半年的收入。

忽然她的眼眸裡蕩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甩頭走向來時的路,「等你活著從這扇門裡走出來再說吧。」

楚天愣了愣,不太明白珞珈這句話裡的意思。

但不要緊,很快他就會知道。

他走進峨府,府中冷冷清清甚至沒有一個看門人。想想也是,除非有人活膩味了,否則誰敢跑到峨日照的家裡鬧事。

楚天發現自己並不是最早到的,在正廳滴水簷底下,已經有四個年輕人,應該都是被推薦來參加峨世家外門弟子考核的。

這四人中看上去年紀最大的那個,是一個紅衣青年。他的面色發灰,似乎是修煉某種特異的魔功所致,靜靜地抬頭觀賞庭院中的一株翎香樹。

在他的左邊有一名身材粗壯的綠衣青年,正不耐煩地來回踱步,靴子踩在地磚上「砰砰」直響,以此發洩他心頭的焦躁。

還有一名白衣青年靠坐在一旁的憑欄上,旁若無人地打瞌睡。

最後,這裡還有一個少女,花容姣好身形苗條,眼睛靈動而活潑。

她笑盈盈朝楚天熱情招呼道:「你也是來參加外門弟子考核的?」

楚天頷首示意,站定在廊簷下。

「我叫文靜,從甘州的沁源府來。」少女喈喈嘎嘎,像只歡快的小鴨子向楚天自我介紹說:「我爹就是乾玄門的門主文堂真。你呢,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

「楚天。」被問者的回答異常簡短。

「知道那穿白衣服靠在欄杆上睡覺的是誰嗎?」文靜眨眨眼,湊近楚天神秘地說:「他叫何馬,是橫行甘州的獨行大盜,不知怎地也來參加外門弟子考核來了。」

「還有那個綠衣服的,是峨世家家老峨山秋的小兒子峨無羈,到這兒來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她顯然是對每個參加考核的人都做了打聽。

楚天淡淡「哦」了聲,並不感興趣。對他來說,競爭者是誰並不重要。

這時候他感覺到背後突然吹起了一股冷風。但在初夏的驕陽裡,這股風帶來的不是涼爽,而是一種令人極不舒服的寒意。

楚天沒有回頭,靈台上已經影映出第六個到場的考核者的身影。

對方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著漆黑的長袍,大半張臉掩藏在披散的亂髮下,額頭上有一道斜跨左面頰的刀疤。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步幅也異常的小,好像是擔心會踩死地上的螞蟻。

似乎感覺到楚天正用靈覺窺探自己,刀疤男突然睜開原本微合的雙眼,鋒銳的目光彷彿刺穿楚天的背脊,直透他的靈台。

「你好——」文靜的聲音變得怯生生,「我叫文靜,從甘州沁源府來,我……」

「你在跟我說話?」刀疤男的視線冷冷轉向文靜,嗓音好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

文靜從心底裡冒出冷氣,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對刀疤男勉強笑笑。

刀疤男同樣報以微笑,露出兩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白森森牙齒,令人不由自主聯想到在黑夜中橫行無忌、形容恐怖的吸血惡魔。

就在這時候,廳裡有人說道:「所有人都進來說話。」

楚天是唯一面對正廳站立的人,但連他都沒有看清楚說話的人是如何步入廳中的。彷彿他早就站在了那裡,只是隱藏於黑暗中,直至此刻才顯露身形。

他三十歲出頭,身材瘦小穿了一件寬鬆的灰色長衣,相貌普通神情木訥,雙眼緩緩掃視過眾人,就像這裡所有人都欠了他一堆債似的。

正廳中央明明有一張雕琢精美的黃楊木椅,灰衣男子卻熟視無睹,似乎天生喜歡站著說話。

眾人魚貫而入,連那個在憑欄上坐著打瞌睡的何馬也懶洋洋站起身,跟在最後。

「有誰能告訴我廳外的庭院裡種了幾棵樹?」灰衣男子發問。

「這算是考題麼?我知道,一共是五棵。」文靜搶先回答。

「五棵樹的名字。」灰衣男子提出了第二個問題。

「翎香、榆錢、桂花,還有兩棵雲檀樹。」這次回答的是那個紅衣青年。

「兩棵雲檀樹之間的距離是多少?」灰衣男子追問。

紅衣青年一愣,凝神窺視靈台,卻驚訝地發現整座正廳都被灰衣男子用無上魔功封鎖,靈覺根本延伸不到廳外,更無從探知到雲檀樹間的距離。

「二十一尺六寸三分。」刀疤男忽然開口。

「東面的雲檀樹和院牆之間的距離。」

「六尺四寸八分。」還是刀疤男在回答。

文靜向他投去驚歎的目光,她根本就沒想到過這些問題。

灰衣男子凝視刀疤男,繼續問道:「院牆的厚度。」

這下刀疤男也沉默了下來,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

「院牆有多厚,出去量一下不就知道了?」峨無羈早就不耐煩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從來沒聽說過外門弟子的考核會考這些。」

灰衣男子徐徐側臉望向峨無羈,問道:「你認為應該考什麼?」

「當然是魔功修為!」峨無羈不假思索地說,「這裡有六個人,兩兩放對廝殺,贏的留下,輸的滾蛋!」

「這麼說你覺得自己的修為很強?」灰衣男子問道。

峨無羈自負地笑道:「當然——」

「砰!」話沒有說完,灰衣男子的拳頭已經擊中了他的胸口。

峨無羈大叫一聲像彈丸般飛射出去,掠過庭院後背撞在院牆上。

他的身軀幾乎有一半嵌入了牆中,如一尊擺成大字型的人體浮雕。

灰衣男子甚至比峨無羈更快一步來到院牆下,他伸手按住第一個倒霉蛋的腦袋,慢條斯理道:「不要以為你父親找我打過招呼,就可以隨便在這裡胡說八道。現在,你弄清楚院牆的厚度了麼?」

峨無羈嚇得呆住了,嘴唇一張一合半晌卻吐不出一個字。

「三寸兩分一厘。」正廳裡傳來何馬的回答。

灰衣男子鬆開魂不守舍的峨無羈,回頭看向何馬道:「正面院牆的寬度?」

「十二丈九尺六寸三分。」何馬好像沒睡醒的樣子,「剛好是正廳寬度的兩倍。」

「也是從大門到正廳之間的距離。」刀疤男補充說。

灰衣男子面無表情緩緩走回廳中,從一個個考核者的身後踱步而過,最後停在楚天的背後,冷冷問道:「你為什麼一直不開口,是不知道還是不屑回答我的問題?」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57
第三十章 黑名單上的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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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沒想到峨日照會直接找上自己,他感受到來自於背後的強大的壓力,像山一般足以碾碎任何血肉之軀。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他回答道:「因為我這樣做會對別人不公平。」

峨日照「哈哈」一聲道:「你以為自己高人一等?」

「我察覺得到,你用魔功封鎖了正廳,使得靈覺無法感應到廳外。」

楚天沉靜道:「但事實上我的靈台沒有受到絲毫干擾,不必依靠記憶也能回答你的提問。」

「菩提鏡月印!」何馬極小聲的說。

峨日照當作沒聽見,嘿然道:「所以你就樂得故作清高?」

楚天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作出了解釋,峨日照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他搖搖頭道:「我沒有這樣想。」

文靜偷偷地用餘光看了眼楚天,似乎看到了第二個峨無羈。

「那你在譏笑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峨日照的聲音變得更冷。

楚天慢慢轉過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霍然碰撞,誰也不願首先退卻。

正廳裡一片死寂,其他幾個人都屏住了呼吸觀望著這一幕。

有人在替楚天捏把汗,有人在幸災樂禍,還有一位剛從牆上掙扎下來的仁兄則巴不得看到有人接替自己倒霉鬼的位置。

「我欠珞珈四萬五千兩銀子,答應過她要盡快償還。」

楚天深深吸了口氣,在心裡提醒自己:「我必須通過考核成為外門弟子,這樣就有資格領取差事掙錢還債。」

於是他轉回頭,垂臉望向地面說:「下次我願意第一個回答你的問題。」

峨日照沒有說話,踱步回到先前站立的位置,驀地甩手飛出六支玉簡。

楚天等人各伸手接住一支玉簡,就聽文靜叫道:「這是生死狀?」

「在我這裡接受考核,你們每個人都必須有死的覺悟。」峨日照說道:「或者簽字畫押,或者滾。」

聽完他的話,刀疤男和紅衣青年率先簽押。

「鑫太極。」

「哥舒豹。」

兩人運指如風分別在玉簡上寫下自己的姓名,又按上了指印,然後遞還峨日照。

接下來何馬、楚天、峨無羈和文靜也分別在生死狀上簽字畫押。

楚天的直覺是,自己進的似乎不是考場而是鬥獸場。

他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應驗。

峨日照收回玉簡,漠然道:「很好。」

他的左手向前平舉,五根手指微微蜷曲在掌心凝鑄成一團紅色的光丸。

這團紅色的光丸在魔功催動之下像氣球似的不斷膨脹,化為一隻直徑超過三米的巨大光球,懸浮在離地一米多的空中徐徐轉動,由內向外發出熾烈刺眼的光芒,猶如一輪紅日當空。

「日照虛境!」峨無羈瞪大眼睛盯著像太陽般燃燒的光球,喃喃說道。

「在我的這座虛境中藏有十二式日照神拳真意,你們有三天時間去尋找參悟。三天後對日照神拳領悟最多的三個人將通過考核,成為峨世家的外門弟子。」

峨日照的目光在六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漠然道:「當然,前提是他必須能夠活著從日照虛境裡走出來。」

六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但不約而同察覺到已經有一股殺氣瀰漫開來。

「我先來!」身穿紅衣的哥舒豹率先打破了廳中的沉寂,一個漂亮的縱深躍入光球中。紅光吞吐閃爍如熊熊烈焰,瞬即將他的身影吞噬。

剩下的五個人依次進入,楚天和文靜落在了最後。

文靜的俏臉微微有些發白,望著日照虛境的門戶心裡在掙扎究竟要不要進去。

楚天拍拍她的肩頭,說道:「現在退出,沒有人會笑話你。」

文靜朝楚天感激地一笑,說道:「我向爹爹保證過,這次一定要成為北冥神府的外門弟子,讓他在甘州同道面前揚眉吐氣。」

她咬咬牙飄身飛入光球,廳裡只剩下楚天和峨日照。

「你害怕?」峨日照的眼裡泛起一抹輕蔑之色,「你除了會躲在珞珈身後發抖,還會什麼?」

楚天的眸中燃起兩簇火焰,緊了緊雙拳艱難地吐了口氣,又慢慢鬆開。

「三天,三天後,我會讓你知道究竟是誰在發抖。」

「好啊,」峨日照不屑地笑了笑:「別指望我會放你一馬。」

楚天點點頭,身形飛起如白雲出岫融入到光球中。

強烈的光芒令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了下,再睜開時人已置身在日照虛境中。

一座雄偉的山脈在他的面前拔地而起高聳入雲,遠方的天際朝霞絢爛,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點點星辰正向天幕後隱沒。

偌大的天地中彷彿就只有楚天一個人,其他的人不知去了哪裡。

恍惚中楚天有一種回家的感覺,隱藏在心底裡的鄉情不可抑制地湧出,讓他思念起故鄉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

