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越界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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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9-6 18:25: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600652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6
第二百八十三章對戰(上)


“小畜生!”云無量面露怒色,終於忍不住率先出手。

他一步跨出,數十丈的空間彷彿在霎那中不可思議地收縮了百倍、千倍,五根閃爍著紫金色光輝的手指直插雲蝶仙的面門。

沒有眼花繚亂的虛招,也沒有千變萬化的花巧,云無量的左爪便如同一張撐開的天羅地網,封閉了雲蝶仙所有的退路,而從指尖迸射出的強烈殺氣,更有若無數條肉眼看不見的鎖鏈,將他的身軀牢牢捆縛無法躲逃。

出乎意料之外,雲蝶仙面容如霜,雙眸顯露出前所未有的凌厲,嘿然道:“老東西,這一天你等了很久吧?”

自母親離開後,雲蝶仙就曉得他已成為了云無量的眼中釘肉中刺,隨時都會遭遇滅頂之災。 為了保護自己免遭云無量的猜忌與屠戮,他用盡了種種非常手段,卻明白生死依舊只在父親的一念之間。

今天,這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終究被捅破,父子之間也就迎來了兵戎相見的攤牌時候。

雲蝶仙看出云無量的這一招實則融合了“咫尺天涯步”和“一網成擒爪”兩大幽魔界絕學。 先是扭曲空間將自己的位置徹底鎖死,而後一爪插下如捕網中之魚,擺明了是要將他殺死絕除後患,同時也能夠震懾楚天等人。

“鏗!”雲蝶仙的掌心陡然升騰起一道紫芒,在手中凝鑄成為長約四尺的魔刀,犀利的刀鋒像切割瓷器一樣破開被禁錮的空間,悍然無畏地劈中云無量的左爪。

“孽畜!”云無量一眼就認出雲蝶仙施展的正是專門用以破除“一網成擒爪”的黃泉沼雲家不傳秘技“碎空斬”,而且一刀之下嶄露出來的實力赫然便是天階窺涅化槃之境,顯然對自己早有防備,一直在未雨綢繆韜光養晦。

不過,想憑這點伎倆就想從一網成擒爪下脫逃,未免太小看了自己。

云無量冷冷一笑,五指拿捏“喀喇喇”一串脆響,將魔刀生生抓爆。

雲蝶仙臉上紫氣一閃,嚶嚀晃身,反手又是一記碎空斬直劈云無量眉心。

“砰!”云無量面帶不屑,左手化爪為拳迎了上去,將劈來的魔刀轟成兩段。

他的拳勢更盛,如雷霆貫空毫不停滯,朝向雲蝶仙的胸口轟落。

千鈞一發之際,側旁空間如水波紋般猛發出劇烈晃顫,伸出來一隻薑黃枯乾的手,五指迸立如刀切向云無量的“千古大恨拳”。

“是你?!”云無量望見出手之人,愕然叫道。

“啪!”拳掌交擊,爆綻開一團團奼紫嫣紅的絢爛光華,頓時將“咫尺天涯步”鎖牢的空間炸得支離破碎。

雲蝶仙只感到一陣光彩刺目,無邊的罡鋒呼嘯奔騰如潮過頂又瞬息退去,自己的身形匪夷所思地又退到距離云無量數十丈開外的地方。

只是,在他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碧先生?”雲蝶仙怔住了,無論他的想像力有多充分,卻做夢也猜不到碧斷居然會從云無量的千古大恨拳下救下了自己。

“蝶仙公子,你該記得吧?老夫說過——​​需要的時候,我的手會隨時伸向公子。”

碧斷的右手已被云無量的鐵拳轟得皮開肉綻,但在“哧哧”蒸騰的紅煙繚亂中,受傷的經脈與筋骨飛快地癒合,很快肌肉與皮膚也重新生出恢復如常。

雲蝶仙盯視碧斷,輕輕籲了口氣道:“雖然你有點老,但此時此刻我還是很想握著你的手好好撫弄一番。”

碧斷嘿嘿一笑,全身骨骼劈啪作響,體內冒出一股股殷紅霧光,登時體貌容顏大改,化作了一位古雋老者,舉手投足間睥睨天下豪情萬丈,與方才的猥瑣模樣判若雲泥,竟然是六百年前羽化飛升進入了幽魔界的劍魔寒料峭!

“前輩?!”楚天見狀亦不由得大吃一驚。

雖說他隱約有一種感覺,自己在幽魔界遲早會遇見寒料峭,但也料到他居然會改換容貌以碧斷的身份投入天王府裡,成為云無量身邊的首席幕僚!

“小友,我們又見面了。”寒料峭一語雙關,不過除了楚天之外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這句話其實別有所指。

另一邊,云無量卻已顧不得訝異於寒料峭的身份轉變。 他所面臨的,是慕山驚濤駭浪般的兇猛攻勢。

那面寒料峭剛剛救下云蝶仙,慕山的攻招便旋踵而至。

只見幽空仿似被一雙巨手撕裂,無數藍色的閃電卷裹著隆隆的霹靂聲從天而降,忽而密集,忽而稀疏,忽而勢若奔雷迅猛無鑄,忽而慢條斯理凝重如鉛,千姿百態無一雷同,宛若萬箭齊發直劈云無量。

“咦?”云無量的濃眉不經意地往上聳了下,認出慕山施展的是輪迴山慕家絕學“千山暮雪”。

莫非,作為神罰四大世家之一的慕家居然背棄天界暗中倒向了慕成雪? 果真如此,委實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

“嘭嘭嘭!”云無量凝神出拳,僅僅在一個呼吸之間,便已轟出了驚人的一百餘道拳鋒。

每一道千古大恨拳的拳鋒都凝聚成團,似一顆顆流星劃破天宇,像長了眼睛一樣轟擊在了藍色的電芒上,爆散出滾滾光瀾,如繽紛落英充斥虛空。

但是沒多久云無量就發現,自己出拳的速度儘管已發揮到極致,可依舊跟不上“千山暮雪”的節奏。

一道又一道的電光如同長江大河,後浪催前浪步步緊逼,轉眼的工夫就推進到身前十丈之內!

“咄!”云無量一聲低喝,右手抬起憑空掣出一把紫金色的魔傘,砰地撐開。

這把魔傘長約丈許,完全打開時幾乎覆蓋了五丈方圓,傘面上暗光點點,佈滿複雜深邃的秘法符紋,猶如一圈圈漣漪在流動蕩漾,不斷向四周擴散,正是云無量的本命魔寶“遮天蔽日傘”。

藍色電芒源源不絕劈斬在了傘面上,砰砰作響好似雨打芭蕉,激得流光四濺虛空晃顫,卻也暫時抵擋住了慕山的攻勢。

雲殤暗暗皺眉,未曾料到慕山的修為竟會一強至此,連獨尊玄明恭華天多年的云無量也奈何不得,甚至要落入下風。

不過,他並沒有過多的擔心,畢竟自己的身邊還有一位修為尚在云無量之上,號稱玄明恭華天第一高手的秘籍羅。

他冷笑著說道:“碧先生,好手段。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了吧?”

寒料峭仰天長嘯豪氣畢露,應道:“不必廢話,接招”

他易容改型隱姓埋名數十年,而今終於能夠露出本色,心里當真是說不出的痛快,雙腳步罡踏鬥踩動乾坤,雙拳一錯空中幻動出鋪天蓋地的金紅色拳影,一個個大若磐石滾滾奔騰,匯聚成一束浩蕩岩流直撲雲殤。

“給我開!”雲殤身軀巋然不動,雙手需握振臂舒展,面前湧起一層紫光。 光芒蔓延之處,虛空猶如帷幕般向兩旁開啟,露出背後黑洞洞的離亂虛境。 從那虛境之中,冒出騰騰黑氣狂風,一時天昏地暗蒼穹破碎。

“嗚嗚嗚嗚——”碩大無倫的拳影衝入黑氣深處,迅速被離亂虛境吞噬得無影無踪,恰似泥牛入海了無聲息。

雲殤輕蔑道:“雕蟲小技而已,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賣弄?”

寒料峭不為所動,雙拳猛地搗出沉聲喝道:“破!”

“轟!”驚天動地的一串巨響,成千上百的拳影應聲爆炸,立時罡風如注肆虐開來,無數金紅色的光流從亂離祕境裡迸射而出,剖開黑氣顯露猙獰,映得幽空一片斑斕輝煌。

“喀喇、喀喇喇——”亂離虛境像一個瓷器花瓶被炸得粉身碎骨,瀰漫的黑氣與暴戾的紅光交織輝映,似海嘯一般將所過之處滌蕩得一干二淨。

“哧——”又是一聲尖銳的嘯音響起,一支金煌煌的長矛躍動著澎湃烈焰穿越過崩滅的離亂虛境,鋒芒直指雲殤咽喉。

“滅仙之矛?”雲殤稍一大意,沒料到寒料峭能夠破去自己的離亂祕境,頓時陷入被動。 好在他也是雲家年輕一代裡的翹楚人物反應極快,當即抬起左手朝金矛上抓落。

“嗤嗤——”他的五根手指泛起紫色的光芒,如同鋒利的金剛石切開燃燒的烈焰,精準地抓住槍桿。

不料寒料峭這一擲之力大得驚人,魔氣磅礴直有開山斷流之威。 金色的槍桿在雲殤的指間劇烈摩擦繼續向前滑動,直抵咽喉。

雲殤一聲大吼,燃動魔元左手光華暴漲,將金矛轉瞬間徹底吞沒,在掌心裡重新煉化成為一枚普普通通的幽金。

饒是如此,他的咽喉仍為強勁的矛鋒所傷,緩緩泛出一抹金色血痕。

“老匹夫,我要把你碎屍萬段!”雲殤的臉上煞氣湧動,眼神卻變得森寒如冰,翻腕亮出兩隻紫色月牙魔輪振臂揮出。

月牙魔輪在空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嗚咽之聲,比萬鬼哭嚎還要刺耳恐怖,滾滾聲浪就像驚濤駭浪般沖向寒料峭的靈臺。

一道道被煉化的魔將元神從輪中噴薄而出,各顯神通殺技悍不畏死地衝了過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7
第二百八十四章對戰(下)


“前輩,接劍!”楚天揚聲叫道,意念動處業已光化的蒼云元辰劍凝作一束精芒破空飛掠,刺透重重光嵐風暴落入寒料峭的手中。

寒料峭一劍在手縱聲長嘯,元辰寶珠嘀鳴飛轉竟從中召喚出百餘條幽冥魔龍,如長虹經天氣勢浩蕩,正迎上那些魔將元神。

他橫劍出招,一式“睥睨四海”只見劍意不見劍招,豪情天放氣象萬千,“鏗鏗”激飛轟來的一雙月牙魔輪。

寒料峭嘯聲愈發雄壯,宛若天雷滾滾碾壓四野,一鼓作氣轉守為攻縱劍直迫雲殤。

雲殤面色難堪,招手攝回月牙雙輪和寒料峭短兵相接酣戰成一團,口中喝道:“秘大師,替我拿下慕成雪!”

秘籍羅眯縫著眼睛,對周遭的激戰似乎視而不見,穩悠悠地安坐釣魚台,兩眼一瞪訓斥道:“後生,莫非你連個'請''字都不會說麼?'”

雲殤哭笑不得,卻知道秘籍羅天生就是一個怪胎,為人不僅恃才傲物喜怒無常,而且甚為孤僻,是出了名的難伺候。 這次能夠請動他出馬助陣,全是仰仗了雲家老祖宗的面子,否則就憑自己和云無量怕是八抬大轎也抬不來。

可現在都火燎眉毛了,這位老兄居然還拿腔拿調糾纏不清,著實教人火冒三丈。

別看雲殤平日里​​長袖善舞笑容可掬,但身為雲家子弟骨子裡也是性高氣傲。 無奈情勢比人強,這時候也只能忍氣吞聲道:“大師,請——”

就這麼一個“請”字,說得如此咬牙切齒而又這般無可奈何,恐怕也是獨此一份。

秘籍羅這才覺得稍稍滿意了些,點點頭道:“也罷,我就幫你一幫,算是還了雲老頭當年的那點情分。”

說著話他扭轉過頭望向楚天道:“小子,你若覺得老夫恃強凌弱殊為不公,盡可叫上他們兩個一起出手。”

不用問,他指的自然是雪憐城和雲蝶仙。 雖然這兩人都是天階高手,可在秘籍羅的眼裡仍不過是小菜一碟,就算加上楚天,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哪知楚天搖搖頭道:“不必,就由我來向大師討教幾招,還請手下留情。”

他的語氣平和沈靜,不卑不亢,說出來自有一股豪情義氣。

秘籍羅愣了愣,反倒對楚天生出了些許好感。 他素來孤傲怪癖,最是看不起唯唯諾諾的軟骨頭,更不喜那種自命不凡的浮誇之徒。

雖然心裡看著楚天順眼了不少,但他臉上還是一副眼高於頂的傲慢表情,大咧咧點點頭道:“也罷,待會兒老夫盡量不傷著你就是。”

楚天笑了笑道:“那就先謝過大師了。”

說起來他和秘籍羅之間多少還有點兒淵源。 當年北夕雪游離幽魔界,就曾跟隨秘籍羅學過一年的畫藝,可謂亦師亦友。

楚天還記得爺爺在世時曾經說過一句古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倘若秘籍羅果真是陰險狡詐十惡不赦之輩,以北夕雪的為人絕不至於如此。

今日相見雖不過短短三兩句話,卻也能管中窺豹。 看得出,秘籍羅只是脾氣臭了點兒,人卻不壞,至少和雲殤、云無量不是一路人。

聽楚天說得客氣,秘籍羅大感受用,輕捋頜下亂糟糟的鬚髯呵呵笑道:“好說,好說!”

