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越界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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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9-6 18:25: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600649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2:56
第二百七十二章鎮獄魔劍(下)

對於正道五大派掌門而言,如有一線可能他們也絕不會出此下策於君臨峰頭硬撼魔教,強封通幽塔。

儘管在行前五人均知此去君臨峰兇多吉少,早已抱有殺身成仁舍生取義之念,但形勢『逼』人強,誰都沒有料到鎮獄魔劍的甦醒速度竟會突然加快,若再不及時出手只怕不僅是雲陸一界,甚而會禍及幽天,重演三千年前的噩夢。

自然,五大派掌門亦大可不必以身犯險,只需盡起正道精銳攻占君臨峰,屆時封印通幽塔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然而三年前北冥山一戰後道消魔漲,即使五大派傾盡全力殺得血流成河山河倒傾,也未必能在君臨峰前討得半點便宜,還需防備魔門三府渾水『摸』魚坐收漁翁之利。 因此思來想去別無他途,也只能兵行險招,以五派掌門之尊深入龍潭虎『穴』與林隱雪談判周旋,量也不會被魔教拒之門外。

此刻情勢突變,鎮獄魔劍竟似要提前甦醒,覺眠大師等人便再也顧不得其他齊齊出手,但求能夠封印魔劍哪怕犧牲各自的『性』命亦甘之如飴。

可是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林隱雪並未下令攔截,彷彿一個局外人般冷眼旁觀,卻不知她的心裡在想什麼。

何必見林隱雪未作反應,儘管心頭訝異卻也沒有輕舉妄動。

五大派掌門見狀雖然不曉得林隱雪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但也不由暗鬆了口氣,尋思道:“只要能夠衝到通幽塔前,縱使她再下令截殺也是來不及了。”

暫且放下了後顧之憂,首陽真人一馬當先轉眼的工夫便迫近至通幽塔十丈以內。

不料越是靠近通幽塔,鎮獄魔劍散發出的劍氣便愈發的雄渾,迎面卷湧而來的劍瀾猶如沒頂洪『潮』一浪高過一浪,『逼』得首陽真人不停地提升功力咬牙硬撐,全身衣發乃至手中的拂塵都禁受不住罡風催壓“哧哧”冒著輕煙如燃燒的旌旗烈烈舞動。

他的身形宛如一片晚秋時節孤懸在枝頭的枯葉,在肆虐的狂風中搖搖顫顫隨時都會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但他畢竟是雲陸正道的泰斗級人物,端的臨危不『亂』面無懼『色』,反手掣出背後仙劍,左手掐捏劍訣低喝一聲道:“咄!”

只聽“唿”的一聲劍芒如虹籠罩全身,流光溢彩中赫然浮現出青龍白虎麒麟朱雀四大神獸的虛影,在他身周環繞飛舞,釋放出奪目的華光。

這式“四靈佑體”的碧洞宗絕世劍學一出,首陽真人的身形頓時穩住,仿似一葉逆風破浪的小船撕裂漫天的金紅『色』鎮獄劍瀾,不斷迫近通幽塔。

這時候覺眠大師、巽揚劍、洞上原和影翩躚也從後趕上,護翼在首陽真人兩側,擺開五星連珠的陣形各施絕技齊頭並進,距離通幽塔已不到十丈遠。

那邊林隱雪依然穩坐釣魚台,在不遠處魔教的四大護教法王、八旗旗主和眾多麾下高手早已摩拳擦掌,只等一聲令下便殺上前去,將五大派掌門圍剿於通幽塔下。

但林隱雪早在三年前就曾經切身體會過鎮獄魔劍覺醒後的可怕威力。 當時它不過是剛剛『露』出一絲醒轉跡象,綻放出的劍瀾便能將四大護教法王轟得倒飛而出毫無還手之力,以如今之威勢縱有正道五大派掌門聯手,也未必能夠靠到塔前。

果然,五大派掌門的身影逐漸慢了下來,尤其是功力稍遜一籌的影翩躚和洞上原頭頂水汽升騰,身軀搖晃得越發明顯,不知不覺落後了覺眠大師等人半個身位。

這時候金紅『色』的鎮獄劍瀾業已擴展到底樓,將整座通幽塔完全覆蓋,跌宕的劍氣光瀾沛然莫禦,即使遠在懸崖上的林隱雪也不得不在何必等人的保護下緩緩往後退去,以免受傷。

林隱雪目視通幽塔,訝異地發現它正在漸漸轉向透明,好似被鎮獄魔劍的劍瀾給光化了一般。 但是,塔中依舊不見晴兒的踪影。

卻聽首陽真人仰天長嘯道:“除魔衛道,死亦無憾!方丈大師,是時候了!”

覺眠大師面『露』肅穆之『色』,低『吟』道:“善哉,善哉,老衲代天下黎庶謝過各位掌門!”

巽揚劍豪情飛縱,哈哈大笑道:“老和尚說得哪裡話來,這就開始吧!”

話音一落,五人同時打出一張神符,卻分為青、黃、黑、白、紅五『色』,迎風飄揚倏然膨脹,轉瞬之間便有如磨盤般大小,閃爍著神聖柔和的祥光冉冉向上,在空中組成環狀,儼然將通幽塔圍繞在了正中央。

鎮獄魔劍似乎感應到了巨大的威脅,劍鋒嗡嗡顫響迸『射』出一束束渾圓金芒,如雷霆萬鈞不停地轟擊在五張封魔神符上。

神符劈啪作響搖晃地厲害,卻是步步為營朝向通幽塔頂鎮落。

氣機感應之下,五大派掌門燃丹焚元不顧一切地催動罡氣注入神符,只盼能及早封印鎮獄魔劍,也好免得夜長夢多節外生枝。

懸崖上觀戰的魔教眾多高手心情也不禁緊張起來,人人屏息凝視唯恐錯過哪怕一瞬間的光景。

如林隱雪、何必、四大護教法王和八大旗主等人都已經認出了神符的來歷,心中更是凜然。

原來這五張神符分別名為“鎮嶽”、“靖海”、“參木”、“定雷”、“凝金”,乃是三千年前幽天大戰後,由天界仙尊特意遺留在天陸專門用來封印鎮獄魔劍的聖物。

由此可見,五大派掌門早就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鎮獄魔劍重見天日。

每見神符向鎮獄魔劍『逼』近一尺,魔教眾人的心便懸起一分。 大夥兒都不明白林隱雪為何還不下令攻擊,莫非她改變了主意要成全五大派掌門不成?

突然鎮獄魔劍響起一記石破天驚的鏑鳴,好似萬雷滾滾擊破天穹,千山搖動四海顫栗,震得眾人心旌搖曳無法自已。 一些修為尚未臻至聖階的魔教的弟子竟是被激得當場吐血,更有不少直接昏死過去。

林隱雪面『色』煞白,她身上有魔教至寶“玄靈珠”護體,足以擋下聖階高手的御劍一擊,故而勉強還能支撐得住。

但見一團恢弘的劍光自通幽塔頂如花盛綻,瞬間淹沒方圓千丈,連帶著懸崖上眾多的魔教高手也被一併卷裹在內。

幾乎沒有時間反應,排山倒海的力量被迫面而至。

正道五大派掌門首當其衝,各自手持的仙劍神兵“嗡嗡”哀鳴居然被這團神光在彈指間以摧枯拉朽之勢生生轟爆!

五人不約而同一記悶哼,身形如斷線風箏倒飛出去,在狂瀾中載沉載浮隨波逐流,身上的僧衣道袍“哧哧”開裂,彷彿有無數柄鋒利的刀刃切開了護體真氣割破肌肉直透骨髓經脈,任是大千空照的蓋世修為也難以抵擋。

更為可怖的是在這如火如荼無可阻擋的狂暴光瀾裡,還蘊含著一股桀驁暴戾充滿殺戮之氣的劍意,就像決開堤壩的洪水沖破眾人的道心守禦叩關而入,登時攪得靈臺天翻地覆心神失守!

倒是五張封魔神符安然無恙,如葉如蝶在罡風狂瀾裡漫天飛舞。

五人之中以覺眠大師的修為最高,急忙凝念施展“須菩提神功”護持心神,強提一口罡氣左手五指戟張欲要攝回神符。

但他發出的氣勁甫至中途便教狂暴無鑄的鎮獄劍氣沖得七零八落,根本無法抓攝到神符。 而他的心神在劍意衝擊之下也是風雨飄搖,與神符的聯繫時斷時續且正變得愈來愈遙不可及。

驚鴻一瞥之​​間,他的眼角余光便震駭地看到洞上原和影翩躚的身影在磅礴鼓嘯的金紅『色』光瀾裡漸漸模糊黯淡,就像兩顆『露』珠般被烈日艷陽蒸發曬乾,轉眼中便消逝在了無盡虛空的深處。

覺眠大師的心中一慟,知道洞上原和影翩躚已然慘遭不幸,為鎮獄魔劍釋放出的威能吞噬。 雖說出家人四大皆空,此刻卻也禁不住心情激『盪』噴出一口熱血,強壓悲哀之情為相交多年的莫逆同道低聲念誦往生咒。

耳畔就听首陽真人和巽揚劍口中發出悲憤激烈的嘯聲,雙雙被震飛出數十丈,勉力飄落在了懸崖上,雙目悄然間已是紅了。

縱然洞徹世情,縱然看破生死,可到底又有誰抵敵得過這剎那陰陽?

不過霎那工夫,威震天陸的正道五大派掌門人即已兩死三傷鎩羽而歸,而通幽塔頂的鎮獄魔劍依然故我巋立不動,滾滾劍華將方圓百丈化為了一片汪洋血海!

懸崖上的魔教高手鴉雀無聲,許多人的臉上情不自禁流『露』出驚駭之『色』,無法想像假如是自己置身於其間,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面對飛蛾投火般沖向鎮獄魔劍的五大派掌門,沒有誰會趁機譏諷嘲笑,天地間充盈著一股悲愴肅穆之氣,隱隱約約傳來了覺眠大師悲痛的禪唱和首陽真人、巽揚劍慷慨激昂的嘯音,如雷如鼓回『盪』在每一個人的耳畔。

林隱雪輕輕出了口氣,不知是欣慰於五大派掌門被鎮獄魔劍擊退,還是也為這悲壯一幕不自禁地感染?

只是晴兒在哪裡,為何依舊不見她的踪影——難道也如同洞上原和影翩躚一般,早已被鎮獄魔劍煉化消融,成了一縷煙一抹塵?

想到這裡,林隱雪的眸中泛起一絲焦灼擔憂之『色​​』,卻不意發覺雲空里通幽塔驀然再生異變!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2:57
第二百七十三章阻止(上)

通幽塔正在消失。

更為準確地說,已經徹底光化的通幽塔正在被鎮獄魔劍猶如長鯨吸水般地吞噬。

充斥四野的金紅『色』強光亦仿似『潮』水倒捲,從四面八方湧入了鎮獄魔劍中。

海納百川,萬流朝宗。

流光溢彩中鎮獄魔劍慢慢顯『露』出真容,猶如睥睨四海的王者高懸於九天之上。 用任何言語都不能形容這一刻的壯麗景象,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頓止呼吸,呆呆地仰望高空,甚至失去了思考與言語的能力。

不知過了多久,空中的霞光又濃轉薄,鎮獄魔劍卻變得越來越亮麗絢爛,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威猛氣勢,煌煌如天神蒞臨馭萬邦宰兆民。

突然一道紅影毫無徵兆地從虛空裡閃遁而出,距離鎮獄魔劍不過三十餘丈,縱身抬爪吐出一條赤『色』骨龍抓攝過去。

“宗厲海!”何必大吃一驚,認出來人正是魔門三府之一的南無仙府府主宗厲海。

傳聞中此人修為已臻大千空照之境,只差半步就能破碎虛空羽化飛升,在正道五大派編纂的惡貫滿盈榜上排名第四,赫赫兇名威震八荒。

他的話音尚未落下,宗厲海的身形已欺​​近到十丈之內,手爪之下赤『色』骨龍吞吐閃爍迫開劍瀾霞光直攝鎮獄魔劍。

由於事起倉促且宗厲海的出手宛若雷霆閃電快到極致,因而無論是在懸崖上觀戰的魔教高手,還是負傷而退的覺眠大師、首陽真人和巽揚劍,俱都來不及攔截,眼睜睜看著他就要將鎮獄魔劍收入囊中。

“大膽!”魔教四大護教法王最先反應過來,紛紛祭起魔寶神兵轟向宗厲海,可惜鞭長莫及已無力阻止他獲取鎮獄魔劍。

千鈞一發之際,眾人的眼睛莫名地一花,恍惚只見縈繞在鎮獄魔劍周圍的霞光霍然波動,卻看不清是從魔劍內部的虛境裡,還是從無垠的虛空深處又浮現出兩道身影,赫然便是久無音訊的晴兒!