他沿著一條天然形成的小徑走走停停,心有一種被放鬆的自由與寧靜。

這麼多天以來,他幾乎每天都在和死神結伴而行,刀光劍影已成為常景。

但他來這裡畢竟不是做遊客的。

在三天的時間裡,他必須盡可能多的參悟十二式日照神拳的真意。

然而這十二式日照神拳究竟藏在哪裡?也許是一株樹的低語,也許是一汪清泉的輕吟,又也許就是這座默默無語的大山。

不知不覺楚天走出了很遠,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偶爾竟也有鳥鳴傳來。

他依舊沒能尋找到任何關於日照神拳真意的蛛絲馬跡,心裡隱隱生出一絲焦燥。

隱隱約約他好幾次覺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抓到什麼,但一轉眼這種感覺卻又溜走。

……

楚天揚起頭,望向正朝中天升起的日頭。

濃密的枝葉擋住了燦爛的陽光,一縷縷金色的光線穿過枝葉間的縫隙灑落下來。

他的視線無意識地循著這些光線的走向緩緩下移,落在了樹下的泥地上。

千百個金色的光斑在樹蔭下閃閃發亮,宛若天上璀璨的星辰。

忽然一陣山嵐吹來,滿地的金光隨著婆娑的枝葉一起搖曳起來。

一瞬間楚天如同被天雷劈中,他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緊盯著腳下的地面。

一道、兩道、三道,百道、千道……閃耀躍動的金色仿似幻化成成百上千的拳影,漸漸浮現在了他的靈台之上。

每一條光線的角度線路、每一個光斑的跳躍舞蹈,都在他的心頭一遍遍翻來覆去的演繹,慢慢匯聚成形。

他不自覺地在泥地上坐下,雙手攥捏成拳在胸前無意識地緩緩打出又徐徐收回,然後再打出再收回,如此週而復始不知疲倦。

他的心完全沉浸在初初領悟到的拳法意境中,渾然忘卻了身外事。

隨著時間的推移,楚天的出拳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到後來已經無法用肉眼看清拳路,只有漫天奔湧的一道道拳影縱橫交織,如千條江流澎湃。

就這樣,光陰在寂靜中悄然流逝,太陽升上中天,從枝葉之間露出了半張臉。

日是惟一,影化萬千。

驀地楚天口中發出一記嘹亮的清嘯,從地上一躍而起。

他的身影騰飛在空中,雙拳如暴風驟雨,一拳未盡一拳又生,後拳催前拳左拳推右拳,宛若八面風起千星搖動。

「砰砰砰砰!」身前的大樹不斷被吐出的拳風轟中,發出劇烈的震顫。

每一聲爆響過後,樹幹上就會多出一道拳印。

轉眼間樹幹上的拳印就已變得密密麻麻,卻又均勻細密深淺劃一如同蜂窩一般。

楚天心頭的感悟愈加明晰,驀然吐氣揚聲將千百道拳影匯聚成束,拳鋒激盪磅礡猶如衝出群山的長江大河,不可一世地滔滔東去。

「轟!」拳頭擊中樹幹上唯一完好無損的地方,大樹卻出奇地毫無反應,甚至連晃都沒有晃一下。

楚天的嘴角卻不自禁地逸出一抹會心的微笑,慢慢收起了拳頭。

「砰!」就在他拳頭離開的一瞬,大樹由內而外爆發出一記悶響,霎那間化作滿空碎屑,像雪末一樣隨風飄揚。

地面上呈現出一個個深幽的洞孔,居然連深埋地底的樹根也寸寸碎裂不復存在。

日照神拳第七式「千瘡百孔」就此初悟。

但事實上這近乎是一套完整的拳法,只不過是以莫大天分將其濃縮在一招之中密集爆發,就好比用千軍萬馬去衝擊一座孤城,瞬間就能將對方淹沒在怒海狂濤中。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十拳、百拳、千拳?!

儘管楚天的心裡面對峨日照的種種作派頗不以為然,但此時此刻亦不得不由衷欽佩這傢伙的蓋世才情。

就在這時候,楚天身後的蒼雲元辰劍猛然爆發出一記緊促的鳴響,警訊之急前所未有!

楚天霍然一驚,剛剛從無盡拳意中走出的心神再度緊起。

在日光的照耀下的地面上,一條黑色的身影從後方飛襲而來,手中的劍又細又長如獵人射出的離弦之箭無聲無息直刺楚天的背心!

沒有任何的徵兆,就像突如其來的一道電光,帶來的不是光明而是死亡!

楚天根本來不及轉身,甚至沒有機會做出反應。

猝不及防之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釋放出不動如山印。

「叮!」毒蛇般的劍鋒刺入尚未來得及成形的金峰光影,只是微微的凝滯便崩開不動如山印,隨即長驅直入刺向楚天背心!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58
第三十一章 日照神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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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生與死的間隔就像一張紙那樣薄。

一個念頭,一個判斷,一點改變就能在瞬間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就在對手的長劍被不動如山印霎那遲滯的同時,楚天背部的肌肉猛然隆起,像波濤般將蒼雲元辰劍向左側稍稍推移了半寸。

「叮!」對方的長劍不偏不倚刺在蒼雲元辰劍上,迸撞出一串火花。

長劍倏然朝上拱起,形成一道誇張的弧線。

偷襲者的身影旋踵而至,他的左掌比劍鋒僅慢一線拍向楚天的背脊。

楚天還是無法轉身,而且也不可能拔出在對方長劍壓制下的蒼雲元辰。

他一記低喝身形向前方斜飛而起,借助偷襲者的掌風催送,施展出沉魚落雁身法中的一式「鷹揚」戮力狂飆!

一瞬間他的身影與對方左掌之間的差距略略拉開到寸許。

偷襲者「嘿」了聲,身形竟然在半空中再次驟然加速,一隻左掌如同附骨之蛆緊緊追迫,陣陣陰冷的氣息直襲楚天背心。

楚天全力施動沉魚落雁身法,體內的梵度魔氣流轉速度近乎是平時的兩倍,身速差不多提升到了極限,循著山勢走嚮往前飛馳。

他根本無暇分出心神去打量偷襲者的相貌,一絲一毫的鬆懈便足以斷送性命。

儘管他曾經一次又一次面臨死神的召喚,但絕對沒有哪一次能像現在這樣驚心動魄間不容髮!

對方無疑是天生的刺客,選擇在楚天剛剛領悟「千瘡百孔」拳意,尚未從拳法意境中脫離出來的一瞬出劍偷襲。

那正是楚天身心最為鬆弛,警惕性下降到零點的時候。如果沒有蒼雲元辰劍的示警,可能刺殺已經成功。

縱然是現在,楚天依舊處於絕對的危險絕境中。

他竭力試圖拉開與偷襲者之間的距離,哪怕只有三寸,就足夠自己做出動作,發動從容的反擊。

然而對手如影隨形,在雙方均都竭盡全力的情況下,始終保持著一寸距離的恐怖態勢。

兩旁的山石樹木不斷倒退,到後來完全化作了一片片模糊扭曲的光影。

楚天在近乎本能地選擇趨避線路,以免迎頭撞在樹幹又或岩石上。

每一次不得已的變向,都會使得對方的左掌向他稍稍逼近。數十里山路下來,連一寸的空間也不復存在。

八分、七分、六分……偷襲者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漁翁,耐心地等待著魚兒完全咬鉤。他並不急於吐出掌風,這樣固然可以震傷楚天,但也可能助對方一臂之力,瞬時拉開這要命的距離。

但在內心裡,他同樣驚異於楚天應變的神速,身法的靈動。

在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傳令的白髮老者就曾經告誡過他,必須盡百分之百的全力,務求一擊必中。因為一旦錯失了第一次的機會,就絕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歡長歌、陰雪流、陰長鑒,他們全是這麼死的。

儘管偷襲者對此並不以為然,但事實證明那個白髮老者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漫長的幾十里山路追殺,他感覺自己幾乎掐住了楚天生命的脈搏,偏偏又差之毫釐,無法將其扼殺。

不知怎地,此刻也令楚天想起了童年時在雪地裡和狼群追奔的情景,只是身後的偷襲者比森林中所有惡狼加起來更加可怕!

突然,他的劍眉挑了挑,巨大的陰影籠罩大地,前方一座峭立山崖赫然截斷去路!

楚天已經沒有時間轉向,路的盡頭彷彿也將成為他生命的盡頭。

偷襲者的眼睛裡露出一絲喜色,冷靜地將一道道魔氣積蓄到掌心。

怎麼辦?楚天的鼻尖滲出冷汗,任他千機百變此際腦海中也變得一片空白。

他聽見心在劇烈跳動,兀立的山崖壓得自己透不過氣。

千米外的山崖彈指即至,生命的長度被無限壓縮,凝匯在一念之間。

忽然楚天的眼睛一亮,看到距離地面二十多米高的山崖上有一株斜出的古松,枝幹虯勁葉茂根深。

他就像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全速計算古松離地的高度和自己與山崖之間的距離,然後在腦海裡畫出一條維繫生命的軌跡。

他的略略上調飛行角度,向古松掠去。

只是這麼一絲的調整,偷襲者的左掌又拉近了兩分的距離。

「嗖!」楚天左腳踩踏樹幹,身形微頓驟然轉向往右橫移。

「啪!」偷襲者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左掌已經能夠貼到對方的背心。然而就在他準備爆發出所有掌勁,要將楚天一舉擊斃的時候,左腳卻在樹幹上踏了個空。

他這才倏然醒悟到,樹幹已經被楚天的腳勁崩斷。

「呼——」樹幹向下墜落,偷襲者非但沒能借到力,身形反而往下一沉。

眨眼的工夫,他的左掌又脫離了和楚天的接觸。

更要命的是由於自己沒能像楚天那樣成功借力轉向,他疾速飛馳的身軀正不可避免地迎面撞向山崖!

他當然不想在將山崖撞開一個大窟窿的同時,也把自己撞得骨斷筋折,無奈之下只好迅即橫移左掌按向撲面而來的山崖。

「砰!」原本用來擊殺楚天的掌力結結實實傾瀉在了山石上,整座高崖都在發出微微的顫慄,一道道縫隙像蛛網般開裂,瑟瑟碎石向崖下滾落。

偷襲者的左掌一陣劇痛,胸口氣血翻騰眼前發黑,但也成功借助到山崖巨大的回震力量身軀向後翻騰,僥倖躲過一劫。

「哧——」長劍在楚天背部斜向劃出一條由深而淺的血槽。

與此同時楚天的左掌亦擊打在了山崖上,憑借方纔的那記橫移緩衝,他所受到的衝擊遠較偷襲者為輕,身形朝著與對方相反的方向翻飛。

兩個人在空中畫出一個「人」字形的軌跡分道揚鑣。

「鑫太極!」

楚天終於看清楚了偷襲者的面容,正是那個將全身捲裹在黑衣中的刀疤男。

那麼,也就是說,陰世家指派了殺手混入峨世家外門弟子考核隊列中,尋找機會幹掉自己。

看來自己不死,有些人絕不肯善罷甘休。

那就來吧!

楚天胸中燃燒起熊熊怒火,目光中透出無比強大的鬥志與殺意。

「唿——」鑫太極的身影去而復返,對身勢的控制已經達到從心所欲的地步,細長的魔劍「柳眉」嗡嗡顫鳴猶如銀蛇狂舞噬向楚天。

楚天拔劍出手。

蒼雲元辰如不可一世的霸主降臨,以簡單到近乎蠻不講理的方式鏗然劈斬。

他的梵度魔氣與蒼雲劍氣瞬間合流,劍刃上隱隱閃動一朵朵三色光花,這一劍之力雄渾霸道,毫不遜色於真階第八境高手的奮力一擊。

「叮!」柳眉劍宛若一條被掐住七寸的毒蛇向後彈飛,滿天銀芒渙散隱沒。

「咦?」鑫太極的眼裡閃過一絲訝異。

根據他得到的情報,楚天的修為不過剛剛臻至真階第六層的「藏宇」境界。身為真階第八境的他,以八成功力出手居然無功而返,只能說情報存在嚴重錯誤。

但這也無關緊要,他依舊有十分的信心擊殺楚天,完成任務。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縷興奮的光彩,血液裡激盪著乍逢勁敵的刺激與快感。

他的身形順勢側轉,卸去蒼雲元辰的劍勁,左掌如破囊之錐遽然拍出。

楚天也已掂量出了鑫太極的實力,明白自己在境界修為上略遜一籌。

然而愈是如此愈是激發出他強盛的戰意。看到鑫太極左掌拍到,楚天左拳凝捏,滾滾梵度魔氣貫通臂膀,鐵拳如石破天驚橫空出世。

霎那間鑫太極有種錯覺:楚天轟出的不是一隻拳頭,而是十拳百拳!