楚天不再說話,身周隱隱浮現出一蓬金光。 不一刻,成百上千團拳頭大小的殷紅色光球在金光裡倏然生​​成,如日行天圍繞著楚天身軀緩緩旋轉。

“造化神通!”雲蝶仙的臉上情不自禁流露出驚訝之色,若非顧忌驚擾到楚天的心神,早已脫口叫了出來。

從上次和楚天分手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沒到兩個月,然而他的修為居然已經突破到了造化神通的境界,彷彿種種修煉參悟、生死大劫對這傢伙而言全是浮雲。 即便是傳承了幽冥皇帝蕭逆的一縷魔識轉世,但修為進境總不該這樣變態吧? 這讓那些被譽為幽魔界不世出的天才們情何以堪?

秘籍羅亦是吃了一驚。 按照雲殤提供的情報,那個名叫慕成雪的小子至多也就是聖階巔峰,自己揮揮手就能隨便打發一大摞。

儘管方才他已然看出對方實力不俗,並非雲殤所說的那般不堪一擊,可也沒想到居然已是參悟了造化神通之境。

不過縱然是造化神通,較之秘籍羅法相自然的修為依舊是相差了一大截,只是收拾起來稍稍費力一點罷了。

秘籍羅自恃身份,並不急於出手搶攻,大馬金刀地飄立空中,雙眼眯縫成一條線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楚天,任由他運功蓄勢。

楚天似乎一早就賭定了秘籍羅的脾性,心無旁騖全力凝功,身遭的金紅兩色光芒越來越亮,到後來交匯融通化作一團瑰麗壯觀的神光,如日中天不可一世。

突聽“嗚”的轟鳴,四周的幽空彷彿劇烈地震顫了一下,千道殷紅光球霍然迸流,在空中劃出一條條變幻莫測的軌跡,從各個角度齊齊轟向秘籍羅,正是“日照神拳”中的一式“千瘡百孔”。

秘籍羅的眼睛微微一睜,喃喃自語道:“嗯,這還有點兒意思。”

雖說“千瘡百孔”的拳路在他的眼睛裡根本沒有秘密可言,只是雙目淡淡一掃便盡皆了然於胸,可拳鋒中蘊藏的氣吞萬里如虎的雄渾氣勢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勁決絕之意,卻是讓秘籍羅也禁不住暗自一贊。

假如是同等級的對手猝然遭遇上這式拳法,怕是很少有誰能夠全身而退。

秘籍羅一邊對楚天的拳法評頭論足,一邊抬手往嘴裡灌了口酒,驀地“噗”一聲往外噴出,登時幻化成為一幅碧波萬頃的壯麗畫面。

層層疊疊的巨浪跌宕卷湧,以秘籍羅飄立之處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澎湃而去。 巨大的浪峰重逾萬鈞,砰然拍擊在轟來的日照神拳上,一道道兇猛拳鋒應聲破碎,如煙如霧湮沒在波濤裡消逝得了無痕跡。

秘籍羅的意念再是一催,漫天大潮滔滔不絕,又匯聚成一條大河橫亙長空,以摧枯拉朽之勢攻向楚天。

“怒海沈月圖!”雲蝶仙心裡一沉,沒想到秘籍羅居然如此“看得起”楚天,一出手便是他的成名絕技之一。

需知秘籍羅酷愛作畫,偏又天賦極高,硬是獨闢蹊徑以畫入道,在幽魔界中自成一家獨樹一幟。

他自創的各種功法秘術無不與畫有關,譬如這式“怒海沈月”就是將早年的一幅畫作融入秘法魔功之中,施展開來狂濤怒張碧海翻滾,任你是大羅金線也要灰飛煙滅含恨而終。

幸好他總算記得剛才的許諾,不願輕易傷了楚天的性命,因此威勢雖猛卻無絲毫殺意,只想摧垮對方的守禦,將這年輕人生擒活捉。 如此雷霆一擊手到擒來,方能顯現玄明恭華天第一高手的無上風範。

可惜楚天偏不如他所願,臨危不亂神情沉著,低聲喝道:“滅!”

“唿——”周圍金光遽然大亮,卻是剛才那式“千瘡百孔”僅僅用了三成力量,此刻才是養精蓄銳後的真正逆天一擊。

就見那金光儼然凝鑄成一十八輪艷陽,如群星璀璨倏地升騰,在空中不斷膨脹炫動,結結實實轟擊在洶湧的怒海大潮中。

一記驚天動地的巨響,怒海沈月圖中濺起萬丈碧芒。 金色的拳光接二連三砸落下來,像山一般壓碎了席捲的怒潮,朝著秘籍羅平推過去。

“米粒之光!”秘籍羅蔑然低哼,隨手掐定法訣向怒海沈月圖一指。

霎那間碧波奔騰,怒海沈月圖的威力比方才竟又爆增數倍,宛若一條沉睡中的惡龍被驚醒,狂暴地昂首擺尾翻雲覆雨,和楚天釋放出的日照拳罡不停地激撞絞殺。

就在這時候,猛聽云無量爆出一聲怒喝,嗓音中竟然隱隱含有一絲不可抑制的驚惶之意,那柄以他本命元神煉製的魔寶遮天蔽日傘居然被慕山劈手奪過! 不管云無量如何竭盡全力催動魔傘,一道道意念均都石沉大海無法撼動分毫。

情急之下,他又是一聲斷喝,雙拳並出,左拳如日右拳似月,四周幽冥之氣哧哧響鳴如同水一樣的,在拳鋒上形成兩團巨大的渦流吞天噬地不可阻擋。

慕山好整以暇地舉起遮天蔽日傘,瞥了兩眼道:“不就是一把破傘麼,還你就是!”

話音未落,他甩手丟出遮天蔽日傘,魔傘似一把旋轉的巨輪朝渦流飛去。

云無量拳勢正盛,並不上慕山的當,只是微一凝念欲將魔傘收起,以免干擾到自己的這式“日月無光”。

不料那魔傘全然不理睬主人的意念指令,反而“簌”地低響傘面合攏,化作一支紫金色的長矛沒入渦流之中。

云無量見狀勃然色變,但已來不及再做第二反應。 耳聽轟隆巨響,遮天蔽日傘炸了開來,像是一片片鋒利無比的刀刃射穿渦流鋪天蓋地打向云無量。

“封!”云無量雙目綻光,兩拳回擺在胸前虛捏成印,身周虛空劈啪作響電流飛竄,居然在彈指之間像玄冰一般凍結,生生將射來的碎刃封住!

“哇——”本命魔寶被毀,氣機感應之下云無量身軀搖晃面色慘白如金,往外噴出一口鮮血,功力大傷。

但是沒等他稍稍鬆上一口氣,面前厚重如山的冰盾猛地一顫,從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出一束銀白色的神光,如錐如槍嗚嗚飛旋,刺向了他的胸膛!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8
第二百八十五章似是故人來(上)

“噗!”儘管云無量的左拳已經轟中,然而那束銀白光錐還是刺入了他的胸口。

出人意料之外,光錐沒有在云無量的胸膛上造成任何的傷害,甚至連一點傷口都未曾留下。 它就似一滴水珠,輕而易舉地破開對方的護體魔罡,滲入到了他的軀體裡。

云無量的臉色徹底變了,他立時察覺到,那光錐在自己的體內猶如冰雪一般的迅速消融,化作千絲萬縷的寒流蔓延開來,頓時全身的經脈骨骸乃至血肉內臟都像被揉碎摧垮,變成了一團團濃稠的液體在汩汩翻騰。

他大叫一聲像斷線的風箏栽落在地,似一灘稀泥再也爬不起來,身上還在冒著冉冉的紫氣。 這是散功的徵兆,即使魔君仙尊也無法解救得了。

云無量的心底湧起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強烈恐懼感。

他深知自己在權傾幽魔界的同時,也是仇家遍地。 一旦失去修為,端的生不如死。

但現在,云無量卻連殺死自己的力量也沒有了。 形象的說,此刻的他就是一團肉泥,只剩下思維和感官還能運作。

冰盾喀喇喀喇不斷破碎,慕山吊兒郎當的身影漸漸從後方露了出來,卻看也不看云無量,斜過眼光得意洋洋地衝著雪憐城吹了聲口哨,炫弄道:“就這點三腳貓的本事也敢自稱是什麼狗屁天王?想當年我家主公座下隨便拉出個跟班的來,也能打得你不認東南西北。”

雪憐城玉臉緊繃只當沒看見,雙眸緊盯楚天和秘籍羅的激戰。

她知道早在三百年前慕山的修為就已達到了造化神通的境界,如今的實力更是遠在云無量之上,因此這場打鬥根本就是毫無懸念。 倒是楚天和秘籍羅打得風生水起扣人心弦,短短幾個回合已是**跌宕一波三折。

不過顯而易見秘籍羅並未盡全力,兼且不願輕易傷到楚天,故而出手頗有分寸。 但此人生性乖張,誰也保不定他何時惱怒起來突下狠手。 所以雪憐城不敢有絲毫大意,隨時準備出手襄助楚天。

沒想到秘籍羅突然暴退二十丈脫離戰團,眼睛睜得滾圓盯視慕山,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半天卻是一言不發,但臉上的驚訝之情愈來愈明顯。

慕山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自嘲道:“難不成玉樹臨風如我者對男人也有莫大的吸引力?”

“錐心刺骨,萬念成灰——”秘籍羅呆呆看著慕山,嘴裡喃喃念叨。

雲蝶仙愣了下,心道莫非這兩人之間果真有姦情?

慕山也是一怔,問道:“你怎麼曉得我方才施展的那式秘法的招名?”

秘籍羅兩眼放光,便如同看到了什麼鮮嫩可口的美食,叫道:“七爺,你是七爺?”

慕山還沒來得及開口,秘籍羅就像瘋了一樣衝了過來,不由分說張開雙臂把他抱住,興奮異常道:“七爺,原來你沒死!我是小騾子,您還記得麼?”

慕山詫異道:“你就是當年跟著我的那個小書僮?”

秘籍羅連連點頭,道:“那年您帶著我去投奔蕭逆,半路上失散後我怕慕大爺責罰不敢回家,便四處找您。後來聽到傳聞說蕭逆被天界封印,您也在亂軍中戰死……”

慕山怒道:“哪個王八蛋亂嚼舌頭敢咒我死?”

他和秘籍羅失散的時候,後者還是個小書僮,而今三百餘年過去,彼此形容大改,更未料到會有重逢之日,險些就上演了主僕大戰。

如此一來,秘籍羅自然不能再和楚天動手。 別看他為人狷狂,可在慕山面前卻全無玄明恭華天第一高手的派頭,儼然還是從前那個調皮搗蛋的小書僮。

這邊主僕重逢喜出望外,那旁的雲殤卻嚇得魂飛魄散。

云無量一倒,本就只剩下秘籍羅還有點指望。 可誰曾想這傢伙居然會是慕山昔日的書僮,還能有比這更要命的事麼?

如果說有,那便是雲殤隱隱約約猜到了慕山的真實身份——輪迴山慕老祖的嫡親七弟,論起輩份來自己還得叫他一聲“七爺爺”!