“咦?”宗厲海暗自一凜,當即加緊催動赤『色』骨龍搶奪鎮獄魔劍。

不料赤『色』骨龍甫一纏繞上鎮獄魔劍的劍柄就“嗚”地燃燒起來,好似一塊冰被丟進了炭爐裡,頃刻間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轟!”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氣息從鎮獄魔劍中迸『射』出來,沿著赤『色』骨龍反攻進宗厲海的靈臺,震得他心神顫晃搖搖欲墜。

宗厲海心下驚駭,知道自己若不趕緊壯士斷腕丟棄骨龍飄身遠揚,非但無法搶到鎮獄魔劍,反而會被劍意吞食如影翩躚、洞上原一般死無葬身之地。

但教他就這樣空手而歸又豈能甘心? 尤其赤『色』骨龍已然抓握住了鎮獄魔劍,好比到手的財寶焉有吐出來便宜旁人的道理?

他低哼一聲全力凝神抗禦鎮獄魔劍如海如岳的劍意催壓,孤注一擲燃動魔元源源不絕注入骨龍之中。 但見赤芒暴漲,骨龍彈指間膨脹數倍死死咬住劍刃向後猛攝。

哪知鎮獄魔劍宛如落地生根紋絲不動,反而是那條骨龍汩汩冒煙又開始熔化。

只這麼稍一耽擱,晴兒的身影已躍然而出,冷冷注視宗厲海道:“你也配?”伸出纖纖素手,指尖流淌著玉一樣聖潔的光暈握住鎮獄魔劍輕輕一抖。

“喀喇喇!”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十餘丈長的骨龍應聲裂開,寸寸碎斷。

宗厲海駭然變『色』,只覺得洶湧的鎮獄劍氣迫面而來,如同重錘般在自己的胸膛上狠狠一擊,震得經脈扭曲骨骸爆響,口中不由自主噴出一道血箭。

“罷了!”宗厲海惡狠狠瞪視晴兒一眼,閃身向後急退。

他也不曉得這黃『毛』丫頭究竟有何神通,竟能輕而易舉掌握住鎮獄魔劍。 僅是一道劍氣催壓,不但毀了他以魔元煉鑄加持的“赤陰獄龍”,而且餘勢不綴打得自己口吐鮮血。

如果再不見機退走,一條老命十有**要交代在君臨峰上。

晴兒清冷的眸子鎖定宗厲海的身形,纖薄的櫻唇微微上揚逸出一絲輕蔑的冷笑,翻腕掣動鎮獄魔劍簡簡單單地一記虛劈。

“嗚——”劍鋒閃爍處,晴兒身前的虛空赫然裂開一條高達十數丈的金紅『色』空間縫隙,如鴻溝天坑飛縱天幕向外擴張,遠遠望去便似將蒼穹剪開一道巨大的豁口。

“這是?!”首陽真人失聲驚咦,就看到電光石火間宗厲海的身影便淪陷在了充盈鼓『盪』著金紅『色』神光的空間裂縫裡。

隱隱約約眾人的耳中聽見宗厲海發出了聲淒厲的長嘯,本該崩雲裂石的嘯音卻被波動扭曲的空間攪擾得微若蚊蠅,他的身影就似一頭被天羅地網籠罩在內的困獸,無論怎樣掙扎也脫逃不出。

下一瞬,空間裂縫如水『乳』般彌合。 金紅『色』的神光恰似驚鴻一現迅速淡沒,重新『露』出灰沉沉的晦暗天穹。

“嘭嘭嘭嘭!”四大護教法王祭出的魔寶神兵這才殺到,紛紛轟擊在了空處。

原來這番兔起鶻落由於太過驚心動魄,故而令人感覺無比漫長,實際上從宗厲海現身突襲到鎮獄魔劍劈裂虛空將其打入異次元空間也不過是短短的一兩個呼吸。

君臨峰頂變得一片死寂,驚訝、欣喜、焦灼、擔憂、懷疑、恐懼……各種各樣的眼神無聲地聚焦在了晴兒的臉上。

三年的光陰,晴兒出落得愈發明艷照人,一雙漆黑的眼眸深如幽潭波光瀲灩,卻又有誰能看得到於千丈潭底隱藏的那一抹寂寞孤單?

她收住鎮獄魔劍,六尺七寸長的劍刃超過一人多高,金光流動緩緩收斂,懾人的無敵威勢亦隨之一消。

“晴兒!”林隱雪目光復雜,驚疑不定望著愛女道:“你……降伏了鎮獄魔劍?”

“不是我,是外公。”晴兒輕輕道,語音微顫。

林隱雪的心中無端地湧起一縷不祥的預感,問道:“你外公現在何處?”

晴兒垂目看向手中的鎮獄魔劍沒有回答,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升起一層霧氣。

林隱雪眼前一黑,旋即強自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道:“他有什麼話交待給你?”

晴兒低聲道:“外公只對我說了一句話。”

林隱雪強忍悲傷,追問道:“他說了什麼?”

晴兒沉默須臾,才徐徐道:“天命輪迴,劍開冥海!”

“不,不可以!”林隱雪面『色』蒼白如紙,失聲叫道。

晴兒冷靜地看著她,說道:“外公三年前隱退通幽塔,捨棄肉身以元神祭劍熔煉鎮獄劍靈,等的就是這一天。我不能讓外公失望,更不會讓他白白犧牲。”

林隱雪伸出手,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吩咐道:“晴兒,把鎮獄魔劍交給我。”

晴兒搖搖頭道:“娘親,你也無權阻止我。”

林隱雪的眼中閃過一絲厲光,冷喝道:“四大護教法王,拿下這丫頭!”

魔教四大護教法王怔了怔,都沒想到這對母女會鬧僵到這般地步,竟似要為了鎮獄魔劍兵戎相見。

方才鎮獄魔劍大展神威,將南無仙府府主宗厲海在一個照面里幹淨利落地打落到異次元空間,從此萬劫不復生不如死。

這一幕四大護教法王俱都親眼目睹,暗自掂量即使聯手圍攻也未必能夠討得絲毫便宜。 何況晴兒擺明了是要倚仗鎮獄魔劍劈開冥海溝通兩界,這本就是魔教守護通幽塔三千年的終極目的所在。

但鈞命如山,四人只得硬著頭皮飄身上前。

何必急道:“晴兒,有話好好說,何苦惹你娘親不高興?”

晴兒對護教四大

法王視若無睹,漠然道:“娘親,你攔不住我的。”

“唿——”鎮獄魔劍輕輕顫鳴,通幽塔光影浮現散發出絢爛光芒,一時間流光溢彩漫天卷『盪』,幻化成一座巨大的魔陣。

林隱雪大吃一驚,叫道:“碎空流影陣,快截住她!”

不待話音落下,四大護教法王業已縱身衝入光影之中,指掌相加攻向晴兒,試圖阻止她借住碎空流影陣遠遁。

晴兒右手擎劍催動魔陣,左手抬起從鬢邊摘下定界魔槍迎空一掃,一道金煌煌弧形狂飆鼓嘯而出湧向四大護教法王。

“不好!”四大護教法王齊聲呼喝奮力招架,砰砰掌風槍勁激撞如雷,憑空爆開一朵朵奼紫嫣紅的華光盛彩,刺得眾人難以睜眼。

耳聽低低悶哼,四道身影跌跌撞撞倒飛而出,竟是擋不住晴兒的一槍之威!

“唿——”幕天席地的繽紛光彩倏然收縮,晴兒的倩影迅速淡去,就似融入了虛空深處消逝不見。

四大護教法王翻身落在懸崖上,面『色』慘淡若金抬眼仰望高空中冉冉流散的余光,驚駭之情溢於言表。

林隱雪面如霜凍,下令道:“備車,這丫頭一定是去了北冥海!”

何必望了一眼從未像今天這般灰頭土臉的四大護教法王,苦笑道:“追上了又能如何?”

林隱雪按捺激『盪』的心緒,冷笑道:“你真當這丫頭只是為了完成外公的心願麼?”也顧不得覺眠大師、首陽真人和巽揚劍,轉身徑自往輪迴宮奔去。

首陽真人目送林隱雪的背影,問道:“大師,不知你意如何?”

覺眠大師道:“如果兩位施主尚能支撐,我們便立即趕往北冥海,同時將鎮獄魔劍出世的消息和洞掌門、影閣主駕鶴西去的噩耗發往各派。”

巽揚劍道:“有碎空流影陣相助,那丫頭此刻多半已經被傳送到了北冥山,我們縱然御劍趕往也未必來得及。”

覺眠大師沉聲道:“實不相瞞,破山師叔正在北冥海,我們盡快前去匯合,或許能夠力挽狂瀾免除這場人間浩劫!”

首陽真人和巽揚劍默默對視一眼,心情並未因此樂觀起來。

雖然破山神僧業已臻至窺涅化槃的天階境界,但他能否擊敗手擎鎮獄魔劍和定界魔槍的晴兒,卻是誰的心裡都沒底。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2:58
第二百七十四章阻止(下)

幽暗之中波瀾壯闊的血紅色海浪此起彼伏,如同一頭頭憤怒咆哮的怪獸不停地相互激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隆隆轟鳴。

湍急的渦流仿似飛旋的利刃四處肆虐,直將這寂黯天地也要撕裂絞碎。

在萬仞深海之下,時不時地會有一條條飄忽的鬼影從波濤裡是游弋而過,應是蟄伏於北冥海底的千年惡鬼。

儘管三年前的正魔決戰北冥神府因身處風眼渦心故而傷亡慘重一蹶不振,但幽元殿並未受到絲毫波及,依舊巋然屹立鎮壓住眾多劫後餘生的惡鬼厲魄,使之無法衝破結界為禍人間。

對于晴兒而言,這是她三年後第一次故地重遊,目光遠眺冥海深處那散發著銀白色如星辰般璀璨光芒的幽元殿。

她的腦海裡緩緩浮現起一幕幕當日隨同楚天與珞珈深入北冥海,大戰倪天高、安天王等人的情景。 不覺,歲月蓯蓉已是千多日夜,卻似恍然一夢歷久彌新。

許久之後,晴兒似從夢境中醒來,一雙寶石般光輝的眼眸中掠動過冰冷如雪的寒芒,視線所及之處彷彿萬頃冥海血濤亦要為之封凍。

“鏗!”素手輕揚,一蓬金紅色神光從鎮獄魔劍之中沛然噴薄,宛若幕天席地的滾滾洪潮向著幽元殿跌宕而去。

轉瞬的工夫數百丈的空間一掠而過,洶湧的海水被劍芒染得如殘陽斜照杜鵑啼血,澎湃的光華倏然將整座幽元殿籠罩吞噬。

猛聽轟然巨響,幽元殿發出劇烈顫動,團團銀白色光芒如雲蒸霞蔚升騰而起,與周遭的金紅劍華水乳相融,釋放美輪美奐的萬丈華彩。

下一刻,更加不可思議的景象發生了——幽元殿在鎮獄魔劍的劍芒照射之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遽收縮凝煉,但從魔殿內射放出的光芒卻也變得越來越華麗濃郁。

突然間十數條人影自幽元殿中激射而出,受到鎮獄魔劍劍光壓迫,身形俱都發出猛烈搖晃,如風中落葉海上孤舟擺動不停。

“唿——”一道赤色精芒如雷電閃動,只見殭屍老媽從幽元殿內衝了出來,她雙腳穩穩踏定昊天神棺,任由四周劍華滔天海浪蒸騰身軀卻是落地生根紋絲不動,一雙枯乾手爪握住棺蓋肆意揮舞,生生劈開一條通道引領眾人脫出劍光包圍。

原來北冥大戰之後,元老會除了玄斷等寥寥數人之外盡皆隕落,如今已是名存實亡。 新任的北冥神府府主正是幽鰲山,他雖也有意恢復元老會,奈何高手零落耆宿星散,萬難恢復昔日輝煌。

無奈之下,幽鰲山只得請出殭屍老媽代為鎮守幽元殿,以防止居心叵測之徒再來興風作浪。 對這駐守幽元殿護衛北冥海的差事,殭屍老媽倒是頗為歡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峨無羈、文靜還有手下的一干蝦兵蟹將統統搬進了殿內修煉。

晃眼三年過去,北冥海中風平浪靜,殭屍老媽的日子過得也算逍遙快活。

由於北冥海中靈氣充裕,兼且幽元殿裡珍藏著北冥神府三千餘年的魔功典籍,峨無羈等人心無旁騖晝夜修煉,修為勇猛精進自不在話下。

殭屍老媽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只盼著自己個兒的寶貝兒子有朝一日能夠青出於藍參悟大千空照的聖階至高之境,羽化飛升晉入天階。

誰曾想好景不長,晴兒仗劍闖入北冥海,竟似要以鎮獄魔劍煉化幽元殿,令得殭屍老媽勃然大怒衝了出來,朝著劍光來處瞠目望去,卻要瞧瞧究竟是哪個王八蛋吃了豹子膽,居然想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撒野。

待到看清楚來人竟是晴兒,殭屍老媽不由一愣,再望見她手裡的那柄鎮獄魔劍,更是禁不住大吃了一驚!