一道道拳影天馬行空般的閃躍交錯,繪製出無與倫比的畫面。

「砰砰砰砰——」兩人在電光石火之間拳掌交擊數十記。每一記的碰撞都不亞於火星撞地球,爆發出驚雷般的轟鳴。

一道道掌風拳罡在楚天和鑫太極的身周肆虐飛舞,驚得腳下松濤澎湃跌宕。

鑫太極的左掌在「千瘡百孔」洶湧不絕的轟擊之下,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然而楚天畢竟在功力上稍稍吃虧,始終不能真正突破鑫太極的防守。對方的掌勢雖然被動,卻暗藏極強的反擊之力,只要自己略有懈怠,勢必就會遭受到狂風暴雨般的反噬!

楚天深吸一口氣,蒼雲元辰劍再次攻出,又是一招「睥睨六合」!

兩人在空寂的山林中捨生忘死地惡鬥,各自使出了所有戰力。

楚天的潛能被鑫太極毒蛇一樣凌厲凶狠的劍招與掌法徹底激發出來,對料峭六劍的種種領悟也愈加地深刻清晰。

鑫太極驚訝地發現,他的對手竟是越戰越強。如果說起初的二十個回合,自己還能夠揣度到楚天的招式變化,在此之後對方的劍與拳就像無掛無礙的行雲流水,斧鑿刀刻的痕跡越來越少,直趨圓融自如的先天妙境。

更令他鬱悶的是,這一切看起來恰恰是拜自己所賜!

他不禁驚艷於楚天的悟性。陰嚴道說的沒錯,面對這種對手必須一擊必中,一旦錯失了機會,就很難再有第二次。

每一場惡戰,每一次生死歷練都能令他再上一層台階,而自己卻在身不由己中淪為了對方修為提升的踏腳石!

這是令鑫太極無法容忍的事,他將功力催升到滿盈,一改陰柔的招法,劍式掌招驟轉剛厲,試圖以修為境界上的優勢強吃楚天。

楚天渾然不懼,蒼雲元辰劍以暴制暴大開大闔,與鑫太極爭鋒相對寸土不讓。

或許是覺得這場激鬥仍然不夠刺激驚險,突然之間日照虛境中生出駭人異變!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8:59
第三十二章 日照神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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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前一刻寧靜清幽的山間驀然狂風大作天色晦暗。數以萬計的黑色飛石遮天蔽日如狂暴的怒潮淹沒陽光,順著山崖走向從東往西向楚天和鑫太極湧來。

每一塊黑石都和拳頭差不多大小,鋪天蓋地密集如蝗,卻似長著眼睛一樣避開了一株株山中樹木,像崩堤的海嘯捲裹著震耳欲聾的隆隆滾雷聲。

如從高空俯瞰,它們就像無邊的黑色潮水,在天地間鼓蕩奔騰足以摧毀一切存在。

楚天和鑫太極心頭震撼,在湧來的黑石狂潮面前,他們渺小得就像兩隻螞蟻。

是罷手不鬥躲避黑潮,還是不死不休決一勝負?

同一時間,兩個人的心中都在做出艱難的選擇,也均都盼望對方首先畏縮。

但很快楚天和鑫太極就從彼此的目光中明白了一件事:退讓已不可能!

這就像兩軍對壘廝殺到刺刀見紅的白熱化階段,任何一方突然的撤退都有可能引發崩潰。誰也不願寄希望於敵人的仁慈大度,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在旁人的手中。

因此唯有死戰,爭取在黑潮到來前殺死對方!

鑫太極驀地一記尖嘯,全身紫焰騰騰燃燒真元,將渾厚的元氣全力注入柳眉劍。

柳眉劍光芒暴漲,赫然分化出兩道如有實質的劍影,銀光燦燦破空劫殺!

楚天的身影一剎那被柳眉劍的狂暴光影吞沒。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對手已經不是一個而是三個鑫太極。

為了速戰速決全身而退,鑫太極終於施展出了他的殺手鑭:三分天下!

楚天不得不全面退守,心中並沒有一絲慌亂。

他知道鑫太極的「三分天下」攻得越凶,真元的耗損就越厲害,亦就越不能持久。

但鑫太極賭博式的狂攻終究不同凡響,三道劍華吞吐閃爍變幻莫測,在楚天的前後所有交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封鎖線。

鑫太極已經是騎虎難下,感覺到丹田中的真元在不停地消耗。

一年、兩年、三年……他不得不計數為了恢復元氣而要付出的未來苦修歲月。

「噗、噗!」楚天的左腿和右肋接連中劍,但他硬是咬牙沒有使出不動如山印。

他的身形在柳眉劍網中舒展到極致,一式式沉魚落雁身法閃躲騰挪,竭力趨避鑫太極無孔不入的凌厲殺招。但這樣被動挨打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更不能任由對手無所顧忌的放手猛攻,否則自己遲早會成為柳眉劍劍下亡魂。

楚天耐心尋找著反擊的機會,突然蒼雲元辰劍如同枕戈待旦的千軍萬馬橫空殺出,直掃鑫太極的左腰。

鑫太極似乎沒有料到楚天到了這時候還能保有可怕的反擊力量,三道柳眉劍回救不及,只能抽身飛退。

然而他的身後就是那座兀立的山崖,瞬間被截斷了退路。

孰知鑫太極的臉上不僅沒有絲毫慌亂的神情,反而流露出一縷陰沉的笑意。

不好,中計了!

楚天的腦海裡念頭一閃,蒼雲元辰劍怒雲橫捲斬擊在鑫太極黑色的袍服上。

鑫太極的身影匪夷所思地從衣袍中脫出,消失在楚天的視野裡。

「鏗!」黑色的衣袍寸寸碎裂,蒼雲元辰擊中山崖猛地彈起。

至此雙方各利用這座山崖算計了對手一次,做出了生與死的交換。

楚天不顧一切催發不動如山印,梵度魔氣毫無保留地支撐起金色光峰籠罩全身。

「叮叮叮!」鑫太極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楚天背後,三道柳眉劍影刺入不動如山印,立即遭遇到了頑強的抵抗。

劍鋒每前進一分,都要消耗掉鑫太極大量的元氣,速度也不斷地在減緩。

「噗!」饒是如此,柳眉劍影依舊洞穿了不動如山印的防護,扎進楚天的後腰。

只是三道劍影已經成了強弩之末,並沒有能夠如願重創楚天。

就在鑫太極準備再次催動真元徹底結果楚天之際,就看到身前雪浪狂舞,蒼雲元辰劍憑借回彈之力向他反捲。

回頭是岸!

鑫太極的瞳孔收縮,必須決定是付出一條左臂的代價殺死楚天結束這場有生以來最艱苦的戰鬥,還是退避三舍暫避其鋒。

就在這時候四周的天地變得一片昏暗,狂風暴瀾吹捲無數黑石向兩人襲來,其中一塊正朝鑫太極的頭部飛射。

鑫太極的眼睛黯了黯,喉嚨裡發出一記不甘而無奈的低哼撤劍退身。

「砰!」他的左掌劈碎黑石,兩道柳眉劍影倏然回收。

為了殺死楚天,他已經燃燒了將近五年的真元。這意味著自己的功力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歲月裡將大打折扣,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損失。

同時他也明白,自己失去了殺死楚天的最佳時機,至少在眼前的情形之下,已經沒有可能成功,心裡起了退走的念頭。

然而令鑫太極意想不到,楚天霍然側轉過身形,蒼雲元辰劍直劈而來!

糟糕!

鑫太極的心頭一凜,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砰砰砰!」滿天亂舞的飛石擊打在不動如山印上紛紛彈落,對楚天無法造成半點傷害,向鑫太極發起絕地反擊!

攻守態勢頓時逆轉,鑫太極一面閃躲招架呼嘯而至的飛石,一面奮力抵擋蒼雲元辰劍如怒獅爆發的猛攻,立刻顯得左支右絀難以兼顧。

現在輪到他被迫採取守勢,柳眉劍全面回收身前步步為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只見風雲變色亂石橫飛,兩道身影在山崖前進行著殊死的搏殺。

楚天的靈台猶如明月照大江,於波瀾壯闊中自有一片靜謐天地。

他不由驚奇地發覺,源源不絕迸流而來的黑石並非想像中的那樣雜亂無章,冥冥中它們各有軌道,形散神不散似有一股力量將其渾若天成地捏合在了一起。

這是什麼緣故?

楚天越是留意這些飛石,心中的訝異就越是強烈。

他甚至忘了自己還在生死搏鬥,用心領悟每一塊亂石飛行的線路與角度的變化。

如果不是鑫太極鬥志受挫又疲於應付亂石攻擊,這樣下去吃大虧的必然是楚天。

但鑫太極還是感覺到了楚天的變化,蒼雲元辰劍的攻勢逐漸放緩,他的壓力為之一輕。假如這時候盡全力撤走,楚天可能無心也無法強留。

但人類永遠是最奇怪最無法預測的動物。

當暫時渡過危機後,心態總會情不自禁地發生變化,希望能夠得到更多。何況鑫太極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實在不甘就這樣空手而歸。

看到楚天的神態魂不守舍,他的心頭不由一喜。

上蒼畢竟是眷顧自己的,在失去一次機會後,又賜予了他第二次。

他咬牙催動真元,再次施展出「三分天下」的絕學,柳眉劍矯如靈蛇直刺楚天!

「叮叮叮!」蒼雲元辰劍幾近無意識地擋下數劍,終於露出了破綻。

「噗!」楚天左肋中劍,幸虧有不動如山印保護,這一劍入肉不深沒能傷到要害。

肋部傳來的劇痛使得楚天沉浸在忘我之境中的心神猛遭外力刺激,恍惚中靈光乍閃,無數飛石在他的心頭匯流成海,組成一幅完整的畫面!

他的心如同衝破關隘的野馬,望見了前方的一望無際的草原,釋放出難以言喻的輕鬆快感,忍不住縱聲長嘯!

他竟然振臂飛出蒼雲元辰劍,不管不顧還插在左肋的柳眉劍影,雙拳一錯打出。

這小子走火入魔了麼?

鑫太極詫異地想到,操縱柳眉劍影劈斬楚天擊出的雙拳。

「砰砰!」劍如驚鴻拳風激盪,鑫太極輕輕鬆鬆就化解了楚天的攻招。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楚天猛然低頭竟化作又一隻碩大無倫的鐵拳直轟鑫太極。

「砰!」鑫太極猝不及防,胸口被結結實實撞中,身形飛退嘴角溢血。

楚天的眼前也是一黑,腦袋撞得昏昏沉沉有一瞬不辨東南西北。

顧名思義,這就是日照神拳第九式--暗無天日!

鑫太極又驚又羨,不由問自己:假如未曾接受刺殺楚天的任務,也如這小子般全身心地參悟日照神拳真義,自己此刻又能收穫多少?

