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史詩] 征戰天下 作者: 雨過天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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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8 2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2 115141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14:53
第七章、交趾戰雲

  “你就是交趾的公主?”
  憑借著男人天生的力量優勢,在貼身的肉搏中艱難獲勝的桓炎,顧不得擦去額頭的汗水,便凝神仔細打量起被自己制服的襲擊者——從頭到腳都被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包裹著,看不清臉面,只有那婀娜的身材和明亮的眼睛,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哼!”
  少女冷冷的一哼,將腦袋扭向了旁邊,閉上眼睛顯出一派寧死不屈的模樣。
  猶豫了片刻,桓炎用微微顫抖的手突然出其不意的扯去了少女臉上的面紗。
  “啊!”
  伴隨著一聲含帶驚恐的叫聲,桓炎看到的是一張冷艷絕倫的容貌——
  彎如皎月的眉毛下是一雙清澈無邪的眼睛,如今正透著極度的恐懼,就如同小動物一般讓人憐愛;小巧的鼻子下麵是一張令人無限憐愛的鼻子,瓜子臉蛋說不出的秀麗,那種充滿了童真且不通世故的冷傲氣質不僅不讓人反感,反而平添了她的高貴雍容,令人不敢褻du又不忍舍棄。
  搖了搖頭,桓炎還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雖然從理智而言,將這個交趾前任國君的女兒,如今帶給風雨軍無限麻煩的罪魁禍首緝拿歸案,似乎是唯一的選擇,但是這顯然有悖於年輕參軍真實的心願。
  “你……你走吧!其實,像你……像你這樣的女孩不應該拿刀槍,你們也無法和帝國和涼國公大人抗衡,放棄吧!”
  人天交戰之後,桓炎做出了一個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正確的決定,他只知道自己實在無法忍心將如此美麗的女孩送入死亡。
  驚奇的望著理應是奪去了父親和自己國家一切的敵軍軍官,少女呆了良久,方才狠狠的說道:
  “不要以為你這樣假惺惺的仁慈就可以收買人心,我們會為了家園而奮戰的!”
  “是嗎?”
  桓炎的臉上浮起了奇怪的笑容。
  也許,在很久以前,在自己剛剛加入風雨軍的初始,確實曾經有過類似的想法——拿起手中的刀槍,擊敗入侵自己家園的強盜,然後保衛自己的父老,讓這個世界永遠不再有強權、不再有霸道!
  可惜,在這個充滿了鬥爭和yu望的現實世界中,這樣的想法只能夠是一場少年理想的美夢。如同叢林一般弱肉強食的世界,每一個國家要麼強大的支配他國,要麼弱小的受人支配,無論是出於地緣政治的考慮,還是為了國家長遠安全的維護,任何一個強大的國家都絕對不允許自己四周的戰略環境中出現有危險或者潛在危險的敵人,自然更不允許出現被另一個強國影響的國家;而弱小的國家則在這些強大的國家之間玩著博弈的遊戲,艱難的試圖於夾縫中獲取生存的權力。
  沒有永不稱霸的國家,也沒有不做擴張的帝國,強大的軍隊即便僅僅是出於自我保護的緣故,也必須時刻準備著毫不留情的鏟除一切國家的威脅——風雨軍在驅趕了呼蘭人之後成為了聖龍帝國的利劍,而交趾王國如果真的能夠保衛住家園,又焉知下一步的矛頭不是指向他的鄰國乃至聖龍?
  所以可以說,在這樣的世界上,任何的道理都只屬於勝利者,這也就是所謂的成王敗寇。勝利的話自然可以任意的將自己包裝成驅趕了侵略者的英雄或者開疆拓土、消滅邪惡傳播文明的偉人;而失敗者連自己的歷史都將失去,剩下的只是歲月的殘骸和一群未開化的野蠻人抗拒文明和歷史進步的不自量力的可惡掙紮而已。
  當然,如此復雜的道理,顯然不是眼前這個少女能夠理解的,而桓炎也並沒有任何試圖溝通的意思,當下年輕的參軍只是淡淡的說道:
  “人各有志,我只是不希望下次看到的是你的屍體!”
  “不要得意,正義必定會戰勝邪惡!”
  少女似乎真的很天真,居然還相信著只不過是用來激發民眾和士兵的理由,此刻更是以此而振振有詞的說道:
  “下次的話我一定會饒你一命,讓你活著看到入侵者沒有好下場!”
  “那就多謝了!”
  桓炎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苦笑不得的糾正道:
  “不過似乎你的父親,那位前任國王才是真正的侵略者吧?他吞併了萬象王朝,又出兵大理,這一切都不是交趾的領土吧?”
  “胡說,我們攻打萬象王朝,那是因為千百年來這些可惡的野蠻人一直在對我們進行著殘忍的掠奪和惡毒的騷擾,我們完全是在進行著正義的自衛反擊!至於大理,我的父王是為了給他的好友大理土司報仇才起兵的!”
  讓桓炎感到頗為有趣的是,少女不知道是天真還是大膽,此刻竟然不急於離去,反而開始了和敵人開始了誰是正義一方的爭辯。
  這,顯然正合年輕參軍的心意!
  當下桓炎也開始發揮出昔日在長史部磨練出來辯論才華,興致高昂的回應道:
  “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帝國更應該是正義的自我反擊啊!好像大理是聖龍帝國的領土,無論如何身為交趾的國王,都沒有理由帶領他的軍隊進入其中吧?”
  “那……那你們現在總是占領著我們的領土不走吧?”
  少女一時語塞,急忙轉移了爭論的焦點。
  “我們只是想要讓交趾王國繼續千百年來和帝國和睦相處的傳統,事實上,帝國從來都沒有把交趾王國納入版圖的打算,僅僅是想讓這個已經偏離了方向的王國回到應該遵循的大道上來!”
  桓炎很高興的發現自己的辯論能力一點都沒有退步,至少在這個少女面前,似乎是絕對的遊刃有餘。
  “你以為這樣的狡辯,就可以掩飾你們入侵的本質了嗎?”
  可惜,辯論的成功似乎無助于扭轉少女的觀點,望著少女如同火焰般噴射的仇恨,桓炎有些難過的發現自己和少女心靈之間的距離顯然有若天涯一般遙遠。
  “那又怎樣?大國有大國的必須,小國有小國的宿命!交趾,作為龐大的聖龍帝國西南的附屬,他唯一的出路就是順從帝國的權威,從而換取安寧和繁榮;而如今,這個國家卻背離了他應該扮演的角色,不僅出兵吞併鄰國,而且還要侵佔帝國的疆土,更暗中和麥堅、安宇等國家勾結,企圖擺脫帝國的控制,所以,帝國別無選擇,必須出兵鏟除這個已經越來越突現的危險!這本來就不需要理由,需要的,是實力!”
  突然沒有了和少女爭辯的興趣,年輕軍官一口氣道出了帝國軍事行動的必然原因。
  “好,那麼我們必定會用實力來驅趕走你們這些強盜!有不了多久,你們這些壞蛋便會發現交趾王國是絕對不允許侵略者肆虐的!”
  少女認真的口吻述說著堅定的信念。
  “行嗎?”
  年輕的參軍在心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交趾從一開始就犯下了錯誤,他沒有安於自己的本分,不僅交惡了原本唇亡齒寒的鄰邦盟友,還將兩個他根本無法招惹的強國牽扯進來,所以很顯然,至少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這個偏遠的王國將成為兩個強大的帝國進行著本土外利益和戰略安全點的角逐場,無論誰勝誰負,交趾都不可避免的淪為勝利一方的附庸。
  因此,少女正在選擇著一條註定了沒有勝利曙光的黑暗之路。
  但是,失去了交談興致的桓炎,只是索然的丟下了兀自如同鬥牛一般的少女,獨自消失在黑暗之中,卻並沒有將這一點說破——這,固然是因為他明白眼下說這一切絕對不會入少女之耳,更重要的是他注視著少女充滿了奮鬥的激情,實在不忍心用殘酷的現實澆滅那動力的源泉,即便這是建立在海市蜃樓之上。
  “看來丁族真正的意圖不是在於阻止黎族的勢力坐大,而是乘著黎族輔佐國王后人復興王國的混亂,從中漁利!”
  當江葦說這番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桓炎的酒已經清醒,丁族的特使丁大小姐也已經在交趾的王宮面見了風雨軍的交趾王國代理總督雅龍,不過丁佩沁所帶來的小喜鵲已經成為了過時的舊聞——就在昨天晚上,交趾王國境內東部沿海和中部的三十多座城鎮竟然同時發生了暴亂,轉眼之間風雨軍控制的領土便有三分之二以上落在了暴亂者的手中。
  “高明啊!”
  桓炎也不得不贊嘆。
  如今的形勢很明顯,丁族壓根就沒有想過提前警告風雨軍以避免他在王國最大的敵人,終于國王的黎族發展壯大,而是以這個即成的事實來和風雨軍討價還價,一方面借風雨軍的戰刀控制局面,另一方面則大發戰爭橫財,並且企圖撈取更多的政治權益。
  “沒什麼好談的,我並不反對爭取丁族的支持,但是卻沒有必要做出太多的讓步,風雨軍的將士絕對有信心在最短的時間內撲滅這場叛亂!”
  毫不猶豫的,雅龍用唯一的拳頭重重的擊打在了案幾上。
  “別這樣,這就是政治的遊戲!我們必須以更加冷靜的智慧來應對丁族的精明,而不是寧可利益受到重大損失的賭氣和任性!”
  桓炎皺了皺眉,勸解道。
  “錯了,這不是什麼賭氣,而是根本沒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進行太多的妥協和讓步,這場叛亂規模雖然很大,但是對於風雨軍來說卻不見得是件壞事,至少我就更願意面對這些找得著的敵人,而不是躲在叢林中無法揣測下一次會在哪里發動襲擊的草寇!”
  面對表兄的意見,獨臂將軍則表現出了自己的固執:
  “明天我就帶兵出征!這些叛賊並不可怕,他們沒有精良的訓練,也沒有合格的武器,更重要的是他們太過於注重占領城市,所以造成了力量的分散,而這種大規模的暴動更是暴露了他們原本應該躲藏在暗處的力量!你們看……”
  說著,年輕的總督意氣飛揚的手指著標記著山河的沙盤繼續說道:
  “交趾的地形就如同一條腰帶,兩頭寬而中間窄。我準備調集三營兵馬守住中間的要塞,將整個王國切割成南北兩塊,然後以復國的萬象王朝和大理作為後方依託,以歸順的陳族作為策應,由西向東,由北向南逐步切割清剿,用不了多久,這些臨時起事的烏合之眾包括見風使舵的丁族在內,便會在精銳的大軍面前徹底崩潰,交趾王國也將從此迎來安定!”
  “可是,眼看氣候就要進入炎夏,這對於幾乎肯定要展開叢林作戰風雨軍很不利!而且前天涼州傳來訊息,涼國公大人開始調集兵馬防備北方的呼蘭,一時之間恐怕不可能再有大批的補給和兵員征調過來支援我們!”
  桓炎猶豫的說道。
  “更麻煩的是,當戰場擴展到東部和南部沿海的城市,麥堅的艦隊恐怕也不會坐視不理,而李逸如將軍在印月已經充分證明瞭我軍目前還無法對這些橫行大洋的戰艦構成有力的打擊,尤其是目前南征軍幾乎沒有配備火炮的情況下!”
  江葦也補充道。
  江葦明白,和所有的小國一樣,要應付大國的咄咄逼人,就只有尋找另一個足夠強大的大國作為後盾,充當大國的代理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展開一場代理人的戰爭,丁族固然如此選擇了,和丁族勢不兩立的黎族恐怕也必須做出同樣的選擇,而這對於風雨軍來說是必須小心和謹慎的雷區。
  “你們都太多慮了!”
  雅龍大笑了起來,自信滿滿的說道:
  “對於這些烏合之眾根本不需要耗費涼州太多的資源!至於氣候,正因為出於對叢林作戰中炎熱氣候的考慮,所以我才要迅速出兵,爭取在一個月內結束這場戰爭!另外可以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蒙璿將軍自大理秘密來信,說雲濟軍師已經南下,將會和七海龍王前輩達成盟約,這也就意味著我軍在不久的將來便會得到海上的增援!”