就听峨無羈在一旁亦是納悶問道:“晴兒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

晴兒充耳不聞,全神貫注策動鎮獄魔劍煉化幽元殿。

原本以她的修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驅動得了鎮獄魔劍。 但此刻她的體內已融入了巫虞魔妃的記憶魔識,加之鎮獄魔劍亦經林盈虛元神祭煉,因而一人一劍之間息息相通產生共鳴,換作旁人哪怕是天階高手也未必能教這魔劍俯首稱臣。

但就在這一兩句話的工夫,幽元殿卻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不斷收縮,光球的直徑從原先的千餘丈僅剩下不到現在的百丈長短。 照著這樣的勢頭繼續發展下去,恐怕不出一柱香的時間便會被晴兒徹底煉化。

驀然文靜身形飛掠,似一縷輕煙無聲無息穿透重重激盪光瀾掩襲晴兒。

晴兒看也不看,抬起皓腕摘下鬢邊定界魔槍迎風虛晃,槍刃在指尖遽然放大“哧”的一束狂飆破空擊出。

“啪!”一記爆響,金燦燦的狂飆猶如一條無堅不破的雷霆神鞭將文靜應聲連人帶刀抽飛了出去。

“老婆!”峨無羈不防晴兒會下此重手,急忙縱身救護文靜。

一個月前,他和文靜由幽鰲山親自證婚喜結良緣,小兩口新婚燕爾熱乎勁兒還沒過,老婆就捱了打,教峨無羈如何能夠不怒?

他伸手接住文靜,見她雙目緊閉業已昏死過去,好在晴兒手下留情並未傷到性命。

殭屍老媽頓時火冒三丈,不由分說掄起棺蓋似開山巨斧一般劈向晴兒。

經過這些年在幽元殿的潛心修煉,她的一隻腳已然踏進了大千空照之境,自打倪天高、安天王等眾多桀驁梟雄相繼凋零後,堪稱是北冥神府的頂尖人物。 可惜在晴兒眼裡,這等驚世駭俗的修為卻還是不夠瞧。

需知便在不久之前她倚仗鎮獄魔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將惡貫滿盈榜上排名第四的南無仙府府主宗厲海硬生生打進了異次元空間,從此萬劫不復永無出頭之日!

她一邊凝神催動鎮獄魔劍加速煉化幽元殿,一邊揚起定界魔槍朝上橫掃。 就听見“噹啷”金石激響火花四濺,棺蓋如遭雷擊高高彈起,殭屍老媽低聲悶哼搖搖晃晃飄退三丈,驚疑不定地瞪視晴兒。

晴兒的嬌軀微微一晃隨即穩住,俏臉上的殷紅氣血一閃而逝,肌膚重又變得晶瑩如雪,定界魔槍斜指蒼穹冷冷道:“看在你們是哥哥朋友的面上,我就不大開殺戒了。”

殭屍老媽又驚又怒,氣極而笑道:“臭丫​​頭,真當老娘我是吃素的?!”

她身經百戰慧眼如炬,看出晴兒為了凝煉幽元殿不能分神,更不能騰出手來運轉鎮獄魔劍。 若是等到對方將幽元殿完全煉化收為己有,縱使天階​​高手怕也難以將她制服,情急之下當即放開手腳駕著昊天神棺掄動棺蓋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噹啷、噹啷、噹啷……”刺耳的轟響聲不絕於耳,棺蓋一記重過一記劈擊在定界魔槍之上,排山倒海的力量引得光濤洶湧罡氣迸放​​,卻見晴兒的嬌小倩影在殭屍老媽暴風驟雨的轟擊下穩若磐石寸步不退,令人無法相信這少女的體內究竟蘊藏著何等恐怖的功力!

殭屍老媽也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顧奮盡全身之力足足轟了百多下,到後來她口鼻之中紅氣狂噴,身上肌膚如枯乾的樹皮劈啪開裂,形容可畏宛如冥獄羅剎。

峨無羈母子連心看得提心吊膽,終是忍不住叫道:“媽,我來幫你!”左手環抱文靜,右手舉起磨金霸王錘施動殭屍神功衝到近前,一錘砸向晴兒螓首。

晴兒神容淡漠,纖手翻動逆轉定界魔槍“叮”的掃中磨金霸王錘。

峨無羈只覺得手臂一麻,磨金霸王錘不由自主偏斜而出,擦著晴兒的側臉徑直往殭屍老媽砸去。

殭屍老媽急忙橫過棺蓋向外封擋,但這一錘聚集了峨無羈十成功力,又有晴兒的定界魔槍推波助瀾,不啻有雷霆萬鈞之勢。

但聽一聲巨響,峨無羈七竅流血金鎚脫手,人也如彈石般拋飛了出去。

殭屍老媽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屁股坐倒在棺材裡,昊天神棺嗚嗚呼嘯往後翻滾。

峨無羈見狀叫道:“媽!”

殭屍老媽強提一口氣應道:“哭什麼喪,老娘沒事!”手撐棺材邊沿搖搖擺擺想站起來,可沒等挺直腰桿雙腿一軟又坐了下來,但感渾身虛脫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晴兒清冷的目光一掃,那邊蠢蠢欲動的幻雲鬼王諸無常被盯的心頭髮寒,情不自禁地往後退出幾步。

看到峨無羈母子力竭敗退的模樣,眾人不由得相顧駭然。

誰人不知殭屍老媽悍勇無雙,又得昊天神棺之助在北冥山一役裡於萬千鬼軍中縱橫馳騁取高手首級如探囊取物,哪曾想今日竟讓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女打得全無脾氣,而且是以她原本最擅長的方式!

這時候幽元殿忽然發出“嗡嗡”顫鳴,在金紅色的鎮獄劍華中赫然凝縮成為一枚直徑不到三寸的銀白色光丸,恰似顆潔白無瑕通靈剔透的夜明珠靜靜懸浮在了浩瀚澎湃的冥海之中。

晴兒的唇角輕輕逸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劍光如彩綢一樣纏繞著幽元魔珠緩緩向她飛來,似是要與鎮獄魔劍璧合為一。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2:59
第二百七十五章狹路(上)

異變突生。

“嗡——”眾人的耳畔隱隱約約響起一陣恢弘盛大的佛樂梵音,宛若風清雪融煦陽普照,使得積鬱在心頭的殺意、暴戾、焦灼、絕望乃至種種激盪洶湧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消弭無形。

霎那之間,風淡雲清惟餘裊裊空谷禪聲。

一隻近乎光化的佛手閃爍著金煌煌的華彩破開虛空從天而降,猶如一座巍峨肅穆的五指山一般鎮向幽元魔珠。

“大至勢手!”晴兒俏臉微變殺氣嚴霜,心中依稀猜到了來人的身份,當即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心與槍合素手翻轉,定界魔槍神光大盛彷如一團怒綻的紅蓮燃燒黑夜焚蒸幽海,朝著壓落的佛手轟去。

巨大的佛手五指戟張幕天席地,每一根指頭都蘊藏著無盡的佛意奧妙,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不帶一絲一毫的紅塵氣息迎上定界魔槍。

“鏗、鏗、鏗”一連串梅花間竹般的石嘯金鳴,大至勢手與定界魔槍於電光石火之中已產生千百次石破天驚的激撞。

一蓬蓬絢麗的紅光金芒漫空迸流灑落冥海,金色佛掌如同佛祖拈花千姿百態曼妙無方,將那一朵定界魔槍幻化而成的業火紅蓮籠罩在百丈方圓內不得破繭而出。

一旁殭屍老媽、峨無羈等人看得驚心動魄,卻也分辨不出究竟誰勝誰負,空有一身蓋世魔功但在這兩大絕頂高手的面前全無用武之地。

須臾之後,大至勢手漸漸佔據上風,將定界魔槍壓得一點一點向後收縮。

但佛手的主人心下不敢有分毫的懈怠,他深知鎮獄魔劍的厲害,一旦晴兒破釜沉舟放棄煉化幽元魔珠,揮劍全力一擊斬向自己,能否在其剛猛無鑄的劍鋒底下全身而退尚是未知之數。

因而他儘管奪得了先機,仍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始終保有三分餘力以備不測。

忽然遠遠傳來一聲苦笑道:“丫頭,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這是何苦來由?”

一團青芒綻開,洞天機的身影浮現出來,由虛而實倏忽間飄然而至。

晴兒芳心微凜,僅是眼角余光一掃即已察覺到洞天機的修為如鳳凰涅磐浴火重生,赫然踏破聖階桎梏晉升到窺涅化槃之境,較之正施展大至勢手與自己鬥得難分難解的龍華禪寺破山聖僧亦不遑多讓。 若讓這二老聯手,自己縱然有鎮獄魔劍襄助也未必能夠操得勝券。

但是她生性冷傲剛強,別說是破山大師和洞天機當前,就算傳說中的幽冥皇帝蕭逆親至,也休想讓自己低下高貴驕傲的螓首! 何況在冥海的另一面,於萬千洪波驚濤之後……有哥哥。

“嗚——”如雷吼風怒,鎮獄魔劍束成一道斬經斷維的滅世雷霆不帶任何招式變化以簡禦繁、以拙破巧劈擊而出。

“喀喇喇、喀喇喇……”無數道從劍鋒上迸放出的金紅色魔芒縱橫交錯極盡蔓延,連聲爆響了不知道多少條虛空裂縫崩碎開來,絲絲縷縷如蛛網密布攪得冥海動盪顫栗好似末日降臨。

“阿彌陀佛——”虛空深處破山大師一聲禪唱,大至勢手放開定界魔槍往上翻轉,如承玉露如接甘霖,五指似盤似缽吞吐舒卷,畫過一道道天跡徐徐點按在鎮獄魔劍上。

世界彷彿一下子變慢,光陰被兩隻看不見的大手無限拉長,甚至連殭屍老媽身後的那些真階修為的惡鬼們也能夠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大至勢手的每一個動作,清晰而連貫,如山倒如海傾。

“砰、砰、砰!”五根手指頭接二連三點擊在了鎮獄魔劍上。

每一記按落,都會爆發出黃鐘大呂般的轟鳴,一團接一團幾乎用肉眼無法看到的暗光澎湃鼓盪迫入魔劍,不斷沖刷著晴兒熔煉在劍中的精神印記。

只見幾輪點擊下來,大至勢手哧哧冒煙,金色的指頭之上伸展開一縷縷深黑色的裂痕,就似乾裂的河床隨時隨地都會淪落為一片荒蕪死寂的戈壁。

然而晴兒的玉容不僅未見絲毫喜色,反而不經意地蹙起娥眉。

她敏銳感應到自己的心神在大至勢手無邊佛意的衝擊熔煉之下,與鎮獄魔劍間的意念聯繫正不停地大幅削弱。 鎮獄魔劍變得越來越重,在手中嗡嗡顫響幾乎拿捏不住。

要知道鎮獄魔劍乃是橫絕三界的曠古魔兵,除非擁有生道合一的天階巔峰修為,否則任誰也不可能將它徹底降伏,只能倚靠心念與劍靈溝通從而達到以意御劍的效果。 反之,就會像宗厲海那樣恃強奪劍反而為其所傷,動輒便是魂消魄散灰飛煙滅的下場。

但要想用意念驅動鎮獄魔劍談何容易? 否則在這漫長的三千年裡早就應該有人藉此方法拔出魔兵橫掃天下,哪裡還會輪得到晴兒。

只是一來恰逢天命盤率先甦醒,鎮獄魔劍受到感應亦從長眠中醒來;二來林盈虛以元神祭劍融入劍靈,在進一步喚醒鎮獄魔劍的同時也使得晴兒得以有一線之機獲得劍靈准許,最終能夠成功駕馭魔劍擊殺了宗厲海。

但歸根結底,這並非完全有賴於她自己的實力,更多是憑藉鎮獄魔劍的威能所致。

以破山大師的眼光見識,又豈會瞧不出其中的關鍵? 因此他一上來就運用大至勢手中蘊藏的宏大佛意全力以赴衝擊鎮獄魔劍,試圖切斷它與晴兒之間的聯繫。 一旦做到便譬如釜底抽薪,以晴兒現下的修為僅靠定界魔槍則無論如何也不是他的對手,更況且洞天機在一旁壓陣觀戰尚未出招?