他縱劍劈開飛來的亂石,身形不斷飛退,準備就此遠揚。

突然他的心間湧起一股極不舒服的感覺,急忙凝神靈台,就看到一束電芒捲裹在紛亂的飛石中如天外飛仙,從後方迴旋而來。

鑫太極暗吃一驚,催動三道柳眉劍影回身抵擋。

可是沒等到劍勢形成,蒼雲元辰劍已經雷霆萬鈞地殺到,如不可阻擋的洪流衝散銀色的劍華,穿透他的前胸。

「噗!」劍鋒從鑫太極的後背露了出來,他的身軀搖了搖,兀自想做最後的掙扎。

哪知從蒼雲元辰劍中驀然湧出一股可怖的吞噬之力,像成千上百條毒蛇鑽入他的經脈吸食精血。

鑫太極絕望地低吼,抬起左手企圖拔出蒼雲元辰劍。然而體內的力量飛速逝去,他的手連拔幾次也只能抽出可憐的三寸。

蒼雲劍身遽然發紅,將來自鑫太極體內的精血毫不客氣地吞食,並轉送到元辰寶珠內煉化貯藏。

元辰寶珠歡呼雀躍,進一步催動氣吞如虎印奪取鑫太極多年辛苦積聚的精血。

「啪啪啪!」一塊塊飛石洞穿鑫太極的身體,將他徹底推下死亡的深淵。

鑫太極的血肉之軀終於承受不住接連不斷的重創,在飛石的轟鳴中爆裂開來,化作一天飄灑的血霧。

楚天冷冷看著飛揚的血霧被元辰寶珠吸淨,然後凝念抬手召回神劍。

一場大戰就此落下帷幕。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00
第三十三章 三拳(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楚天迎來在日照虛境中的最後一個夜晚。

他已經參悟出七式日照神拳,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今晚還會有更多的收穫。

經過三天兩夜的修煉,他完全沉醉在了日照神拳博大精深的妙意之中。假如說初入虛境時只是為了能夠通過外門弟子的考核,此刻的楚天更想在有限的時間裡領悟到更多的日照神拳真義。

他就像一塊如饑似渴的海綿,高效而不知疲倦地吸收著日照虛境所能賦予自己的一切養分。

時不時的日照虛境中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天地異變,有些甚至比黑潮更加可怕凶險,楚天卻甘之如飴。在一次次異變來襲的磨礪中,他的修為不斷增長,對天道的感悟亦日益加深。

一路行來山勢漸高,四周的景物緩緩發生變化。過了四千五百米的雪線以後,山景愈見蒼茫,滿目的皚皚白雪令天地顯得更加寂寥空曠,一片片雪松林在黃昏的薄霧中靜靜佇立,深綠色的葉片上閃爍著晶亮的寒露。

忽然,楚天看到遠處的雪地上有個小黑點,稍走近些方才發現竟是一個人。

那人一動不動躺在雪中,全身的肌肉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就像凝鑄上了一層青色的冰甲,勉強還能通過他的面目和身材認出來,居然是峨無羈。

楚天皺了皺眉,不曉得峨無羈遭遇到什麼情況,以至於變成這般模樣。

他走近峨無羈的身邊,伸手摸了摸後者的胸口,試圖瞭解那層覆蓋在身上的青色冰甲究竟是什麼東西。

不料他的手剛剛碰觸到峨無羈胸前的青色冰甲,指尖頓感麻癢,就像被毒蛇猛地咬到一口,一縷陰冷徹骨的寒流破入體內,使得全身血液在瞬間近乎凝固結冰,右手冒起「絲絲」的青色寒霧,泛起一層磷光。

好厲害的寒毒!

楚天劍眉一挑急忙催動亙古不化印吸收化解這恐怖的不知名寒毒。他胸口一團暖意湧升,如盛夏驕陽登時融解了體內寒意,右手上的青色磷光亦迅速褪淡。

見劇毒被亙古不化印徹底吸食乾淨,楚天微鬆一口氣,察覺到峨無羈心口還有極為微弱的跳動,正依靠自身的魔功護持住心脈以維繫最後一縷生機。

要不要救這個人?楚天有些猶豫。

似乎是在昏迷中感應到身旁有人,峨無羈的喉嚨裡忽然發出一絲輕微沙啞的呼喊:「救我——」

楚天暗運梵度魔氣,伸手按住峨無羈胸口的膻中穴,催發亙古不化印將他體內的寒毒抽絲剝繭吸取出來。

慢慢地峨無羈的身上升起一團青霧,肌肉上的青冰逐漸融化消失。

他痛楚而舒暢地發出一記呻吟,緩緩睜開了眼睛驚詫道:「是你?!」

楚天將全部寒毒收入到亙古不化印中儲藏起來,收回左掌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經楚天一提醒,峨無羈猛地從地上彈坐起來,身上殘餘的寒氣被他的魔功一催紛紛蒸發,急道:「快去救那個小姑娘!」

「文靜?」楚天脫口問道,在日照虛境裡「小姑娘」只能是她。

「對!」峨無羈爬起身指向山頂道:「哥舒豹追著她往那裡去了!」

楚天一怔道:「哥舒豹追她做什麼?」

峨無羈氣急敗壞道:「別囉嗦,快去救人,哥舒豹那個王八蛋!」腳步踉蹌就往山頂方向奔去。

忽地他感到自己身體一輕凌空飛了起來。楚天用手提起峨無羈,一騎絕塵衝向山頂鬱鬱蒼蒼的雪松林中。

文靜在拚命地奔跑,她的身後十米就是哥舒豹。

哥舒豹如同一頭穿梭在雪野樹林之間的靈貓,若即若離地追捕著前方的獵物,卻並不急於立即就將她擒拿到手。

文靜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撕破,現在她僅有遮羞的便是貼身的褻衣。

她的心裡又是羞急又是恐懼,更不知道為了救護自己慘遭哥舒豹毒功偷襲的峨無羈此刻是死是活?

如果不是那個一臉凶相、脾氣暴躁的綠衣青年,此刻她已在哥舒豹的魔爪下飽受蹂躪。

她的眼中噙著淚珠,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但心中卻在後悔沒有聽從楚天的勸告。

她的肌膚大半裸露,嬌小玲瓏的玉體使得哥舒豹變得更加的興奮。

他是哥舒世家子弟,從十四歲開始就偷偷修煉即使在北冥神府也被列為禁忌之學的「餐霞飲露」邪功。

但即使如此優雅出塵的名稱也不能掩蓋其功法的陰損惡毒,實質上這就是一門通過獵取少女真陰滋補自身精氣採陰補陽的邪術。

從看到文靜的第一眼起,哥舒豹就斷定這是個未經人道的處女。對修煉「餐霞飲露」邪功的人來說,一名身懷魔功的處女簡直便是夢寐以求的瑰寶。

所以從那時起,他就產生了掠取文靜真陰的念頭。

假如不是剛才峨無羈半路殺出,他已經滿載而歸。好在只是耽誤了一會兒工夫,這面容姣好體態撩人的黃毛小丫頭終究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事實上他只需要稍微發力就能追上文靜,將她按倒在地。但哥舒豹更喜歡看她驚惶奔逃的樣子,那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心理刺激。

文靜也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遠,她的嬌軀越來越沉重,速度也越來越慢。

她幾次想放棄,可一想到可怕的後果就只能咬牙堅持。

但終於也有堅持不住的時候,她的身形猛然一沉,筋疲力盡地摔跌在雪地裡。

她氣喘吁吁地撐起身體試圖飛起來,可雙手一軟又倒在了雪中。

她驚恐地回頭,就看到哥舒豹落下身形,一步步逼近過來。

「別過來!」文靜叫喊,使勁在地上向前爬行。

忽然她停下了,哥舒豹的雙腿擋在了她的面前。他慢慢蹲下身子,嘴角含著淫邪的笑容,伸手摸向文靜的臉蛋。

「不要!」文靜尖叫,伸手推擋。

哥舒豹輕而易舉抓住了她的柔荑,然後微一用力扭到背後,迫使文靜的嬌軀向上抬起。他將自己的頭湊近,對準她的俏臉輕輕吹了口氣道:「你想怎麼玩兒?」

「求求你放了我吧!」文靜恐懼地抽泣,柔弱的嬌軀在瑟瑟發抖。

「你說我會放過你嗎?」哥舒豹嘿嘿低笑,用手一扯撕下文靜的褻衣。

文靜一聲驚呼本能地伸手掩住前胸,張嘴向哥舒豹的手指咬落。

哥舒豹手腕翻轉,捏住文靜的下頜。文靜吃疼櫻桃小口不自禁地張大,絕望地看著哥舒豹的嘴唇按了上來。

文靜不由自主地閉起眼睛,淚珠滾滾流淌,徹底放棄了抵抗等待暴風驟雨的摧殘。

然而過了片刻,噩夢卻沒有發生,哥舒豹忽地鬆開了手。

文靜詫異地睜開眼,就看見「砰」的一記拳掌交擊,哥舒豹的身軀飛了出去。

一道身影掠過她的頭頂上方直追哥舒豹,在林中展開了一場激戰。

「楚天?」文靜驚喜交集癱軟在雪中,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女孩兒哭得更凶了。

「文……姑娘!」峨無羈邁大步走了過來,遲疑了下脫了身上的外衣蓋在文靜赤裸的背上。

文靜下意識地裹緊峨無羈的外衣,悲喜交集道:「峨大哥,你沒事?」

峨無羈咧嘴一笑道:「小楚救了我,我又帶著他來救你。」

文靜扭頭看去,只見峨無羈口中的小楚赤手空拳氣吞萬里神威凜凜,將哥舒豹壓得透不過氣。

哥舒豹幾次偷偷使出「青陰寒毒」妄圖故伎重演放倒楚天。

然而害得峨無羈九死一生的青陰寒毒甫一進到楚天體內,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哥舒豹不禁心中驚駭,招式越發地散亂。

楚天步罡踏斗棄劍不用,將哥舒豹當作試煉日照神拳的標靶,一拳拳縱橫開闔氣勢磅礡,打得哥舒豹心寒膽戰顧此失彼。

「唿——」楚天施展出日照神拳第三式「天無二日」,雙拳吞吐閃爍游弋不定。

哥舒豹急忙運掌招架,不料楚天雙拳猛地合二為一,如旭日抱懷鎖住掌勢,鐵拳長驅直入重重轟擊在他的胸口上。

哥舒豹吐血飛跌,楚天大步向前拔出蒼雲元辰劍。

「等一等!」哥舒豹倒在地上一口一口往外溢血,「你知道我爹是誰?」

「去你的爹是誰!」開罵的是峨無羈,他扶起文靜,就似手裡捧著個花瓶唯恐會失手打碎,臉上的表情卻凶狠猙獰:「你知道老子的爹是誰?小楚,讓我來!哥舒世家的人要找茬子,有我爹頂著!」

楚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向前遞出蒼雲元辰劍。

哥舒豹大叫躍起,從背後拔出長劍想做困獸之鬥。

「噗!」沒有等到他擺開架勢,蒼雲元辰脫手飛出穿透咽喉。

哥舒豹像一條死魚應聲栽倒,絲絲血氣從傷口冒出被吸進元辰寶珠中。

「好!」峨無羈高聲喝彩,大出一口憋在胸中的惡氣:「這種人早該死了!」

楚天從哥舒豹的屍體上拔起蒼雲元辰劍,感應到元辰寶珠內的虛空又得到進一步的修復,靈氣越發的壯大。

由此,自己發出的每一劍的威力也將水漲船高。

他回過頭,看到文靜像一朵在寒風裡瑟縮的小花,嬌軀包裹在峨無羈的外衣裡,望著哥舒豹的屍首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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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三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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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峨日照打開通道,將虛境中活著的四個人放出來。

考核就此結束。

但考核的結果對於峨日照而言,未免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峨無羈領悟到日照神拳中的第一式和第十一式,這成績只能算是很一般;

何馬不顯山不露水,卻在三天內參悟出六式日照神拳的真義,可謂收穫頗豐。

但他們都比不上楚天,這個被峨日照放進黑名單的少年竟在最後一夜連破兩關,前前後後竟然修成了九式日照神拳!