  “這……”
  桓炎有些猶豫是否要說出昨晚自己見到交趾公主的事情。
  昨晚上整個王國這麼多城市同時發生暴亂這個幾乎可以算是奇跡的事件本身就意味著組織者的老謀深算和計劃周詳,而正當這個蔓延了中部和東部的暴亂有預謀有組織的全面爆發的時刻,身為暴亂的號召人,那位嗜好暗殺的交趾公主突然出現在王國的都城,不能不說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讓他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可是,無法解釋自己怎麼放過襲擊者這一點,卻又讓年輕軍官將已經湧上喉間的話吞了回去,徘徊猶豫著說不出來。
  “好了,現在我要去會見萬象王朝的國君和陳族的新任族長,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江兄繼續負責外交和內政,而表兄你,則負責守衛王都,並且維系大理、交趾和我之間的聯系與補給!”
  就在這個時候,雅龍大手一揮,不由分說的決斷道。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場十拿九穩的戰爭。交趾人的叛亂雖然規模龐大而且組織嚴密,風雨軍也確實面臨著氣候、補給以及麥堅艦隊等多方面不利的影響,但是占領了王都和殲滅了王國主力精銳的事實本身,就已經為戰爭的勝利奠定了基礎,而復國的萬象王朝、平定的大理和聽話的陳族作為堅定的盟友和可靠的根據地,則更加增添了勝算,總的來說形勢遠遠比當初風雨軍剛剛進軍西南時,所面臨的敵友混雜、計劃紊亂、後方岌岌可危、形勢瞬息萬變的局面好得太多了。
  “既然將軍已經有了成算,下官便祝將軍一切順利,早日凱旋!”
  眼見雅龍心意已決,江葦也不再說什麼了,他只是負責提醒其中潛在的隱患,但是行軍作戰畢竟遠不是他的所長。更何況雅龍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和風雨軍的精銳善戰相比,這些叛逆在正面戰場根本不堪一擊,此次他們主動占據城池,也確實一次一勞永逸的良機,就這一點而言出兵勢在必行;至於氣候和麥堅艦隊可能的幹預,則僅僅是一種預測的變數,對於局勢的影響完全取決於雅龍到時候全局的掌握和麵對變數的決斷,如果現在就過分擔心而不敢出兵,就未免有些太過於小心謹慎,捨本逐末了。
  “好,有請萬象國君和陳公子!”
  看到部下已經被自己說服,雅龍不由大為高興,當下繼續著他身為總督的議事日程。
  不多時,交趾王國奢華的殿堂上便出現了一老一少兩個猶如奴僕般小心翼翼的客人,正是那陳族的新任族長和萬象王朝復國的國君,而身為聖龍帝國的官員的總督、參軍和書記官,則以征服者和恩惠者的身份如同帝王一般的接見。
  這兩個人選看來很讓人滿意。
  前者是陳設的兒子,一個文弱得近乎怯懦的年輕人,連戰馬都不會騎,看見血腥和出鞘的刀劍便會眩暈的廢物;後者則是一個一腳已經踏入了棺材的老頭,顫顫巍巍的雙手抖個不停,亡國的經歷和階下之囚的磨難,顯然已經消磨了他太多的銳氣,以至於沒有了半點身為國君的威嚴和剛硬,有的只是沉沉的暮氣。
  他們雖然不能夠勝任各自的權位,但是卻十分適合風雨軍目前的需要——聽話並且無能的附庸。
  一旁的桓炎和江葦不約而同的如此評價,心中也不由開始傾向於雅龍的判斷——這個炎熱夏天即將開始的時候,風雨軍在交趾的勢力顯然占據了地利和人和,即便是天時只要運用得當,應該也未必就完全對風雨軍不利,由此可見,突然席捲了半個國家的大規模叛亂,顯然比零星而無法掌握的襲擊更讓風雨軍湧起了戰意的昂揚和獲取勝利的興奮。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14:54
第八章、政治與真相

  就在交趾所發生的一切,被書寫成公文自王都到大理,再到巴蜀然後涼州直至聖京進行著公文旅行的時候,聖龍帝國則迎來了一個劃時代的重大事件——執政議會的召開以及帝國宰相破天荒第一次不是由帝國皇帝任命,而是由議會選舉。
  坐落在京畿的涼國公府,這些天雖然風雨在燕南天事件發生之後,通過和各方勢力的妥協避免了沖突,李中慧等重要的人物也陸續返回,但是一直都保持著非常的低調,直到此時這才開始有了喜慶的雀躍。
  “恭喜主公,執政議會的選舉已經出來了,總共以七十八票支持、二十一票反對、一票棄權的壓倒性多數的結果得以通過了您出任帝國宰相的決議!”
  涼國公府第,隨軍長史金岑喜悅的向自己的主公匯報了這個喜訊——這無疑是風雨軍實力和政治外交策略成功的一次大驗證,超過了三分之二的多數都選擇了風雨,無論他們究竟是出於被迫或者情願,至少表明了涼州的勢力已經逐漸展露鋒芒,開始插手整個聖龍帝國的事務而非如以往局限於地方。
  “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看更值得注意的二十一張反對票和一張棄權票究竟是什麼原因產生的才是!”
  淡淡的,此刻正站在風雨身邊的李中慧並沒有太多成為宰相夫人的興奮,而是一針見血的指出了事情真正值得關注的重點。
  “那棄權的一票,是因為目前河北總督燕南天遇刺尚未有繼任人選所致,至於二十一張反對票則分別是巴蜀五張、京畿三張、河北八張、荊州五張!”
  金岑趕緊回答道。
  “這麼看來,這一次主要是燕家反對夫君,而支持者中京畿、齊魯兩大行省無疑是聽從了天子的號令,嶺南的杜紹權則是樂得做好人,荊州力量分散,巴蜀人心未定,唯有令狐家族究竟是順從朝廷,還是因為令狐智的影響,或者認定你和明月妹妹殺了他兒子的令狐老頭真的隱忍,實在是難以分辨清楚!”
  李中慧沉吟著做出了總結。
  “不錯,不管怎麼說,都可以看出天子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巨大,畢竟聖龍千百年基業,不是僥幸得來,燕南天異性成王,飛揚跋扈,他的敗亡實在是咎由自取,不過也值得我等重視和引以為鑒!至於令狐家族,不得不佩服令狐智的高明,如此一來還真的無法判斷他們究竟是真心要和我尊王攘夷,還是死心的做天子忠臣,或者僅僅是別有所圖,幸好這個家族畢竟已經衰落,暫時還折騰不起什麼風浪來。”
  風雨點了點頭,贊同著妻子的判斷,話音剛落隨即想到了巴蜀的事情,不由冷哼了一聲,頗為惱火的繼續說道:
  “哼,別的也就算了,甚至那燕家因為燕南天遇刺反對我都可以說是情有可原,但是巴蜀乃是風雨軍的領地,風雨自問無論是對於朝廷還是對於子民,都並無半點驕橫與非難,卻還是存在這麼多反對的聲音,簡直就是給諸侯看笑話!”
  “確實,巴蜀有梅文俊在,明著的抗爭恐怕暫時是不會有了,暗地裏,尤其是如今借著執政議會搗鬼恐怕是少不了的!主公可要小心一些梅文俊這個人,他在巴蜀的影響太過於強大了,深得軍心民心,就連那沐家上個月幾乎都已經算是拔出了刀,結果那位梅大將軍一到,不僅乖乖的把刀放回去,甚至還交出了自己的兒子,由此可見此人實在危險!”
  附和著風雨的是魏廖,作為血衣衛統領,他對於血衣衛這兩個月沒有借助大理事件徹底控制巴蜀,始終都有些耿耿於懷,借此機會便立刻將矛頭直接指向了他認為的心腹大患梅文俊身上。
  “沒有這麼嚴重!”
  對于部下的指責,風雨反倒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正說明梅將軍出任巴蜀總督確實是眾望所歸。事實上,如果風雨軍連一個梅文俊都無法包容的話,那麼還談什麼重振神州乾坤?”
  “夫君說得是,如今不比兩個月前風雨軍內外都風平浪靜可以集中全力來對付巴蜀的反抗力量,既然夫君擔當了帝國的宰相,風雨軍就必須面對整個神州的事務,而西南半島的占領也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所以讓文俊將軍主掌巴蜀,正是至關重要的妙棋!”
  李中慧順著風雨的口氣將話題引到了血衣衛自己的身上:
  “魏大人,血衣衛如果有空的話還請多多關注雲姑娘的案子吧!”
  “多謝夫人提醒!”
  魏廖面無表情的應道,沒有人可以看出整天冷著一張臉的血衣衛統領究竟是否動怒,但是誰都可以明白,李中慧的話恐怕正好點中了血衣衛的死穴——已經過去了這麼久,血衣衛在燕南天遇刺的案件上始終都沒有半點進展。
  “魏大人不必客氣,如果不夠應付的話,中慧願意相助!”
  李中慧的嘴角輕輕的泛起了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
  李氏家族和血衣衛的矛盾因為整合玄武堂的事情而開始,因為雲明月事件血衣衛監視李氏家族而激烈化,不滿于魏廖大肆排擠李氏家族的親信控制並且最終裁併了這個李氏家族的情報體系,更惱怒于魏廖將懷疑的目光指向李氏家族並且付諸了行動,決心還以顏色的李中慧正等著借機重新爭奪對於情報系統的控制權——畢竟,血衣衛的壯大完善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賴了李氏家族這麼多年來建立的人脈和網絡。
  “不勞夫人費神,血衣衛已經用事實證明瞭他是整個帝國最優秀的情報系統,魏廖相信部下們的努力和能力!”
  面對李中慧的咄咄逼人,魏廖冷聲應道。
  一心準備將血衣衛建設成一座捍衛風雨權位的封閉堡壘,血衣衛統領自然不允許出現危險的牡雞司晨,更不允許後宮的力量掌握這柄權力的雙刃劍。
  “好了,夫人說得對,文俊將軍出任巴蜀總督,事實證明是非常勝任的,魏統領,我不希望出現多餘的猜測影響到風雨軍的向心力!”
  風雨及時中止了妻子和部下之間的交鋒。
  他對于李氏家族和魏廖爭奪血衣衛的事情早就一清二楚,雖然從某種程度上偏向于魏廖,但是卻又默許著李氏家族對血衣衛的幹預——這一方面是因為李氏家族的力量確實構築了血衣衛的基礎,這一點不容抹煞,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風雨也不希望血衣衛這樣有用但是危險的武器有朝一日脫離了控制的範圍,因此允許兩個互相競爭的勢力並存,無疑符合權力制衡的原則。
  但是,血衣衛在這次的案件中表現得無能為力,也頗為讓風雨惱火,盡管知道這件事情其實註定是一件永遠無法查明的迷案,不過這並不代表風雨可以坐視血衣衛毫無進展而不採取半點的呵斥。
  “是!”
  很顯然,風雨借助著李氏家族於不動聲色中施加的壓力還是非常奏效的,血衣衛統領猶豫了一下,不得不透露出自己已經掌握了一部分收獲:
  “屬下日前已經尋找到了華一針全家,他們竟然是被安宇人所劫持,現正在護送回京的路途中,應該於後天抵達!”
  “哦,華一針?安宇人?”
  風雨愣了一愣,這雖然和燕南天遇刺案沒有太直接的關系,卻畢竟關系到雲明月所生的孩子,而且意外的聽到居然和怎麼看都似乎毫無關系的安宇人有所聯系,更是讓風雨感到了極大的震驚。
  “不錯,此事撲朔迷離,事情牽涉之廣已經超乎想像,屬下害怕走漏風聲,所以一直不敢稟告!”
  說著,魏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指向了李中慧。
  “哼!”
  一聲輕微的冷哼發自李氏家族的女皇鼻中,她自然清楚魏廖的言下之意,更明白此刻血衣衛統領提及此事,分明是將李氏家族套了進來,一旦華一針有任何閃失,都將令李氏家族難以辯白。
  “這件事情必須加派人手接應,務必確保萬無一失,無論如何我都要親自見一見這位江湖第一神醫!”