不過這樣做破山大師付出的代價也極其可觀,僅不到三兩個呼吸的工夫,那隻碩大無倫的佛手便縮小近半,上面黑色的裂痕愈來愈深全靠他驚世駭俗的佛門神功源源注入才勉強得以維繫不至崩碎。

突聽晴兒一聲冷叱,通幽塔光影浮動從鎮獄魔劍飛旋顯現,以排山倒海之勢撞向大至勢手。

“轟——”地動山搖的巨響傳來,方圓數里的海水罡氣霎那間蒸騰抽乾,化作了一片真空。

大至勢手在通幽塔的重擊下登時支離破碎,散發開一條條離亂的金縷。

晴兒雙目殺機凜冽,視線所指仿似是冥海盡頭,催動通幽塔朝向虛空深處轟去。

“砰砰砰!”熠熠神光一路狂飆,所過之處虛空似沙塔一樣破碎坍塌,一條灰色身影微微踉蹌從冥海裡彈射出來,白眉垂膝雙足**,正是破山大師。

洞天機也沒想到局勢變化會如此之快,低叫了聲“不好”反手掣出上清古劍,左手掐捏劍訣,身劍合一飛擊通幽塔。

“唿”的聲通幽塔生出反制之力,與上清古劍迎頭相撞。

一仙一魔兩尊絕世神兵應聲翻飛,晴兒氣機交感之下嬌軀晃顫唇角溢出鮮血。

就在這時,在她身後十丈外的虛空驀然彩光湧動,好似雲蒸霞蔚瑰麗多姿。

成百上千條流光溢彩的海棠花枝曼妙舒展,凌厲的劍氣破空聲交織成刺耳的鼓嘯如潮湧如海嘯,遮蔽了半邊冥海朝著晴兒的後背激射而至,直勝過千帆爭流萬箭齊發。

這些海棠花枝似虛還實,或相互纏繞或獨來獨往,或盤旋徘徊或單刀直入,竟似千百位聖階高手同時施動御劍術,氣吞萬里勢如燭天,令得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齊齊色變,心下驚駭暗道:“這又會是何方的神聖?!”

洞天機穩住身形調理氣息,眯縫起眼盯著漫天盛開的海棠花枝,不自禁地低聲咕噥道:“一夜海棠聽花語——敢情聽濤閣的這一代天后終於出世了。”

心念轉動之際,千百條海棠花枝凝鑄而成的劍華如芒在背已襲至晴兒背後。

晴兒未曾料到在這世上除了破山大師和洞天機之外,居然還有第三個人擁有如此神功。 對方出手的時機拿捏極準,正是鎮獄魔劍和定界魔槍舊力衰竭新力未生的一霎,而且自己的心神幾乎悉數灌注在了破山大師和洞天機的身上,根本沒有餘力防範來自身後的突襲。

生死之際她的腦海裡靈光乍閃,隱約猜到了來人是誰,於是當機立斷對身後襲來的海棠劍華熟視無睹,好似賭定了對方定會手下留情絕不至傷到自己的性命,體內魔氣逆轉嘬唇低喝道:“咄!”

“噗!”千嬌百媚的海棠花枝鋒芒畢露,切開晴兒身後的護體罡氣長驅直入刺進她的嬌軀。

鮮血迸流瞬間染紅了全身,一道道摧枯拉朽的劍氣絞動經脈刺透肺腑,卻有意無意避開了晴兒的金丹、氣海諸處致命要害。

“哧——”一卷血霧從晴兒的櫻唇中噴出,灑濺在了幽元魔珠上。

幽元魔珠滴溜溜飛轉煥發出瑪瑙般的紅色光暈,被她猛一口吸入嘴裡壓落在了舌尖底下。

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從幽元魔珠中奔湧出來,醍醐灌頂一剎裡流淌周身。

“嘭嘭嘭嘭——”晴兒的體內盛綻開萬丈華光,將刺入嬌軀中的海棠花枝轟得寸寸碎裂化為齏粉。

她揚手召回通幽塔,扭頭側目向​​身後層層疊疊交織蔓延的花枝深處冷冷掃了一眼,碎空流影陣一閃而逝,頃刻間身影隱沒鴻飛冥冥,只留下瀰漫的血氣兀自在虛空裡飄蕩……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0
第二百七十六章狹路(下)

隨著晴兒的退走,冥海漸漸恢復了平靜。 但每個人都清楚在這暫時的平靜的假相背後,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正在醞釀發酵,一旦爆發勢必會在彈指之間改寫億兆紅塵生靈的命運。

失去攻擊目標的海棠花枝倏然收縮,融入了一位明眸皓齒的藍衣少女體內,在她的冰肌玉膚之上化為了一幅美崙美奐的海棠花樹紋身。

在藍衣少女猶若刀削斧鑿般的香肩上,立著一羽潔白無瑕通透晶瑩的靈鳥,衝著晴兒消失的方向又蹦又跳地大叫道:“輕揚快追,輕揚快追!”

藍衣少女明艷不可方物的玉容上露出淺淺一笑,瓊鼻嬌哼道:“這丫頭逃得倒快,不過下次碰面就沒那麼容易讓她溜了。”卻也不去說破自己多少念在楚天的面上,剛才那式“一夜海棠聽花語”並未使出全力,更無意於傷及晴兒的性命,這才教對方以身負重傷的代價冒險攝住幽元魔珠,再藉助碎空流影陣成功遁走。

洞天機收住上清古劍,跺腳道:“糟糕,晴兒那丫頭十有**是要用鎮獄魔劍劈開冥海禁制,前往幽魔界找尋小楚!”

翼輕揚芳心霍地一跳,強抑胸中激動問道:“洞老爺子,你是說楚天去了幽魔界?”

洞天機聞言愣了下,說道:“怎麼,你還不曉得這事?”

翼輕揚望著洞天機訝異微露的神情,一顆心悄無聲息地不斷下沉。

她在飄零海聽濤閣閉關面壁三年,於正魔兩道之事已大為隔膜。 但身為天后衣缽傳人,對幽魔界的種種傳說卻並不陌生。 尤其《天后五經》之一的《滄海桑田手札》裡有不少內容記述了三千年前那場近乎滅絕人寰的幽天大戰,故而非常清楚其中的凶險。

她記得三年前最後一次見到楚天時,他的修為已然臻至了抱朴境界,莫說在年輕一輩裡,就是放諸於正魔兩道的耆宿之中,也算得上是翹楚人物。

然而到了幽魔界情況則是截然不同。 儘管元氣大傷,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又經過這麼多年的生息休養? 像楚天這樣一個抱朴級的高手譬如滄海一粟,即使參悟了窺涅化槃境界的天階魔頭也比比皆是毫不稀奇。

以楚天寧折不彎的個性,萬一在幽魔界裡撞上一兩個嗜殺成性的主多半會是兇多吉少。 就算他吉星高照平安無事,奈何天人永隔從此怕也再不會有重逢之日

不自禁地,翼輕揚搖搖頭低問道:“他怎會去了幽魔界?”

洞天機飽經滄桑,怎麼可能看不出翼輕揚的心思,再想到方才的晴兒手擎鎮獄魔劍不遠萬里搗碎冥海,只為能再見楚天一面,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聲苦笑——這小子,人都不在這兒了還是那麼能折騰。

他並不隱瞞,便將那日發生在北冥寶藏中的情形簡略敘述了,又道:“這不過是我們的揣測,小楚的真實情況如何,怕也只有老天爺曉得了。”

說這話時,洞天機的臉上亦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憂色。 他的元神曾經在楚天體內寄居多日,朝夕相處患難與共感情自是極深。 雖然一老一少年齡相差懸殊,且一為正道泰斗,一為魔門新銳,但也甚為投緣。 再加上楚天取得云麓聖泉,全力助他重塑肉身可謂恩重如山。

洞天機即管嘴上不說什麼,可在心中早已將這少年當作了生死至交。

對他而言,欠的錢日後可以還清,但欠的情卻是一輩子也沒法還。

忽聽破山大師輕輕一聲嘆息道:“倘若晴兒姑娘鐵心劈碎禁制打開通道,幽界群魔勢必會猶如蝗蟲一般湧入人間肆意為虐,屆時生靈塗炭後果不堪設想。”

洞天機皺了皺眉頭,驀地灑脫一笑道:“和尚,何必杞人憂天?你我盡人事,憑天命,其他的也管不了那麼許多。”

翼輕揚默默無語,心裡面似有一團團麻線在繞來繞去令得柔腸百結。

這時候殭屍老媽和峨無羈稍作調息後上前敘話。 除了破山大師,眾人都是老相識,見了面也不客套,何況以殭屍老媽和峨無羈這對活寶母子的脾氣,壓根就不曉得啥是“客套”。

“該死,那臭丫頭居然收走了幽元殿!”若非顧念著晴兒和楚天之間的關係,殭屍老媽早已忍不住要破口大罵了,“假若不趕緊截住她,立馬就會天下大亂!不成,老娘需得趕快通知幽鰲山,讓他加派人手封鎖北……”

她正滔滔不絕地說著,一旁的峨無羈不知為何拽了拽衣襟,欲言又止道:“娘……”

殭屍老媽被兒子打斷了話茬老大的不痛快,一瞪眼道:“幹嘛,沒看我正忙著?”

話音未落,她的一雙赤目猛地一凝,就瞧見四面八方冥海翻騰濤狂浪捲,一條條蟄伏於深海之中的千年惡鬼紛紛顯形蠢蠢欲動。

“不好!”殭屍老媽立刻便明白了過來,失去了幽元殿的震懾,這些修行了數千年的冤魂厲魄此時就像是一頭頭掙脫了枷鎖禁錮的惡狼,爭先恐後往冥海外衝去。 只怕不等晴兒打開通道禁制引來幽冥群魔,它們便會將人間變為一座血腥殺戮的修羅地獄!

很快這些惡鬼就注意到了眾人,幾乎不約而同地從各個方向朝這裡襲來。

幻雲鬼王諸無常左顧右盼,結結巴巴道:“有道是好漢架不住鬼多,我們還是先退出北冥海暫避鋒芒為妙。”

殭屍老媽怒道:“放屁,誰要敢逃跑老娘一巴掌拍扁了他!”

諸無常登時噤若寒蟬,畏畏縮縮退到了破山大師和洞天機的身後,權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殭屍老媽自不曉得諸無常的如意算盤,她望向鋪天蓋地襲來的冤魂厲魄,見其中多為鬼尊、鬼王級的高手,至於那些修為已突破守一境界甚至大千空照之境的鬼帝、鬼聖則自恃身份多半在暗中窺覷情勢伺機而動。

倘使這事放在北冥神府鼎盛之時,即便不用幽元殿鎮壓,只憑三公九侯十三世家和元老會的眾多精英高手,也能將這些冤魂厲魄死死封在北冥海裡不得而出。 奈何好漢不提當年勇,而今北冥神府人才凋零十不餘一,縱然拼光家底又怎擋得住如狼似虎的眾多惡鬼? !

正感焦灼之際,耳畔猛聽見“唿”的一聲轟響,就似開閘放水一般,方圓百丈內青光冉冉罡氣如熾,三百六十道璀璨奪目天機印噴薄而出,如北斗橫天日照當空,充滿了令人難以想像的天韻神機。

“砰砰砰砰!”連串爆響,只見將近一半的惡鬼灰飛煙滅,剩下的亦是肢體橫飛狼狽逃竄,任誰也無法承受住這一合之威。

峨無羈看得眉飛色舞,高聲喝彩道:“洞老爺子,真​​有你的!”

他方才瞧見洞天機和破山大師兩人聯手,尚教晴兒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心裡頭不免多少對這二老的修為有些犯嘀咕。 直至洞天機施動天機印犁庭掃穴大殺四方,才是真正的心服口服,同時對晴兒的實力更覺駭然。

這時眾人的頭頂上方驀地迸放出一團幽森異光,像無數道劍芒刺人眼目。 三條飄忽詭異的魅影從光團深處浮現出來,龐大絕倫的氣勢如山壓頂,竟是鬼帝級的頂尖高手,道行甚或還在當年的雷暴鬼帝雷竟城之上!