無疑,這三個人通過了考核,即將成為峨世家的外門弟子。

至於死在日照虛境裡的兩個人,峨日照毫不關心,甚至懶得回收他們的屍體。

他沉著臉取出三個人先前簽字畫押的生死狀,用手在玉簡上一抹簽上自己的名字,說道:「這是你們三個通過考核的憑證,拿著它到外城『雙念齋』報到。」

何馬還是懶懶散散的老樣子,沒有一點兒成為外門弟子的興奮之意,從峨日照手裡接過玉簡轉身離去。

「那文姑娘呢?」峨無羈遲遲疑疑拿過屬於自己的報到憑證問道。

可能是覺得峨無羈根本不應該提出如此愚蠢而且多餘的問題,峨日照的鼻子裡冷冷哼了聲沒有回答。

峨無羈的臉漲得通紅,他瞧瞧了文靜,猛然道:「我退出,把名額讓給她!」

文靜愕然抬頭望向峨無羈,眼圈微紅道:「我不要!」

峨無羈滿不在乎地一擺手道:「沒事,回頭讓老爺子安排一下,不用兩三個月我就能成為外門弟子!」

「砰!」峨日照一拳打飛峨無羈,正廳外的院牆上又多了個坑。

「峨大哥!」文靜一聲驚呼奔了出去。

峨日照若無其事地揉揉拳頭,將第三支玉簡遞向楚天。

楚天伸手欲接,峨日照冷不丁往回一收道:「忘了三天前你在這裡說的話麼?」

「三天後,我會讓你知道究竟是誰在發抖。」

楚天凝視峨日照,一字不差地重複當日的話。

峨日照冷冷一笑道:「你發抖的時候到了!」

「一拳換一式,如果你能夠接住我三拳,我就將剩餘的三式日照神拳要義拱手相送。」峨日照接著說道:「如果接不下,後果自負!」

楚天聽懂了峨日照後果自負的含義——接不住三拳,唯一可能的後果就是被打死!

他默默無語地拔出蒼雲元辰劍,在胸前亮出門戶。

峨日照巋然不動,眼神裡滿是輕蔑,「準備好了麼?」

楚天點點頭,丹田中的梵度魔氣浩蕩湧升,在體內遊走周天,將身體調整到最佳臨戰狀態,衣發上竟隱隱有淡淡的金紅色光霧升起。

蒼雲元辰劍鏗然長鳴猶若萬鬼呼號聲勢駭人,一道道亮麗的神光在劍刃上如水銀般流動,泛起一朵朵三色奇葩。

「唿——」廳裡忽然起了風,強大的劍氣瀰漫開來,猶如一座無形的山巒壓向峨日照。

「就這點能耐?」峨日照冷笑:「拿出全部本事,我讓你死而無怨!」

「你會看到的!」楚天沉聲回應,心神漸漸凝定靈台清澈無念,眼睛裡只剩下峨日照佇立不動的身影。

眼中有敵,心中無敵——一瞬間,他對天道又多了一層的領悟。

「看清楚了,這是日照神拳的第二式——末日光照!」

峨日照陰沉的嗓音在廳中嗡嗡迴盪,他根本不做任何蓄勢調整,僅僅是跨上一步便來到楚天的身前,然後凝拳擊出。

「嗚——」一團火紅色絢爛的光華從峨日照的拳頭中湧出,化作千萬縷針芒般的射線割碎虛空,發出「哧哧哧哧」的尖銳呼嘯萬箭齊發。

楚天的身影頓時被幕天席地的赤芒籠罩,根本沒有絲毫閃躲的空間。

他也不準備閃躲,蒼雲元辰劍縱橫八荒橫掃而出,在胸前掀起一道滔天白浪!

一束束赤芒在白浪中隱沒,卻又有十倍百倍的赤芒前仆後繼如庖丁解牛般切割開澎湃的劍瀾,如穿越海面的陽光直刺楚天。

楚天神情沉著,左拳勃然迸發打出一式「千瘡百孔」。

只見雪白的浪潮中驟起波瀾,一道道拳影如亂石穿空迎向赤芒。

霎那裡無數幾乎同時響起的拳鋒對撞聲匯聚成一記地動山搖的轟鳴,楚天的身形劇烈晃動,全身有一種被絞碎碾裂的感覺。

但這並不算完,峨日照的鐵拳光芒四射如紅日當空向楚天轟到,一下拍碎所有的驚濤亂石。

楚天抽身飛退,蒼雲元辰劍倏然變招自下而上斜挑峨日照轟來的鐵拳。

「砰!」也不知是拳頭砸在了劍上,還是劍撞在了拳上,兩人的身周爆散出一片紅白兩色的綺麗光團。

楚天只覺得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完全突破了蒼雲元辰劍充盈的靈氣阻截,幾乎像烈焰一樣焚化了自己的右臂。

他的身體毫無懸念地向廳外飛出,一路血滴灑濺像開放在空中的紅花。

「砰!」峨無羈剛剛從牆裡掙扎出來,就聽到耳畔一陣風動楚天的身影如炮彈般砸在牆上,然後向前彈出撲倒在地。

「小楚!」峨無羈大吃一驚,和文靜一左一右從地上扶起楚天。

楚天搖搖晃晃站起身,面色蒼白眼耳口鼻不斷滲出血絲,兩條胳膊劇烈抖動,右手差點無法握住蒼雲元辰劍。

峨日照站到廳口冷然看著他,似乎在說:還有兩拳!

楚天深吸一口氣硬是壓下全身沸騰的氣血,慢慢站穩身形道:「來!」

「楚天,你會被打死的!」文靜驚叫道。

楚天推開峨無羈和文靜,目光堅毅而冷靜。

驀地他的右手感覺到一股雄渾醇厚的靈氣浩浩湯湯從蒼雲元辰劍中湧出,如春水長流滋潤平復體內震盪的經脈。

原來蒼雲元辰劍靈感應到了主人的危險與虛弱,用自身的靈氣向楚天反哺。

楚天精神大振,一邊利用短暫的間隙調勻內息,一邊走近峨日照。

峨日照的臉上微微露出訝異,沒想到楚天恢復得這麼快。

「日照神拳第三式『迴光返照』!」

他跨上半步身軀向下蹲踞,掄起左拳重重錘擊在地面上。

「唿——」一蓬紅色光潮從峨日照的拳中湧出,淹沒地面衝向楚天。

在距離楚天還有三米遠的時候,潮頭猛然向上抬升掀起萬丈巨浪。

楚天騰身而起,彷彿化作了一羽在驚濤駭浪之上自由翱翔的海鷗,蒼雲元辰劍一式「裂海斷流」劈斬而下。

「哧哧——」雪白的劍鋒切入滾滾血濤之中,將巨浪劃開一道豁口。

然而第二波、第三波……峨日照的拳勁一浪高過一浪,很快就將蒼雲元辰劍吞噬。

楚天猶如怒海之中的一葉扁舟載沉載浮,左拳打出一記「天無二日」。

「砰!」如紅日墜海,洶湧的拳勁轟擊在風口浪尖上,強大的反震之力激得楚天身軀翻飛,趁勢使出「天外飛仙」與蒼雲元辰劍身劍合一,破開層層疊疊紅瀾罡潮,向外飛騰。

「小楚!」

「楚天!」

看到楚天脫出險境,峨無羈和文靜高懸的心將將放下了些。不料楚天的身軀在空中猛地一顫,隨即失去控制僵硬地栽落下來。

峨無羈大吃一驚,不顧尚未平息的風暴,縱身衝過去張開雙臂接住楚天。

「砰!」兩個人齊齊滾落到地上,峨無羈就像胸口挨了一悶棍,疼得齜牙咧嘴。

「噗——」楚天仰面噴出一口熱血,面色慘淡如金,頭頂光霧冉冉汗濕衣衫。

他感激地看了眼峨無羈,忍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劇痛將五臟六腑緩緩復位,凝聚起丹田殘餘的真氣強行打通淤積的經脈,艱難地爬起身。

「楚天,求求你別跟他打了!」文靜淚光盈盈,拽住楚天的胳膊勸道。

峨無羈揉揉摔得發疼的屁股,苦笑道:「就你這樣子,老子歎口氣都能把你掀翻。」

楚天心裡也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可能接住峨日照的第三拳。

他的目光望向峨日照,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

「不行了?」峨日照其實並不想真的要楚天的命,否則他也很難向峨山月交代。但給這小子一點教訓教他知難而退,卻是必要的。

只是他未曾料到楚天如此要強,連捱自己兩記重擊連吭都不吭一聲!看樣子還準備倔強到底,死不認輸。

自己兩隻拳頭的攻擊力有多大,峨日照心裡很清楚。

假如說第一拳還存在試探性質只用了三成功力,那第二拳他已動用到了五成,即便對手是真階第九層的人物,也會被轟得血肉橫飛!

「第三拳是什麼?」

一瞬間峨日照在懷疑自己是否聽清楚了楚天的疑問,「你說什麼?」

「第三拳是什麼?」

楚天重複道,劇烈的喘息使得他的話音有些含糊不清,但這次峨日照聽明白了。

「日照神拳第十二式——大日如來,取光芒普照的意思。」峨日照收起嘴角的譏誚之色緩緩回答說。

原以為這個靠著珞珈庇護才苟全小命,靠著峨山月引薦才混入外門弟子考核的年輕人,在自己的拳頭下勢必會嚇得魂飛魄散跪地磕求饒命,誰知道他完全不在乎生死,還要硬接自己的第三拳!

有一霎那,峨日照起了收手的念頭,但轉念想到一旦三拳打不死楚天的消息散播開,那自己豈不成為被人譏笑受人嘲諷的無能之輩!

他的心頓時又強硬起來,冷面道:「你會死而無怨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02
第三十五章 山高月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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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一邊通過蒼雲元辰劍吸取靈氣,一邊抹去嘴角的血跡,說道:「拜託你一件事。」

峨日照怔了怔,冷笑道:「要我手下留情麼,別做夢了!」

「假如我沒能接下你的大日如來,就請代我將這柄蒼雲元辰劍轉交珞珈。」

楚天的聲音有些疲憊,道:「我欠她四萬五千兩銀子,這柄劍應該差不多夠抵了。」

峨日照的心頭起了少有的糾結,勉強點點頭道:「可以!」

他有意多給這少年一點休養的時間,又道:「最後一拳我會用上六成功力,你是死是活,我也做不了主,一切聽天由命吧!」

「日照叔!」峨無羈叫道,「小楚是我兄弟,他在虛境裡救過我的命!」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兩個滾開!」峨日照大手一拂,幾十米外的峨無羈和文靜身不由己地騰空而起,被他掃飛到院外。

楚天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好威風,好神氣!」

峨日照哼了聲,道:「少廢話,我要出拳了!」

楚天長吐一口濁氣,卻發現自己從嘴裡吐出的氣流已微微帶著血紅色,顯然五臟六腑遭受到了極嚴重的傷害。

他抬起頭仰視蒼穹,默默回味這十五年歲月中的點點滴滴,在最後的寶貴時光裡對自己的人生做了一次短暫的回顧。

今生唯一的遺憾,就是始終沒能找到晴兒。

然而白雲蒼狗生死離散,無外乎如是,自己何必介意太深。

他慢慢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料峭六劍的劍意在腦海中澎湃,不知不覺體內散發出一股雄勁遼闊的氣象,卻又有幾分寂寞幾分桀驁。

峨日照立刻感應到了楚天道心的變化,冷喝道:「最後一拳——大日如來!」

一拳打出,天地生變。

庭院裡立刻被一團恢弘廣大的赤色光芒充滿,再沒有一個黑暗的角落。

在這團赤光芒的正中央,峨日照的右拳光華萬丈如日中天。

他出拳的速度極慢,卻似日昇月落蘊涵著無限自然道法,令人無處藏身無可躲避;所有的防禦一切的抗拒,亦都冰融雪消無以存在。

楚天的道心劇烈震撼,鬥志與戰意不斷被削弱融化,甚至產生頂禮膜拜之念。

「嗡——」元辰寶珠清越顫鳴,轉動得越來越快,散發出一蓬乳白色無瑕聖光,將充斥天地的赤芒稍稍沖淡。

楚天的心神登時一省,才明白自己的道心險些被大日如來的氣勢所奪不戰自潰。

他急忙全力發動菩提鏡月印護持靈台,一時間心定念寧神思無礙,再次看清楚峨日照右拳的來勢。

你有紅日當空,我有明月在天!

楚天的雙眸驀地金芒迸射,足以刺穿所有虛妄直指一切本質。

一瞬間他的身心也與蒼雲元辰劍交融在一起,彷彿人即是劍,劍即是人,斬一切障破萬種佛直劈大日如來!

「鏗!」剎那萬籟俱寂,整個世界仿似只剩下拳劍激撞的轟鳴。

楚天駭然發現峨日照的拳上傳來一股無可阻擋的吸力,蒼雲元辰劍非但沒有像前幾次那樣高高彈起,反而如膠似漆被牢牢黏著!