  風雨並沒有理會兩人的針鋒相對,沉思了片刻道:
  “除此之外,難道血衣衛就沒有其他任何進展了嗎?”
  “……屬下已經復對過燕府當日發生的情形,基本上和諸葛尚書的陳述沒有什麼出入,但是……”
  魏廖躊躇了半天,意識到風雨這一次真的非常不滿了,這才有些不情願的將還僅僅是線索的調查所得匯報道:
  “根據燕家軍侍衛的匯報,事發的前一天,曾經有過一個全身披著黑風衣的神秘人拜訪過燕南天,正是此人的到訪,讓燕南天打消了原本準備當天離開聖京的計劃,最終導致了慘案的發生!更為怪異的是,只有人見到此人進入燕府,卻沒有人發現他離去,就和顏如玉、哈桑大師那樣人間蒸發了!”
  “那麼此人可有什麼特徵?”
  風雨凝神問道。燕南天在這個時候要離開聖京已經是一件怪事了,而有人居然能夠說服燕南天這樣謀定而後動的權雄改變主意,更是一件大大的怪事,再加上他神秘出現神秘失蹤的表現,魏廖的話不由引起了風雨的興趣和關注。
  “令人困惑的便在於此!”
  魏廖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
  “此人拿著的是天池劍宗的權杖,但是身上卻帶著明顯是北方草原人的羊騷味,燕家軍多年和草原民族作戰,這一點絕對不會判斷錯誤!”
  “天池劍宗?草原?安宇?”
  風雨嘴裏喃喃的重復著這幾個似乎應該風馬牛不相及根本不可能聯手的勢力,只覺得正有一張勢力強大的網在無聲無息中將自己緊緊的陷入其中,然而卻偏偏百思不得其解,難以參透這裏面的關鍵所在,就如同明知道殺手在暗中窺視,卻又無法採取有效方法來防範一般,實在是說不出的難受。
  最終,年輕的涼國公,只好苦苦的嘆了一口氣,頭疼的揮手讓部下離去。
  當風雨軍所有的官員都魚貫而出之後,偌大的房間頓時顯得空蕩起來,燭光巨大而且索然的投影下,留在房間裏的的便只有端坐在書桌旁瀏覽著公文的風雨,和站在一旁凝神旁觀的妻子。
  “夫君恐怕是準備無論結果如何,都要救出明月妹妹吧?”
  首先打破這個沉默的,是李中慧。美麗的妻子投射出犀利的目光,筆直的注視著風雨,認真的質問道。
  “夫人為什麼如此看?”
  風雨微微揚眉,目光鎖定在了妻子睿智而又秀麗的臉龐。
  “如果夫君不是下定了決心要救明月妹妹的話,又怎會在這個時候讓雲軍師前去西南半島?萬一明月妹妹真的出事,夫君又如何對雲軍師交待?”
  李中慧難得調皮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說道。
  “看來知我者夫人也!”
  風雨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反問道:
  “那麼夫人對風雨的決定怎麼認為呢?”
  “夫君此刻倒是想起詢問中慧的意見來了?”
  李中慧沒有好氣的白了夫君一眼。
  燕南天遇刺的案件,雖然並沒有影響到風雨出任帝國宰相的事情,但是畢竟並沒有結束,尤其是根據當初達成的協議,風雨在出任宰相之後,首先面對的只怕便是議員和朝野力量要求徹查案件的壓力,這其中不但是燕家氣勢洶洶,和風雨雲明月結下殺之仇的令狐家族,有心看好戲的諸侯,希望避免風雨太過於強權的天子,這些在宰相選舉中一度支持風雨的力量,恐怕都會出現立場的轉變,因此這絕對事關風雨軍的未來,如果不能夠妥善處理的話,甚至有可能為風雨軍埋下危險的隱患。
  然而就是這樣重大的事件,風雨竟然在沒有和自己商量的情況下就已經在心中暗自有了決斷,再加上那雲明月在兩人之間所處的關系又是如此曖mei和尷尬,說李中慧沒有半點芥蒂是絕對不可能的。
  深知這一點的風雨,唯有苦笑著打起哈哈,掩飾了自己的狼狽,這才轉而正色得向妻子詢問道:
  “夫人睿智而果決,一向為風雨所欽佩,這件事情風雨雖然不得不為之,但是其中的利弊得失一直都讓風雨當局者迷,左右權衡卻有若身在廬山而難以清楚,正需要夫人來為風雨指點迷津!”
  “夫君過謙了!”
  李中慧輕啟朱唇,露出了猶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牙齒,竟是狠狠的咬了咬自己鮮紅的嘴唇,有心不願搭理風雨,卻又終究不忍見到自己辛苦相助打下的江山遭遇著飛來橫禍,內心深處更加無法割捨的還是對風雨的牽掛,最終只好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哀怨的瞪了郎君一樣,方才說道:
  “妾身也贊同夫君的選擇!燕南天遇刺,由於當事人的身份特殊,已經不再是普通的兇殺,而是一樁政治迷案。縱觀歷史,這樣的案件永遠不可能有真相,永遠有的只是野史雜評、眾說紛紜,人們需要的也根本就不是事實,而是他們心中所希望的答案!
  “因此,無論是明月妹妹所為也好,不是也罷,反正已經毫無真相可言!關鍵是夫君給天下朝野的是怎樣的答案!這個答案即需要讓人們可以接受,又不能違背風雨軍的利益,還要維系夫君的威嚴和聲譽,至於事實究竟如何,恐怕普天之下除了燕南天至親至近的人,再也不會有人去關心!這,就是政治,黑可以變作白,圓可以說成方,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勝利者的背書,留給失敗者的只有無奈和接受!”
  “呵呵……”
  風雨乾笑了一聲,盡管不太願意承認,卻實在無法否認妻子的話確實一針見血的道出了權力遊戲的本質:
  “那麼夫人以為該有怎樣的答案才能夠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呢?”
  “明月妹妹和夫君的關系天下……天下人皆知!”
  沒有理會風雨,李中慧繼續咬著牙狠狠的說道:
  “既然如此,如果夫君坐視不理的話,恐怕留給夫君的不是什麼大義滅親,而是冷血無情吧!”
  “夫人言之有理!”
  風雨擺出了無奈的神情:
  “此事對於風雨而言,已經是別無選擇,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讓明月受罪,縱然是天下輿論滔滔,風雨也顧不得了!”
  “夫君真的顧不得嗎?”
  李中慧美麗的雙眼在長長的睫毛輕微顫抖中流露出的是一絲嘲諷:
  “中慧以為夫君恐怕早就已經心有成算了吧?”
  “哈哈,夫人高明!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成算!”
  風雨大笑著轉過了身子,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遼闊的天地:
  “本來我就準備解決龐勛和安宇人的,恢復帝國的疆土和政令的統一,這一次正好借機拿他們開刀,倒也不浪費!”
  “夫君也很厲害啊!天下恐怕沒有什麼比戰爭更能夠引開人們注意的了!”
  李中慧立刻流露出了贊賞的目光,但是隨即卻皺眉思付起來:
  “不過明月妹妹的事情還需要謹慎,也不能太過於強硬,引得天下英雄們的反感,讓百姓以為夫君仗勢橫行可就不好了!”
  “這個自然!雖然不至於害怕那些傢伙,但是朝野的輿論和天下的人心還是需要顧及的,我可不想做燕南天第二!”
  風雨有些愁悶的說道:
  “如果血衣衛和刑部真的能夠還明月一個清白那是最好,否則還需要和軍師、魏廖他們仔細商量一下,如何即能夠搭救明月,又不至於留給諸侯太過於明顯的話柄!”
  “軍師?”
  李中慧微微牽動了一下嘴巴,望著風雨面向屋外、衣衫被清風吹拂的飛起的背影,一時之間她還真的不知道風雨是真的忘了雲濟如今正在西南的汪洋大海上,還是根本就已經決定要拖到雲濟回來才採取行動,或者雲濟前往西南半島本身就已經落入了風雨這次解救雲明月的全盤算計之中。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15:10
第九章、七海龍王

  遼闊的海洋一片蔚藍。
  海風夾帶著清新,海浪卷攜著舒暢。
  海鷗在天空自由的飛翔,朝陽自天地的邊際冉冉上升。
  一艘掛著巨龍旗的戰船正停泊在一處無名的小島,此刻在水手們的吆喝聲中拔起了錨、扯起了帆,眼看就要遠航。
  所有的一切都讓人心曠神怡、豁然開朗。
  然而,站立在甲板上憑欄遠眺的雲濟卻沒有半點心情來欣賞眼前的美景。
  始終沒有領會風雨突然要自己離開聖京的用意,同時還擔心著遠在京城身陷囫圇的妹妹的安危——這既是出於骨肉親情,同時也含著對於自己違背家族長老的意願擅自建立新風雲世家在未來風雨的宏圖大業中利益安全的擔憂。
  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讓年輕的風雲世家俊傑一路上忐忑不安、憂心忡忡。
  “大公子,西南半島傳來急報,十天前交趾總督雅龍出兵不利,損失慘重,目前風雨軍已經退縮到了靠近大理和萬象的西北部,大部分交趾領土落入了叛賊之手!”
  突然,匆匆而來的雲笑天打斷了雲濟的思緒。作為風雲世家的弟子和七海龍王的部將,雲笑天此次擔負的使命便是將雲濟送到七海龍王的總寨以便談判,卻沒有想到在半途從七海龍王設置的情報站中的到了這個出人意料的消息。
  “什麼,這怎麼可能?”
  雲濟訝然的迅即轉身,定了定神,首先想到的便是此次談判恐怕要平添周折了,畢竟雙方的合作需要以實力為依靠,風雨軍在西南半島的受挫,難免會讓自己在接下來同七海龍王的合作中處於極其被動的地位。
  繼而,雲濟也頗為驚訝風雨軍的慘敗,在交趾主力已經被殲滅殆盡的情況下,經歷了戰火考驗擁有著一大批作戰經驗豐富的軍官和忠誠勇猛的士兵的風雨軍,居然會在這樣一個陰溝裏翻船實在是讓人始料不及。
  雲濟對於雅龍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雖然雅龍的地位和名聲在將星雲集的風雨軍中遠遠算不上第一流的將領,但是軒轅軍校的高材生,經歷過長史部的培訓,又有過斷臂的人生磨練,絕對是風雨軍新生代將領中的佼佼者,今年短短幾個月,先後擔任北伐軍副將、碧蛇軍副統領和南征軍右路指揮的職務,參與了北伐幽燕和南征交趾的一系列戰爭,充分表明了風雨有意重點栽培的意圖,無論怎麼說都不能夠算是無能之輩,似乎也不可能犯下什麼低級的錯誤被這樣的彈丸小國所擊敗。
  “戰爭的開始風雨軍十分順利,風雨軍的確是人才濟濟,短短七天便收復了二十餘座城池,而且運用的分割包圍的戰術非常成功,根本不給叛賊半點逃回叢林的機會!”
  眼見雲濟迷惑,雲笑天趕緊將自己得來的消息詳細匯報道:
  “眼看著用不了幾天就要平定交趾的叛亂了,卻沒有想到陳族突然反叛,他們在後方發動了對包括都城在內的所有城市和道路的襲擊與騷亂,切斷了風雨軍的後勤以及和後方的聯系;而麥堅艦隊也在同一時刻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了亂軍最後的據點,交趾東北部臨海的城池河寧。在麥堅艦隊魔法炮強大火力的支持下,風雨軍的攻城遭受了嚴重的挫敗,盡管他們的前鋒一度進入了城督府的花園,但是最終還是功敗垂成。更糟糕的是,西南半島的氣候原本就比中原炎熱,今年的夏天更是比以往提前到來,高溫讓城墻內外堆積如山的屍體開始腐爛和發臭,並且傳播了可怕的瘟疫,結果直接導致了兩萬風雨軍在饑餓和疾病中倉皇撤退,並且在撤退中丟失了之前所有的勝利。現在,交趾各部落和城池的領袖們正在開始改變他們的態度,一部分轉到了反對者的陣營,大部分則不再那麼積極的支持帝國的軍隊,而是採取了偏向於反叛者的曖mei中立!”