幾乎想也不想雲殤揮動月牙魔輪往外一推,迫使寒料峭回劍自保,乘隙施動魔功身形放光變作一道電芒就往百里荒蕪堡外遁去,動作之快連慕山亦不及阻截。

突然,幽空變成了一片血紅色,所有的聲音都不可思議地消失,只有一陣隆隆的轟鳴宛如雷霆海嘯鼓盪著人們的耳膜。

一輪紅月從楚天的手中升起,散發出難以言喻的瑰奇神光。 光芒波及之處,眾人明顯感覺到周圍虛空的光陰彷彿在膠著在凝滯,變得異常的緩慢。

於是可以清晰看到,雲殤所化的那道電芒速度驟降十倍,好像任誰都只需幾個跨步就能追上他。

但沒有人出手,雲蝶仙也好秘籍羅也罷,乃至趴在地上不能動彈的云無量,全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懾得心旌搖曳難以自抑。 至於慕山和雪憐城等人,雖然早已不止一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但眼睛裡也情不自禁地煥發出驚喜的光彩。

天命之盤,遠隔三百年後終於重現在幽魔界的天空之上!

這不再是虛影,而是實實在在的天命盤本體,而它的威力又何止於是前者的十倍百倍!

儘管限於楚天的修為還無法完全駕馭,從而發揮出天命盤所有的威力,但要對付惶惶如喪家之犬的雲殤,眼下的這點力量業已綽綽有餘。

“不好!”雲殤做夢也想不到楚天居然已經能夠成功催動出天命之盤的本體,當機立斷燃燒魔元擲出月牙雙輪,加速朝堡外飛遁。

在他看來,自己這一連串的動作勢若奔雷亦是快得不能再快,就算碰到法相自然之境的超卓高手也要退避三捨不敢直攖其鋒。

然而他不曉得,自己的搏命一擊落在其他人的眼裡,簡直跟一隻慢吞吞的蝸牛差不多少。

天命之盤的神力已不著痕跡地扭曲了時空,使得云殤如同一隻落入羅網的蚊蠅無望地做著垂死掙扎。

那道電芒逐漸褪淡,顯露出他的真身,臉上的表情猙厲而蒼白,再也看不到往昔那種從容不迫的風采。

此時此刻,蕭逆的魔識已然完全佔據了楚天的意志,他木無表情的地看著雲殤,就像看著一隻妄圖從自己指尖脫逃的螻蟻,冷冷道:“你應該慶幸,遇上的不是原本的我——”

說著話天命盤中一道濃烈強光激射而出,瞬息籠罩住雲殤的身軀。

雲殤不由自主地痛楚呼喊,面目扭曲身軀顫栗,在血紅色的光瀾裡飛速化作一蓬黑色的浮影,所有的血肉、魔元乃至魂魄俱都被天命之盤毫不留情地吞噬,哪怕連一點殘渣也沒有留下。

天命之盤的光芒開始徐徐收縮,最終連同本體一起納入楚天的體內消失不見。

楚天的本我意識也在逐漸復蘇中,感到渾身一陣虛脫,急忙在身軀失去控制前不著痕跡地飄落在地。

為了催發天命之盤,他幾乎賠上了所有的家當,好在回報之豐厚也是顯而易見。

百里荒蕪堡漸漸恢復了平靜,一縷縷流光在幽空裡淡去,破碎的虛空被大量幽冥之氣填補彌合,已經很難用肉眼看出異樣。

令人詫異的是那幾座破敗不堪看起來風一吹就會倒的屋子,儘管隨著大地的顫栗也顫顫巍巍搖晃個不停,卻終究安然無恙繼續屹立在黑暗中。

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至此以楚天等人的完胜而落下了帷幕。

雪憐城一聲不響飄至楚天身邊,用纖纖玉指握住楚天的微涼的左手,將一道精純冷冽的魔氣注入他的體內。

楚天向她微微一笑以示謝意,低聲道:“我沒事。”

慕山嬉皮笑臉湊了過來,隨著他和楚天相處日久,發現這位傳承了蕭逆魔識的新主人遠不似老主人那般嚴厲孤傲,便也慢慢地本性畢露放肆起來,衝著雪憐城裝可憐道:“累死我了,要不你也來關心關心?”

雪憐城嫣然一笑道:“你再站近點兒。”

慕山大​​喜,他的記憶裡雪憐城還從未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過,待到一步邁出猛然發覺不對——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好說話了?

“哧——”一道凌厲至極的青色風鞭從雪憐城的掌心吞吐而出,直朝慕山抽落。

慕山大​​吃一驚,忙不迭飄身橫移,同時施動秘法扭曲虛空。

青色風鞭受到秘法影響失去準頭,“啪”地抽空,黑夜裡一串串青光爆閃,罡氣如鋒崩散開去。

慕山退開十丈,苦笑道:“不會吧,我就這待遇?”

雪憐城看著他吃癟的模樣,強忍著笑冷哼了聲,不再搭理這活寶。

雲蝶仙走近云無量,笑吟吟道:“父親大人,你是否在後悔為何沒有早點殺死我,就像當年逼死我娘親那樣?”

昔日的玄明恭華天之主,堂堂的天王,現在卻只剩下苟延殘喘的游絲。 聽到雲蝶仙的譏笑,他努力抬起眼低哼一聲道:“你想怎樣?”

雲蝶仙慢條斯理道:“很簡單,把你的位子讓給我。”

云無量輕蔑道:“做夢!”

雲蝶仙也不惱,彎下腰來在云無量的耳邊輕輕說了句。

云無量面色劇變,色厲內荏地喝道:“孽障,你敢!”

雲蝶仙笑了笑,伸手在云無量的臉頰上拍了拍,悠悠道:“我也不知道,要不咱們試試看?”

一時間云無量的臉灰敗如灰,怨毒地盯視雲蝶仙徐徐道:“你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09
第二百八十六章似是故人來(下)

第二天雲蝶仙和寒料峭押著一敗塗地的云無量回返玉輪城,接掌玄明恭華天天王寶座,慕山和秘籍羅在暗中跟隨照應以防不測。

玉輪城中一場血雨腥風的大清洗已無可避免,那些雲蝶仙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無疑會首當其衝。 只是類似的骨肉相殘同門內訌,幾乎每天都會在幽魔界不同的地方上演,唯一的區別不過是天王府的血洗更加引人注目而已。

但這不是楚天所關心的。 云無量已經徹底廢了,在寒料峭的幫助下假如雲蝶仙還不能很快搞定玉輪城的局勢,那簡直是個笑話。

只是他也有點好奇,云無量為何會屈服在雲蝶仙的三言兩語之下?

這個問題的答案慕山也很想知道,再三追問下云蝶仙終於若無其事地微笑道:“說出來也沒什麼稀奇,我不過是警告這老貨:假如不答應,我就當著玉輪城所有人的面乾了他!”

慕山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氣,由衷地豎起大拇哥道:“兄弟,你有種。”

雲蝶仙淡淡一笑,笑容裡隱隱透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悲哀,回答道:“倘若你知道了他曾經對我和對我娘親都做過什麼,就明白我對他是多麼的仁慈。 ”

慕山望了楚天一眼沒有再多問。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願提及的往事,就像一塊結痂的傷疤。 平時也許感覺不到疼痛,但不代表它並不存在。 而揭開它,無疑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目送雲蝶仙等人離去後,楚天和雪憐城轉身走向身後的一棟房屋裡。

房門虛掩,表面上就和任何一個普通人家的屋門無甚區別。 但要是仔細觀察,就能覺察到在青色的木面上依稀有一抹抹暗色的魔紋,楚天伸手在房門上輕輕一按,感應到他從掌心吐出的氣息,魔紋微微一亮便又暗了下去。

兩人推門而入。 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這扇門的背後根本就不是一間房屋,而是一片浩瀚無盡的虛空祕境!

在這裡,時間的流速驟然延緩百倍,但置身其中的人卻絲毫不會有不適的感覺。

這裡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河流、山川、大海、星空、風暴、流火、樹木……乃至各種天賦魔性的飛禽走獸,差不多應有盡有,但絕對不是一處世外桃源,倒更像幽魔界的一個翻版。

這地方本是原先擁有奈何堡的菊邱世家祖孫三代歷經兩百餘年艱苦卓絕地拓荒,才逐步開闢成型的一處虛境,入口便是剛才楚天和雪憐城通過的屋門。 但假如不能夠用正確的方法激發門上的魔紋,那麼即使推門而入,看到的也只會是一間空蕩盪什麼也沒有的小黑屋。

這座虛境被命名為“造天”。 顧名思義,就是堪與玄明恭華天相比擬的再造之天。

雖然略有誇大之詞,但菊邱世家在幽魔界外另闢天地自成一體的雄心壯志可見一斑。 更教人嘆為觀止的是,為了便於溝通幽默十八天,竟又經年累月不惜血本在造天祕境中建築起足足十七座傳送法壇,可惜功虧一簣,未等全部建成菊邱世家便在三百年前奈何堡大戰近乎被屠戮殆盡,造天祕境亦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裳。

幽冥皇帝蕭逆發現此地後,即以莫大神通加以改造完善。 不僅接手建成了傳送法壇,更進一步憑藉天命之盤的力量將造天祕境中的時間流速驟將百倍,從此作為他的一處秘密基地以備不時之需。

後來隨著蕭逆的勢力飛速膨脹,造天祕境的重要性不斷削弱,直至北冥海大戰結束,也未曾真正啟用過,因此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屈指可數,且多已戰死,能夠活到現在的可謂鳳毛麟角,即使是慕山也不曉得百里荒蕪堡里居然還會有這樣一處神秘所在。

但對楚天來說,當他抵達玉輪城的第一刻,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這個地方,可奇怪的是傳承了風後全部記憶的雪憐城卻和慕山一樣對造化祕境的秘密一無所知。

不過楚天越來越敏銳的意識到,蕭逆並沒有把他所有的記憶都通過那縷魔識流傳給自己。 可以說,自己所知道的所記起的,只是蕭逆想讓他知道、想讓他記起的那一部分。

就這個問題,他先前和寒料峭曾經有一席長談。 對於這位先行者,楚天的心底里有一種由衷的敬意,甚至早已將自己視為他在塵世間的再世傳人,且因為有這樣的一段因緣在,兩人之間更多出了一份親近之情。

不過身為“幽覺者”的寒料峭,對蕭逆的了解如今反而及不上魔識甦醒的楚天。 只是畢竟他進入幽魔界要早於楚天許多年,仍能提供不少寶貴的建議和啟發,更拿出了一份自己所掌握的天命盟盟友的秘密名單,許多縱橫十八天威震八方的著名魔頭赫然在內,其中不乏出身於四大神罰家族的高手。

由此,楚天也豁然省悟到“幽冥太子”的真正含義。 原來打從一開始,蕭逆就未曾將魔識的傳承者當作是自己的分身抑或另一個自我,而是更類似於傳人和復仇者的角色。

因此時至今日楚天仍然能夠保留完整的自我意識,他的靈臺非但沒有由於融入了蕭逆的魔識而沉淪,反而變得日益強大。

也許在蕭逆看來,他是獨一無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也不可以仿冒複製。 但楚天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他信步行走在造化祕境中,頭頂上方有一輪飽滿的紫月如影隨形。 那是祕境的中樞核心,隨時與楚天的意念溝通往來。 通過它,楚天便能在一念之間控制操縱整座造化祕境。

“你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吧。”楚天發現雪憐城幾次欲言又止,於是微笑道。

雪憐城搖搖頭道:“其實也沒什麼,我不過有些好奇,你為何會改變主意,幫雲蝶仙擊垮云無量,奪取了玄明恭華天。”

“只是玉輪城而已。”楚天糾正說:“說出來也很簡單,我有不少朋友很快就會抵達玉輪城,我不想他們碰到麻煩。另外就是希望藉此機會把烈瀾的紅月會連根拔起,也省得他上竄下跳惹是生非。當然,比起云無量我也更喜歡是雲蝶仙坐在玄明恭華天天王的位子上。”

雪憐城輕輕頷首,她非常清楚事實上烈瀾對楚天已經基本夠不上威脅。 但此人執掌紅月會黨羽遍地,想要或明或暗對付楚天的那些朋友卻還是輕而易舉。 雖然兩次出兵攻打度朔山均以失敗告終,可誰能擔保不會有第三次、第四次,以此激出楚天好為愛子復仇?

“烈瀾的後台就是碧落海雨家。”雪憐城唯恐楚天不知,提醒道:“那些巨魔族奴隸和裝備,就是烈瀾受雨傳淵之託準備運往虛明堂曜天。這件事我曾聽雨傳蓀提起過,相信雨傳淵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那些度朔山朋友。”

儘管極力將語氣放得平淡,楚天還是能夠察覺到,當說到雨傳淵名字的時候多多少少有點兒異樣。

他並未刻意點破,淡淡道:“也好,那就趁著這次機會一併解決吧。”

雪憐城的芳心不經意地顫了顫,許久後低聲道:“謝謝!”