更為可怖的是那團異光好似一扇開啟的地獄之門,數以百計的冤魂厲魄從中紛沓而來,殺氣騰騰兇威滔天,連洞天機看得也不禁微微色變。

要知道,三千年間在北冥海裡不知隱匿蟄伏了多少無法得道超度的冤魂厲魄,終日汲取幽冥之氣漸成氣候,道行高深之輩層出不窮,絕非眼前這些人所能抵敵。

“阿彌陀佛——”破山大師法相莊嚴輕輕一聲禪唱,張口吐出一蓬金色光霧。

那光霧在虛空裡霍然凝縮,煉鑄成為一柄樸實無華的三寸小劍,懸停在他的眉心之間。

破山大師的左手捏掐劍訣,徐徐低吟道:“我有慧劍一把,斬斷紅塵三千——”

“哧——”那​​三寸小劍在他劍訣駕馭之下劈斬出去,落處既非三大鬼帝,亦非眾多冤魂厲魄,而是簡簡單單地一劍劈擊在了虛無縹緲的空處。

不知為何,三大鬼帝齊齊色變。 位於正中位置的幽浮鬼帝鉉祭空率先發難,雙臂微振手中一桿“幽浮絕滅槍”勃然暴漲,一溜刺目黑芒挺向破山大師。

緊跟著盤羅鬼帝的“封神法印”、森魔鬼帝的“摩天大日”亦雙雙祭出,一印一輪交相輝映,劈山裂海聲勢無倫。

“嗶啵、嗶啵……”隨著一串輕微的脆響聲,空間彷彿一片薄冰生生開裂。 但若仔細觀瞧,卻是成千上萬道絲線般的金色劍芒密布舒展,給人以撕裂空間的錯覺。

轉眼之間幽浮絕滅槍、封神法印與摩天大日齊齊撞擊在了千絲萬縷的劍芒之上。

“轟!”三千紅塵慧劍猶如一柄被烈焰點燃的火炬,爆放出無與倫比的萬丈光輝,將三大鬼帝的神兵魔功瞬息被吞噬在沛然莫禦的光潮之中,只剩下幾點螢火若隱若現垂死掙扎。

然而此時此刻僅只如此顯然已經遠遠不夠——從東西兩面,更多的冤魂厲魄湧現出來,開始了它們瘋狂的饕餮盛宴……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1
第二百七十七章破禁​​(上)

這是一場意料之外的惡戰,數以千百計的冤魂厲魄突如其來蜂擁而出,像是一條條聞到了血腥氣味的惡鯊從四面八方游弋過來,露出鋒銳的獠牙撲向眾人。

儘管有洞天機、破山大師和翼輕揚坐鎮,但情勢依舊險惡無比,而且隨著更多的鬼帝甚至鬼聖出手,局面正變得越來越令人絕望。

事實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殭屍老媽、峨無羈那樣抱著一往無前舍生取義的必死信念,譬如幻雲鬼王諸無常便很想找個機會趁亂開溜,奈何北冥海裡的冤魂厲魄們似乎壓根就不懂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道理,驚駭海浪般的攻勢源源不絕,逼得它不得不竭盡全力抵擋招架,只恨爹娘沒讓自己生出三頭六臂來。

不過小半個時辰,殭屍老媽身遭的部眾便戰死了大半,只剩下寥寥數人還在浴血奮戰。

眼見形式岌岌可危,破山大師釋出“金剛佛境”將眾人籠罩在一片佛國聖光之中,朝著北冥海的海面且戰且退。

千鈞一發之際,幽鰲山率領北冥神府的數百精銳聞訊趕到,在北冥海上空結成大陣與破山大師等人匯師一處。 於是愈加慘烈壯闊的大戰隨即展開,北冥神府的人馬在幽鰲山的指揮下死死封堵出海口,暫時遏制住冤魂厲魄兇猛的勢頭。

雙方從傍晚時分血戰到午夜前後,各自的死傷都頗為慘重。 冤魂厲魄攻勢受挫,只得暫且退回北冥海中重整旗鼓,找尋更為有利的戰機。

看著最後一條鬼影消逝在了北冥海血紅色的澎湃波濤中,眾人終於能夠稍稍鬆了口氣,但心情卻並未因此變得輕鬆起來,畢竟更加殘酷血腥的戰鬥還在後頭。 他們能做的,就是牢牢堅守住這條惟一的防線,不讓一個惡鬼漏網,否則整個天下都將永無寧日,而北冥神府無疑將首當其衝。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是這樣想,尤其是鮮血淋漓的傷亡擺在面前時,北冥神府內部無可避免地產生了不和諧的聲音。 不少家主和家老漸漸萌生退意,希望在惡鬼大軍再次發動進攻之前帶領各自的家族盡快撤退,從而最大限度地保存已然所剩無幾的那點本家實力。

面對群情洶湧,幽鰲山作為神府府主即未勸阻亦未駁斥,只是淡淡問了一句:“你們拖家帶口跑得過那些冤魂厲魄麼?”

頓時,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至少暫時是這樣。

峨無羈卻管不了這麼許多,更沒那麼多煩惱。 他的邏輯異常簡單——拼唄,了不起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當下他盤膝坐在殭屍老媽的昊天神棺旁心無旁騖地運功療傷,只等稍後冤魂厲魄再從北冥海裡冒出來的時候殺個痛快。

忽然他的背心一暖,一道柔和浩瀚的真氣如甘露清泉湧入體內,在經脈裡汩汩流轉滌蕩積鬱氣血,讓人感覺說不出的清涼舒服。

峨無羈愣了愣,就听耳畔響起翼輕揚的嗓音道:“別說話,專心行功。”

峨無羈一聽是翼輕揚,立刻明白了過來。 他雖然是條直腸子,可也看得出這丫頭對楚天情愫暗生念念不忘,如今出手襄助自己療傷,自是愛屋及烏之舉。

想到生死渺渺,音訊​​全無的楚天,他的胸口不由堵得發慌,但潛意識裡卻始終堅信這小子絕不會那麼容易就被閻王爺召走——楚天,一定還活著!

約莫幾炷香的工夫,峨無羈不僅經脈暢通傷痛大減,耗損的魔氣亦重新變得鼓盪充盈。 他神采奕奕站起身來,略略活動了幾下筋骨道:“輕揚姑娘,我差不多全好了,多謝你啦。”

“舉手之勞而已。”翼輕揚似是一下猶豫,目光遠眺重重北冥峰巒,輕聲道:“那傢伙從前住在什麼地方?”

峨無羈腦袋裡拐了兩道彎兒才明白過來,翼輕揚口中所說的“傢伙”是誰。

他咧嘴一笑道:“離這兒不遠,我帶你去!”說罷也不問翼輕揚是否答應拔腿就走。

此時天色微明,外城中一片燈火輝煌草木皆兵,許多人得著消息從睡夢裡驚醒,匆匆收拾行李正要離城外逃。 街道上隨處可見維持秩序的神府弟子,但每個人的臉上盡皆不可掩飾地流露出了驚惶與焦灼之情。

峨無羈領著翼輕揚來到楚天曾經居住過的那棟小屋前,伸手推開塵封已久的房門,說道:“原本小楚和幽大哥就住這兒,自打三年前北冥大戰後,屋子就空了出來。我和文靜有事沒事都會過來看看,順手打掃收拾一下。”

翼輕揚默默無語走進幽暗的小屋裡,時隔數年這裡已經很難尋找到楚天當日生活過的痕跡。

峨無羈站立在門口,嗓音微有些沙啞道:“那些年我和小楚還有幽大哥,便是坐在這張桌旁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直到一個個酩酊大醉趴在床上不省人事。”

翼輕揚靜靜聽著,纖手輕撫斑斑駁駁的桌面,不自禁地明眸微濕。

峨無羈也是感慨萬千,說道:“輕揚姑娘,你說晴兒收了幽元殿,是否真就能打開禁制進入幽魔界裡找到小楚?”

翼輕揚搖搖頭道:“我不曉得。”

峨無羈悵然吐了口氣道:“橫豎現在誰也進不了北冥海,急也沒用。”

“是啊,急也沒用。”翼輕揚輕聲呢喃,似是在自言自語,陷入到沉思之中。

忽然她若有所覺地低咦一聲,微微合目彷彿在感應什麼。

峨無羈詫異問道:“輕揚姑娘,你發現什麼了?”

翼輕揚回答道:“無羈兄,小妹有些事情要辦,你不必等我。”話音未落嬌軀之中綻放出一團粉白色的神聖光華,像一片片海棠花瓣將翼輕揚擁裹在內,襯托得她愈發明艷照人嬌豔無雙,然後“唿”地聲沖天而起轉瞬消逝於虛空裡。

她的這式“花自飄零水自流”乃是《天后五經》中的曠古奇功,非人間所有。 僅僅一個霎那,那粉白色的光柱便再次破開虛空洩落在了鬼城之中,較之傳說中的御劍千里不知快了多少。

天已放亮,翼輕揚凝眸打量,只見這裡是一片廢棄的古宅,殘垣斷壁上依稀可見斑斑血跡,應是三年前北冥大戰留下的印記。

淡綠色的薄霧尚未散盡,像一條條輕紗飄浮在空中。 四周死寂無聲空空蕩盪,若是膽子稍小一點兒只怕半刻也不敢在這裡多待。

她的目光迅速移轉,眼眸深處掩藏著一縷焦灼與擔憂,終於凝定在了一口水井上。

一名中年男子奄奄一息,倚靠在井口旁,只剩下半邊血肉模糊的殘軀。 但即使是這半爿殘軀,也已經骨斷筋折慘不忍睹,宛若一團微微蠕動的肉球。

然而又有誰能夠猜想到,就在數年之前他還曾經是受到萬人景仰的正道泰斗,龍華禪寺俗家弟子中的第一人?

在水井的另一頭,大約五六丈遠的地方,血泊裡橫臥著一具屍首。 他的頭顱被中年男子的仙劍穿過,如大錘砸過的核桃般裂開,難以看清楚原本的容貌。 但手裡兀自死死握住的雙拐,還有齊腰截斷的雙腿和幾縷散落在身旁的藍色髮絲……此人的身份業已呼之欲出。

“爹爹……”翼輕揚的腦海一片空白,也不知這一聲叫的究竟是氣若游絲的翼天翔,還是魂歸幽冥的南夢柯?

一位是授以身體膚發的生父,一位是恩重如山的養父。 不管這兩個男人邪惡也好,俠義也罷,實實在在是她在這世上最為親近的親人。

偏偏,他們之間有著濃得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冰炭難容誓不兩立。

可就算是這樣,翼輕揚依舊想不到最終竟會是這樣一場玉石俱焚的慘烈結局!

不,她應該想得到,只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眼前的景象——自己的養父一劍刺穿生父的眉心,而生父在生命最後一刻毅然決然自爆元神又將養父轟得血肉橫飛生機滅絕!

“輕揚……”翼天翔聽到了愛女的聲音,昏沉沉撐開已被血水黏合的眼皮,赤紅色的眸子裡燃起一抹微弱的光芒,嘶啞而虛弱的聲音道:“幫幫我!”

他熱切的語氣裡,隱隱含有一絲懇求,這在翼輕揚的記憶裡是從未有過的事。

然而就在她抬起手準備盡最大努力挽救翼天翔即將逝去的生命時,小羽突然叫道:“壞蛋,壞蛋!”

翼輕揚的纖手一下僵硬,凝固在空中。 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南夢柯和覺渡大師的死狀,芳心狠狠抽搐。

不救是錯,救更是錯——可又有誰能夠告訴自己,究竟怎麼做才是對的? !

“輕揚!”翼天翔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吼,掙扎著向她伸出鮮血淋漓的殘缺手掌。

“他是你的爹爹!”

“不,他是你的殺父仇人,惡貫滿盈的劊子手!”

翼輕揚的心底里有無數的聲音在吶喊,在激撞。

她的嬌軀如一尊冰雕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原地,卻有兩行清淚順著玉頰無聲無息地流淌了下來。

翼天翔的眼眸裡漸漸失去了光彩,嘴角痛苦地牽扯了一記,低低地喃喃說道:“你——你我的女……”

猛地,那隻伸展的手掌無力垂落,額頭“劈啪”脆響,金丹焚裂。

翼輕揚緩緩跪倒,一時間不覺淚流滿面。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2
第二百七十八章破禁​​(下)

黃昏後,翼輕揚迴轉北冥海。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早晨發生的事情,實際上亦是​​無人可訴。

但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悲傷,對北冥海的反攻已經開始了。

原來就在午後,魔教教主林隱雪統御著四大護教法王和八旗精銳率先趕到。 不久之後,龍華禪寺的方丈覺眠大師、天意門的掌門巽揚劍和碧洞宗的掌教首陽真人也各自率領弟子門人聯袂而至。

緊接著收到消息的正魔兩道各派高手源源不斷從四海八荒御劍趕來,頓時聖城十三峰上風起雲湧劍氣沖霄,聲勢之浩大陣容之鼎盛甚至超過了三年前的北冥山一戰。 何況,如今還有破山大師和洞天機這兩位勘透窺涅化槃之境的翹楚人物領軍坐鎮? 再加上得到了天后衣缽傳承的翼輕揚,更是如虎添翼無堅不摧。

當下群雄並分數路,分別由幽鰲山、林隱雪和覺眠大師統率對北冥海中蠢蠢欲動的冤魂厲魄展開掃蕩,猶如犁庭掃穴勢不可擋。

這場滅鬼之戰整整進行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的夜裡,北冥海中的冤魂厲魄近乎被掃蕩一空。 除了投降被俘的,即使有若干漏網之魚也已不足為患。

但是這樣的戰果並未足以讓人鬆口氣。 一來群雄的傷亡同樣不小,更重要的是晴兒依舊下落不明。

於是眾人一面在北冥海裡掃清餘孽,一面四處搜索晴兒的踪跡。

翼輕揚也在參與搜索的人群裡。 以她的修為本來完全可以獨當一面獨來獨往,但誰都看得出,這幾天翼輕揚頗有些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故而幽鰲山特意請洞天機和她結伴也好加以照顧。

這時大夥兒已經知道了洞上原和影翩躚慘遭不幸的噩耗,無不對翼輕揚生出了同情與憐惜之意。

洞天機自然滿口答應,他本就極是喜歡翼輕揚,又念及這丫頭和楚天的關係,簡直就將她當作了自己的小孫女兒,當下更是多了一層同病相憐的意味。

兩人在冥海中御風行進,不斷擴展仙識向四周探察,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但翼輕揚依然是那樣的心神不屬,明眸中流露出的落寞與憂傷讓所有人都會為之心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只曉得不停地戰鬥,不停地趕路,不停地搜尋……用一個又一個不停,讓自己的思緒沒有靜止的時候,好不再去想生父與養父的慘死,還有影翩躚的仙逝。

雖然沒有所謂的名分,可在翼輕揚的心中,早已將影翩躚視為了自己的師傅。 而恩師無微不至的關懷與呵護,也讓她依稀感受到了那一縷久已失去的母愛。

然而霎那之間,她就失去了所有,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像飄渺虛無的影子一樣飄蕩在冥海裡,有滿腔的痛,有滿腔的怒,卻無處可以發洩,無處可以傾吐。

忽然,她發覺自己能夠真正懂得楚天的心了。

只是,那個如冷雨般寂寞的少年,而今卻又孤傲地行走在何方?