  “如此啊!”
  雲濟喃喃自語道。
  風雨軍果然不是敗在正面的戰場,而是受挫於天氣、背叛和麥堅艦隊的幹預這些不利變數的綜合影響下。
  不過這個勉強可以為風雨軍軍方遮羞的藉口,對於肩負盟約使命的雲濟來說卻毫無作用,不可否認的事實是風雨軍在交趾確實遭受了慘重的失敗,幾乎失去了所有的領土,並且讓一度百戰百勝所向披靡的名聲蒙受了羞辱。
  更讓雲濟感到頭疼的,是這一次交趾的叛亂,分明是由幾方勢力通力協作的結果,計劃如此周詳,行動如此縝密,配合如此默契,實在很難想像這是一個遠隔重洋的國家和一個地處偏遠的亡國餘黨之間的合作。
  雲濟熟悉麥堅,他絕不相信麥堅能夠組織這樣的行動,這個從西大陸演化而來的國家根本就不理解東方文明,更不用說如何同東方人鬥陰謀了,他也不相信這是交趾的那些叛賊的傑作,因為這需要的除了縝密的思維,更需要和麥堅擁有良好的關系,然而一批亡國的貴族,又怎麼可能受到注重實力的麥堅人的尊重,從而聽從安排?
  這裏面,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雲濟確信。
  “大公子,你還要去見龍王前輩嗎?”
  雲笑天有些擔憂的望著沉思中的雲濟。作為風雲世家派駐七海龍王麾下的庶出弟子,又是被雲濟拉來成為其雄心勃勃的新風雲世家第一批成員的少年,此刻的心情有些復雜。一方面希望他所敬佩的雲家嫡系子弟雲濟成功,另一方面則不希望自己崇拜的七海龍王的利益受到太大的損害,同時也為風雨軍和新風雲世家的未來擔心。
  “去,當然要去!”
  雲濟傲然一笑。
  如果說之前他被風雨派去見七海龍王還有些莫名其妙和不情不願,那麼如今卻是充滿了面對困難的昂然戰意。
  身為風雨的軍師,他很清楚如今風雨軍在西南半島的困難和窘迫,張仲堅巧妙的讓風雨不得不調集重兵防範北方可能出現的威脅,而中原錯綜復雜的政治局勢也大大的牽制著風雨軍的注意力,在這種情況下,西南半島的遠征軍就如同當初印月半島的戰友一樣,能夠從本土獲得的支援並不多,更糟糕的是這裏的居民中存在著大量的親聖龍派,不到萬不得已,還不能夠像印月那般以戰養戰,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自己此行一旦成功,恐怕將是這支軍隊最大的支援了。
  從印月半島到西南半島,為風雨軍和聖龍帝國構築一個面向海洋的戰略基點,是他雲濟加入風雨軍以來,所提出和構思的主要戰略目標,風雨也是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雲濟的影響,這才對於占據似乎蠻荒的西南半島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因此,無論是從自身的利益還是從肩負的職責,雲濟都明白自己必須力挽狂瀾。
  “是,揚帆!”
  在雲笑天的揮手命令之下,原本差點被中斷的行程繼續了。
  掛滿了帆的戰船,緩慢然而堅定的離開了無名的小島,駛向了汪洋大海,在風浪之中顛簸前行,飄蕩的龍旗張揚著個性,以君王的威儀巡視著領地,此刻誰也不知道,這次無聲無息的遠航竟然是自詡為龍的子孫的神州人,將腳步和目光投向海洋的開始。
  “七海威揚——”
  “唯龍獨尊!”
  在頗具霸氣的切口中,雲濟目睹著自己所乘坐的戰船緩緩的駛入了七海龍王縱橫大洋的總寨。
  這是一個依託在西南半島向南延伸的千百島嶼之中的基地。
  狹窄的水道和險要的地行確保了營寨的安全,而且還為營寨平添一股隱隱的龍騰虎躍之氣;七拐八彎的水路和陸地上旌旗飛揚的營寨,還有那嚴陣以待的刀槍箭矢,自有一種金戈鐵馬的味道;而此起彼伏的水下鎖鏈和重重疊疊的閘門,則讓在風雨身邊經歷過了戰陣殺伐的雲濟感覺到了營寨的領導者其排兵布陣的嚴謹。
  而營寨之內,也並非雲濟所想像的那種刀槍橫行、烏煙瘴氣的強盜窩——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個外面看來毫不起眼、入口則戒備森嚴的地方,裏面居然如同一個熱鬧的城鎮,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市集、有商鋪、有酒肆還有農田,談笑買賣之間井然有序,迎來送往之中不勝繁華,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這裏的人群中間或總夾雜著一些濃眉大眼滿臉橫肉,提著刀拿著槍的主,也有不少面目全然異於神州人、膚色各樣的異邦商人。
  “這裏是神州海域通往印月、大食乃至西大陸的必經之處,因此久而久之便成為了許多物品交易流通的集會!不僅是海上的弟兄們在這裏脫手收成,甚至一些和我們關系良好的商人也樂于在這裏買賣,以減少運營的成本!”
  雲笑天見雲濟看得仔細,當下解釋道:
  “龍王高瞻遠矚,為了以防萬一,還專門利用島上的空地開辟了農田,反正這些年來沿海的官員苛捐雜稅不勝枚舉,百姓們早就苦不堪言,正好遷到這裏,這樣龍王不僅有了可靠的兵源,而且也不必再冒險和陸地進行糧食的交易!”
  “高明!”
  雲濟不由欽佩的點了點頭。小中見大,由此可知那七海龍王能夠這麼多年來稱雄附近的海域,確實不是浪得虛名!
  區區一個海盜窩,如今已經被這位聞名已久的七海龍王赫然經營成了一個欣欣向榮的城鎮,不僅有強大的兵力防備,有自給自足的生產支持,更利用自然地形的有利條件,將之演變成為了一個商貿的集散地,這決非一個普通的大盜所能夠做到的。
  事實上,當初自己建議風雨在印月和西南半島占據出海口,除了考慮到風雨軍乃至神州長遠的戰略安全和戰略發展之外,也不無壟斷海上貿易的打算,而這一點七海龍王顯然已經先行一步了。
  “天吶,大公子,龍王竟然親自來迎接您了!”
  突然,雲笑天一聲驚呼。
  雲濟順著雲笑天的目光望去,只見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囂,當先一個幹癟瘦小、留著山羊胡的老頭拿著一根長長的旱煙袋,大步流星般的朝這兒走來,所經之處,所有的人無論老幼男女都紛紛爭相點頭問好,其中的擁戴之情顯而易見,決非出自對於權勢的敬畏,而是完全發自內心的擁護和愛戴。
  雲濟自然不知道,七海龍王稱雄海域多年,位高權尊,輩分更是無人能及,最近幾年已經不常出門了,即便是親信部下也很難見到他一面,像這樣離開住處親自前來迎接的事情,恐怕還真是聞所未聞,所以剎那之間,前任麥堅特使,現任風雨軍軍師便成為了人們好奇猜測和羨慕的焦點。
  不過雲濟並沒有多想,此刻的他完全被七海龍王意想不到的外貌所驚訝。
  這……就是七海龍王嗎?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風雨軍的軍師心中暗暗嘀咕著,表面上卻不露聲色,表現出了一個晚輩所無可挑剔的禮節,迎向七海龍王,恭敬的彎腰執後生之禮,同時大聲的說道:
  “晚輩雲濟拜見七海龍王前輩!”
  “免禮,免禮!雲公子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氣!”
  在外人看來,七海龍王依舊滿面笑容給人的感覺就仿佛是一個好說話的小店老闆,但是雲濟的感受卻完全不一樣,他分明看到了對面的老人迅速的雙眼微微一瞇,打量了一下自己,眼神中暴射出來的是一種強大得令人窒息的威懾,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止了自己的行禮,無形中自然而然的將老人微笑背後所散發著的威嚴和氣度隨即展露無遺,讓他心甘情願的折服。
  “咦,你就是那個來自麥堅的人嗎?怎麼不是黃頭發藍眼睛啊?”
  可惜,原本十分得體的氣氛,卻被一道好奇的聲音給打斷了。
  雲濟徇聲望去,卻發現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從七海龍王的身後探出腦袋來,忽閃著清澈的大眼睛,就如同一隻好奇的小貓瞇注視著自己。
  “這個……”
  哭笑不得的風雨軍軍師,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解釋則未免太費唇舌,也不適合如今的氣氛情形,不解釋則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何方神聖,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明顯她和七海龍王的關系匪淺,萬一不當心得罪了,日後後患無窮。
  “好了,戚兒,莫要胡鬧!”
  就在此時,卻艱苦笑著搖頭的七海龍王,完全沒有了剛才阻止雲濟行禮時的長者威嚴,猶如一個溺愛著兒孫輩的老爺爺,給了雲濟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觀。
  “哼,有什麼了不起!”
  幸好,小女孩還是很給七海龍王面子,當下沒有再鬧,只是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莫名其妙的瞪了雲濟一眼,跺了跺腳便轉身而去。
  “哈哈,我這個孫女自幼嬌寵慣了,雲公子可莫要見怪啊!”
  七海龍王大笑著對雲濟說道,笑聲中滿是對兒孫輩任性的無可奈何,還有那長者無條件的寵愛,失去了傳奇的神秘和領袖的威嚴,然而無形中卻平添了親切。
  “豈敢!”
  雲濟淡淡的一笑:
  “老爺子舐犢情深,實在讓人不勝嚮往!試問這人世間,還有什麼比天倫之樂更為可貴,若不能夠愛護自己的親人,又如何能夠愛護部下、造福黎民!”
  “說得好!”
  七海龍王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朗聲說道:
  “不錯不錯!不愧是雲公的子孫,涼國公大人的部下,有見識,有頭腦,老夫今天就交你這個朋友!”
  “多謝前輩厚愛!”
  雲濟趕緊順坡下驢。
  雖然風雲世家一直以來都和七海龍王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而涼國公風雨此刻正是聖龍帝國蓬勃崛起的新生力量,無論從哪一個角度雲濟都有著足夠的分量和七海龍王面對面的談判,但是擔任過麥堅特使的他自然明白談判桌上考量的絕不僅僅是彼此的實力和交易的籌碼,有時候人情也是相當重要,因此有這樣的良機自然不能夠錯過。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爺倆回去談!”
  被剛才那個可愛的女孩突如其來的一鬧,雲濟僥幸的發現七海龍王不再流露剛才那股高高在上的威嚴和壓迫,反而如同朋友一般親切的挽起了自己的手,帶著自己朝前走去。
  一路之上,雲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在這片土地上,這位毫不起眼的老爺爺就仿佛是一個大家族的父親,所到之處迎來的都是人們發自內心尊敬和服從,而帶給人們的則是親切和信任。
  最讓雲濟驚訝的,莫過於地位顯赫的七海龍王似乎熟悉這裏的每一個人,哪怕是一個最為普通的小販,也絕不遺漏的點頭示意,間或甚至停下來,和他們聊天,噓寒問暖,毫無半點海盜龍頭的架子,以至於原本片刻就可以到達的路程,竟然走了整整一個時辰,大大違背了雲濟不事聲張的本意。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15:11
第十章、龍王總寨

  裊裊的輕煙在竹制的房間自由的起舞,滴答的水聲頗有節奏的回響。
  竹塌之上,一副精緻的茶具將一個瘦小的老人和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隔離,四溢的茶香開始彌漫在整個空間,令人聞之不舍。
  老人熟練的調整著火候,將第一浦茶倒入茶杯之後並未立刻飲用,而是用竹筷輕輕的夾起茶杯,讓那熱水傾瀉在了茶壺上,隨後便煮起了第二浦。
  “哈哈,雲公子可知道這是什麼茶?”