他頓感不妙,但對方的拳頭上已排山倒海地湧來一股雄渾氣勁。

「砰!」蒼雲劍氣與這股拳勁狹路相逢。

「砰、砰、砰!」峨日照的拳頭上一圈圈紅光如日暈般發出,不停破入蒼雲元辰劍,連續四波的衝擊終於粉碎了劍氣的抵禦,隨即第五撥拳勁順著劍刃向前奔騰!

「三花聚頂!」楚天的靈覺與劍靈霍然合一,元辰寶珠中蘊藏的九煞真陰、北冥霜英、璃神紫罡勃然升騰,凝結出一朵又一朵絢麗無雙的三彩奇葩,最終匯成無邊花海湧入蒼雲劍身。

「啪!」峨日照的第五道拳勁一觸即潰,三股精氣勢如破竹竟反攻過去!

「咦?」峨日照微微一怔,右拳幾乎同時吞吐出七道拳勁,聲勢之盛無以復加。

「轟——」兩團沛然莫御的力量迎頭碰撞,從蒼雲劍身中炸開一團團濃烈激盪的光雲。兇猛的餘波居然使得峨日照的身軀亦為之微晃,而楚天的身形更是劇烈搖擺,卻緊緊握緊蒼雲元辰劍,抵死不退!

「哇——」楚天的嘴裡噴出一口鮮血,神智逐漸沉淪,只有靈台依舊緊守一線清明,維繫著他不屈的鬥志!

「看樣子差不多了。」峨日照心中思度,右拳發出第十三道氣勁。

「氣吞如虎——」楚天眼中的神采在飛速褪淡,取而代之的是殷紅色的血絲充溢。

然而峨日照每一道拳勁衝擊,就像戰鬥的號角般令他一次次重新振奮重新站起!

他的人,他的心與蒼雲元辰劍生死相依,往日種種無法體悟的妙用此刻豁然開朗。

元辰寶珠上遽然亮起一尊神虎影像,昂首長嘯聲震四野。

「嗚——」峨日照驚訝地察覺,自己發出的拳勁竟似石沉大海,被元辰寶珠毫不客氣地吞了進去!

「好小子!」峨日照半閉半開的眼睛裡掠過一抹意味複雜的冷光,右拳又接連打出五道拳勁。

「轟!」紅色光芒在彈指間吞噬了元辰寶珠的光彩。氣吞如虎印在澎湃的拳勁衝擊之下,就像一座滿溢的水庫瞬間超過負荷極限。

至此楚天已窮盡一切抵禦手段,而峨日照的第十七道拳勁接踵而至!

楚天明白,自己終究輸了。他的身體孱弱得如同一張紙,風一吹就會飄起來。

他感受得到峨日照剛猛凌厲的拳勁穿越過失陷的蒼雲元辰劍,正湧入自己的經脈,摧毀自己的五臟六腑乃至整個生命。

搾盡最後一點力量的他已經無法抵抗,只能帶著些許遺憾接受死亡的擁抱。

然而就在這時候,奇跡發生了——

他的身體中突然湧現出絲絲縷縷的暖意,如百川匯海沿著傷痕纍纍的經脈聚集到乾涸的丹田之中,化作一團溫潤浩瀚的柔波!

這是——

楚天的身心宛若死裡復生,瞬時煥發出強盛的生命力量。

他立時醒悟到,這股力量正是積澱在自己體內的八藏神歸丸藥氣!

在他的身體遭受到毀滅性打擊的霎那,蘊藏在身體每一條經絡,每一塊肌肉乃至一個毛孔中的八藏神歸藥力如生命之光自黑暗中亮起,迅速修復著他的軀體,同時也源源不絕將醇厚的力量注入丹田。

他的眼裡重新有了光彩,運聚起八藏神歸之力奮起反擊!

「砰!」峨日照愕然覺察到自己的拳勁猛然遭遇到來自楚天體內一股玄妙力量的迎頭痛擊!

這怎麼可能?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那股力量並不是楚天的真元所化——這個少年甚至還不曉得如何燃燒真元。

它猶如一支奇兵,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哀兵,在孤城將破之際從斜刺裡殺出,作出悲壯而不屈的最終抗爭!

峨日照平生少有的遲疑了,無法決定是否該發出大日如來的最後一擊?

假如現在收手,還可能保全住楚天的性命。一旦第十八道拳勁打出,峨日照真的如他之前所說,楚天活下來的機會只是……聽天由命!

「這一擊我必須發出,否則他就不算是真正接下最後一拳。那就聽天由命吧!」

峨日照凝視楚天燃燒著旺盛求生慾望與頑強鬥志的眼睛,打出了最後一道拳勁。

「砰!」先是蒼雲元辰劍沖天激飛,然後楚天的身體也像一捆枯柴般在空中翻滾著飛出,越過早已不復存在的院牆落向山道另一側的樹林裡。

「楚天!」

「小楚!」

峨無羈和文靜如夢初醒,忙不迭追著楚天跌落的身影奔入林中。

「喀喇喇!」楚天的身體砸斷無數枝丫,摔落在鬆軟的泥地裡。

峨無羈手忙腳亂地將他抱入懷中,拚命搖晃著叫道:「喂,你沒事吧,醒一醒!」

「砰!」他的背上猛然捱了一拳,整個人橫飛出去,懷裡的楚天也被人抱走。

「我操——日照叔?」

峨無羈挺腰站直身形,就看見峨日照正將楚天輕輕地平放到地上。

「白癡,你是殺他還是救他?」

「這麼說他沒死?」峨無羈欣喜問道。

峨日照沒有回答,一隻手貼住楚天的前胸運氣輸功,另一隻手拿出顆丸藥塞進了他緊閉的嘴裡。

魔氣在楚天的體內遊走一圈,峨日照的心不斷往下沉。

楚天體內的經脈幾乎全部開裂,五臟六腑完全移位破損,正在大出血。

假如不是八藏神歸丸的庇佑,這少年此刻已完全停止心跳。

峨日照殺過很多人。有些人該殺,有些人不該殺。但哪怕殺錯,他也從不後悔。

但此刻,他非常希望這少年能活下來。

峨日照默默思忖,忽然抱起楚天騰身御風向林外飛去。

「日照叔,你要去哪兒?」峨無羈傻傻地追在身後,生怕對方見楚天奄奄一息,要找地方把他埋了。

「北冥神府裡還有一個人能救活這小子,我去找她!」

說完這句話,峨日照已經抱著楚天隱沒在北冥山跌宕起伏的雲霧深處。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03
第三十六章 山高月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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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

兩天,三天;

四天,五天,六天……

第七天頭上,楚天終於成功地渡過最危險的關口甦醒了過來。

對於楚天頑強的生命力,峨山月亦不禁由衷地驚歎。

當峨日照抱著楚天登門求醫的時候,峨山月沒有半點把握能夠把這個少年從死神手裡奪回來。

但她很想一試,而且告訴自己一定要做到。

因為能夠讓只會殺人的峨日照也動了救人念頭的,這少年是頭一個。

事實上她對楚天的好奇心,很久以前就有了——她一直想親眼見一見珞珈口中所說的那個一起玩捉迷藏的小男孩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如今,峨山月了然了,也釋然了。

這少年人,硬是接下峨日照三拳,不吭聲不求饒。

彷彿冥冥中總有一根奇妙的絲線會將許許多多原本不相干的人牽繫到一起,峨山月驚奇地發現,楚天的身體裡竟然也像自己一樣蘊藏著八藏神歸丸的精氣。

在那一刻,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有些濕潤,仿似又看到了那個久未謀面的人。

「那就救活他吧。」

峨山月在心裡對自己說。接下來的六天六夜裡,她不眠不休,廢寢忘食地守護在楚天的身邊。

所以楚天醒來後的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峨山月。

她的容顏清秀,絕對說不上美艷無倫,卻擁有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感覺,令人從心底裡生出親切仰慕之情。

由於連日救治照料楚天,她的神情略顯憔悴,正靜靜地坐在床前合衣假寐。

楚天怔了怔,並不認得這女子是誰,但直覺告訴他,是她救活了自己。

他躺在床榻上,默運梵度魔氣視察體內的狀況,發現傷勢有了明顯的好轉,但身體微微一動,五臟六腑經脈百骸還是會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痛。

丹田中的梵度魔氣正在綿綿不斷地生成,八藏神歸丸以及其他許多楚天說不上名稱的靈丹妙藥的精氣脈脈散發流轉,如靈露般滋潤治癒著他的傷勢。

蒼雲元辰劍安安靜靜地懸掛在床邊的牆壁上,黎明的曙光從敞開的窗外照射進來,映在劍刃上熠熠生輝。

屋外有悅耳動聽的鳥鳴響起,一陣風將醉人的花草芬芳吹送進來。

想起自己在日照虛境中的修煉,還有和峨日照三拳定勝負的苦戰,楚天的心裡面不由升起恍若隔世之感。

「呱!」他的肚子突然叫了聲,卻是飢腸轆轆飢渴難耐。

面前的女子被驚醒,睜開佈滿血絲的妙目打量楚天,微微一笑道:「你什麼時候醒的,我竟然沒有察覺。」

她的笑容和煦親切,令人如沐春風。

楚天報以微笑道:「剛醒。」

「我是峨山月。」女子盈盈起身,舉手投足儀態優雅而雍容。

楚天立刻記起,那天珞珈在和幽鰲山說話時,曾經提到過她的名字。

「楚天。」他自我介紹說。

「我知道,很久以前就聽珞珈說起過你。」峨山月含笑說:「日照抱你過來的時候,我差點以為救不活,好在你的體質和求生慾望幫了大忙。」

她說話的時候,用兩根纖指輕輕貼住楚天右腕的脈搏,又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他的臉色,放心道:「最多半個月你就可以下床行走了。」

楚天好奇道:「珞珈跟你說起過我?」

峨山月輕輕頷首,放開楚天右腕的脈搏拿起桌上的一隻銀鈴搖了搖,說道:「她去淮州辦事,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回來。」

楚天聞言心裡頭湧起一縷莫名的悵意,低低「哦」了聲。

這時候門被推開,先進來的是峨無羈,後面跟著的文靜手裡捧著個托盤,從一隻小碗正冒出裊裊熱氣。

「楚兄弟!」峨無羈兇惡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你可嚇死我了!」

楚天向他笑了笑,問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他第一次見到峨無羈時,對這粗魯驕橫的世家子弟沒有一點好感。當日在日照虛境中出手替峨無羈解毒,也不過是出於一時的憐憫之心。

但幾次接觸下來,楚天發現峨無羈為人不壞,而且是個沒有太多心機的直肚腸。

「是我安排他們留在這裡幫忙照護你的。」峨山月從文靜手裡接過碗,細心地用手背測了測溫度,然後舀起一小勺送到楚天嘴邊道:「味道可能有點苦。」

楚天嘗了口,果然有一股又苦又澀的味道從舌尖一直麻到喉嚨,教人無法下嚥。

「快吃吧,這可是用山月姑姑的秘方熬製成的『林花春紅膏』。」峨無羈說道,從相貌上看,他甚至比峨山月還要大些。

楚天點點頭,將藥膳一口吞了下去。

看到他微微皺眉,文靜嘲笑道:「一個人連死都不怕,怎麼會怕藥苦?」

楚天吃了幾口藥膳肚裡有了暖氣,精神也好了不少,問道:「文姑娘,你還準備參加外門弟子的考核麼?」

「叫我文靜吧。」文靜顯然正努力從日照虛境的那場夢魘裡走出來,重新煥發出陽光燦爛的笑容。「月姐已經在雙念齋裡為我安排好了差事,等你養好傷後就去報到。」

峨無羈有些尷尬地撓撓滿頭亂髮,瞅著楚天道:「你瞧,這輩份全亂了。」

眾人不由莞爾一笑。峨山月放下碗,從袖口裡拿出一支紅色的玉筒遞給楚天道:「這是日照托我轉交給你的三式日照神拳要義。」

楚天握住玉筒,感受到手心裡傳來一種特別的溫潤感覺,心中不無感慨,歎口氣道:「我正在發愁怎麼打發時間,看來他早幫我想好了。」

一個多月後楚天的傷勢基本痊癒,和峨無羈、文靜一同來向峨山月道別。

峨山月挽留不成,便決定親自送楚天前往雙念齋,以免路上再生出意外。

因為她早已經得到消息,陰世家有人想趁珞珈外出的機會對楚天下手。而且必須搶在楚天前往雙念齋報到,正式成為外門弟子之前,從而避免與峨世家爆發衝突。

四人沿著山道緩緩下行,峨山月的貼身老僕遠遠綴在後面。

陰世家所在的法巖峰和其他的聖城十二座山峰首尾相連,如一座巨大的天然水井渾圓合抱。十三座聖峰的中央,便是北冥海入口。傳聞裡如果能穿越北冥海,就能直抵幽界,但真實情況是否如此無人知曉。