楚天沒有再說什麼,忽然停住了腳步道:“她來了。”

“誰?”雪憐城亦是若有所覺,凝眸望去。

遠遠地,一位靈氣逼人秀麗無雙的纖柔少女向楚天和雪憐城站立之處走來,淺淺一笑歉然道:“對不起,我到得晚了點兒。”

雪憐城的峨嵋微微一挑,隱約覺得那少女十分熟悉,但偏又確信自己從前僅僅只見過她一面,而那一次遠在十數年前,自己還是雨家的一名小侍女。

她忍不住猶疑道:“青絲小姐?”

纖柔少女目視雪憐城,唇角輕含的笑容裡隱藏著一抹難以名狀的意味。

楚天微笑道:“更確切地說,她就是天姬殷青霜……”

“殷姐姐?!”雪憐城吃了一驚,這才醒悟到為什麼自己會對朝青絲產生一種莫名的熟稔感覺,原來她的真實身份居然便是天姬殷青霜,也是昔日金帳三妃中惟一一位來自天界的絕色麗人。

“沒有想到我們姐妹還有重見的一天。”朝青絲的眼角微微濕潤,輕輕嘆息道:“可惜物是人非,你也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

雪憐城凝望著她,冷豔的玉容似乎想綻放出一絲笑容,奈何風吟蟬的記憶與情感此刻如火山般在沸騰噴薄,未曾開口胸口卻是狠狠一酸,急忙忍住即將滴落的淚珠,顫聲道:“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

“當日北冥海決戰,在敗亡的前夜蕭大哥徹夜未眠,運用天命盤推算出種種未來因果,最終決定統帥主力殊死一戰,卻要我將元神轉托到兩百多年後方才出生的朝青絲身上。”

朝青絲在提及自己名字的時候,彷彿是在說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神情似喜似悲流露出與年齡殊不相稱的無限滄桑。

“當時我就明白到,蕭大哥已經在為身後事做準備。為了配合他的計劃,我只能答應。因為唯有如此,才能留下一線希望,在蕭大哥三百年後捲​​土重來時,不至於勢單力孤。至少,有我還可以幫到他。”

雪憐城點點頭,唏噓道:“姐姐,這些年苦了你。”

朝青絲搖搖頭道:“只要有希望,再苦也是幸福。”

楚天心頭一顫,細細咀嚼朝青絲發人深省的話語。

就听雪憐城問道:“那你的事朝家是否知情?”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10
第二百八十七章金帳三妃(上)

朝青絲聞言搖頭道:“他們怎麼可能知道?”

楚天默默無語,聯想到自己元神轉託在暮成雪體內,毋庸置疑這也應該是幽冥皇帝蕭逆早早就布下的一步棋。

朝青絲又道:“如果不出意外,巫虞妹妹明日就會抵達玉輪城。至於那三個傢伙,被我留在了玉輪城裡養傷。昨日你又殺了雲殤擒獲了云無量,玉輪城大勢已定,不過仍是要小心雨傳淵使壞。”

不消問,那三個傢伙自然是朝青絲從烈毅手下救出的炫流、斬天和熾影。

楚天道:“多謝你在暗中一路護送我的朋友。”

“巫虞妹妹?”雪憐城這才曉得朝青絲神不知鬼不覺已往返了一次度朔山,驚訝問道:“她還活著?”

楚天回答道:“和你一樣,她的一縷魔識寄存在定界魔槍中,後來轉世到了我的一位朋友身上。”

話音落下,三人一陣默然若有所思,只是各人所思所念均有不同。

過了許久,楚天收斂神思招呼道:“走,我們去迎一迎他們。”

朝青絲矜持微笑道:“慕大人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楚天道:“如今玉輪城風起雲湧殺機四伏,總需小心為好。青絲,你一路風塵,不妨在此歇息片刻,等著我們回來就是。”

朝青絲睿智無雙,聞弦歌而知雅意,明白楚天是擔心自己與他同行會暴露身份,當下嫣然一笑道:“沒關係,我扮作憐城妹妹的一名隨身侍女,料來以雨傳淵等人的眼力也無法識破。”

她凝念變身,頓時化作了一個眉清目秀乖巧伶俐的小侍女。

楚天見狀便不再勸阻,念頭一動頭頂紫月陡然降下一束晶光罩住三人,將他們傳送到了屋外。

楚天抬起頭仰望蒼穹,目光穿透重重的濃霧與罡風,極盡冥海深處,心情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通過天命盤,他能夠越來越清晰地感應到鎮獄魔劍所散發出來的氣息。 這就意味著,那些曾經同進共退生死相依的朋友距離自己正越來越近。

他早已運用魅音螺和北夕雪通過話,隨時關注著眾人的行踪,清楚的知道這一行中除了夕雅等人外,還有破開冥海進入到幽魔界裡的洞天機……當然,也會有晴兒和翼輕揚。

“在想你的朋友?”朝青絲站在楚天的身旁,另一邊是雪憐城。

這只是兩人之間的第二次會面,但感覺上彼此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

在幽冥界所有人中,朝青絲可能是最為了解蕭逆計劃的那一位。 畢竟她的前世就是有“魔界第一智囊”美譽的天姬殷青霜。

因此她對楚天的來歷甚為清楚,甚至可以通過鬼神莫測的高深推算之術,推演出楚天在塵世的種種遭遇。

也許正是出於這樣的原因,楚天發現與雪憐城、慕山等人不同,朝青絲並沒有將自己看作是幽冥皇帝的分身抑或傳承者,而更是像一個朋友,一個戰友。

奇妙的是,這樣的相處感覺使得楚天輕鬆舒服了許多。 因為一個真正的男人絕不願意活在另一個人的陰影下,更不想成為那人的替代品。

“是啊,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們了。”楚天坦率地回答說。

朝青絲意味幽長地說道:“我猜你最想見的應該是巫虞妹妹吧。”

這一次楚天沒有回答,但心不知不覺熱了起來。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就見到晴兒。 從北冥海乍別至今,屈指粗算不過數月,她竟然已經取出鎮獄魔劍劈開冥海禁制,徑自闖入幽魔界中尋找自己。

這丫頭,這丫頭……

楚天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縷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暖笑意。

更令他料到的是翼輕揚也緊隨晴兒來到了幽魔界。

恍惚間他的思緒一下子飄得很遠很遠,久違的塵世記憶紛沓而來,一幕接一幕在腦海裡浮現又隱沒。

不由得倏然驚覺,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心境變得漸漸滄桑起來。 不再是那個意氣飛揚初出茅廬的少年,甚至也不再是那個初入幽魔界茫然四顧的轉生者。

如春風化雨,蕭逆的魔識已在潛移默化里改變了自己許多。 再經過風后陵墓三百年的枯坐修煉和近來於造天虛境裡的閉關參悟,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也算得是個“老古董”了。

但這樣的“老古董”,還會是晴兒熟悉的哥哥麼? 又或會遭致翼輕揚怎樣的調笑? 還有,珞珈——她是否會喜歡自己現在的這個樣子?

“慕大人——”雪憐城在耳畔輕輕喚了聲。

楚天醒覺過來,自失地一笑,自己實在是想得太多也太遠了,一切等見到晴兒她們再說吧。

他調整心情,率先御風朝幽空飛去。 雪憐城和朝青絲一左一右如影隨形。

須臾之後,三人便迎頭撞上了玄穹冥流。

三人之中如純以修為境界而論,當以朝青絲為最。 但她此刻喬裝改辦成了雪憐城的貼身小侍女,不宜嶄露驚人實力,便招呼道:“憐城!”

雪憐城心領神會,凝念展開了“吟風結界”。

“唿——”一團青色的風影鋪展開來,就像是個晶瑩透明而又薄如蟬翼的琉璃燈罩,一邊徐徐旋轉一邊籠罩住三人的身形。

四周的罡流滾滾湧來,如陣陣天雷密集地轟擊在風罩上,隨著石破天驚的轟鳴迸濺起一蓬蓬淒艷光瀾,而後又似一條條血紅的瀑布般往無盡的幽空裡流散開去。

這景象若是讓別人看到,必定會瞠目結舌。 要知道就算天階高手,非有必要也絕不願硬闖玄穹冥流層。 其中每一道罡流都蘊有萬鈞雷霆之力,而且變化無常防不勝防,稍有不慎就會被轟成重傷。

即便實力超群再加上不錯的運氣,強行沖破了玄穹冥流,但罡流層之外的冥海卻更為恐怖。 惟有跟隨魔舟航道,避開種種可怕的風暴、炎火、冰流……以及那些突如其來的天象異變,才會相對安全。

然而考慮到在數日乃至十數日、數十日的旅途中,茫茫冥海裡壓根尋找不到任何一處可供歇腳的落足點,任何有理智的天階高手都不會莽莽撞撞地選擇御風的方式,那簡直跟自虐差不多少。

但這些對於“吟風結界”完全不成問題。 在結界的表面,擁有三千六百道無法用肉眼窺視的“流金魔紋”。 在每一次與罡風冥流的撞擊中,流金魔紋都會全速運轉,最大限度吸取煉化其中的靈氣精華,源源不斷補充到結界之中。

因此,這樣的御風飛行非但不會耗損雪憐城的魔元,反而對她的修煉有莫大裨益。

只見三人在“吟風結界”保護之下猶如閑庭信步穿越過玄穹冥流,進入到浩瀚冥海之中。 迫面而來的風暴越加狂猛,時不時一道道雷火從幽暗裡迸發而出,卻被雪憐城輕盈靈巧地閃避過去。

“慕大人,如果不介意,我很想听聽你從前的一些故事。希望我和憐城是第一對也是最後一對聽到這些故事的人。”朝青絲的話語打破了三人間的靜寂,可給人的感覺自然而親切,毫無突兀冒昧。

楚天一怔,隨即省悟到朝青絲的用意。 朝青絲是在婉轉地提醒他,千萬不要在眾人面前輕易暴露自己的真實來歷,否則會由此引起一連串不可預測的後果。

也許正是出於類似的顧忌,寒料峭才沒有在人前和自己聊起過往的事情。

若非朝青絲的點醒,還真是差點就疏忽了這個問題。

楚天感激地向她點了點頭道:“我不太會講故事,但願你們聽了不會煩悶。”

算算按照現在這樣的速度行進,至少還需要三五個時辰才能遇見晴兒一行。 故而楚天強自按下迫不及待地心情,向朝青絲和雪憐城說起了自己在塵世中的經歷,也好讓她們稍後見到洞天機等人時不會顯得太過唐突。

另一方面,自從進入幽魔界後,這些秘密就一直深藏在楚天的心底,不敢也不能對任何人提及,於他的潛意識裡也希望能有機會一吐為快。

即管如此,楚天還是有很多故事沒有說出來,譬如那一夜和珞珈在小屋中的纏綿,譬如霏霏細雨裡在那片楓林中如岩漿噴湧的激情……這一切永遠只屬於他和珞珈兩個人,無論到何時都是自己此生最為寶貴的幸福記憶。

故事講完以後,朝青絲和雪憐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聲。 她們不僅聽到,也親眼看到了一個曾經年少輕狂的崢嶸歲月,還有他的情感世界。

魔族是不會輕易動感情的,更不會輕易愛上誰。 可是一旦動了感情,一旦勇敢地愛了,就會來得無比的濃烈無比的熾熱,百死不悔義無反顧。

依稀,她們從楚天的身上看到了蕭逆當年的影子,想起了許許多多埋藏在歲月最深處那些或甜蜜或酸楚的往事,心底情不自禁地湧起一片溫情。

許久之後,雪憐城輕聲道:“原來你是為了那位名叫珞珈的姑娘而來。”

楚天重重頷首,回答道:“我要去寂滅谷找到她的​​魂魄。”

朝青絲幽幽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即便找到了珞珈姑娘的魂魄,她也不可能變回從前的模樣。”

楚天沉默半晌,緩緩道:“她在穿越三千年歲月回來找我的時候,從未想過這些。”

朝青絲悵悵吐了口氣道:“我明白了,你要的只是她能幸福地活著。”

楚天笑了笑道:“你和風後還有巫虞魔妃所有的付出,也不正是為了這些麼?”

驀地,他心有所動,目光眺望冥海盡頭翻滾的風潮,說道:“他們來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11
第二百八十八章金帳三妃(下)

茫茫冥海中,一艘大型魔舟從遠方乘風破浪行駛而來。

楚天清晰地感應到從魔舟中散發出的鎮獄魔劍的氣息,心頭不自禁地一熱。

朝青絲察覺到楚天的神情變化,問道:“就是這艘魔舟?”