  良久,眼看著茶壺再次冒出輕煙,七海龍王方才親手執起了茶壺,將熱騰騰香噴噴的茶水分別倒入了自己和雲濟的杯中,回味無窮得飲下之後,方才打破了剛才的沉寂。
  “晚輩看前輩沖泡之後,芽尖樹立如筍,在杯中三升三落,散發出清新的香氣,沖泡之後更是茶色澤金而光亮,香氣高而清純,湯色橙黃明亮,滋味爽甜,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產於洞庭湖君山島的‘黃翎毛’也就是君山銀針吧!”
  雲濟有樣學樣的飲下,微閉著眼睛回味了半響,方才睜開雙目,自信滿滿的說道。
  “哦,不錯!想不到雲公子自幼生長在麥堅,居然還能夠如此瞭解故國的茶葉!”
  七海龍王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訝色,繼而則頗為贊賞的說道。
  “前輩過獎了,其實晚輩也不過是略知皮毛而已,紙上談兵或者可以,要說沖泡出如此佳品,卻萬萬不能!”
  雲濟謙虛的回答道。
  “雲公子不必過謙,若非對故土留戀,專心研習,想那麥堅和神州相隔萬裏重洋,風俗習慣完全不同,以公子幼沖之齡而入異邦,恐怕是很難有這番見識的!”
  七海龍王順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須
  “多謝前輩贊譽!晚輩雖然自幼離開故土,但是家中祖訓,片刻不敢忘記自己的本分,無論天涯海角,這骨子裏的鐫刻是任誰都無法消磨的!”
  對于七海龍王的贊譽,雲濟毫無半點得色,而是雙手放於膝上,正襟危坐,神色肅然的答道。
  “說得好!老夫生平最痛恨的便是那些數祖忘典的無恥之徒,你很好,比你那個混蛋表弟好多了!”
  七海龍王習慣的用力大拍了一下大腿,轟然叫好道,一派海盜的豪爽習氣。
  “表弟?”
  雲濟惑然的望著七海龍王,聽到龍王說到自己的表弟,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風雨,不過轉念又覺得不對,風雨的為人或許在很多方面會受到人們的指責和詬病,但是無論如何也絕對談不上什麼數典忘祖啊。
  “哈哈,今天是高興的日子,不談那個無恥之徒!”
  卻見七海龍王大笑著帶過,顯然不願意多談這方面的事情,而是迅速的將話題重新轉移到了茶道上來:
  “既然賢侄對于茶道如此精通,那麼恐怕也應該知道這飲茶的高低,除了茶葉的質量之外,水質和茶具也同樣重要,不知道賢侄在這方面有何高見?”
  “這個……”
  雲濟微微嘆氣,萬沒想到這天下第一海盜見了自己,竟然閉口不談正事,反倒和自己像文人墨可隱士高人一般研討起茶葉來,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不過眼見七海龍王談興正高,一時之間無法打斷,唯有順從他的話題,無奈的說道:
  “說到水質,古人雲‘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若是山水便要揀那乳泉,石池慢流者上,其瀑湯湍漱勿食之!至於茶具,也有過這樣的說法——‘春宜牛眼杯,夏宜栗子杯,秋宜荷葉杯,冬宜吊鐘杯’,如今夏季炎熱,前輩用這栗子杯恰到好處,更加有助於茶水的可口入味!”
  “雲賢侄果然高才!今日老夫就與賢侄好好的品茗一番!”
  七海龍王微笑著說道。
  “多謝前輩抬愛,不過雲濟身負涼國公大人所托,帶來書信一封,還請前輩過目!”
  雲濟急忙說道,同時趕緊從懷中將風雨親筆書寫的信函恭敬得呈遞上來。
  “這個不急!”
  七海龍王卻僅僅是隨手接過,便看也不看的納入懷中。
  “前輩……”
  雲濟略略皺眉,心中頗感意外,畢竟如今風雨在聖龍帝國權勢日盛,再加上自己有風雲世家的面子做依託,七海龍王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如此怠慢啊。
  “哈哈,賢侄放心,涼國公大人年少起兵,這些年來保衛家國、頂天立地,著實殺出了咱們神州的威風,只要是為了黎民百姓的事情,老夫這把老骨頭絕不推託!”
  仿佛看透了雲濟的內心,七海龍王依舊不緊不滿的說道,順手又為自己和雲濟倒入了茶水,勸導道:
  “品茗乃是高雅之舉,可不適宜談論天下大事,我們還是用心享受著難得的氛圍和上好的茶水吧!”
  “……是,前輩!”
  雲濟唯有點頭稱是,然而心中牽掛著遠在聖京的妹妹,對于風雨言語不祥如今又節外生枝的此次任務也頗有些擔心,因此眉宇之間的愁雲終究還是無法阻擋的流露了出來。
  “哎,看來今天你有心事,是難以和老夫一起暢飲了!”
  七海龍王見狀,不由搖了搖頭:
  “古人曾經有談笑間用兵,也有在博奕中退敵,所展現可不僅是名士風采,更重要的還是那從容不迫的自信和勝券在握的睿智!”
  “多謝前輩指點!”
  雲濟心中一驚,趕緊頷首稱是,他明白七海龍王此刻所說決非一般的閑談,而是一種修為和境界。
  自古以來,萬事到了高層次的境界之後,都是殊途同歸,自己若想要在這紛紜的亂世之中,艱險的權謀之間生存和發展,這種從容怡然的自信和掌控一切的睿智,確實是自己必須要修煉的。
  “好了,言盡於此,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就在這裏先住一個月再說吧!”
  七海龍王突然失去了品茗的興致,站了起來有些索然的說道。
  “可是前輩,晚輩還在等您回復涼國公大人的……”
  雲濟急忙起身說道。
  “不可說,不可說,一切到時自然會有分曉!”
  不料七海龍王卻根本沒有等雲濟說完,便已經轉身離去,邊走邊向後揮了揮手,猶如高僧打禪機一般的說著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見鬼!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此次辛苦前來,竟然是這樣的結局,即便修養再好,雲濟呆立了片刻之後,終於忍不住暗自罵了一句,眼見今天是無望從七海龍王那裏獲悉肯定的答復,唯有垂頭喪氣的準備離開。
  “嘻嘻,某些人還真是蠢啊,居然還能夠做別人的軍師!”
  正沒好氣間,卻聽見一聲奚落的嬉笑傳來,雲濟抬頭望去,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剛才所見到的那個七海龍王的孫女戚兒。
  “請姑娘自重!雲濟雖然無能,但也決不容他人肆意辱罵!”
  一肚子火的雲濟,不由冷冷的回應道。
  “哼,說你蠢你居然還不承認,想不想知道我爺爺為什麼看也不看你主公的信便要抽身離開?”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撇了撇嘴,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時打下了雲濟的滿腔怒火。
  “請姑娘賜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能曲能伸的雲大軍師當下壓制了內心的怒火,恭敬的作了一個揖,虛心的詢問道。
  “所以你真苯啊!沒聽我爺爺評價了你的表弟嗎?”
  小姑娘刮了刮臉皮,羞著雲濟道。
  “莫非令祖對於涼國公有什麼成見?”
  雲濟迷惑的問道。不過想想總是感覺怪異,按理風雨和七海龍王並沒有產生任何沖突的道理,而且雙方在捍衛神州榮譽尊嚴方面也是有志一同的強硬,縱然不能夠成為朋友,至少也沒有道理出現這般仇視啊。
  “哼,你難道就只有一個表弟嗎?”
  小姑娘皺了皺鼻子,一臉儒子不可教也的神情。
  “風雪?莫非風雪已經來過這裏?”
  雲濟大吃一驚。
  這倒確實有可能,畢竟風雪也是風雲世家的嫡系子弟,同樣可以打著風雲世家的招牌來見七海龍王,更重要的是他如今可比自己這個擅自另立山頭的雲家大弟子來得更為正宗,若是他以風雲世家的面子,要求受過風雲世家恩惠的七海龍王不相助風雨軍的話,事情恐怕還真的是非常棘手。
  “人們都說風雲世家風雲世家,風和雲應該是並列齊名的吧?怎麼那兩個姓風的人都這麼聰明,你這個姓雲卻這麼苯?等人家都已經來過了這才乾巴巴的趕來,還皇帝不急急太監,羞不羞啊!”
  小姑娘嘴角邊泛起了一絲嘲弄的微笑。
  “什麼意思?
  雲濟臉色大變,肅然的質問道。
  風雨讓他前來,從一開始雲濟就感到不對,如果說起先還認為僅僅是因為風雨擔心調集重兵於北方,害怕西南半島出問題,所以才借重有風雲世家的背景和七海龍王可以拉近關系的自己的話,那麼如今仔細想來,西南半島對於風雨不過是非常局部的一個戰場,縱然全盤皆輸也無傷大局,在眼下北方呼蘭人虎視眈眈中原諸侯居心叵測的微妙關頭,根本沒有必要也不應該勞動自己這個軍師出馬,以上的推測未免太過牽強。
  由此可見,如果風雨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全盤的極其宏大的戰略構想,而自己此次七海龍王之行便是一個重要的步驟,那麼就是風雨壓根就準備犧牲雲明月來保全風雨軍的聲名和帝國宰相的權勢,所以讓自己遠離以免有所妨礙。
  一時之間,雲濟陷入了極大的思維死角,絕對兩者都有可能,又似乎兩者都不可能——前者的話雲濟十分不明白自己此次之行究竟和這個巨大的戰略計劃有什麼至關重要的影響,而後者則雲濟不敢相信風雨會如此絕情,或者說有必要如此絕情,因為風雨完全可以用更為隱諱的手段實現這個目標,根本沒道理要將自己和風雨軍逼得徹底決裂,同時也讓其他的部下寒心。
  “喂,喂!你發什麼呆啊!喏,如果你讓本小姐滿意的話,本小姐可以考慮一下是不是告訴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就在雲濟沉思的時候,一旁的小姑娘開始對雲濟一個人的發呆不耐煩起來。
  “好啊,戚兒姑娘,您要雲某如何讓您滿意?”
  突然有些羨慕起戚兒的無憂無慮,雲濟暫時掃除了心中的陰霾,特意將“滿意”二字咬得重重的,開起戚兒的玩笑來。
  “你……哼!”
  戚兒滿臉通紅,愣了半天方才跺了跺腳,賭氣得說道:
  “那你還不快跟我走,有人要見你!”
  走出七海龍王那敞開著大門的府第,通過繁華的街道,雲濟發現戚兒竟然帶著自己走到了一處酒館。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尚未上樓,雲濟便聽到抑揚頓挫的聲音吟著聖龍帝國最輝煌的聖太宗時期最著名的詩人所作的詩句自樓上傳來,言語間說不出的飛揚,說不出的狂放,說不出的不羈。
  不會吧!
  剛剛才和七海龍王品過茶的雲濟不由有些苦笑不得,萬沒想到來了這海盜窩,自己竟然又是品茗又是飲酒,倒像是一個風liu名士一般,實在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喂,大壞蛋別酸巴巴的賣弄了,我把你要找的人請來了!”
  不客氣的打斷了樓上那位朋友詩興的,是戚兒。
  在這裏她最大,連七海龍王都禮讓三分的主,自然不會有人膽敢老虎頭上撓癢。
  唯一讓雲濟好奇的是,究竟何方神聖,居然能夠勞動戚兒大小姐的大駕,而這個傢伙邀請自己又是什麼意圖。
  這個答案立刻得到了部分滿足。
  映入了風雨軍軍師眼簾的,是一個看來非常清秀也非常文雅的少年,正獨自坐在一張桌子旁自斟自飲。
  錦衣玉服、皮膚白皙,而且還能夠吟詩誦詞,舉手投足也溫文爾雅,說明他保養甚好,家教儼然,不同於那些打家劫舍的強盜,應該是出自名門望族、富貴之家——雲濟在看到此人後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哈哈,放心吧,在下縱然有天大的膽子,答應過戚兒姑娘的事情,又怎敢食言?”
  少年哈哈大笑著,滿不在乎的應對戚兒氣勢洶洶的話。
  “哼,你知道就好!”
  戚兒噘了噘小嘴,不情不願的說道:
  “好了,你們談吧,我才不理會你們這些臭男人的所謂家國大事!”
  說著,一陣香風飄過,竟然轉身便走。
  “哈哈,讓雲軍師見笑了!”