法巖峰景色秀麗,四人結伴而行也不覺山路漫長,中午時分便來到一座石橋前。

這座長約兩百米寬約十米的石橋,橫跨在兩道山崖之間,底下是千丈幽壑雲濤滾滾隱隱有隆隆水聲傳來。

峨無羈領頭走在最前,指著對面說:「瞧,過了這座飛虹橋,就是外城的地界了。」

楚天在橋上駐步道:「幽夫人,時辰不早,我們後會有期。」

峨山月微笑道:「沒關係,我再陪你們走一程。」

楚天正要說話,驀地背後蒼雲元辰劍發出一串長鳴示警。

「嗖——」橋下跌宕翻湧的雲海裡猛然亮起一束碧綠色的劍光,猶如蛟龍出海殺氣衝霄,向著楚天激射而至。

「鏗!」楚天反手拔出蒼雲元辰,幾乎是看也不看便一劍劈向橋畔的雲海下。

「噗!」一股血箭從雲濤裡飆出,隨即有個黃衣女子踉蹌現身。

原來那道劍華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殺機早已潛伏在飛虹橋下。

然而楚天的道心通明,任何玄虛在菩提鏡月印的映照之下均都無所遁形。

「叮!」楚天擊傷黃衣女子後劍勢流轉,使出一式「回頭是岸」,劈開襲來的那道碧綠色劍光。

劍光一凝,就見又一名黃衣青年飄立雲海之上,目光怨毒盯視楚天。

「陰長河、陰若華,」峨無羈這才反應過來,拔出他慣用的一柄「磨金霸王錘」勃然大怒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今日老夫在此斬殺楚天,與旁人無關。」

話音落處,陰嚴道從橋對面的山林中現身,後面還有二十多名家僕與外門弟子。

峨山月神色寧和,拂視殺氣騰騰的陰世家眾人道:「道嚴兄,神府嚴禁私鬥。你率眾刺殺楚天,可有陰世家家主手諭?」

陰嚴道冷冷一笑道:「我為子復仇,天經地義!」

陰若華手捂被楚天劈傷的左肩,恨聲道:「爹,不必和他們囉嗦,咱們一起動手為小弟報仇!」猛地揚手向橋上打出一串殷紅色彈丸。

「霹靂斷魂彈,不可硬接!」

那名貼身老僕見到峨無羈想用磨金霸王錘擊打,急忙出聲提醒。

她跨上兩步擋在峨山月面前,倏地甩出一條黑色絲帶在空中飛旋盤繞,將七顆霹靂斷魂彈捲裹起來送入橋下的滾滾雲濤裡。

隔了須臾,雲海深處響起一串沉悶的爆炸聲。

「大夥兒一起上,只別傷了峨山月,其他人格殺不論!」

陰嚴道從背上掣下一柄雨傘,「天大的禍事,由我來扛!」

「保護夫人退回法巖峰!」楚天拔劍佇立橋中央,坦然面對這場不可避免的血戰,。

峨無羈和文靜保護著身上沒有一絲修為的峨山月往法巖峰退去。

峨山月看了眼楚天的背影,沉靜道:「顧嫂,發『九幽聖令』!」

老僕點點頭,將一支煙火放上天空。那煙火升到高空中化作九朵亮麗的彩色光花,即是在數百里以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陰長河面色冷厲道:「速戰速決,勿要遲延!」

二十多名陰世家的高手滿懷必殺信念衝上石橋,向楚天殺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04
第三十七章 兄弟與愛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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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衝到楚天面前的是陰嚴道的長子陰長河。

他的修為比起陰長鑒略遜一籌,屬於真階第八境的高手。

而楚天在經歷了日照虛境的修煉後,不僅將十二式日照神拳完全融會貫通,道心的修為也已更上層樓。

看到陰長河肆無忌憚地揮劍攻來,楚天的靈台緊鎖他的招式線路,蒼雲元辰劍絲毫不懼硬碰硬,「噹」的一響崩開對方的「孤舟劍」,旋即一拳轟在橋面上。

「砰砰砰!」雄渾的拳勁沿橋面奔湧,頓時震飛了三名衝在最前頭的家僕。

「迴光返照?!」陰嚴道獰笑聲,揮縱雨傘白髮飄揚攻向楚天。

「嗖!」一束黑絲帶從楚天背後激射而出,纏住雨傘向側旁一引。

顧嫂手握絲帶警告陰嚴道道:「家老,你現在收手撤退還來得及。」

「收手?我的兒子不能白死了!」陰嚴道掙開黑絲帶。

另一面文靜和峨無羈將峨山月安置在橋邊的一株古木下,各自拔出兵刃衝回飛虹橋為楚天助戰。

峨無羈的磨金霸王錘揮動開來虎虎生威,一圈圈金燦燦的光華上下飛舞異常驍勇,與陰世家的眾多家僕殺得天昏地暗難分難解。

雖然陰嚴道下了格殺令,但峨無羈的父親畢竟是峨世家的家老。有這層關係在,旁人不得不顧忌三分,不敢當真傷了他。因此儘管人多勢眾,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得峨無羈和文靜,卻也抱定死纏爛打的主意,絕對不放兩人過去與楚天匯合。

那邊楚天主要的對手是陰長河、陰若華兩兄妹。

這對兄妹不久便發現要想殺死楚天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天根本就不和他們正面交鋒,他施展出沉魚落雁身法忽左忽右遊走在戰團之中,所過之處雪光洶湧拳風跌宕,一個又一個陰世家的家僕與外門弟子或被劈落雲淵或被震飛吐血,轉眼就有五六個人傷在了他的手裡。

陰長河和陰若華追在楚天的身後,總是慢了半拍不能將他截住。眼見己方人員不斷傷亡,陰長河眉宇間殺機盈動,抬左手雙指在孤舟劍上運勁一抹道:「疾!」

「哧!」一道碧色劍芒吞吐而出,飆射楚天背心。

楚天頭也不回,反手用蒼雲元辰劍「叮」地磕飛劍芒。

陰若華趁機趕到,凝爪向楚天後脖頸插落,五片指甲霎時泛起森森綠芒。

楚天身形朝前傾斜,凌空一百八十度翻轉左拳打出一記「末日光照」。

他雖然不能像峨日照那樣令每一道拳勁都凝鑄成光,但一縷縷罡風如箭矢般從拳中激射而出,聲勢同樣駭人。

陰若華的「綠波無憂爪」急忙變招,在身前連劃三記拉出十五道綠幽幽的光縷,才勉強化解了楚天的末日光照。

楚天身形彈起,蒼雲元辰劍轉守為攻使出一式「逆天改命」挑向陰若華小腹。

陰若華見楚天劍勢凌厲,不敢直攖其鋒,當即運劍護身向後飄飛。

哪知楚天這招根本就是聲東擊西,陰若華剛退,蒼雲元辰劍就遽然翻轉將一名企圖從背後偷襲的陰世家家僕連人帶刀斬落橋下。

說起來這名家僕也是真階第六境的高手,實力頗為強橫。然而楚天的蒼雲元辰劍霸道無比,又有三氣合一的加持,雖然僅僅恢復到昔年的五成威力,但神兵就是神兵,已經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擋。

陰若華惱羞成怒,素手撕裂衣裙喝斥道:「楚天,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楚天怔了怔,他遇到過的魔門高手不算少,其中也有女子,可從來不會有誰輸急了當眾脫衣服的,更何況是個妙齡女郎。

陰若華的外衣解開,露出一件用明黃色羽毛編織成的褻衣。每一片羽毛中央,都有一簇黑色的斑紋,猶如一隻隻緊緊閉起的眼睛。

突然,這些眼睛全部睜開,向楚天激射出成百上千絲細長亮麗的烏黑光縷。

楚天心頭一凜,運起八成功力看準光縷來勢揮劍斬落。

誰知道絲絲烏黑光縷在無堅不摧的蒼雲元辰劍劈斬之下竟然毫髮未損,驟然急旋纏繞上劍身。

楚天頓感劍身發沉,好像每一絲光縷都蘊藏著千鈞之力,令劍勢凝滯無法運轉。

彈指之間,無數道光縷在楚天的身周縈繞飛轉,結成一個巨繭將他困在當中,層層疊疊不斷加厚向內收緊。

楚天的日照神拳轟擊在巨繭上轟轟作響,如同打在棉花堆裡始終無法將它擊碎。

陰若華冷笑道:「不要白費力氣了,被千張神目鎖住的人從來沒有誰能夠逃脫!」

楚天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絲絲光縷不斷捆縛住他的身體,手腳越來越難動彈,就像被人包了粽子一樣。

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他勢必只有死路一條。

峨無羈看到楚天遇險,縱聲大叫道:「小楚,我來救你!」

然而他前後左右全是陰世家家僕和外門弟子,圍得水洩不通根本無法靠近楚天。

峨無羈火冒三丈,怒吼道:「我讓你們擋老子的道!」

「啪」磨金霸王錘甩手擲出,將一個陰世家的外門弟子轟得腦漿迸流。

他一拽錘柄上的鎖鏈,磨金霸王錘倏地飛回,卻憤怒地發現那些陰世家的家僕與弟子們更加不要命地向自己衝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楚天猛然想起從哥舒豹那裡收取到的青陰寒毒。

他凝定心神催動亙古不化印,大量青陰寒毒從元辰寶珠中吞吐而出,順著劍刃逼入光縷中。

光縷上登時亮起青色寒芒,如一道道水銀線反捲向陰若華。

陰若華的體內立刻生出感應,她的嬌軀一顫,肌膚上泛起青色霜霧,不由驚怒交集道:「哥舒世家的青陰寒毒!」

一句話沒有說完,她的臉上已完全被一層青霜覆蓋,面目僵硬形容恐怖。

「嗤嗤嗤——」所有的神目在瞬間合起,光縷徐徐流散,巨繭也開始自動融化。

「砰!」楚天破繭而出,翻身躍入橋下深不見底的雲海之中。

陰長河縱劍追擊,但雲海茫茫已看不見楚天的身影。

他剛想舒展靈覺搜索,猛聽橋上有人一記慘叫。

楚天從雲海的另一頭突然冒出,蒼雲元辰劍快逾飛電刺穿一名家僕的背心,隨即身形翻轉迅速沒入濃密的雲濤裡消失不見。

陰長河兩眼發紅,施動一束束劍芒如暴風驟雨般射入雲海深處。

「啊——」又一聲慘叫響起,就在他背後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個陰世家外門弟子被楚天偷襲得手,一拳轟下飛虹橋。

就這樣,在接下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楚天成為了所有陰世家家僕與外門弟子的噩夢。

他就像飄忽不定的幽靈,借助雲海的掩護神出鬼沒不斷發動襲擊,輕鬆自如地收割走敵人的生命。

陰長河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特意選取的狙殺地,非但沒能成功狙擊楚天,反而變成了對方自由馳騁的殺戮場。

他一次次徒勞地追擊著楚天,猶如一頭被激怒的野狼,卻無法尋找到隱藏在暗處的獵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同伴被無情的箭矢射穿。