楚天點點頭,說道:“船里人多眼雜,我們暫時不要露面,在暗中跟隨。”

雪憐城“嗯”了聲,運轉魔識在吟風結界上又加持了一道隱形秘法,三人的身形登時消逝在了澎湃的罡流中。

對此魔舟中的眾多乘客一無所知,繼續著他們漫長而百無聊賴地旅途。

魔舟又在冥海裡航行了一個多時辰,距離玉輪城越來越近。 乘客們漸漸興奮起來,有不少人已迫不及待地走近窗口,向外焦灼地觀望。

忽然,前方的航道上漸漸亮起一團微光,一艘青紅色的古老魔舟慢慢出現在了眾人的眼簾裡。

“奇怪,這艘船為何停著不動?”有眼尖心細的乘客詫異地問道。

沒等身邊的同伴作出回答,稍遠處有人在窗口前驚叫道:“快看,船頭有碧落海雨家的徽記!”

隨即類似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更多的人看見了在那艘魔舟的船頭閃爍著熠熠神輝的雨家徽記。

——有大事要發生了。

這時,對面的魔舟上打出了一串燈語。

隱身在旁的雪憐城向楚天解釋道:“那是要求停船檢查的意思。”

楚天沒吭聲,就見收到燈語指令後,那艘載滿乘客和貨物的魔舟緩緩停了下來。

須臾之後,從雨家的船上御風飛出十幾名家僕,一個個氣度沉穩實力卓絕,最差的也是守一境的高手。 而率領這群家僕的,則是兩名修為臻至窺涅化槃之境的雨家嫡系子弟,神色倨傲趾高氣揚地步入對面的魔舟裡。

雪憐城緊盯著雨家的座舟,問道:“青絲,你說雨傳淵會不會也在船裡?”

朝青絲胸有成竹道:“在玄明恭華天能讓雨家的人擺出偌大陣仗的,也只有雨傳淵了。”

雪憐城眸中的寒芒閃了閃,望向楚天道:“大人!”

楚天擺擺手,說道:“不著急,雨傳淵既然來了,就絕不會讓他跑掉。”

三人說著話,那篤定的模樣簡直就是將名動幽魔界,被譽為碧落海雨家百年一出的奇才雨傳淵雨公子當作了盤裡的一道下酒菜。

可說來也奇怪,那將近二十名雨家的子弟和家僕進到魔舟之中過了老半天,竟似石沉大海了無聲息。

又等了會兒,雪憐城道:“那些人肯定回不來了。”

楚天點點頭,心想有北夕雪這樣的怪胎,再加上手擎鎮獄魔劍的晴兒以及眾多人魔兩界的豪雄,那十幾個雨家的人無異於羊入虎口,能全身而退才是怪事。

朝青絲說道:“雨傳淵也一定發現了異常。我猜那些進入魔舟搜查的人裡,肯定有用魅音螺和他保持聯絡的,也許已經發出了什麼消息。”

雪憐城對天姬殷青霜的智慧素來佩服,問道:“不知雨傳淵下一步會怎麼做?”

朝青絲尚未來得及回答,三人臉上幾乎同時閃過一縷驚異神色,低叫道:“不好!”

只聽從雨家座舟上猛然爆發出一記沉悶轟鳴,綠光爆綻如長虹跨海,一塊塊威力絕倫的符石從舟內彈射而出,朝著對面的魔舟鋪天蓋地地轟落。

楚天沒有料到雨傳淵居然會採取如此血腥殘忍的手段迫使晴兒現身,欲待救援已然鞭長莫及。

可就算他趕得及,在不不竭盡全力催動天命盤的情況下,也根本抵擋不住一**符石狂轟亂炸的威力。

千鈞一發之際,魔舟中亮起一道恢弘的金色劍華。 晴兒躍身而出,揮動鎮獄魔劍劈斬出一蓬絢爛光芒,“砰砰砰砰”將十餘枚符石絞得粉碎。

緊跟著又是一團碧光從魔舟裡流淌出來,化作千絲萬縷的藤蔓鎖纏住射來的符石,四兩撥千斤反打回去,和鋪面射來的第二波符石迎空激撞,轟轟爆響炸開巨大的光團。

然後楚天就看到了翼輕揚那張明艷不可方物的俏臉。

在她的身後,洞天機、夕雅等人魚貫而出,最後才是永遠做事慢一拍的狼魔族大祭司北夕雪。

眾人各施神功秘法,高接低擋化解符石的攻​​擊,以保護身後的魔舟不被摧毀。

但符石的轟擊變得越來越猛烈密集,更有無數支魔弩全力開動,每一記轟擊每一波攢射都不亞於大千空照級高手的御劍搏命。

很顯然,雨傳淵並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他要的只是晴兒手裡的鎮獄魔劍。

晴兒憑藉鎮獄魔劍舉世無雙的威勢尚能從容自若地招架抵禦,但夕雅等人卻越來越覺得吃力。 很快就有符石和弩箭穿越過眾人的防線,轟擊在了魔舟上。

“一樣都是死,大夥兒拼了!”魔舟裡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乘客們如夢初醒,頓時有許多豪勇之士奮不顧身地衝了出來,襄助晴兒等人抵禦符石弩箭。

說到底,碧落海雨家的名頭再大再響,也不至於教所有人坐以待斃。 左右是個死,魔族的血性反而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饒是如此,情勢依舊沒有好轉。 畢竟衝出來的幾十名乘客的修為良莠不齊,最高也不過是大千空照的境界,對晴兒等人的助力有限,轉眼間便出現了傷亡。

晴兒見狀冷哼一聲,仗劍徑自向碧落海雨家的座舟衝去。

翼輕揚不甘示弱,施動濟世劍訣如風行水上,與晴兒並駕齊驅。

洞天機眉毛一聳道:“這倆丫頭,一點也不懂得禮讓長輩!”左手打出天機印,右手劈斬上清古劍,加速追了上去。

夕雅望向北夕雪道:“大祭司,我們怎麼辦?”

北夕雪優雅地笑了笑道:“要不我們打個賭,看誰第一個殺進魔舟?”

夕雅瓊鼻低哼扭過頭去,雙手連發十道魔狼火影,趁勢衝了出去。

北夕雪不急不徐地跟在她的身畔,時不時釋放出一兩道秘法,將轟向夕雅的符石和弩箭震飛,雙目卻關注在衝殺在最前頭的晴兒身上。

晴兒的身速已放慢了不少,碧落海雨家的人顯然改變了策略,用符石和弩箭集中轟擊她和翼輕揚、洞天機、北夕雪、夕雅等人。

晴兒自忖倚仗鎮獄魔劍之力,衝進雨家的座舟應該不成問題,但在此過程中魔氣卻會被耗損大半。 即使現在,她已經覺察到手中的鎮獄魔劍正在不斷變重,每一下揮動都必須灌注更多的力量。

可是她的心裡非但沒有半點畏懼,戰意反而愈發熾烈,一雙明眸​​凝視龐然大物般的魔舟,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她感應得到,天命盤的氣息愈來愈濃厚——哥哥,就在前方!

與此同時,身邊的翼輕揚好像存心要跟她爭個高下,頂風冒矢齊頭並進。

一百丈、五十丈、三十丈——兩女與雨家座舟之間的距離在不停地縮短,面迎的壓力和危險也在成倍地增加。

正在這時,雨家座舟的尾部猛地爆發出一記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道突如其來的神光從幽空深處激射而出,刺穿甲板上的防護魔紋,成功引爆了晶爐,頓時濃濃黑煙混合著絢麗光霧沖天而起!

魔舟劇烈的震顫,船頭高高翹起,船體緩緩向右旋轉傾斜。

“嗡——”那道神光倏然凝煉,化作一支青色的斬風魔刃落入了一雙晶瑩白皙的玉手之中。

雪憐城收起吟風結界,傲然屹立在魔舟上空,神色冷漠凜然不可侵犯。

在她的身後,是楚天和朝青絲。

“唿——”斬風魔刃再次揮出,魔舟左側八根加持了守護秘法的巨型桅杆“咔嚓、咔嚓”發出一串脆響,被青色神光攔腰截斷,墜向無盡的冥海深處。

雨家的座舟徹底失去平衡,一下子翻轉了過來。

“賤婢,是你!”魔舟中傳來一聲怒喝,一名赤面老者一馬當先從爆裂的船尾衝了出來,手持一柄離魂霜月鉤直撲雪憐城。

二十餘丈的距離,赤面老者僅僅一個跨步便輕鬆越過,銀白色的霜月鉤斜掛雪憐城的眉心。

朝青絲不聲不響地越過雪憐城,纖纖素手在離魂霜月鉤上輕輕一按。

赤面老者直感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迫開霜月鉤的層層罡鋒,水銀瀉地般攻入自己的右臂。

“嗶啵、嗶啵”一條條像是被鋒利刀刃切割出來的血痕沿著手背筆直向上,轉瞬間便蔓延過了肘部。

赤面老者一聲怪叫向後翻飛出數十丈,這才卸去了朝青絲可怖至極的掌力。

這時候又有數名雨家高手衝出了座舟,目睹此景不由得呆住了。

如果單論輩份,這赤面老者也算得是雨傳淵的一位堂叔。 儘管資質並不出眾,但憑藉多年的苦修和雨家得天獨厚的資源培育,還是穩穩噹噹晉升天階,參悟了窺涅化槃之境。

誰曾想出師不利,居然被雪憐城身後的一個小丫鬟不費吹灰之力一掌震傷!

赤面老者堪堪穩住身形,一邊以魔功修復受傷的胳膊,一邊怒視朝青絲,卻到現在也沒看透那小丫鬟平淡無奇的一掌究竟是誰家的絕學?

驀然,雪憐城的目光一冷,望見一名白衣青年從即將傾覆的魔舟裡從容地走了出來。 光看他臉上那藐視一切的神氣,無需再做任何多餘的介紹,楚天即已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12
第二百八十九章王者(上)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雨傳淵都是個完美無瑕的美男子,完美到讓人覺得他並不像是個真實存在的魔。

他的目光從雪憐城的玉容上冷冷掃過,蘊含著說不出的輕蔑與譏誚,然後凝頓在了楚天的身上。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對楚天出手的時候,雨傳淵的身影卻陡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而是化作了七七四十九條虛影,出現在了晴兒的四面八方。

一道道秘法、一式式攻招猶如排山倒海,等若是四十九位天階高手齊時出手,風起雲湧波瀾壯闊。

頓時,晴兒的身影便隱沒在了重重疊疊絢爛華麗的繽紛光海中。

“丫頭!”洞天機和翼輕揚縱身衝上,轉瞬間便也消逝在了奼紫嫣紅的光海裡。

楚天凜然一驚,立即醒悟到雨傳淵的險惡居心——他是要先發製人搶奪到鎮獄魔劍,然而再掉轉過身對付自己。

此時此刻,他與晴兒之間相隔有數百丈的距離,而且這當中還有七八十名碧落海雨家的高手阻隔,想要及時救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碎!”朝青絲櫻唇輕啟,藏在羅袖裡的雙手法印運轉,從嬌軀裡迸發出一團雪白如玉的電芒。

“喀喇喇、喀喇喇——”電芒遽然膨脹,像蜘蛛網一樣朝著四周擴展開去,將方圓數百丈的虛空切割成一塊塊碎片,如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般互相碰撞位移,不時有一道道五顏六色的流光從碎裂的縫隙後迸射而出,所過之處吞噬萬有,化為一個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時空漩渦。

電光石火之間,一條銀色的虛空通道在楚天的腳下舖展出去,盡頭鎖定的正是晴兒與雨傳淵的戰團。

“多謝!”楚天只來得及感激地瞥了眼幾近虛脫的朝青絲,隨即衝入通道裡。

雨傳淵當然知道了有人正在施展莫大神通破碎虛空,依稀用的就是昔年天姬殷青霜的獨家絕學“玉碎空”。

但他已沒有閒暇去多想究竟是誰發出了這記玉碎空,當務之急是要從面前這雪衣少女的手中搶到鎮獄魔劍!

“砰、砰、砰砰——”一條條虛影在鎮獄魔劍所向披靡的鋒芒裡撕裂流散。 每被摧毀一條,就意味著雨傳淵的魔功被削弱一分。

但他已顧不得這許多,即使付出可觀的代價,也要在一個呼吸間轟殺了晴兒,將鎮獄魔劍搶到手!