  少年也不以為意,突然對著雲濟恭敬的作了一揖,正色道:
  “在下江南楊文晟,拜見雲軍師!”
  “兄臺免禮……”
  雲濟趕緊答話,突然意識到對方的自報家門,不由眉毛微微上揚,失聲道:
  “楊文晟?閣下莫非是江南楊家的少東?”
  “不敢,想不到賤名居然也能夠入雲軍師之耳!”
  那少年目光閃爍,分明有些喜悅。
  “哪里,楊兄致力於海上貿易,可以說為聖龍人所不敢說,開拓了風氣之先,雲濟早就深深佩服,今日一見,乃是三生有幸!”
  雲濟趕緊說道。
  雖然江南楊家和風雨軍的領地相隔萬裏,彼此之間的聯系也僅僅是高鳳陽為首的陶朱錢莊與之進行的一些生意往來而已,但是麥堅出生的雲濟卻對其一直都頗為關注,究其原因便是楊家乃聖龍帝國最大的海上貿易商——盡管聖龍帝國海上封禁十分嚴厲,但是這個楊家卻依舊能夠十分吃得開,周遊於廟堂江湖之間,風聲水起,欣欣向榮。
  和風雨軍中那些想做開國元勛的將領、觀念保守傳統的文官不同,雲濟建立新風雲世家的主要關注點乃是海洋,心中的抱負和理想也是革新聖龍的陳腐風氣,推動當年風雲世家未競的改革,催生出一個向天下開放而非封閉、注重實利而非虛名、崇尚現實而非推崇虛無、講究能力而非門第的全新帝國。
  可惜,這些驚世駭俗的理念,即便是對思想開明的風雨也未必完全能夠溝通,而那些固執著讀書、田地的聖龍精英們更是無法接受,苦於手下缺少人才的雲濟唯有將目光轉向那些敢於藐視傳統又精明幹練的奇才,希望其中有可以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那楊文晟雖然年少,但是自從繼承家業以來,極力擴展海上貿易,將家族經營得井井有條,即便是麥堅的情報系統也開始將之列為值得注意的對象,能力自然不會差,能夠看到海上貿易的廣闊前景,想必觀念和眼光也不至於太過保守,正是雲濟心目中理想的人選,此刻竟然在這七海龍王的總寨見到,自然是不勝欣喜。
  “草民繼承家業,要發展海上貿易,可惜如今帝國輕視海洋,無力確保商人們在海外的安全,所以免不了要獲得七海龍王前輩相助,卻沒想到居然會在此有機會見到雲軍師大人,忍不住想要結交,又怕大人事務繁忙不願相見,不得已方出此下策,冒昧之處,還望大人多多見諒!”
  這時,便聽見那楊文晟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楊兄客氣了!如今聖龍帝國的官員們不思進取,自以為關起門來、坐井觀天便能夠高枕無憂,殊不知治理國家便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白白的喪失了海上貿易的巨大利潤不說,更是將未來千百年戰略發展的巨大空間拱手送人,到日後在意識到的話只怕已經大局抵定,要想再作彌補便要付出百倍千倍萬倍的代價!”
  雲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自覺的抒發出了胸中的塊壘:
  “帝國重農輕商,早就不復時宜;而閉關自守更是危機四伏,令人不得不慨嘆!難得有楊兄這樣不為世俗所束縛,敢於沖破牢籠者,雲濟結交尚且來不及,又怎敢見怪?”
  “說得好!”
  少年順手一拍身邊的桌子,大聲贊同道:
  “草民心中十分贊同已故的孔宓所言,聖龍乃百戰之地,興則足以制天下,衰則為天下所制!伴隨著天下交通日益發達,海洋即將失去天塹的作用,神州的興盛,已經決非軍事經濟的強弱和王朝的更替如此簡單,更重要的是中原和異族的文明較量,因此若不能夠事可保持積極進取的狀態,一旦耽於酒色享樂,自以為天下太平便要馬放南山,便是整個神州覆滅的預兆。可恨,那聖龍的子民,卻滿足於寒窗苦讀獲取功名,滿足于薄田三分混個溫飽,滿足於現有疆土而天朝自居,長期以往大廈將傾,豈不危哉?”
  “痛快,想不到在這裏雲濟居然遇到知己!”
  年輕的風雨軍軍師頓時雙目一亮,大喜的說道:
  “兄臺所言,恰好道出了聖龍雖然千百年來以壓倒性的優勢雄視天下,卻最終逐漸衰弱,無法統合世界的根源!帝王們滿足於傳統的領土,官員們滿足於功名和享樂,百姓們滿足于薄田度日,商人們滿足於蠅頭小利和自向內鬥,開國之初的進取和尚武便在這自我滿足中消磨,又怎能和天下第一強國的現實相匹配,又怎能夠維系祖先的榮光?”
  “是啊,為今之計,便只有發展和培植出一群擁有敵國的財富、豐富的資源、旺盛的人脈而又眼光獨到、積極開拓的精英,他們應該敢於承受失敗的風險,同時勇於進行未知的開拓,追求巨大的利潤。
  楊文晟激動的說道:
  “涼國公通過戰爭債券和戰爭股票的發行,已經開始為這些傑出的人才提供了馳騁的空間,但是不夠,遠遠不夠,帝國的未來需要陸地的安全,更需要海洋的發展,神州未來的商人們不僅應該將目標關注到陸地的戰爭,還應該轉向海洋的征伐!”
  說著,少年便順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美酒,一飲而盡,這才郝然發現自己和雲濟說了這麼多時候的話,竟然還沒有請對方入座,當下滿面通紅的抱歉道:
  “不好意思,小弟每每說到激動便會忘形,怠慢怠慢!”
  “哈哈,名士風liu,英雄本色,無妨無妨!”
  雲濟不以為意的坦然入座,隨即便和那少年不約而同的放聲大笑起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15:11
第十一章、帝國宰相

  “奉宰相令,所有幫派、道觀、佛寺必須限日自行向所在轄區的官府匯報自己的產業、弟子人數和經營項目,違令者以叛逆罪論處!”
  誰也沒有想到,上任伊始的風雨,首先放的第一把火居然是針對武林。
  “給我砸!”
  光天化日之下,官府的差役如狼似虎般的湧入各大幫派經營的場子,乘機抖摟威風。對於風雨的這道命令,無論是喜歡風雨的還是討厭風雨的帝國官員們,都心照不宣有志一同的加以貫徹執行。
  反正所有仇恨的目標都已經集中在了這位如日中天的聖龍宰相涼國公的身上,各地的官員們也就樂得乘此機會對那些平日裏自恃甚高的江湖人物大大的勒索一番。
  “殺!”
  夜幕籠罩之下,被黑色夜行衣掩蓋著身份、隸屬于各方勢力的殺手也開始出動,間或還夾雜著彼此有恩怨的門派和黑白兩道的高手,或者是鏟除異己、擴張勢力,或者是借機了結恩怨,總之一時之間江湖上腥風血雨、刀光劍影,動蕩不已。
  夜霧便是其中的一個。
  當年在崆峒山上親眼目睹了恩師的慘死,早就對所謂的名門正派沒有半點好感,而收留了他的涼國公,卻猶如再生的父母,給了他地位、權力和力量,因此無論是從報恩還是報仇的角度,他都義不容辭的揮舞起殺戮的屠刀。
  刀片在暗夜裏揮舞,月色的反光更顯血腥的猙獰。
  鮮血在無聲的流暢,屍體的堆積將現場變成了人間的地獄。
  夜霧並不明白風雨的用意,不過他也無需明白,作為血衣衛忠心耿耿的死士,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接受命令然後完成任務。
  今天的襲擊針對的便是天子腳下的華山派。
  襲擊非常順利,大隊血衣衛在黑狼軍的配合下,將華山團團包圍,武林高手的武功,在受過嚴格軍旅培訓、配合默契的血衣衛的圍攻之下,損失慘重,轉眼便已經攻入了華山的核心所在。
  然而就在此時,夜霧如遭電擊,就仿佛整個身子都不屬於自己的了。
  紫色的衣衫,紫色的面紗,紫色的美人在山巒的峰巔,任憑清風的吹拂將衣角亂響的抖動,整個畫面便如同天上的仙子下到了凡間。
  夜霧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碰到袁仙子袁紫煙。
  而對于他的同僚來說,則是頭疼的發現天池劍宗的傳人,以及她身後跟著的那少林長老、武當掌門、丐幫幫主、綠林總瓢主等等在江湖上無一不是跺一跺腳都足以讓天下地動山搖的主兒,幾乎匯聚了江湖武林黑白兩道所有的重量級人物。
  “希望各位能夠給紫煙一個面子,並請轉告涼國公大人,小女子不日便將親自到訪,當面澄清誤會!”
  袁紫煙的聲音猶如山澗裏的清泉一般動聽,讓人感覺就仿佛聽到了天上人間的仙樂一樣舒暢。
  當然,如此客氣彬彬有禮的話語背後,卻是有著整個武林力量作為背書的支持。
  “撤退!”
  夜霧留戀的望了一望多少回夢中相見的伊人,掉頭便走同時下令撤退,即是害怕自己突然把持不住,也是因為魏廖曾經交待過遇到袁紫煙立刻避退的吩咐。
  頃刻間,氣勢洶洶的入侵者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原本應該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激戰,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開始,又莫名其妙的結束,快得幾乎讓人懷疑是否真實。
  “仙子,風雨瘋了!他難道真的要和整個江湖為敵嗎?”
  目送著血衣衛的遠去,一名丐幫的長老皺眉問道。
  這兩天,在風雨的宰相令頒布之後,天下草木皆兵,小幫派固然是度日如年,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幫派也感受到了動搖根基的威脅。
  所以,他實在不明白風雨的用意。
  盡管那位戰功顯赫的涼國公從來都對于獨立於朝廷之外的江湖並沒有好感,彼此之間也確實存在著一些沖突,但是這又如何?歷代的帝王將相不是從來都對于江湖武林即仇恨又無奈,即戒備又依賴嗎?
  這位丐幫長老的疑問,其實也代表了很多江湖人的迷惑。
  他們無法理解,風雨為什麼要如此四處樹敵,更無法理解難道風雨真的以為用這樣的手段便可以徹底鏟除武林嗎?
  “這就是風雨的高明之處?”
  袁紫煙淡淡的嘆息了一聲:
  “從經濟上削弱幫派,用武力打擊幫派,如果這麼下去的話,雖然不會根除武林,但是江湖的力量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將會衰弱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
  “這就是風雨的目的嗎?”
  丐幫幫主仇緒冷冷的問道。
  這似乎不合情理,畢竟江湖也是聖龍帝國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擁有著一支強大的捍衛帝國的力量,風雨這麼做雖然可以增強自身對於帝國的控制權,但是從另一方面講則無異於自廢武功,嚴重削弱了帝國民間反抗敵國的力量,從而等於將所有的責任和重壓都轉嫁給了官府——這,絕對不應該是精明的風雨所做出的決策。
  “這不是目的,而是開始!”
  袁紫煙注視著遠方正在逐漸撤退的風雨軍的人馬,幽幽的說道:
  “難道諸位還不清楚嗎?風雨是在逼迫我們去向他請求停戰,並且做出妥協!”
  “哼,想得美!”
  表現激烈的是峨嵋的掌門,巴蜀的傳統力量對於風雨軍虐待皇甫世家和試圖巴蜀涼州化的做法,一直都非常敵視,因此成為了和燕家並列的反風雨強硬派中心。
  “風雨雖然是帝國宰相,不過也不能夠如此胡作非為吧?他可以頒布宰相令,難道我們就不可以通過執政議會廢除他的命令?”
  比較冷靜的是武當派掌門,他立刻想到了通過官府的合法途徑反擊風雨。
  “不錯,我們的確可以這麼做!”
  袁紫煙苦笑著說道:
  “麻煩的是如今無論是皇上還是我們,對於憲政似乎遺漏了一個關鍵,更倒楣的是偏偏讓風雨發現了,而且還極其充分的在利用這個漏洞。
  “什麼意思?”