驀地,她和洞天機幾乎不分先後地覺察到了什麼,飄忽的神思不禁倏然一收。

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齊齊施動身法劈波斬浪驟然加速向東南方向掠去。

不一刻,前方徐徐露出一抹乳白色的光芒,遠遠望去恰似一顆高懸在夜空裡的孤星。 但隨著翼輕揚和洞天機不斷地飛近,那抹白光亦在飛速地變大,宛若一片波瀾壯闊的光之海洋,沛然莫禦的仙氣靈韻迫面而來,令得萬魔辟易百邪不侵。

“鈞陽鎮幽符!”洞天機在那片浩蕩的光海前凝定身形,矚目眺望嘿嘿一笑道:“丫頭,我們找到了——這裡就是三千年前輪轉魔君以無上神通開闢出來的幽魔界通道出口!”

翼輕揚凝神打量,隱隱約約感應到就在這片光海之下,透出股磅礴魔氣,卻被鈞陽鎮幽符封堵鎮壓,只能如絲如縷地緩緩從中滲透出些許。

她的目光又是一轉,旋即發現在光海深處有一道金紅色的裂痕若隱若現,若非自己修為突飛猛進,兼且參悟了《天后五經》中的曠世絕學“洞徹明眼”,根本就無從知曉。

“壞了!”洞天機也已看到了那道金紅色的裂痕,跺腳惱道:“那丫頭的手腳倒也麻利,居然這麼快就劈開禁制重啟了幽界通道,弄不好一場滅頂浩劫就在眼前!”

翼輕揚凜然一驚,就听洞天機又道:“幸虧這條裂痕不算太大還可補救,麻煩的是晴兒那丫頭十有**已經攜著鎮獄魔劍進入了幽魔界。要是這柄魔劍落到幽界魔頭的手中,後果委實不堪設想。”

他一面說著話,一面凝動心念釋放出一道仙識注入玉筒之中,甩手丟進了冥海。

那玉筒嗖地一聲消失不見,須臾之後便能送達到破山大師的手裡。

他剛剛完成飛簡傳書,身旁的翼輕揚嬌軀掠動,如一抹淡淡的雲煙不聲不響飄向那道被鎮獄魔劍劈裂的縫隙。

洞天機怔了怔,或多或少有些明白了翼輕揚的想法,搖搖頭苦笑聲道:“這丫頭!”飄身追趕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躍入縫隙內,一股股洶湧澎湃的凜冽罡風撲面而來,吹得人東倒西歪猶如驚濤駭浪裡的小船。

想到再往前就是傳說中的幽魔界,即使洞天機活了七百餘歲,此時此刻也難以掩飾住內心的激動,嘴裡卻笑罵道:“這是什麼鬼地方,難怪人人都想成仙得道呢。”

他的話剛剛說話,前方突然出現一蓬妖艷刺目的殷紅色光華。 尚未看清楚那是什麼所在,洞天機和翼輕揚直感身軀一輕,彷彿被只無形大手在背上猛力一推,眼前一陣流光閃溢便已飄出了幽冥通道。

“這麼快就出來了?”洞天機微微一怔,四周光線急遽轉暗,紅霧如濤罡風跌宕,夾雜著刺入骨髓的陰寒氣息鼓嘯而來。

只聽濃霧裡殺聲震耳欲聾,無數金鐵激撞之音響徹長空,一團團絢爛多姿的光花此起彼伏競相盛綻,竟似有千軍萬馬正在捨死忘生的搏殺鏖戰。

洞天機凝目望去,自己此刻已然置身於一座連綿不知幾千里的巨大峽谷中。 頭頂上方冷霧翻滾,一條金紅色的虛空裂隙幾不可察覺,應是幽冥通道的入口。

在他的腳下,兩支數以千計的魔族大軍在峽谷裡激戰正酣,從態勢上看居然是兵力較少的一方逐漸佔據了優勢。

他們依靠峽谷的地利左右夾擊,一隊隊巨魔族武士和狼魔族戰士在敵陣中縱橫睥睨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流成河,將敵軍攔腰斬斷成三截,分而治之不斷蠶食。

在戰場外圍,千餘名幽魔族戰士壓住陣腳,借助山勢不停地用投石車和弩機朝著敵軍狂轟亂炸,與戰陣中的巨魔族、狼魔族友軍配合得天衣無縫相得益彰。

更為可怕的是一條條伏魔族戰士的詭異身影在山岩和凍土裡忽隱忽現,宛若幽靈殺手一般瘋狂地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而那些來自於暗翼天羽族射手的密集攢動的魔箭流光,亦是無孔不入牢牢壓制住敵方弓箭手本就慌亂無力的反擊。

這些戰士明顯來源於幽魔界不同的種族,但每個人胸前的甲胄上都鐫刻著一輪金紅色的圓月徽記,卻是教洞天機越看越覺得眼熟,一時也記不起自己在哪兒瞧見過。 而敵方將士基本都是幽魔族人,但軍隊構成相對要復雜一些,似乎是由幾支勢力聯合組成。

洞天機的靈臺映射,敏銳覺察到這座峽谷的方圓數十里內,居然已經被人施展莫大神通佈置下了一座巨型秘法魔陣,使得配有金紅圓月徽記的魔族大軍如虎添翼佔盡便宜。

洞天機心下不由暗暗稱奇,可儘管峽谷裡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他老人家的手不免也有點兒發癢,卻也不想輕易介入其中。 且不說兩支魔族大軍誰贏誰輸與他老人家全無干系,但看那些普通戰士的實力少說也在真階四層以上,一旦深陷重圍想要脫身絕非易事。

雖說對進入幽魔界後種種可能的遭遇都有所準備,但洞天機到底還是沒有預料到自己迎頭就會撞上一場驚心動魄的魔族大軍血戰。

這與他從前經歷過的各種大戰抑或打鬥都截然不同,甚至數年前的那場北冥山大戰也遠遠無法與其相提並論,簡直就成了小孩過家家的玩意兒。

由此洞天機也更進一步地想到,倘若讓這兩支魔族大軍中的任何一支穿過幽冥通道,只怕雲集正魔兩道所有的精銳高手也未必能夠阻擋得住!

這一連串的念頭在洞天機的腦海裡亦僅是一閃而過,他視線移轉四下尋找先自己一步進入幽魔界的翼輕揚。

驀然洞天機的兩眼一凝,目光如明亮的火炬洞穿重重幽暗與迷霧,就看到左前方二三十丈遠的半空中,一位冷艷若霜的絕美少女與三個幽魔界高手殺得難分難解,不是晴兒卻又是誰?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3
第二百七十九章交會(上)

就在洞天機和翼輕揚尋找到幽冥通道的前一天,晴兒便已經通過它順利進入了幽魔界。 畢竟她已傳承了巫虞魔妃生前的記憶與魔識,因此對於幽冥通道出口的具體位置了若指掌,所需做的僅僅是運用鎮獄魔劍劈開通道出口上的天界禁制,卻也整整花了她將近一天的工夫才在鈞陽鎮幽符上硬生生斬開了一線縫隙。

由於收服了幽元魔珠,晴兒壓根不擔心北冥海中幽禁的冤魂厲魄會對自己構成任何的威脅,甚至是鬼聖級的高手對她也是敬而遠之不敢靠近。

只是翼輕揚的那式“一夜海棠聽花語”雖然無意於取她性命,但也傷得極重。 如果不是幽元魔珠和雲麓靈氣的雙重救治滋潤,沒有三五年的時間休想恢復。

饒是這樣晴兒仍不得不潛心療養了兩天,未等傷勢完全痊癒,便強行運功打開了幽冥通道。

通道甫開,鎮獄魔劍立時生出感應發出一陣龍吟虎嘯般的鏑鳴。

晴兒暗自一喜,運轉一縷意念與鎮獄魔劍的劍靈水乳融匯,果然模模糊糊察覺到了天命盤氣息的存在。

但這縷感應極其微弱,如蛛絲馬跡彷彿隨時都會中斷,只能從中大致推測出天命盤此刻的方向,至於距離遠近根本無從談起。

不過就算是只有這點收穫,已足以燃起晴兒心中的希望之火。

她相信楚天沒有死,而且與天命盤之間存在著異常密切的聯繫。 只要按圖索驥,通過天命盤就一定可以找到哥哥!

然而在當下,她首先要做的是必須將面前的三個幽魔界高手擊退,在千軍萬馬里殺開一條血路衝出這條大峽谷。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幽冥通道的入口剛好就在大峽谷的半空中,再往上面便是連天階巨擎也甚為忌憚的玄穹冥流。 故而和翼輕揚、洞天機所遭遇到的情形一樣,晴兒將將飛出通道便迎面撞進了兩支魔族大軍的戰團裡。

這兩支魔族大軍的一方是寂然城的守軍,另一方則是由紅月會岩雨、醜風兩大軍部極其藩屬武士,聯合了天台城城主宣穰等幾股實力組成的盟軍。

自從傳出度朔山發現了大型血冥晶礦藏的消息後,宣穰垂涎三尺虎視眈眈。

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何況這塊誘人的肥肉就在自家的門前? 當下宣穰一邊派遣自己的寶貝兒子宣煬前往寂然城刺探情報,一邊招兵買馬整頓軍備,打算趁著慕成雪立足未穩的機會先下手為強。

誰知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不久之後精神失常的宣煬被隨行護衛灰溜溜地從寂然城送了回來。 宣穰這才曉得自己的兒子因在竹里館的酒館裡鬧事,被雲蝶仙當眾羞辱,其後遭遇不問可知。

宣穰聞訊猶如五雷轟頂驚怒交集,即氣宣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又惱雲蝶仙這人妖害得自己淪為了幽魔界的笑柄,更對慕成雪愈發地恨之入骨。

如果折磨欺辱宣煬的是另外一個人,宣穰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拍案而起打著復仇的旗號踏平寂然城。 但肇事的人是雲蝶仙,就不由得宣穰不顧忌這件事的背後是否有云天王勢力的存在?

再後來各種關於慕成雪的傳聞越來越多,甚至四大神罰家族之一碧落海雨家的嫡系傳人傳蓀公子也折戟寂然城,使得宣穰越加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現在,機會來了——一方面慕成雪和雲蝶仙均已離開度朔山,而且極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另一方面,紅月親王烈瀾向天台城發出了聯盟邀請。

這一次,宣穰不再遲疑。

他深知風險和收益如同一對孿生兄弟。 假如能夠從一次冒險中獲取到十倍以上的收益,那麼即使成功的把握不足三成,也仍然值得賭一把。 何況,那是價值連城唾手可得的血冥晶寶礦?