他能夠感覺到,後方有一股凜冽至極的殺氣如奔雷,如閃電,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逼近。

“啪!”一道虛影驟然搶前,揮掌拍擊在鎮獄魔劍上。

鋒銳的劍芒將襲來的虛影右臂切得支離破碎,以此為代價鎮獄魔劍從晴兒的手中脫飛而出,朝高空激射而去。

晴兒蹙眉低哼,嬌軀往後飛跌,正落入翼輕揚的懷裡,只能眼睜睜看著漫天飛舞的虛影合而為一,重新凝成雨傳淵的真身抬手朝鎮獄魔劍攝去。

他的手彷彿能夠無限延伸,轉眼的工夫就追上了鎮獄魔劍,而楚天尚在五丈之外。

洞天機見勢不妙,連聲呼喝打出一十二式天機印。

恢弘的法印破閘而出,畫過十二條曼妙無方的弧光攻向雨傳淵。

雨傳淵視若無睹,竟是用身軀硬吃天機印。

只見十二道天機印啵啵有聲激撞在雨傳淵的身上,如水銀瀉地滲透進他的體內消失不見。

雨傳淵猶若玉石雕刻般英俊的臉龐上青氣一閃,身軀微微晃了晃,散發出一層淡淡的輕煙,隨即就恢復如常渾若無事。

這時,他的指尖已觸摸到了鎮獄魔劍的劍柄,一切唾手可得。

誰知鎮獄魔劍驀地金光流轉,好似感應到了來自於上蒼不可抗拒的召喚,一記龍吟如萬雷咆哮,突然改變了滑行軌跡,以令人無法追攝的速度掠過雨傳淵的指尖往後飛射而去。

滿以為十拿九穩,卻在最後關頭雨傳淵的右手抓了個空。

他的劍眉幾不可察覺地聳了下,顯示出心中極度的憤怒與驚異,左手憑空虛拿,凝為一條由九百九十九根龍骨煉鑄而成的“葬龍鞭”飛鎖鎮獄魔劍。

可惜,儘管他的第二反應已快到無以復加,但還是慢了一線。

這一線快慢的差異,卻足以決定生與死。

楚天躍出朝青絲開闢出的虛空通道,仿似早已算準了鎮獄魔劍飛行的軌道,五指一張劍便落在了手掌中。

登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流淌在靈臺之上。 好像他與手中的鎮獄魔劍之間血脈相連無分彼此。

魔劍中印烙千年的記憶以及從無數大戰中積聚生成的殺戮之氣、暴戾之息瞬間充滿楚天的體內,就似要將他的身軀撐滿撐爆!

在這一霎那裡,楚天覺得自己隨著鎮獄魔劍中澎湃奔流的劍靈一同,重又經歷了幽魔界千年的滄桑,無盡的征伐。

磅礴無垠的劍氣一遍遍沖刷著他的軀體,充滿並激盪著他的經脈,令他的力量達到了從未有過的巔峰。

——這感覺真好。

楚天情不自禁地輕吐一口氣,享受著與鎮獄魔劍水乳融交的奇妙滋味。

“鏗!”一聲清脆的金石響鳴,葬龍鞭纏繞上鎮獄魔劍,吐出一股雄渾強大的氣勁,直攻楚天右臂。

楚天巋然不動,雙眼不知何時閃爍起冰冷徹骨的金紅色寒芒,不帶絲毫感情地看了眼正竭盡全力催動著葬龍鞭的雨傳淵。

“嗚——”鎮獄魔劍發出一聲如同來自地獄盡頭的怒吼,神光暴漲宛若一座噴湧的火山,迸發出血紅色的灼熱岩漿,好似虛空也要被融化洞穿!

“嗤嗤嗤——”葬龍鞭像活物一樣痛苦哀鳴,纏繞在鎮獄魔劍上的龍骨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餘地,彈指間灰飛煙滅。

血紅色的劍焰卻完全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在吞噬消融了十餘根龍骨後神威高熾,如一條流淌的熔漿大河順著葬龍鞭乘勝追擊。

龍骨毫無還手之力,被劍焰以摧枯拉朽之勢一節一節地摧毀熔煉,一眨眼就毀損過半。

雨傳淵處變不驚,一聲冷笑左手微振,葬龍鞭驀地自動斷為兩截。

但鎮獄魔劍洶湧的劍焰並未因為失去葬龍鞭的導引而有絲毫的凝滯停頓,反而“唿”的聲膨脹開來,如一面迎風高展的血色大旗,鋪天蓋地捲裹雨傳淵。

雨傳淵右手五指迸立如刀,揮臂在胸前凌空虛劈。

強大的魔識密布冥海,沿著手刀虛劈的路徑,在雨傳淵的身前霍然裂開了一條由窄而寬呈扇形發散的虛空深壑。

黑漆漆的深壑就像是有誰用一雙無形的手在冥海中生生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裡面黯淡無光,無情地吞噬著所有的存在,哪怕是一絲微光也逃不過它的魔爪。

劍焰猶如一道墜入幽淵的火瀑,瞬息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吞天之壑!”由於朝青絲開闢的虛空通道每次只能渡過一個人,雪憐城只能在數百丈外眼睜睜看著那道虛空深壑蠶食過一片片冥海直奔楚天而去,揚聲叫道:“慕大人,小心!”

楚天好像沒有聽見雪憐城的提醒,橫過鎮獄魔劍似乎試圖截斷吞天之壑。

然而鎮獄魔劍的鋒芒亦不足以斬斷深壑,漫無邊際的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在一剎那裡將楚天連人帶劍一起吞沒。

雨傳淵冷冷一笑,放出三道分身分別抵擋住掩襲上來的晴兒、翼輕揚和洞天機,又用左手催動一道秘法迫退了北夕雪和夕雅,右手則從容不迫地探入吞天之壑中攫取鎮獄魔劍。

突然,他的臉色劇變,發出一記怒嘯身形如一道雪白的閃電向後飛退,探入深壑之中的半截右臂蕩然無存,齊肘的傷口在空中噴灑出一蓬淒艷的血雨!

只見楚天身劍合一如龍出大海衝出吞天之壑,萬丈劍光灑照冥海,卷挾起破天滅地的無敵氣勢直迫雨傳淵。

雨傳淵退而不亂,左手兩指輕捻,指尖赫然怒放出一朵黑色的秘芝蘿花,六片花瓣齊齊綻開,從中噴射出數以千計的詭異劍芒,匯聚成一條長逾十丈的巨蟒狠狠撲向楚天。

楚天看也不看,甩手擲出鎮獄魔劍,一式“天外飛仙”凌空斬殺。

這一劍洗盡鉛華,沒有哪怕一絲多餘的花巧和虛招,完完全全就是依靠氣吞山​​河劈裂乾坤的力量與氣勢硬撼雨傳淵。

“嗚——”金色的強光如犁庭掃穴徹底摧毀消融迎面射來的萬千劍芒,再穿透護在雨傳淵身前的那朵黑色秘芝蘿花,最終挾著一溜血光從他的體內穿心而過,隆隆的劍嘯猶如死神的戰車碾過。

在場眾人被這一幕景象深深震撼,一時失語——碧落海雨家的天才傳人,修為已經達到造化神通巔峰境界,只差半步就能踏入法相自然的雨傳淵,竟然僅僅三個回合就徹底慘敗在楚天的劍下!

“砰!”就在眾人失神之際,雨傳淵的頭頂猛然迸放開一團精光,元神脫出不顧一切地向冥海深處遁去。 只是這元神的光亮和氣焰幾乎不到全盛時的三成,讓人不由自主聯想到所謂的“喪家之犬”。

孰料他的元神剛剛升起不到三丈,尚未來得及施展遁術隱入虛空,驀地遍體燃燒起金紅色的烈焰,迅速吞噬全身,一邊發出痛楚的厲嘯一邊就像隕石般墜落下來。

楚天抬手攝住鎮獄魔劍,漠然看著形神俱滅的雨傳淵,傲立在浩瀚冥海之上,彷彿就是這世界的主宰。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13
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二百九十章 王者(下)
    更新時間︰2012-09-16

    雨傳淵一死,這場戰斗很快便毫無懸念地結束。

    在鎮獄魔劍驚天動地的一擊之下,雨家子弟的斗志土崩瓦解,迅速潰退。

    當然,他們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拼死搶回了雨傳淵的尸首,多少也算是個交代。

    如果運氣好的話,雨家的長老們還能夠從尸首中搜索到一兩絲雨傳淵殘存的元神,重新將他復活。

    但是楚天清楚得很,在鎮獄魔劍“煉獄金焰”的焚燒下,雨傳淵早已魂消魄散,根本不可能有一絲絲元神漏網。

    因此,他並未追殺那些搶走雨傳淵尸首的雨家子弟,任由他們往玉輪城逃去。

    由于雨家的座舟已經被雪憐城擊沉,這些人只能施展御風術在冥海里飛行。雖說航道能夠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仍然會隨時隨地面臨各種各樣突如其來的致命危險,除了少數幾位僥幸逃脫的天階高手,剩下的人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活著回到玉輪城。

    更可怕的是,雪憐城就在他們的身後利用風後獨創的“風影雪殺”之法窮追不舍,肆意地收割宰殺。

    她親眼看到雨傳淵倒在了鎮獄魔劍下,昔日高高在上的雨家嫡系傳人,那個日夜揮之不去的夢魘,終于在眼前煙消雲散。

    然而她並不準備就此放過其他的雨家子弟,內心深處蘊藏的巨大屈辱和憤恨在這一刻得到了盡情的發泄。

    曾經,雪家上上下下六百四十七口無助而絕望地倒在了碧落海的屠刀下。風水輪流,是該劊子手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可就算福星高照逃回了玉輪城,對這些雨家子弟而言厄運依舊遠未結束。所謂城頭變幻大王旗,當下的玉輪城已迎來了新主人。以雲蝶仙的聰明和才智,自然很清楚應該如何款待這些位不速之客。

    不過這些已不是楚天所關心的事,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到雨家子弟在丟下五十多具尸首後狼狽竄逃,戰場上歡聲雷動。

    就在前一刻,還沒有人敢相信,他們能夠如此輕松、甚至是兵不血刃地擊敗由雨傳淵統帥的近百名雨家高手。

    在幽魔界,作為四大神罰家族之一的碧落海雨家于普通魔族的心中,等若是神明一般遙不可及且不可褻瀆的存在。誰又能想到,他們居然會被砍瓜切菜般地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

    再看到那個手擎鎮獄魔劍,傲立于冥海之上的年輕人,所有人的心頭都不由自主涌起強烈的敬畏之情。

    仿佛,是魔君歸來王者駕臨,無論在何處,他所佇立的地方便是世界的中心。

    有極少數閱歷豐富見識廣博的乘客,隱隱約約猜出了鎮獄魔劍乃至楚天的來歷,心中驚駭更是無以復加。但誰也不會傻到叫出聲來,畢竟這不是一場他們能有資格參與的游戲。

    北夕雪笑吟吟地迎上來,張開雙臂給了楚天一個熱情地擁抱。若非他狼魔族大祭司的身份,僅憑那張雋秀的面容,恐怕會給周圍人帶來無數的遐想。

    楚天的胸中洋溢著一片溫暖之意,同樣用雙臂有力地抱住北夕雪拍打他的後背。

    在幽魔界中,北夕雪應該是最早猜到楚天“救贖者”身份的人,此刻卻沒有絲毫的拘謹和隔膜,就像老友重逢般給予了他最為熱情真摯的擁抱。

    兩個人什麼也沒說,抱了一下便松開。

    然後是夕雅,這次卻換成了楚天主動,上前兩步如朋友般地將她輕擁入懷,輕拍她的玉肩道︰“夕雅,你越來越漂亮了。”

    夕雅的嬌軀變得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柔軟了下來,但胸口還是忍不住狠狠地一酸。

    北夕雪全都看在眼里,卻並未多說什麼,只笑著道︰“慕大人,那幾位都是你的朋友吧?不打擾你們了,我和夕雅先去處理一下善後。”

    楚天明白北夕雪的用意,微笑道︰“好,我們一會再聊。”

    夕雅從楚天的懷里抬起身,一雙金色的眸子瞥過晴兒和翼輕揚,露出一縷復雜難名的神色,低聲道︰“她們很美。”

    楚天笑了笑,說道︰“謝謝。”

    夕雅點點頭默默放開楚天,向北夕雪走去。

    楚天收拾心緒,走向晴兒。

    這時翼輕揚正在運用《懸壺九章》中的絕世醫術為晴兒療傷,再加上雲麓聖泉的神奇藥效,她的傷勢已然無礙,只是還有些虛弱而已。

    三個人,六道目光情不自禁地交織在一起,卻陷入了微妙的無聲沉默里。

    洞天機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最後將視線凝注在楚天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半天,苦笑道︰“你真的是小楚?”

    楚天心中涌動著說不出的滋味,酸甜苦辣翻江倒海,最終卻只是微微一笑道︰“老洞,你怎麼也來了?”