  脾氣急躁的綠林總瓢主不耐煩的問道。
  “憲政的程式,反駁宰相的程式,制約宰相執行行政指令的程式!”
  最先領悟到這一點的,卻是仇緒。和身旁那些年紀一大把根本無法理解憲政這個全新玩藝的掌門不同,年輕的丐幫幫主立刻看出其中的關鍵:
  “風雨是帝國宰相,所以有權對于日常的行政事務發出指令。當然,我們可以在執政議會上聯合議員否決宰相令,但是首先這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爭取足夠多數的議員,需要時間來提議召開,需要時間來討論通過;其次,也是更為糟糕的是,風雨還是三個行省的總督,他的勢力控制著高唐、巴蜀和涼州,並且還向外輻射,所以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提出否決案,將我們辛辛苦苦發動的反擊化於無形。縱然我們很幸運,令風雨沒有成功的擊退我們的反擊,但是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很久,宰相令的執行已經得到了實際的成效,即便最終我們勝利了,在現實方面我們也毫無半點收獲!”
  “奶奶個熊,照你這麼說,那豈不是拿這個龜兒子半點辦法都沒有了?乾脆,江湖上的朋友都聚集起來,殺了這個王八蛋,否則的話大夥都金盆洗手算了!”
  巴蜀的袍哥總會主頓時勃然大怒道。
  “事情還沒有這樣嚴重!”
  袁紫煙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各位放心,紫煙這就去見一見風雨,看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不可,太危險了!”
  仇緒急忙阻止道,話一出口這才發現自己太過於情急了,不由臉上一紅,幸好此刻在場的所有江湖豪雄都紛紛同意年輕的丐幫幫主的意見。
  “是啊,這風雨明擺著沒有按什麼好心眼,仙子您可不能去啊!”
  “風雨詭計多端,如今又明擺著和江湖的朋友作對,仙子此去恐怕太過于危險了!”
  “何必和這龜兒子羅嗦,叫我說大傢伙也別廢話了,先人板板的,一起跟著仙子把這王八蛋給剁了!”
  “就是,宰相了不起嗎?既然他不給咱們兄弟活路,說不得大家和他拼了!”
  一時之間,群情激昂,頗有一種星星之火即將燎原的氣勢。
  果然是俠以武犯禁!
  沒想到武林群雄如此輕易的激動起來,袁紫煙不由有些搖頭苦笑,趕緊說道:
  “各位,請聽紫煙一句,如今神州多難,實在不能夠再經受咱們自家的相互殘殺了!紫煙心意已決,咱們先禮後兵,先看看風雨究竟是何居心,到時候再作打算,若是他實在要把武林英雄們逼得走投無路,到時候袁紫煙的這把寶劍第一個出鞘!”
  “好!”
  “仙子,大傢伙都聽您的!”
  ……
  天池劍宗的威信,總算把江湖人物安撫下來。不過身旁的仇緒卻有些關切的注視著伊人,緊鎖著眉頭,低聲問道:
  “仙子,你真的要去見風雨?”
  “事情明擺著,風雨有備而來,這麼多武林英雄是肯本不可能和訓練精良的風雨軍作對,更何況大多數朋友都有家業,更不可能和朝廷為敵。所以,無論如何紫煙也必須作一次使者,將這場災禍給消彌掉!”
  袁紫煙也同樣低聲得說道:
  “放心吧,我不想信風雨會愚蠢到真的想要消滅武林和江湖,他這麼做一定另有目的,紫煙此去,便是要探知他的底牌,方才好有應對!我相信,風雨還不至於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對紫煙下手!”
  “那……,就清仙子多多珍重!”
  仇緒眼見無法勸阻,不由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多謝仇幫主關心,江湖上的事情還需要多勞仇幫主了!”
  “不敢!”
  在兩個同樣年輕同樣傑出的江湖兒女低聲的說話中,袁紫煙悄悄的離開了人群,走下山去,目標正是聖京城的涼國公府。
  “……一寸山河一寸血!神州故土,先祖心力,決不容有半分閃失;社稷安寧,關系萬代,亦無法有點滴疏忽!我等諸公,身居高位,執掌廟堂,更當妥善生前之事,莫負身後之名,以免怡笑後人、蒙羞父祖!今龐勛、一統教餘孽橫行於揚淮,安宇賊寇入侵我家園,呼蘭鐵騎更是肆虐于幽燕,孰可忍,孰不可忍!風雨提請各位藩鎮、王侯、大人,為復我河山,興我聖龍,當於即日起,整軍備馬,于滾滾沙場之上,建我勇士功勛,於浩蕩江河之中,揚我聖龍威名,擾我朝綱者誅!犯我山河者誅!窺我社稷者誅!”
  聖龍帝國權力中心所在的聖京城內,如今已經是政令所出赫赫有名的涼國公府第,如今正和城市的其他所有建築一樣,被夜色所籠罩。但是這裏沒有絲竹管弦的喧鬧,也不像平常百姓那般早就燈熄人睡,在昏暗的燭光下,已經高居帝國宰相的風雨正在神情專注的奮筆疾書,轉眼間洋洋萬言便已經躍然紙上。
  “夫人,你看我這篇檄文如何!”
  擱筆之後,滿意得身了一個懶腰,頗有些炫耀得對一旁的李中慧說道。
  “噓!”
  此刻的李氏家族鐵血女皇,風雨軍的主母,卻沒有往昔那般對於權力鬥爭的精明和投入,竟然伸出一根蔥般的纖纖玉指,擺在了紅紅可愛的嘴唇之上,小心的發出一聲“噓”,繼而便趕緊轉首,充滿著深情和疼愛的望著身邊搖籃裏正在熟睡的兩個繈褓中嬰兒,一臉的慈愛,猶如母親一般。
  “哦!”
  風雨訕訕得收回了伸著懶腰的手臂,突然之間感覺怪怪的,甚至還頗為有些吃著那孩子的醋。
  不過看見平日裏面對著那些手握重兵的將領、身居高位的重臣而權謀機變、精明幹練的李中慧,此時居然輕輕的哼著兒歌,哄著兩個孩子入睡,風雨的心裏頓時湧起了一股莫名的疼痛。
  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輕輕的攬上了妻子的柔腰,風雨默默的注視著在和華一針的談話中已經確信是自己孩子的這兩個脆弱的小生命,心裏面非常清楚妻子此刻內心的感受。
  緩緩的,妻子將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頭秀發隨著風飄動著,偶爾拂著面龐,風雨分明感覺到了懷中的伊人正在輕微的顫動,一種濃濃的憂傷彌漫在整個空間,當下不由更為用力的將妻子摟住,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言之中伴隨著時光飛逝……
  “主公!”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門外金岑急促的稟告聲打破了著難得的寂靜。
  “噓!”
  風雨和李中慧同時發出夾帶著一絲惱意的聲音,著實讓這位隨軍長史嚇了一跳。
  “主公,天池劍宗的袁仙子求見!”
  雖然風雨走出了房門,但是金岑還是驚魂未定,下意識的壓低了嗓音,輕輕的向年輕的涼國公匯報道。
  “哦?就說今天天色已晚,風雨身體不適已經入睡,請袁仙子明日再見!”
  風雨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嘴角泛起了淡淡的輕笑,下令道。
  “這個……不好吧!”
  金岑遲疑得試探著。
  畢竟袁紫煙背後所代表的勢力,是朝野的輿論主流,上至帝王下至草民,沒有人膽敢輕易怠慢。
  所以,隨軍長史實在無法明白,一向很謹慎的主公如今在出任帝國宰相根基尚未完全鞏固的當口,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天池劍宗的尊嚴和耐心。
  “沒關系,讓袁仙子也嘗一嘗等候的滋味吧!”
  風雨的笑容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說著,年輕的帝國宰相竟然真的掉轉身子,伸著懶腰,絲毫都不顧天池劍宗美麗的仙子此刻正在等待自己的現實,重新進入了房間。
  留下的只有隨軍長史的錯諤,以及如何應對袁紫煙的頭疼。
  ……
  “風雨軍少主的母親怎容受那牢獄之辱,妾身並不反對夫君營救明月妹妹,而戰爭也確實是轉移國人視線的最佳方法,但是……”
  當風雨重新回到書房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不在了,只有妻子正在燭光下凝神沉思,眼見風雨回來,便起身說道:
  “但是,有幾個疑問還需夫君指點!”
  “洗耳恭聽!”
  風雨微笑著,示意妻子繼續。
  “首先,夫君的目標究竟是哪一處?北方的呼蘭人氣勢洶洶,龐勛的餘孽勾結一統教陰魂不散,安宇人有麥堅艦隊作為後盾,純粹是麥堅人的先鋒,在江河海洋上作戰,夫君可有把握?那燕家軍心懷不滿,氣勢洶洶,夫君又如何平復?夫君需要明白,如果不能夠取得巨大的勝利,妄自發動戰爭的後果,只能夠是作繭自縛!”
  李中慧一邊在房間裏踱步,一邊皺眉說道:
  “如果夫君出兵幽燕,倒是正合燕家軍的心意,對於平息國人的懷疑和指責大有幫助,但是呼蘭帝國國力強大,軍力鼎盛,決不是可以輕啟戰端的對象,更何況我們的後院還有龐勛、一統教和安宇甚至是麥堅人的牽制,一個不好便是窮兵黷武的笑料!
  “如果夫君出兵揚淮或者江南,雖然符合先弱後強、先內後外的用兵之道,但是那燕家軍豈肯罷休?萬一突然兵變,恐怕立刻便會危及社稷安寧!
  “尤其是出兵楊淮,夫君不怕背上一個勇於內戰怯於外爭的罵名,徒然落下話柄?而且妾身以為無論是北方的呼蘭還是南方的安宇甚至是麥堅,恐怕都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到時候四面受地,我軍必然十面楚歌!
  “若是出兵江南,雖然可以打著收復失地的大名,無人敢於明著對抗,但是和涼州距離太遠鞭長莫及不說,水陸作戰完全不同、南北兩地水土不服,都是兵家大忌,而揚淮和河北潛在的動亂恐怕也是致命的威脅!”
  “說得好!夫人果然不愧是女中諸葛!”
  風雨卻仿佛胸有成竹,在恭維了妻子一句之後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這東部四處的紛亂確實相互呼應,成為了神州安寧的一個巨大的憂患,但是如果妥善處理,只要擊破一處,其他兩處何嘗不是迎刃而解!別忘了,如今我,你的夫君,不再是區區一個地方的諸侯,而是帝國的宰相,完全可以打出尊王攘夷的大旗!”
  “尊王攘夷?”
  李中慧若有所思的重復了一句,明亮的雙眸迷惑的望著自己的丈夫。
  “不錯,正是尊王攘夷!在這個大名義之下,整個帝國的諸侯都必須接受我的號令,所以接下來的作戰不再是風雨軍的孤軍作戰,而是整個帝國對抗外敵的戰爭!”
  風雨傲然說道,這也正是他不惜退讓支持蕭劍秋推行憲政的目的所在——振興聖龍的任務單單憑借一個涼州是遠遠不夠的,唯有調動起整個帝國的力量,方才有可能實現。
  “那麼夫君準備怎麼如何處置?”
  李中慧很快便恢復了波瀾不驚的鎮靜,淡淡的詢問道。
  “我將調派燕家軍南下,對付龐勛,夫人以為如何?”
  風雨仿佛考驗一般的問道。
  “如此一來,燕家軍便會遠離自己的根本之地,成為無水之魚,失去了作亂的資本,而且還可以借助燕家的刀槍來對付龐勛這些叛賊,一舉兩得,的確是不錯的選擇!”
  李中慧點了點頭,在表示了贊同的意見之後,隨即毫不留情的冷笑著,略帶著嘲諷的語氣質問道:
  “問題是燕家軍會如此聽話嗎?如果讓他們立刻北伐,那妾身倒是相信,但是南下對付同為聖龍人的龐勛,夫君認為他們會答應嗎?當然,夫君完全可以藉口他們不聽朝廷號令來剿滅,但是別忘了,他們的北方可正有著數十萬呼蘭大軍虎視眈眈,和燕家內戰的結果便是引狼入室、兵戈連連,夫君承擔得了這麼大的風險嗎?如果承擔得了的話,也就不必現在為了避免和燕家軍徹底決裂而頗費周折了!”