於是在和紅月親王烈瀾派來的代表談妥了所有條件後,宣穰統領著五千天台城精銳躊躇滿志殺向度朔山脈。

與此同時擁有岩雨、醜風兩大強力軍部的紅月會五千人馬在接收到天台城的補給後,也從另一個方向壓向度朔山脈。

就這樣兩支魔軍兵力逾萬宛若一把無堅不摧的鐵鉗形成夾擊之勢,如狼似虎直撲寂然城。

按照宣穰事先得到的情報,寂然城守軍包括新招募的人馬在內,亦不過五六千而已,而且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只怕大軍一到便會望風而逃。

然而他還是高估了寂然城守軍的鬥志和士氣。 根本沒有等到紅月會和天台城的聯軍壓境,寂然城裡的守軍便驚惶逃遁退入了度朔山中躲藏了起來。 結果宣穰、岩雨、醜風三人兵不血刃,輕輕鬆鬆地成為了寂然城的新主人。

不等屁股坐熱寂然城城主寶座,宣穰迫不及待趕往巨麓山莊,準備接收那裡的血冥晶寶礦。

誰曾想他和岩雨、醜風興沖衝趕到巨麓山莊,卻愕然發現整座山莊被一座神秘莫測的秘法魔陣籠罩,地形面目全非,血冥晶礦踪影全無。

正當三人調集秘魔師破陣尋寶之際,紅月會和天台城的魔軍卻接連遭受襲擊。 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伏魔族、狼魔族和天羽族武士神出鬼沒,不斷騷擾聯軍營地,遇到小股的斥候部隊更是斬盡殺絕片甲不留。 聯軍幾次出動試圖追剿,均都被他們逃之夭夭一無所獲。

如此寂然城一日數驚,盟軍的傷亡倒在其次,卻給攪得日夜不寧疲憊不堪,攻城掠地的喜悅迅速消淡,取而代之的是日益衰落的士氣和逐漸增多的牢騷。

宣穰和岩雨、醜風連日商議,最終決定斬草除根進剿度朔山,否則如此沒完沒了地折騰下去,遲早萬餘聯軍會在泥沼裡越陷越深直至不可自拔。

這時候好消息傳來,一隊紅月會血魔族殺手奉岩雨之命冒險潛入度朔山,在大峽谷西北方向的一座隱秘河谷裡,查探到了敵軍的駐地,不僅有狼魔族、伏魔族、天羽族、巨魔族和幽魔族的精銳戰士,還有數以萬計的老弱婦孺及輜重軍械。

宣穰不由大喜過望,這些日子他併吞了寂然城,表面上風光無限,卻是被騷擾得苦不堪言,就像一頭雄獅力能搏虎擒狼,偏偏拿著幾隻在耳邊嗡嗡亂飛的小蟲子毫無辦法,著實窩了一肚子的邪火。

岩雨、醜風又何嘗不是?

他們和宣穰不同,所統帥的兩千紅月會精銳根本不可能長期駐紮在這片窮鄉僻壤之地。 更麻煩的是召集來的三千餘名藩屬武士,本以為打下寂然城可以發筆橫財,至不濟也能擄掠幾個年輕魔族女子回去販賣。

哪曉得對方玩了一手空城計,沒著油水也就罷了,還得時時刻刻擔心伏魔族、狼魔族和天羽族的殺手偷襲,這日子卻教人怎麼過?

雖然憑藉紅月會的兇威,這些藩屬武士暫時還不敢鬧事,但日子久了難保不會捅出簍子,至於戰力與心氣,那就愈加無從談起。

因此宣穰一開口,岩雨和醜風當即便表示贊成。

三人一拍即合,除了一小部分人馬留守寂然城,當即盡起精銳空群而出,以最快速度撲襲度朔山。

一聽說有仗可打,那些終日無所事事的魔將與魔卒們立刻變得精神百倍。 戰爭,不僅意味著流血和死亡,還可以有其他很多內容——譬如燒殺搶掠,升官發財。

但他們忘記了,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想過,這是勝利者才能享有的特權。

當近萬魔軍毫不掩飾行跡,耀武揚威地進入大峽谷,準備長驅直入橫掃度朔山的時候,滅頂之災卻突如其來的降臨。

強弩、符石、火箭、標槍、秘法、魔陣、陷阱、刺殺……

一瞬間,凡是能夠想得到的甚至是想不到的攻擊方式,從死寂的大峽谷裡鋪天蓋地洶湧而出,登時沖垮了聯軍原本就鬆散拖沓的陣列。

毫無防備的宣穰一下被打懵了,就看見自己身周的部眾成排成排地倒下,完全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相較之下紅月會的岩雨軍部和醜風軍部身經百戰,在襲擊發生的第一刻就冷靜而熟練地擺開防禦陣形,傷亡不過數十人。

好不容易捱過了第一波攻勢,可來得及喘上一口氣,數以千計的亡靈大軍卻又湧入了峽谷。 它們宛若聞到了血腥氣味的鯊魚,向著天台城與紅月會的聯軍發起了瘋狂的攻擊,直至戰到最後一條亡靈幻滅,峽谷內卻也多增添了一千餘具屍首。

沒有絲毫的遲延,八百名巨魔族武士和一千五百名狼魔族戰士猛然從隱蔽多時的掩體裡殺了出來,粗暴地將聯軍斬成三段。

於是宣穰等人的囂張和大意終於釀成了自種的苦果,三千天台軍、三千藩屬武士和兩千紅月軍部立時陷入了首尾不能相顧各自為戰的被動困境中。

恰好這時,晴兒成功劈開天界禁制,從幽冥通道中飛了出來。

迎接她的不僅有凜冽如刀的幽界罡風,森寒徹骨的滾滾濃霧,還有業已殺紅了眼的紅月武士的呼吼與圍攻。

在這一刻,尚且沒有誰能夠意識到,這個姿容絕俗的雪衣少女將會給沉寂了三百年的幽魔界帶來怎樣的震撼,而她素手中所擎起的那柄鎮獄魔劍,又將改寫多少人本已註定了的命運軌跡……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4
第二百八十章交會(下)

在紅月會九大軍部中,岩雨軍部和醜風軍部的實力位列第四、第六,兩者之間的正是在巨麓莊園一役裡被楚天擊潰的荼羅軍部。

但無論是岩雨又或醜風,兩者的修為均已臻至窺涅化槃的境界,遠高於荼羅。

除此之外,天台城城主宣穰亦義不容辭地加入到圍攻晴兒的戰陣中,道理很簡單——即使在幽魔界中,也沒有誰能夠抵擋得住鎮獄魔劍的誘惑。

幽天大戰已經過去了三百年,輪轉魔君蕭逆幾已成為遙遠的傳奇。 可是天命之盤和鎮獄魔劍,這兩件昔日橫掃三界威壓仙君的無上魔寶,卻始終深深烙刻在了所有人的心裡。

傳聞說,鎮獄魔劍和天命之盤都被輪轉魔君封印在了人間,隨著光陰的流逝漸漸湮沒於滄海桑田的塵勞中。

可是宣穰做夢都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僅現於傳說裡的鎮獄魔劍,居然真真切切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顯然這只能說明一件事——自己否極泰來,要走運了!

五千天台軍全軍覆沒算得了什麼? 沒能得到血冥晶礦藏又算得了什麼? 只要將雪衣少女手中的那柄令天界仙君也談虎色變的鎮獄魔劍搶到手,然後藏匿靜修個一兩百年,從今往後不敢說比肩蕭逆稱雄三界,但力壓四大神罰世家家主應該不在話下。

可惜,並非只有他一個人獨具慧眼,岩雨和醜風同樣猜到了鎮獄魔劍的來歷。

三大天階高手心照不宣,卻是一邊將晴兒死死困在戰團中央使得她無法遁逃,一邊同床異夢各自盤算如何捷足先登。

四人翻翻滾滾激鬥了百餘個回合,晴兒到底勢單力薄漸漸落了下風。

宣穰見狀暗喜,喝道:“雨夫人、醜風兄,這丫頭已是強弩之末,兩位再加把勁兒,一鼓作氣將她拿下!”

岩雨、醜風低低應了聲,非但沒有戮力猛攻,反而變得越發謹慎保守,卻是看破了宣穰的心思。

要知道晴兒的修為雖有所不及,但仰仗鎮獄魔劍如若奮不顧身發動拼死一擊,誰也不敢說誰能毫髮無傷全身而退。 因此與其流血流汗辛辛苦苦替他人做嫁衣,莫如穩紮穩打坐收漁翁之利。

宣穰口中叫得凶狠,但也是雷聲大雨點小,自不願白白充當冤大頭。

如此一來,晴兒情勢雖險,好在一時半會兒並無性命之憂。

然而就在宣穰、岩雨和醜風三人已將這來歷不明的雪衣少女當作刀下魚肉的時候,晴兒的眉宇微微一揚,仿似覺察到了翼輕揚和洞天機的到來,冷冷說道:“不想死,就趕緊滾!”

宣穰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若非忌憚鎮獄魔劍的威力,無需岩雨和醜風在一旁添亂,他單槍匹馬便足以在一柱香的工夫里殺死這丫頭十次甚或二十次!

這丫頭是在說笑吧? 這應該是自己聽到過的最為可笑的一個冷笑話。

宣穰的唇角不由得浮現出一絲輕蔑的譏笑。

可是他的笑意很快就像冰一樣地凝固,驚異地睜大了雙眼。

“唿——”晴兒香舌輕舒,幽元魔珠靈氣勃發綻放出雪亮瑰麗的光芒,燦如星,明如月,驅散四周重重寒霧無邊黑暗。

澎湃醇厚的幽元之力仿似大潮崩堤,融入到晴兒的體內。 她的嬌軀越來越亮,到後來近乎半透明的光化,與無盡幽空融為一體。

“嗡!”鎮獄魔劍一記攝人心魄的龍吟,劍芒暴漲光照萬里,在雄渾龐大的幽元之力催動下迸發出無與倫比的恐怖威能。

“咄!”宣穰、岩雨、醜風齊聲低喝向後飄飛,一邊閃避鎮獄魔劍的無鑄鋒芒,一邊全力招架。

命懸一線之際,宣穰已顧不得藏私,凝動左手法印向外翻轉,電光石火之間虛空顫晃湧出無數碧色​​流光,鑄成一道直徑超逾十丈的“乾羅明皇印”,如同山岳飛天碧海沖霄,不顧一切地撞向鎮獄魔劍。

那邊岩雨的出手更快,同樣是施放出秘法絕學“琉璃雨幕”。 只見她身遭十丈方圓內空間扭曲,幻化出層層疊疊的墨綠色透明雨幕,如一層都是極盡大道玄奧堅不可摧,恰似漣漪般飛速往外蔓延,以守代攻直迫晴兒。

相形之下醜風的秘法“風河碎虛”則顯得更為絢爛多姿,凌厲凶狠。 一道道五彩繽紛的風刃好似煙火競相怒放劃破天宇,匯聚成一條蔚為壯觀的璀璨光河碾碎虛空浩蕩奔騰。

晴兒夷然不懼,她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此刻莫說是三大天階高手,就是十個、三十個又能如何? !

交手至今,她對宣穰、岩雨、醜風三人的修為已然知根知底,當下掣動鎮獄魔劍放開從兩翼夾攻而來的岩、醜二魔,徑直朝向實力最強的宣穰斬落。

鎮獄魔劍大開大闔,毫不似一位妙齡少女所能施展出的招式套路,沒有一絲半點的花巧虛招就和宣穰的“乾羅明皇印”結結實實撞在一處。

“轟!”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鎮獄魔劍勢如破竹切開乾羅明皇印,一道渾圓的劍華破體而出穿透魔印劈向宣穰。

“砰!”又是一團耀眼的華光怒開,宣穰的身影在金紅色的劍芒之中像墜地破碎的瓷器片片爆裂,絲絲縷縷從體內散逸出的元神魔識未及發散開來,就被血色洪濤無情吞噬。

晴兒嚶嚀低哼,嬌軀也被倒湧而至的狂野罡流卷裹著往後拋飛,恰好躲過了琉璃雨幕與風河碎虛的夾攻。

目睹宣穰僅僅一個照面便殞落在鎮獄魔劍下,岩雨和醜風俱都大吃一驚,兩人不約而同轉守為攻,奮力催動雨幕光河要與晴兒殊死一搏。

說到底,鎮獄魔劍的誘惑力實在太大,只要能將它搶奪到手即使付出一切代價也是無比值得。

冷不防虛空晃顫,成千上萬條妖嬈花枝橫生出來,如絲蘿一般順著琉璃雨幕攀沿而上,枝頭嬌豔欲滴的海棠花瓣齊齊綻放美不勝收,將幕牆鎖定封印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岩雨凜然叱喝,就看到翼輕揚纖纖玉手如拂琴弦舒展錯落,海棠花劍水銀瀉地繞指柔,生生鎮壓住了琉璃雨幕。

那邊醜風也碰到了大麻煩,洞天機祭出御劍訣乘風破浪劈開光河,以雷霆萬鈞之勢轟擊下來。

晴兒頓時如釋重負,她趁隙調息,訝異地望了眼翼輕揚和洞天機,多多少少沒有想到這二人會襄助自己抗敵,當即再次強催幽元魔珠,“唿”地聲從鎮獄魔劍中召喚出通幽塔轟向岩雨。

岩雨想也不想翻手揮動魔兵“夜雨斬”電光飛閃硬撼通幽塔,於她心中惟一的忌憚不過是晴兒手裡的鎮獄魔劍而已。

“鏗!”通幽塔和夜雨斬迎頭激撞,爆出一串串燦若流星的光火向上翻騰。 哪知從塔底一柄魔槍浴火勃發,風馳電掣地破繭而出直刺岩雨頭頂。

“定界魔槍!”岩雨猝不及防,急忙抬起左手五指一緊間不容髮鎖住槍柄。

“噗!”槍鋒劇烈震顫向左偏斜,插入了岩雨的右肩。

岩雨登時感到一股沛然莫禦的魔識無孔不入攻進靈臺,饒是窺涅化槃參透天機的道心也不能自守,凜冽的殺意彷如萬箭齊發不斷摧毀她的鬥志與心神,雙目之中情不自禁透出一絲迷亂。

“喀喇喇——”翼輕揚趁勢催發海棠花劍粉碎雨幕,千百花枝縱橫交錯纏繞住岩雨,將她牢牢鎖緊再也動彈不得。

“幻!”岩雨朱唇低喝勉強凝定一縷神智,臉上碧光連湧,身軀竟似水波紋一樣變得晶瑩透明,脫出定界魔槍的禁錮從鎖纏的花枝之間往外流溢。

然而就在她即將成功脫困的霎那,鎮獄魔劍突然神兵天降“叮”地脆響斬中了岩雨的后腰。

狂飆亂卷金光肆虐,岩雨爆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在劍鋒下灰飛煙滅!