    洞天機嘆了口氣道︰“還不是這兩個小丫頭給害的?”當下就將晴兒解封鎮獄魔劍,劈開天界禁制闖入冥海的故事簡單地說了遍。當然,也不忘提起翼輕揚的事。

    最後,他又道︰“如今破山那老和尚還守在通道口外,不然定也會追著過來。幸好,那位狼魔族的大祭司又派人守住了幽魔界這邊的入口,一時半會不會有事。”

    楚天越听越是心驚,盡管洞天機說得簡單輕松,但晴兒九死一生越界而來的種種卻在自己眼前一幕幕鮮活地浮現而過。

    還有翼輕揚,還有洞天機,還有林盈虛、幽鰲山、僵尸老媽、峨無羈……

    楚天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氣,說道︰“謝謝你們!”

    這已是他在短短不到一頓飯的工夫里第二次說謝謝,一前一後的意味大不相同。

    晴兒搖了搖頭,說道︰“哥哥,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楚天目視晴兒蒼白的俏臉,一陣痛惜歉疚,重重地頷首。

    翼輕揚在一旁默默听著,芳心驀地一慟,卻嬌俏地問道︰“楚天,你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丑也丑死了。”

    楚天苦笑了聲道︰“你以為我願意?”

    他三言兩語,便將自己在幽魔界的數月遭遇說了。

    翼輕揚听得心旌搖蕩,明明曉得楚天正好端端站在自己的面前,可一顆芳心還是情不自禁隨著他的故事跌宕起伏,忽而為之喜忽而為之憂。

    直至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所謂追奪鎮獄魔劍僅僅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理由。她只是需要一個借口,好讓自己有勇氣踏入幽魔界尋找楚天。

    有時候時間反而是一種令人不可自拔的催化劑。隨著光陰的流逝,愛戀非但不會褪色,還會因著思念成災,刻骨銘心。

    鎮獄魔劍就在楚天的手里,可是翼輕揚卻興不起一點兒搶奪它的念頭。

    ——鎮獄魔劍在這個家伙的手中,不正是最好的安排麼?

    雖然這家伙又臭又硬,怎麼看都不順眼,可不知為何讓人有一種發自心底的信賴。

    哪怕他傳承了天命盤,哪怕他獲得了鎮獄魔劍,可他還是他,那臭脾氣一點兒都沒變,不是麼?

    不覺,想到從前自己被他“欺負”的情景,翼輕揚的心里又是惱恨又是甜蜜,若非當著這麼多人面真想狠狠咬他一口!

    可終于,她只是輕輕咬了咬自己鮮艷欲滴的櫻唇,問道︰“那你打算今後怎麼辦?”

    楚天回答道︰“我會找回珞珈,然後……”

    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翼輕揚的心跳了下,那邊洞天機也是一驚,追問道︰“小楚,你不會真想橫掃三界,一統四海吧?”

    “開什麼玩笑,我有那麼無聊麼?何況,那是蕭逆的事,跟我無關。”楚天笑了起來,悠悠道︰“不過,我不會允許幽天兩界插手塵世,所以不得不在這里繼續逗留一段時間,等所有的事情都辦妥後才能回去。或許,幽冥通道還會保留,但到那時它也只是一條互通有無的道路而已。”

    听到這句話,洞天機和翼輕揚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唯獨晴兒對此毫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哥哥。

    洞天機嘆道︰“真不曉得蕭逆挑中你對他而言到底是對是錯?”

    楚天道︰“誰知道呢,說不定他正是想通過我改變自己的宿命呢?”

    洞天機心頭一震,本想推算什麼,卻又搖頭放棄,笑著道︰“那你有沒有找到救回珞珈的法子?”

    楚天微微頷首,說道︰“還有幾點細節需要落實,不過應該沒問題。”

    晴兒道︰“哥哥,你和珞珈的肉身都保存在了厄獄古林的雲麓聖泉里。”

    楚天運念與鎮獄魔劍略作溝通,輕笑道︰“好極了,我還真擔心自己一輩子都會是這般模樣呢。”

    晴兒搖頭道︰“其實也沒關系,不管你長什麼樣,都是我哥哥,我都喜歡。”

    她淡然說來沒有半點忸怩矯情,仿佛說的是件再也平淡自然不過的事情。

    楚天的心中不禁充滿溫馨,愛憐地伸手為晴兒梳理零亂發絲,一切盡在不言中。

    忽然遙遙傳來北夕雪的聲音道︰“慕兄,船要開了。”

    楚天一笑收手,遠遠朝朝青絲點了點頭,然後目光望過翼輕揚和洞天機,說道︰“走,我帶你們去認識幾位新朋友!”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14
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掃蕩(上)
    更新時間︰2012-09-16

    楚天一行回到玉輪城的時候,一場決定玄明恭華天天王寶座的變亂風暴剛剛結束。或者更為確切地說,是將將拉開了它波瀾壯闊的序幕。

    在慕山、秘籍羅、寒料峭等人或明或暗的幫助下,雲蝶仙成功控制了玉輪城。

    雲無量當眾宣布退位,以此為交換條件,他至少可以留在雲蝶仙特別安排的一座行宮里養老,無論甘心或不甘心,孤獨地等待老死。

    在奉命衛戍玉輪城的實權將領中,有不少本就是雲蝶仙買通的死黨,其他人眼見雲無量當眾宣布傳位,也知是大勢所趨,誰也不想在這時候出風頭。

    當然,仍會有一部分將領跳出來反對。雲蝶仙的處理辦法很簡單——殺!

    不止是殺他一個,索性全家殺光一個不留,連著家僕丫鬟還有八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也統統貶為奴隸,投入軍中待用。

    如此霹靂手段一出,眾將登時噤若寒蟬,紛紛跟著王府首席幕僚碧斷碧先生一起,向雲蝶仙宣誓效忠。

    至于雲蝶仙的那些兄弟姐妹,處置起來更是簡單,不問青紅皂白全都發配到雲無量的行宮里軟禁了起來,美其名曰︰“侍奉父王以盡孝道”。若是有誰膽敢忤逆不孝,結局只怕比那些死了的將軍更慘。

    自然,孝不孝不是雲無量說了算,得看雲蝶仙的心情如何。

    就這樣經過了一番暴風驟雨般的整頓,雲蝶仙初步掌握了玉輪城,而隨著鈞令的布達,相信玄明恭華天的各處勢力也會逐漸歸順。

    但這並不等于雲蝶仙沒有了麻煩。相反,剩下的麻煩還很大。

    首先,他的統治範圍目前僅限于玉輪城,以及雲無量麾下的五萬直屬魔軍,但依然無力控制血域山的絕大部分區域。

    這件事,雲無量曾經試圖做過,可在黃泉沼雲家的鼎力支持下,仍舊以慘敗而告終。雲蝶仙當然不會被眼前的勝利沖昏頭腦,傻到提兵掃蕩血域山的地步。

    其次,他有五個哥哥早就自立門戶,成為玄明恭華天中各鎮一方的諸侯。這些人單挑出來一兩個,實力有限,可要是合成一股,再召集些蝦兵蟹將,怕也能聚合起近十萬的大軍。

    另外還不能忘了號稱紅月親王的烈瀾,盡管最近接連遭受重創,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且行事詭秘手段毒辣,猶如附骨之蛆十分難纏。

    何況那些歸順效忠的將領多是飛揚跋扈之輩,心思各異難以掌握。一旦情勢不利,不落井下石反戈一擊就算有良心的了。

    對于這些問題,楚天心知肚明,但並不急于和雲蝶仙踫面,徑自回了百里荒蕪堡。

    不久之後,北夕雪拿著朝青絲的手令,從寂滅谷朝家位于玉輪城中的秘密聯絡點將斬天、炫流、熾影等人接了過來。

    不過很快楚天就後悔了。這幾個家伙一來,就把原本寂靜冷清的百里荒蕪堡差不多攪了個底朝天。

    斬天和熾影一直是死對頭,據炫流說兩人重傷躺在床上時都能打起來。如今傷勢痊愈,那還不大打特打?

    如果就他們兩個胡鬧還好,偏偏洞天機也不是省油的燈,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亂的慕山和看誰都像欠他八輩子血債的秘籍羅,一時間到處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最終,楚天忍無可忍索性將這些家伙統統丟進了造天虛境里,由得他們在里面折騰,也算是眼不見為淨。

    可按下葫蘆起了瓢,那邊晴兒、翼輕揚、雪憐城、朝青絲和夕雅又抱成了團。古人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可沒講過假如是四個甚至五個湊在了一起會怎樣?而以楚天的親身體驗,那就是連戲台都得垮掉。

    這天雲蝶仙偕著寒料峭突然來訪。為了保密起見,兩人未帶隨從,由雪憐城引入了百里荒蕪堡。

    剛巧洞天機從造天秘境中出關,一見寒料峭登時興奮叫道︰“啊哈,寒老兒,這回看你往哪里跑?”

    寒料峭朝他翻翻眼楮,不屑道︰“怎麼,六百年前那一仗還沒把你打服?”

    洞天機被戳到痛處,不由得勃然大怒,抬手抄起上清古劍道︰“姓寒的,小心風大扇了舌頭,是騾子是馬咱們牽出來遛遛!”

    話音未落,就見斬天和熾影雙雙從造天虛境里蹦了出來。

    兩人的眉心神光暗藏晶瑩如玉,赫然突破了大千空照之境,晉升為聖階高手。

    熾影正好听到洞天機的話語,迫不及待道︰“要打架?算我一個!”

    斬天輕蔑道︰“免了,誰不知道你這老爬蟲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熾影一記怪嘯,抬手凝成兩只綠幽幽的陰森魔爪攝向斬天。

    斬天早有防備,二話不說拔出重劍“呼”地劈出。

    兩人你來我往,都想試試聖階境界的威力,乒乒乓乓打得不亦樂乎。

    雲蝶仙一面運功護體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面嘆道︰“小慕,不得不說你身邊的這些位朋友都很有個性。”

    楚天情知雲蝶仙無事不登三寶殿,笑了笑道︰“別管他們,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兩人行出一段,雲蝶仙道︰“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先听哪個?”

    楚天不假思索道︰“好消息。”

    雲蝶仙白了他一眼,說道︰“好消息是截至目前,不包括天王府直接控制的勢力,已經有十三家諸侯和七個城主飛簡傳書向咱家效忠。”

    楚天很懷疑地看著雲蝶仙,問道︰“這算好消息麼?據我所知,玄明恭華天的各路諸侯和城主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一兩百家吧?”

    雲蝶仙和楚天對視須臾,然後眨了眨水汪汪的鳳目,幽幽道︰“死鬼,你就不能說點兒好听的,讓咱家也能高興一會兒?”

    楚天道︰“如果這樣真能讓你高興起來,我可以試試。”

    雲蝶仙苦笑道︰“等我說完另外一條消息,你就會認同咱家的想法了。”

    他頓了頓接著道︰“雲老大糾集了老二、老三、老七和老九,還有另外十幾家諸侯和城主,湊齊了十萬大軍,打出旗號要勤王除孽。”

    楚天道︰“你不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出現麼?”

    雲蝶仙恨恨瞪著他道︰“我不管,你得想法幫咱家擺平這事。大不了,咱家把五萬精銳全都交給你統領——不過你得小心,我很難保證這里面沒有他們的臥底。”

    楚天搖頭道︰“對不起,我對你手下的那些蝦兵蟹將不感興趣。”

    雲蝶仙道︰“小慕,你不會撇下咱家不管吧?真若那樣,我便死給你看,總好過落在雲橫仙那王八蛋的手里。”

    楚天明知道雲蝶仙在“撒嬌”,仍是大感吃不消,警覺地退後兩步跟他拉開距離,以防這家伙變本加厲得寸進尺。

    正這時忽听有人嘿然道︰“他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怕是幫不了你。”

    雲蝶仙心頭一凜,但看楚天神色如常似乎早就察覺到有人在旁窺視,便轉顏咯咯一笑道︰“莫非你能幫我?”

    那人冷冷道︰“我也幫不了你。”說著話,一條瘦長的身影從罡風濃霧深處緩緩走了出來。

    雲蝶仙怔了怔,湊近楚天輕聲問道︰“好像是你的九叔公?”

    楚天不置可否,業已從慕成雪的記憶里搜尋到了來人的信息,正是輪回山慕家的耆宿之一,慕老祖的嫡親堂弟慕廉。

    慕家的人,終于還是出現了。

    慕廉听到雲蝶仙在跟楚天咬耳朵,哼了聲道︰“成雪,我這次是受大哥之托帶你回山。玉輪城的事你不必再管,立刻跟我走。”

    楚天淡然道︰“我憑什麼要听你的?”