陰若華已經退出了戰鬥,盤腿坐在飛虹橋邊全力運功抗毒。

她比峨無羈幸運一些,沒有直接接觸到青陰寒毒,而且當即立斷收起了千張神目,使得真正侵入體內的毒素在滲透進五臟六腑之前就得到了遏制。

看到楚天在雲海中倏然往來神威凜凜,陰若華的心裡似乎有條毒蛇在噬咬。

只有陰嚴道和陰長河等少數幾個人清楚,被派遣混入峨世家外門弟子考核的鑫太極是她正在熱戀中的情人。

因為她的緣故,鑫太極在不久之前加入了北冥神府,成為陰世家的外門弟子;

因為她的請求,鑫太極答應接受刺殺楚天的任務,為陰長鑒報仇雪恨。

如果不出意外,完成這樁任務以後,他們兩人就會對外宣佈訂婚。

不料鑫太極一去不返,就像她的小弟一樣死在楚天手裡。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痛恨楚天。唯有砍下楚天的頭,挖出他的心,才能稍稍平慰她對鑫太極的內疚之情。

光陰在飛速地流逝,幽世家的高手隨時隨刻都有可能趕到,殺死楚天的機會正在一點一滴地喪失。

陰若華咬咬牙,將目光投向飛虹橋另一頭的峨山月。

她有了決定,悄然站起身御風踏過橋畔的雲海。

這時候所有人都在捨生忘死地血戰中,沒有誰注意到她的異常舉動。

「讓你的家僕和我們聯手殺死楚天,不然就是你死!」

陰若華平舉長劍對準峨山月的胸口,一步步向她逼近。

峨山月望著陰若華猙厲的面容暗吃一驚,她迅速鎮定下來,看了眼指向自己胸口的劍鋒,說道:「我不能答應你。」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陰若華將長劍向前一送,抵住峨山月的胸膛。

峨山月神色從容,微笑道:「你這麼做是否想過你的父親和哥哥,還有你的家人親友?」

「我知道,如果你死了,峨世家、幽世家肯定會對陰世家大舉報復。我的爹爹和兄長都要替你償命。但我顧不了那麼多,只要能殺死楚天,即使要我碎屍萬段也是心甘情願!」

陰若華側臉向橋上叫道:「楚天,峨山月在我的手裡!你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19:05
第三十八章 兄弟與愛人(下)
楚天躍上橋頭。
所有人都停止了打鬥,包括陰嚴道在內,幾十雙眼睛驚愕地看著陰若華。
“放開我姑姑,不然今天晚上峨世家和幽世家必定會踏平你們陰世家!”
峨無羈在橋頭大吼,卻不敢過分靠近陰若華,以免刺激她做出更瘋狂的舉動。
“只要楚天死,我就立刻放了峨山月,跟你們去幽世家自首!”
陰若華冷冷道:“否則你們就等著替峨山月收屍吧!”
顧嫂望向陰嚴道,漠然道:“家老,夫人在峨世家、幽世家裏的地位你應該清楚。從來沒有人敢拿劍指向她,令愛的膽子不小哇。”
在場眾人全都從她平淡的語氣裏嗅出了濃烈的憤怒與殺意。
陰嚴道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將峨山月挾為人質,如峨無羈所言這樣做的後果勢必會引發三大世家的全面內戰。一旦陰聖道頂不住壓力,自己就有毀家滅門之禍。
即使峨山月安然無恙,舉劍挾持幽世家女主人的罪行也足以駭人聽聞。幽杞人和峨世家的家主峨放鷹根本就不可能饒恕陰若華,否則兩大世家的顏面將丟盡。
“若華,快收起劍到我身邊來。即使今天殺不成楚天,我們今後還有機會!”
他終於開口,無論對楚天多麼恨之入骨,也不能因此葬送整個家族。
“楚天,你聽到沒有?所有人都不想峨山月死,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陰若華眼神淒厲盯視楚天,“只有你的命才救得了她!”
“瘋女人,死婆娘”峨無羈急得破口大罵,“你是在叫人家自殺,這怎麼可能?”
楚天默算自己和陰若華之間的距離與角度,準備施展“天外飛仙”解救峨山月。
這一招他曾經在秦觀天的身上用過。但陰若華的修為比秦觀天高出不止一籌,已經是修煉到藏宇境界的高手,能否突襲成功楚天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為什麼不用你的劍親手殺死我,這樣的復仇豈不更痛快?”他對陰若華說道,邁步走近。
“站住!”陰若華警覺到什麼,冷喝道:“你先扔下劍。”
楚天望瞭望峨山月,平靜地點點頭道:“好!”將蒼雲元辰劍插在地上,然後高高舉起雙手。
峨山月皺皺眉,說道:“楚天,她不敢殺我,你——”
“住嘴!”陰若華厲喝,將目光投向陰長河道:“大哥,殺了楚天為小弟報仇。”
陰長河猶豫地看向陰嚴道。陰嚴道知道,事已至此無法挽回,自己即便能勸女兒放棄,她最終也逃脫不了一個死字。他把心一橫道:“照你妹妹說的做吧!”
陰長河提劍走向楚天。
楚天背對陰長河,靈臺上清晰影映出對方的身形,心裏飛快地推算出七種出手可能。只等陰長河一走近,就立即發動雷霆閃擊將他生擒活捉,換回峨山月。
陰長河走到楚天背後,咬牙喝道:“姓楚的,去死吧!”
就在他的長劍即將向楚天後脖頸斬落的霎那,一道身影突然從峨山月腳旁的地面下掠出。
他的出現如此突然,以至於陰若華完全沒有時間做出反應。
“啪!”來人一拳打飛陰若華手中的長劍,手肘順勢頂撞,將她打得倒飛而出。
“幽大哥!”楚天看清楚來人的容貌,身軀驀地前傾拔出蒼雲元辰劍反手緊貼左肋向後刺出。
“噗!”劍鋒紮入陰長河的小腹,登時血流如注。
陰長河猝不及防,一聲低哼手中長劍偏軟無力地劈落在地上。
“嗖!”顧嫂飛出黑絲帶鎖住陰若華的脖頸,運勁猛勒道:“賤人!”
陰若華的喉骨瞬間爆碎,嘴角溢出一縷黑血,雙眼圓睜死於非命。
“長河、若華!”陰嚴道悲痛欲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短短一霎那,他的一雙兒女一死一傷,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殺!”他徹底陷入了瘋狂的怒火中,手中的“天劫傘”霍然張開,從裏面釋放出十三條羅剎光影撲向顧嫂。
“砰!”前一刻幽鰲山的身影還如山遮擋在峨山月的面前,此刻便已來到橋上。他一拳打出,拳鋒在空中怒綻,化為一面銀色的光盾將十三羅剎震回天劫傘中。
陰嚴道轉動天劫傘,發出一圈圈鋒銳的精光飛削幽鰲山。
幽鰲山張開五指在面前輕輕一攝,所有的精光立時扭曲變形,被引入橋下。
他跨前半步,五指再次攥緊一拳轟擊在天劫傘面上。
陰嚴道如遭雷擊,發簪斷裂白發飛舞,身軀晃動不已。
幽鰲山輕舒猿臂,抓住傘柄輕輕松松地一按一扭,就將天劫傘劈手奪過。
堂堂陰世家四大家老之一的陰嚴道,在他的面前如同三歲的小孩一樣,僅僅三個回合就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陰嚴道一記怒嘯,凝爪搶奪天劫傘。
幽鰲山用傘一撥震開他的“綠波無憂爪”,然後倒轉傘柄送到陰嚴道的面前道:“你的兒子還有救,趁幽世家的人還沒有現身,趕緊撤吧。”
陰嚴道惡狠狠瞪視幽鰲山,一時拿不定主意。
幽鰲山向兩名陰世家的外門弟子招呼道:“你們兩個去將陰公子背過來。”
那兩個弟子看了眼面色青白一言不發的陰嚴道,急忙奔過橋頭背回陰長河。
顧嫂松開黑絲帶,將陰若華的屍體丟在橋面上,冷冷道:“還你的好女兒!”
陰嚴道心如刀絞,抱起陰若華的屍首臉上老淚縱橫。
幽鰲山嘆了口氣,將天劫傘插回陰嚴道的背後,說道:“楚天已經手下留情了,否則現在死的不止一個陰若華。”
“楚天?!”
陰嚴道猛然抬頭望向楚天,咬牙切齒道:“都是因為你,老朽家破人亡!只要我活一天,就一定要將你挫骨揚灰!”說罷,他橫抱陰若華的屍體,率領眾門人家仆離去。
楚天目送陰嚴道一行人走遠,這仇恨到如今越結越深,恐怕要付出更多的鮮血與生命才能終結。
“這老王八蛋,實在太囂張了!”峨無羈惡狠狠瞪視陰嚴道的背影,胸中怒氣未消。
“峨大哥,你的胳膊受傷了。”文靜說,剛才惡戰時她在峨無羈保護下毫發未傷。
聽到文靜對自己說話,峨無羈滿面的憤怒立刻消散無蹤,抬胳膊看了眼傷口,不以為然道:“這點小傷,沒事兒!”
文靜從懷中取出絲帕替峨無羈包紮傷口,目光卻悄悄望向了不遠處的楚天。
楚天收起蒼雲元辰劍走近幽鰲山道:“幽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幽鰲山微微一笑,視線情不自禁地轉投峨山月。
峨山月依舊玉立在樹下,顧嫂已經寸步不離地守在了她的身旁。
兩人的視線甫一交織,又忙不迭地各自躲開。
幽鰲山遲疑須臾,艱難舉步向峨山月走去。
“顧嫂……”峨山月輕聲說:“你能去看一看幽世家的人來了沒有?”
顧嫂目光掃過幽鰲山,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六年不見,幽鰲山的容貌並沒有改變太多,多的只是無法掩飾的憔悴和落拓,頜下蓄起了鋼針般黝黑的胡須。
遠遠的峨山月就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濃烈的酒氣,心裏很疼。
兩人隔著長長的距離久久不說話,就那樣的默默相對,誰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那盆臘梅,去年冬天開得很好。”
“可惜我沒看到!“
“那很好——”幽鰲山說完這三個字以後,又陷入無話可說的沈默中。
“你不該喝那麼多酒的。”峨山月忽然說。
“唔。”
“經常出去走走,不要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唔。”
“快些成個家吧。”
“唔……什麼?”幽鰲山愕然無語。
“該有個人在身邊好好照顧你。”峨山月垂下頭柔柔地說。
幽鰲山搖搖頭道:“我習慣一個人過。”
峨山月感覺淚水就快沖入眼眸,轉頭不敢讓幽鰲山再看到自己的眼。
幽鰲山的目光忽然越過峨山月的肩頭望向遠處,流露出一股無法言語的神氣。
一名寬袍緩帶豐神如玉的男子從林中漫步而出,也正在向幽鰲山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杞人?”峨山月若有所覺,訝異地回過頭。
幽杞人慢慢走近兩人,先深深看了眼妻子,然後對幽鰲山說道:“大哥,你好!”
幽鰲山點點頭說:“好。”
幽杞人道:“在你出手救山月的時候,我們也到了。所以——謝謝你!”
幽鰲山淡淡道:“不用。”
峨山月夾在兩個男人之間心思如麻,輕輕道:“我先回去了。”
“也好,今天你受了驚,回去好好休息。”幽杞人柔聲對妻子說。
峨山月點點頭,在顧嫂的陪同下向法巖峰上走去,身影漸行漸遠。
幽鰲山徐徐道:“我們也有六年沒見了。”
“是,六年……真快。”幽杞人凝視幽鰲山說:“六年前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不過只要你願意,我隨時可以將家主的位置還給你——那本就是你的。惟獨山月,我絕不相讓!”
幽鰲山的眼睛霍然一睜,直視幽杞人。
“我只是一個酒鬼,你還不懂?”
幽杞人的嘴角逸出一抹苦笑,說道:“我懂,可我替你難受。”
幽鰲山油然一笑,伸出手拍拍幽杞人的肩膀,再不說什麼扭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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