“砰!”另一面,洞天機和醜風亦硬碰硬地對撼了一記,雙雙向後拋飛。

醜風眼角余光望見岩雨戰死,不由得驚怒交集萌生退意,藉著罡風飛卷之力朝下方的紅月武士戰陣中遁去。

孰料斜刺裡劈啪電閃九束精光截掠而至,一名狼魔族如雪男子從容優雅攔住去路,正是北夕雪。

經過前一段日子的閉關修煉,他的修為赫然晉升到造化神通的可怖境界,足足高出了對方一大截。

如果在兩軍陣中,遇到這樣的高手醜風也只能用數以百計的精銳武士和海量的符石魔弩圍毆,如今單槍匹馬撞了上來惟有怪自己運氣欠佳。

“啪啪啪!”九尾聖鞭摧枯拉朽,將五顏六色的狂飆得支離破碎潰不成軍。

醜風運足全力橫斧招架,聖鞭鎖住斧柄一股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直迫過來。

醜風竭力抗禦,卻依舊抵擋不住九尾聖鞭的攻勢,眼睜睜看著它順著巨斧長驅直入,就覺得整個人好像墜入了一座無形的磨盤裡,被碾壓得魂飛魄散血肉成醬。

恰在此時,夕雅從天而降,鋒利的骨刃透過額頭狠狠地插入醜風的顱腦,將他的金丹瞬間捏碎。

醜風大吼一聲,身軀如同置放在熔爐裡的冰塊,在九尾聖鞭奪目的神光中哧哧扭曲渙散成無數細小的黑色絲光。

北夕雪無可奈何地收住聖鞭,看著夕雅苦笑道:​​“這傢伙也算得紅月會的首腦人物,我本想跟他多聊聊呢。”

夕雅嬌俏地冷哼了聲,別過頭去不理他,目光望向了晴兒。

不知道為什麼,她本能地覺得這個突如其來的雪衣少女對自己是個巨大的威脅。

而且那丫頭長得越漂亮,夕雅心裡釋放出的危險信號就越強……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5
第二百八十一章雄心(上)

王府家宴過去了整整兩個月,雲蝶仙還是沒能見到楚天。

事實上,自從楚天秘密抵達玉輪城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 甚至,有人懷疑他已經悄悄離開了這裡另作他往。

然而依舊有不少人相信,楚天一定還隱藏在玉輪城中並未離去。

雲蝶仙就是這樣想的,因為楚天向自己訂製的那艘魔舟至今尚舊靜靜地停泊在玉輪城的港口裡,等待著它的新主人。

當然,這兩個月過得併不平靜。 就在前不久,從度朔山脈再次傳出驚人消息——天台城和紅月會的逾万精銳全軍覆沒,天台城城主宣穰、紅月會兩大軍部統領岩雨、醜風悉數戰死無一生還。

如果僅僅是這樣一小段戰報,或許只能激起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畢竟度朔山不過一隅之地,遠不足以牽動諸如雲天王乃至神罰四大世家高位者們的興趣。

但是很快便有一則更加令人震驚的傳聞徹底勒緊了所有人的呼吸:殺死宣穰和岩雨的是一柄酷似鎮獄魔劍的神兵!

這一下任何人都無法繼續保持所謂的淡定了。 如同早有默契,整座玉輪城裡幾乎聽不到有誰在談論鎮獄魔劍的事,但無數密探與書簡早已如蝗雨一般湧向了遙遠的寂然城。

雲蝶仙本想去寂然城看個熱鬧,可恰巧手頭上有筆大生意,便只好打消了這念頭。

好在比起紅月親王烈瀾所遭受的重創,自己這點小小的失意也就壓根不算啥了。

兩支身經百戰裝備精良的紅月軍部,外加數千藩屬武士和天台軍的襄助,居然被窮鄉僻壤的土著拼湊成的幾千雜牌軍打得片甲不留,這個跟頭算栽到姥姥家了。

烈瀾招兵買馬窺覷玄明恭華天天王寶座的傳聞不是一天兩天了,奈何短短數月間便在度朔山前後折損了三支軍部,使人不能不懷疑他的才能與實力。

雲蝶仙卻知道,才能也罷實力也好其實並無太大干系,要怪只能怪烈瀾的運氣實在太差,前一次撞上了天命之盤,而這一次又碰見了鎮獄魔劍。

不過這次鎮獄魔劍出世的消息傳來,無形之中也幫了雲蝶仙一個大忙。

兩個月來明里暗裡不曉得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希望順藤摸瓜能夠尋找到楚天的下落。 無論云蝶仙走到哪兒,哪怕是離開玉輪城,他依舊能夠覺察到在自己身後有一雙雙監視的目光的投來。

雲蝶仙自然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如果不是知道每一雙眼睛的背後,都有一個個惹不起的大人物,雲蝶仙一定會把它們全部挖出來塞進這些傢伙的屁股眼裡。

但是這天事情好像突然起了變化。 雲蝶仙在雲間會館裡談完一筆生意剛剛走出門,一輛牛車從暗處駛了出來徑自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車。”趕車人身材消瘦,英俊的臉龐上掛著一縷吊兒郎當的笑容,懶洋洋地轉動著手裡的皮鞭,正是消失已久的慕山。

雲蝶仙怔了怔,嬌笑道:“你怎麼改行坐車把式了?要不要我請你進去喝兩杯?”

慕山不以為意,笑瞇瞇衝著簇擁在他身後的那群如花似玉的女侍們做了個鬼臉,說道:“算了吧,當年我在這裡頭打架喝酒找女人的時候,你家老爺子才剛穿開襠褲。”

雲蝶仙咯咯一笑腰肢輕搖如風擺荷葉坐上牛車,朝一干花枝招展的女侍揮揮手道:“咱家要去見個朋友,你們不必等我。”

話音未落,就听有人冷冷問道:“不知蝶仙公子要見的這位朋友是誰,能不能也引薦給我認識認識?”

慕山扭頭望去,只見一個二十多歲身穿綠袍的青年公子手搖羽扇施施然從會館裡走了出來,身後兩名青衣長隨亦步亦趨,一看就是修為臻至聖階巔峰之境的大千空照級高手。

很顯然,綠袍公子將慕山當作了普通車夫,正眼也不瞧一下,只神情倨傲地盯著雲蝶仙,唇角之間絲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鄙夷厭惡的譏笑之意。

雲蝶仙殺機暗動,卻明白這綠袍公子乃是碧落海雨家的嫡系子孫,傳淵公子的嫡親弟弟雨傳縉,在公眾場合自己絕不宜動手,惟有找機會暗地裡整死他。

誰知慕山根本不管這一套,兩眼上翻道:“滾!”

雨傳縉的笑意一下子凍結,在他的記憶裡從來沒有人敢這樣侮辱自己,齒縫里森冷地迸出兩個字道:“拿下!”

沒有直接下令殺死,並非出於仁慈,而是他有太多種比死亡殘忍百倍的手段,要讓對方為剛才的言行付出相應的代價。

何況此人來歷不明,亦需好生拷問一番。

身後的兩名長隨聞風而動,分從左右探爪抓向慕山的肩膀。

“砰!”雲蝶仙雙袖微拂,將兩名長隨攝落的魔爪蕩開,笑吟吟道:“傳縉公子,咱家的這位朋友脾氣不太好,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

雨傳縉怎麼聽都覺得云蝶仙是在譏諷自己,冷然低哼道:“雲蝶仙,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擋我的道?!”

雲蝶仙玉容一寒,數十名隨他而來的女侍和護衛悄無聲息擺開陣列,將雨傳縉等人團團圍住,劍拔弩張殺氣騰騰只等他一聲令下。

雨傳縉見狀心頭微凜,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想到自己的大哥傳淵公子就在玉輪城,他底氣十足蔑然冷笑道:“惹惱了我,便是云無量也保不住你! ”

不料話音剛落,慕山從牛車上驀然長身而起,沒等任何人看清楚他的動作,揚鞭在雨傳縉的臉上“啪啪”抽了兩個耳光。

雨傳縉面頰腫脹口鼻流血飛了出去,人在空中驚怒交集急忙運功提氣,誰知經脈一麻手足無力,身軀像捆柴禾般重重摔落,砰的聲砸在雲蝶仙的腳下。

再看慕山早已悠然坐在了牛車上,就像從來未曾出過手一樣,身法之快簡直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

在黑暗裡,那一雙雙正向這裡窺視而來的眼睛,無不在瞬間被驚駭充滿。

雨傳縉的修為或許遠不如他的大哥傳淵公子,但比起被楚天等人聯手擊殺的雨傳蓀卻不遑多讓。 然而誰能想到,僅僅一個照面居然會讓名不見經傳的車夫打得滿地找牙狼狽不堪!

死寂之中,無數訊息通過各種方式悄無聲息地向四面八方飛速傳遞,設法打探這個車夫的詭秘來歷。

雲蝶仙抬手攝起雨傳縉飛落的羽扇,面帶笑容走到他的面前,細聲細氣地慰問道:“傳縉公子,沒傷到你吧?”

雨傳縉趴在會館白玉門楹前的台階上動彈不得,臉色怨毒盯視雲蝶仙,咬牙切齒道:“你最好每天都向老天爺祈禱,千萬不要落到我的手裡,否則… …啊!”

突然,他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像鞭子一般抽碎了寂靜凝固的空氣。

雲蝶仙反轉羽扇,將扇柄從雨傳縉的臀部之間惡狠狠地插了進去!

雨傳縉的兩名貼身長隨大吃一驚,欲待上前解救卻被雲蝶仙麾下的女侍和護衛擋在了外圈。

雨傳縉頓時疼得昏死了過去,金紅色的鮮血汩汩冒出。

雲蝶仙鬆開羽扇,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不屑道:“白痴!”身形輕搖坐上牛車。

慕山瞥了眼倒插在雨傳縉下身上的羽扇,吹了記口哨道:“早說嘛,我可以把手裡的鞭子借給你。”意念催動之下,牛車緩緩向西駛去。

似乎是受到一招制服雨傳縉的震懾,慕山和雲蝶仙沒有再遭遇到阻截。 不過黑暗中卻有更多的人悄悄跟著牛車追踪了下來。

慕山權當什麼都沒看見,不緊不慢地趕著牛車出了玉輪城。

車輪在虛空裡軲轆軲轆徐徐轉動,前方的霧氣變得越來越濃,四周聽不到一點兒聲響。

忽然牛車開始漸漸向左傾斜,似乎是在拐彎,須臾之後重又恢復了平穩,卻已來到玉輪城背面的血域山中。

車輪頓時落在了凹凸不平的堅硬石地上,卻教人絲毫感受不到行進中的顛簸。

這裡是名副其實的黑暗世界,高空的紅月受到玉輪城的遮擋,沒有一絲光能夠透射過來。 龐大的血域山連綿起伏六千餘里,無數虛境深藏其中,終日被伸手不見五指的血色濃霧籠罩。

霧氣濃烈而熾熱,像一團團火焰從四面八方湧來,即使是雲蝶仙這樣的修為也感到有些許的燥熱不適。

以他的目力,偶爾能看到有一兩點零星光火透過濃霧冉​​冉升起,那是滿載各種珍稀礦石的走私船從血域山中的某處礦場啟航,駛往遠方。

很久以前,身為玄華恭明天之主的云無量曾經發動兩萬魔軍,試圖剷除血域山中盤根錯節的各大勢力,結果卻是險些葬送了他的天王寶座——在那些蘊藏巨大財富的礦藏背後,無不站立著一個個實力雄厚的門閥世家,甚至連四大神罰家族的身影也若隱若現。

面對如此龐然大物,云無量也只能頹然作罷,無奈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人在臥榻旁酣睡,夜以繼日地攫取著本該完全屬於他的巨額財富。

就在這時候,雲蝶仙的心頭驀然一凜,他的耳中聽到了一記從遠處傳來的微弱慘叫聲。

“別擔心,是小雪在做清掃。”慕山不以為意地解釋道:“這丫頭,總喜歡弄出點兒聲響,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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