    慕廉面沉似水,端起慕家長老的架子,呵斥道︰“混帳,你敢抗命?”

    楚天皺了皺眉,就听慕廉又道︰“三日後,烈瀾就要召集血域山各家勢力秘密會商,準備和雲橫仙里應外合血洗玉輪城。你可知,留在這里是死路一條?!”

    雲蝶仙大吃一驚,比起雲橫仙強拼硬湊的十萬魔軍,血域山中盤根錯節的地下勢力無疑更為令人忌憚——在他們的身後站立的是一家家巨無霸級的門閥,其中就包括神罰四大家族。

    假如這些勢力聯合在一起,那就等若玉輪城將要和大半個幽魔界為敵!

    慕廉見楚天不說話,以為他是怕了,于是愈加地頤指氣使起來,訓斥道︰“若非念你是慕家子孫,我也懶得多問。現在乖乖認錯賠罪跟我回山,否則這世上已無人救得了你!”

    楚天耐著性子等他說完,唇角露出一絲譏誚道︰“是麼?可我怎麼覺得你們更想要的是天命之盤和鎮獄魔劍?”

    “蠢材!”慕廉作色怒喝道︰“你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話音未落,濃霧里忽然響起清脆地鼓掌聲,慕山施施然走了出來,嘿嘿笑道︰“精彩,真精彩——分明是想豪取強奪,偏能裝作大義凜然。老九,這麼多年沒見你還真是有了不小的長進。”

    慕廉愣了愣,他貴為輪回山慕家耆宿級的人物,敢當面直呼自己“老九”的當真鳳毛麟角,待看清說話的是個吊兒郎當的落拓中年男子,不由心中大怒,嘿然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在老夫的面前胡說八道?”

    慕山嘻嘻一笑道︰“咱們同宗同源,假如我不是東西,那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慕廉愈發惱怒,正欲出言駁斥,突然覺察到對方依稀有些眼熟,尤其是說話的聲音和語氣,怎麼听怎麼覺著像一個人,當下驚疑道︰“你、你是……”
mk2257 發表於 2011-9-6 23:15
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二百九十二章 掃蕩(下)
    更新時間︰2012-09-16

    慕山搖搖頭道︰“好吧——我再幫你長長記性。”背後一道神光沖天而起,幻化作兩張五彩繽紛的華麗羽翅,鋪天蓋地橫掃慕廉。

    “碎!”慕廉不及多想,雙掌齊出凌空虛劈,身前華光縈繞鑄成兩柄雷霆魔刃與巨翅迎頭激撞。

    “砰!”魔刃翻飛寸寸碎裂,五彩羽翅卻四下流散,猶如一場斑斕大雨紛紛揚揚飄灑下來。

    慕廉被倒卷的罡風狂潮震得神魂顛倒不能自已,禁不住一陣心頭駭然。

    他的修為在六十年前就踏入了法相自然之境,莫說在輪回山朝家屈指可數,即便環顧整個幽魔界也算得響當當的角色,甚至高過了統領一方號稱“天王”的雲無量之流。

    沒想到對方輕描淡寫的一招,就打得自己進退失據,實力之強恐怕比起慕老祖亦不遑多讓!

    更教他驚駭的是,那看似絢爛之極的雨幕鋪灑開來,竟在瞬間割斷了自己的听覺、視覺乃至魔識,四周茫茫一片什麼也感應不到。

    “哧——”繽紛花雨後,猛然探出一根手指,如破繭蛟龍直刺慕廉心口。

    慕廉措手不及,一面拼命飛退一面合攏雙掌斬向攻來的手指,口中驚叫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啵!”那手指驟然改向,在慕廉右腕上輕輕一點,隨即消逝得無影無蹤。

    慕廉頓時半身麻痹,靈台亦被磅礡魔意沖得七零八落,臉色發白踉踉蹌蹌退出數十丈外方才站穩陣腳。

    他來不及吐氣調息,大叫道︰“你、你是七哥?!”

    花雨倏然幻滅,重又露出慕山的身影,得意洋洋道︰“廢話,能將這一式‘鳳翼靈通’使得如此瀟灑如此帥氣的,舍我其誰?”

    慕廉再無疑慮,訝異道︰“七哥,你不是……為何會在這里?”

    別看他在慕家一干耆宿中排行第九,但論及地位和慕山依舊不可同日而語。

    需知慕老祖作為長支一系,同胞兄弟僅有三人,除去多年前度劫失敗被迫兵解轉生的老二慕厄,便只剩下慕山這根獨苗。

    當初兄弟同在時,他還只是個跟在慕山後面調皮搗蛋的拖油瓶而已。

    慕山雙手抱胸,大咧咧道︰“別管我為何在這兒,先說說看你打算怎麼辦?”

    慕廉心中一凜,苦笑道︰“早知道七哥在這里,還有我什麼事?”

    慕山看了楚天一眼,見他點了點頭,于是笑著道︰“老九,不要妄自菲薄嘛。咱們兄弟里,除了我和老大,就數你最能干。”

    慕廉望著慕山的笑容,有種要掉進坑里的預感,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好謙遜道︰“七哥的夸獎令小弟受寵若驚。”

    慕山擺擺手,道︰“三天後烈瀾不是要召集血域山各大勢力的頭頭腦腦開會麼?咱們老慕家總不能缺席吧——就委屈你跑一趟,听听他們都說些什麼,怎麼樣?”

    慕廉暗吞一口苦水,做著最後的掙扎道︰“大哥那邊——”

    慕山將手放在耳朵邊,裝模作樣道︰“你說什麼,大聲點兒,我听不清楚——”

    慕廉徹底失語,終于明白到在這里誰是真正的大哥。

    ————————

    濃霧籠罩中的血域山伸手不見五指,無數的危險和殺機便潛藏在這深不見底的黑暗里。誰也不知道每往前邁出一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然而此時此刻,這潑天的血霧卻成為了最好的掩護,一支十數人的小隊無聲無息穿梭行進在崎嶇險峻的山嶺間,向著鎖定的目標悄然潛近。

    為了這次行動,楚天準備了足足三日,帶上了他所能動用的所有精銳。

    北夕雪、斬天、熾影、炫流、秘籍羅、寒料峭、洞天機、晴兒、朝青絲、雪憐城、慕山、翼輕揚、夕雅……

    這一長串華麗到足以亮瞎所有人雙眼的名單,匯集成為一股無堅不摧的恐怖力量,甚至不遜色于半個諸如神罰家族這樣的豪門。

    慕山一馬當先,運用著輪回山慕家獨樹一幟的秘法“天涯若比鄰”,與正在參加血域山各大勢力首腦密會的慕廉隨時保持心靈聯系,並牢牢鎖定了後者此刻所在的具體位置。

    忽然,慕山停住了腳步,視線穿越重重疊疊如波濤般起伏卷蕩的血霧,眺望著位于山坳中的一座營寨。

    營寨四周並無城牆防護,卻隱隱約約有層暗金色的光幕籠罩,應是座魔陣禁制。

    營寨內有數十棟宅院依山而建,每棟宅院外亦有各種禁制保護。在正中央的一塊空地上,高高佇立著一座黑色的秘魔塔,如同指向蒼穹的利劍,閃爍著熠熠暗芒。

    在營寨的後半部,是一扇扇秘法開闢的礦坑入口,數以千計的奴隸便在其中永無休止地開采勞役直至被折磨而死。

    他們創造出的財富會被停靠在秘魔塔下方的魔舟運輸出去,到遍布幽魔界的各個地下集市上換取幽金又或其他珍稀物品。

    “小寒,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慕山問身後的寒料峭。

    寒料峭哼了聲,想想跟這個在幽魔界里活了三百多年的家伙實在沒法計較,便搖搖頭道︰“谷垣寨,後台老板是碧落海雨家。”

    雪憐城眸中寒光一閃,沒有說話。

    朝青絲道︰“營寨外有秘法魔陣守護,要悄無聲息地破解它需費點兒手腳。”

    楚天道︰“不必那麼麻煩,我們直接殺進去!秘大師,你和炫流、熾影負責攻佔秘魔塔,控制住下方的那些魔舟。夕雅、輕揚,你們跟隨老洞把守外圍,不準任何人逃逸。大祭司,你和斬天、寒老爺子掃蕩營寨內的宅院,阻止他們靠近會場。剩下的人隨我單刀直入,會一會烈瀾!”

    他不等翼輕揚、夕雅等人提出反對意見,率先啟動直闖秘法魔陣。

    眾人見狀大是振奮,爭先恐後緊隨楚天沖了出去。

    既然準備甩開膀子硬吃谷垣寨,便再無暴露行蹤的顧忌,秘籍羅、慕山、雪憐城、北夕雪等人甩手丟出一道道驚世駭俗的秘法絕招,各自在暗中較勁。

    “轟、轟、轟——”隆隆巨響聲里地動山搖,暗金色的光幕尚未來得及完全開啟釋放威力,就被接踵而來的火瀑、光雷、電鞭、冰矛……砸得千瘡百孔,不停地哀鳴爆裂,綻露出一條通道。

    楚天捷足先登,微一凝念施放出三柄金槍,貫穿過正要奔來攔截的寨中守衛。

    熾影一記厲嘯化身魔鷹振翅高飛撲向秘魔塔。

    秘魔塔上的兩名弩手剛剛準備扣動扳機,驀地悶哼倒地,眉心之上被羽箭洞穿。

    “小伙子,干得不錯。”秘籍羅贊了聲炫流,揮手發出一道秘法,幽空中萬馬奔騰從秘魔塔上碾壓過去。

    待到熾影興沖沖登上塔頂,已找不到一個站立的敵人,不由氣得他直翻白眼。

    與此同時楚天如入無人之境,徑自沖到秘魔塔東面的一座宅院外。

    烈瀾召集的密會便在這棟宅院里舉行,院子內外站滿血域山各大勢力首腦人物的近衛,足足有一百多人。

    這些近衛均是身經百戰實力強橫之輩,面對異變並不驚慌,紛紛施動魔寶秘法朝著楚天轟來。

    楚天面色沉靜,掣動鎮獄魔劍在身前劃過一道弧線。但見金色的光潮激蕩澎湃,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向前奔騰。

    “喀喇喇、喀喇喇——”數十道魔寶、秘法在光瀾中灰飛煙滅,更有不少站在前排的近衛被鎮獄魔劍迸發的劍氣直接擊殺。

    楚天昂首闊步迫向宅院,眾多近衛悍不畏死圍了上來。

    他又是一道劍瀾放出,喝令道︰“告訴烈瀾,我們來了!”

    慕山等人顯然很清楚最適合眼下情形的招呼方式,一道“天輪碎滅”、一道“風華絕世”、一道“晴空碾”外加一道“雪獄斬”,接二連三轟擊在了庭院里。

    “   ——”庭院外布下的禁制如同豆腐般在頃刻間被無情碾碎。一陣飛砂走石光瀾卷涌後,偌大的庭院就似憑空蒸發,連半片瓦礫也沒能留下!

    正在庭院內召開密會的二十多家血域山地下勢力的首腦猝不及防,除了少數反應神速修為卓絕的天階高手,大多都遭受重創,甚而失去戰力。

    倒是慕廉預先收到慕山傳遞過來的訊息見機極快,毫發無傷地飄飛而出,順手還給了一個看不順眼的家伙狠狠一掌,將他拍翻在地。

    場面一片混亂,烈瀾縱身躍到空中,正望見仗劍殺來的楚天。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驚怒之下亮出一桿紅月魔刃切割虛空劈了過去,口中喝道︰“慕成雪,今日有你無我!”

    楚天步罡踏斗,一劍斬在紅月魔刃之上。“鏗”的金石激響,紅月魔刃竟被鎮獄魔劍劈成了兩截。

    烈瀾急忙收身閃躲,劍鋒如電自面前劃過,在他身上留下一條血線。

    楚天得理不饒人,鎮獄魔劍縱橫睥睨上下翻飛,光影如山將烈瀾重重圍困。

    烈瀾一上手就吃了大虧,更不敢用兩截斷刃和鎮獄魔劍硬撼,只能竭盡全力提升身速,一面與楚天游斗糾纏,一面尋找對方的破綻。

    哪知楚天一劍接一劍,招式猶如長江大河一氣呵成,大拙不工毫無花巧,擺明了就是倚仗著鎮獄魔劍的無敵神威強攻硬打,不給烈瀾一點喘息的機會。

    烈瀾越斗越是心驚,突然振臂擲出紅月魔刃,雙手虛抱憑空生出一陰一陽兩道魔輪,朝向楚天轟然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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