  “不錯,基本上的確如此!說起來都是那拓拔山崎自作聰明惹得禍!”
  風雨苦笑著嘆道,心裏說不出的別扭。
  風雨軍自大敗燕家軍以來,主力不是南下巴蜀,便是東進聖京,如今留守在玉門關作為機動力量的統帥便是秋風軍副統領,拓拔家族拓拔山崎。
  由於中原局勢微妙,風雨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重新劃分帝國權力格局的鬥爭中去,偏遠的玉門關和玉門關之外的西域也就暫時被忽略,基本上全權委託拓拔山崎處理,這也算是作為拓拔家族全力支持風雨軍的報答。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畏懼和呼蘭大軍作戰,又處於討好秋裏的考慮,拓拔山崎居然坐看著呼蘭人將和秋裏的岳丈善鄯王結仇的哈爾裏克汗抓走,這件事情在西域影響甚大,雖然哈爾裏克汗不是什麼好東西,卻畢竟是投靠風雨軍旗下的附庸,風雨軍這種袖手旁觀,自然便在政治上大大失分,也表露出自身力量不足,無法和呼蘭人抗衡的窘狀,以至於張仲堅不費吹灰之力便乘此機會重新奪回了對西域的絕對控制權,而且還逼得風雨不得不將主力調回北方防備,打亂了原本大好的戰略形勢,到如今面對東北部呼蘭人的威脅,一時之間便有了兵力捉襟見肘的感覺。
  “既然如此,那麼夫君……”
  李中慧也明白風雨不會如此愚蠢和輕率,當下倒是很有耐心的等候著風雨的解釋。
  “調動燕家軍確實是一步我自己也沒有太大把握的冒險之舉,甚至可以說在進一步的觸怒著這支軍隊……”
  贊同著妻子的風雨信手彈了彈身邊的案幾,突然神秘兮兮的說道:
  “但是如果只是暫時的調動呢?你認為在我推薦張兆為河北總督,並且和盤托出一個一年之中包括收復幽燕在內的整個平定神州的計劃之後,他會否幫我暫時彈壓一下燕家軍的情緒,聽從朝廷的號令?”
  “這個倒是可以辦到!”
  李中慧認真想了一想,方才點頭道:
  “張兆這個人倒不是太看重名利權位,如果能夠說服他暫時調動燕家軍是為了很快收復幽燕的話,他應該可以答應。而憑借著他在燕家軍的威望和號召力,這一點也並非不可能辦到。問題是,這只能夠是權宜之計,張兆的彈壓最多不會超過兩個月,兩個月之後,這座被強行壓制的火山如果沒有更好的疏導方法的話,勢必會以更為激烈的方式噴發,到時候夫君又如何應對?”
  “不需要兩個月,一個月!調動燕家軍不過是迷惑敵人的一個手段,一個月,只需要一個月,我便會帶給神州一個鼓舞人心、朝野振奮的巨大勝利!勝利者是不會有人指責的!而到時候這四個環環相扣的隱患至少便會被解開一個,甚至兩個,剩下的幾個也就不再有那麼麻煩了!”
  在李中慧迷惑的目光中,風雨的眼神充滿著自信和飛揚。
  “難道夫君的雷霆一擊不是為了對付龐勛?”
  李中慧仿佛自言自語的說道。
  “哈哈,龐勛不過是跳樑小丑,自從失去了聖京之後,早就不足掛齒,我的重拳豈會浪費在他的身上?”
  風雨大笑起來,頗為得意的舉起了自己的右拳,在燭光下審視起來。
  下集預告:
  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風雨在從容不迫中,發動了對東部呼蘭帝國、龐勛餘孽、安宇浪人和西南半島交趾叛亂者的全面而淩厲的攻擊,一時之間戰雲密佈,擂鼓陣陣,金戈鐵馬,塵土飛揚。
  誰也分不清是窮兵黷武,還是胸有成竹。
  江湖上恩怨一笑而泯!
  血衣衛借助著風雨的權勢,對于江湖武林得磨刀霍霍,終於換來了天池劍宗和風雨軍之間的合作與妥協,共同上演了一曲天下最大的騙局。
  誰也道不明,那相笑甚歡的背後未來是琴瑟和諧還是刀光劍影。
  唯有商場永恆著利益!
  雲濟萬沒有想到,聖龍的院外集團在帝國憲政推行之初便如此快的形成,高鳳陽、楊文晟這些官方和民間的巨賈們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支持和投資著風雨軍的戰爭債券和戰爭股票,甚至影響到了帝國的最高決策。
  誰也說不上,這個新興階層的崛起,給這個古老帝國帶來的究竟是福還是禍。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13
第二部 第六集 激戰幽州

第一章、夏季攻勢

  撲面的熱浪幾乎可以將人薰成烤肉,窒息的高壓阻塞了呼吸的暢通,發燙的盔甲在烈日之下裊裊生煙,疲憊的行伍前進在異國的土壤。
  歡迎李逸如返回印月半島的儀式和涼城歡迎英雄凱旋的盛典一樣隆重,無論是風雨軍的高級將領,還是風雨軍的盟友,以及阿育王朝的高官們,都十分願意借此機會向這位半島實際的主宰者示好,但是見鬼的天氣顯然將歡樂的氣氛大打折扣——無論是歡迎者還是被歡迎者,都有些精神萎靡,身體疲憊。
  “為什麼沒有看見阿育王,難道他不知道本督今天回來嗎?還是他打心底裏依舊存在著和帝國對抗到底的頑固,以至於用這樣的行動來向本督示威?”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以冷靜著稱的年輕征服者,不知道是由於天氣的折磨還是其他的緣故,尚未下馬便已經大發雷霆,藉口則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印月半島名義上的統治者阿育王居然沒有來迎接。
  “這個……”
  韋朗達有些喏諾的應承著,偷眼旁觀著少年的神色,心中七上八下。
  雖然很得意自己的視時務,也喜歡炫耀自己儼然成為了遠征軍總督跟前紅人的事實,但是被紛紛噤若寒蟬的同僚們推到了臺前,面對著少年的憤怒,以及伴隨著少年憤怒而來的那些遠征軍將士們如狼似虎的眼神,卻實在不是這位曾經阿育王朝的名臣,如今則成為遠征軍可靠盟友的阿育王朝現任宰相所願意的。
  更為重要的是,韋朗達實在揣度不透李逸如心中的真實想法。
  在他的認識中,這位連二十歲都沒有到的小傢伙,絕對不是那種喜怒形於色的人——面如寒冰般冷酷,胸有山川般城府,這才是李逸如真正令人畏懼的地方。因此,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為了繁文縟節或者面子問題而小題大做,真正厲害的報復必然是在不動聲色中實施。
  由此可見,李逸如今天的反應絕對不符合邏輯,這種反常的表現背後必然隱藏著更為深層次的戰略或者政治意圖,一時之間無法領會的韋朗達,與其說是害怕自己出頭惹得少年憤怒,倒不如說更為擔心自己沒有默契配合少年的表演而失去寵信。
  “尊敬的總督大人,首先阿育王陛下乃是一國之君,如今又和偉大的聖龍帝國捐棄了前嫌,就禮節而言,無論身份地位似乎都沒有遠離自己的皇宮前來迎接您的必須,也有違天朝上國的風範吧;更何況陛下事實上的確千里迢迢前來恭候大人,只不過是由於身體不適,這才在前天臨時決定返回皇宮休養,絕對沒有半點怠慢大人的意思!”
  幸好,讓以俊傑自詡的韋朗達大大松了一口氣的是,這個世界上總是有著太多強自出頭的傻瓜,因此就在他猶猶豫豫之際,身後便出現了一個自命忠君愛國的白癡,慷慨凜然的替自己回答了征服者的質問。
  “身體不適?我看是因為那位美麗的金姬夫人不耐酷熱的天氣吧?”
  少年根本就沒有興趣和戰敗國的官員理論,而且睿智的推理也一針見血的道出了事情的本質——阿育王過分溺愛他的寵妃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事實上即便是最忠誠的官員,對於那個指手畫腳阻礙了如波拉斯王公、巴巴比郡王這樣的名將在戰場的發揮,以至於令自己的王國一敗塗地的罪魁禍首,也都是頗有微詞。
  於是,在少年幾乎可以說是絕對事實的揭露下,當然更重要的是驚心于少年那雙幾乎洞穿人心的淩厲眼神的掃視,所有的官員頓時啞口無聲,低下了腦袋。
  “勇士的榮譽絕對不允許玷污,帝國的尊嚴更需要用鮮血來維護!”
  如今印月半島實際的主宰者抬著高傲的頭顱,用只有勝利者才能夠發出的飛揚之音,近乎于宣戰般的說道:
  “風雨大人統治下的聖龍帝國,將不再是那個追求虛偽的面子和所謂天朝的禮節,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容忍出爾反爾、陽奉陰違和腳踏兩只船的所謂道德君子,他將以雷霆的手段來捍衛自己的榮譽尊嚴和利益!我遺憾,同時更震驚阿育王的行為,帝國絕對不能夠容忍他的屬邦為了一個女人而怠慢他的官員,這是一種褻du,一種侮辱,一種宣戰,所以,我代表著帝國,做出的回應只有一個,那就是戰爭!”
  在令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少年滿懷著激動和憤怒,用極快的語速道出了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隨後便拂袖而去,扔在背後的是一大群不知所措,懷疑自己視覺和聽覺,兀自在確認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確的官員,其中也包括了遠征軍的部下。
  不同的是,阿育王朝的官員們,感到了天昏地暗,就仿佛面臨著人世間毀滅性的災難,而遠征軍那一批武將倒是滿懷著興奮,在主帥的宣言之後,口哨聲四起,閃閃發亮的刀劍相繼從鞘中解脫,奔放著熱情和活力,反射著殺氣與震懾——這樣的行動顯然更加進一步的加劇了阿育王朝官員們的驚恐。
  戰爭!
  烏黑的戰雲迅速的飄來!
  在這片經歷了數百年群國林立的爭鬥和遠征軍橫掃南北的決戰之後,原本似乎已經到來的和平再次被戰爭的陰霾所籠罩。
  盡管這個和平是在刀劍和單方面的屈辱中形成的,但是眼看和平要被戰爭取代的時候,人們還是情不自禁的驚恐和慌亂。
  “勇士的榮譽絕對不允許玷污,帝國的尊嚴更需要用鮮血來維護!”
  ——李逸如的話,在印月半島之上引起了不同的反應。
  聖龍帝國的士兵為之歡呼雀躍,大國的榮譽感和民族的驕傲,以及戰士對於自身價值體現的渴望,顯然讓他們十分樂意拿起刀槍,增添一些日後向兒孫們吹噓炫耀的談資,因此少年的話無疑成為了一注興奮劑,英雄的膽大妄為和強者的唯我獨尊,令部下們與榮有焉,紛紛效仿,以至於這句脫口而出的話很快便傳遍整個軍營,被人們津津樂道,成了象徵著聖龍帝國強大和威嚴的頗具震懾力的名句。
  遠征軍的其他將士們也十分積極,從戰爭中獲取的巨大利益,讓這些在生死之間搏鬥、視危險如無物的男兒們,並不介意死亡的威脅,反而興致勃勃於這種弱肉強食的遊戲,戰爭的信號在他們而言,似乎變成了財富、榮譽和機會的代名詞,出人頭地的渴望和對於統帥能夠帶領自己獲取戰爭勝利的強大信心,令他們勇氣倍增,慷慨激昂。
  至於遠征軍的外交盟友們——錫克教的長老和大食帝國的君臣們,不免有些患得患失,即希望乘火打劫,在遠征軍和阿育王朝的再次戰爭中漁利,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收益,同時又有些擔憂和害怕遠征軍的力量進一步壯大,導致整個印月半島政治格局的力量嚴重失衡,最終損害到自身的利益。
  阿育王朝的官員們則顯然十分沮喪,他們一方面惱火於那個嬌揉做作的女人,一方面則為即將到來的戰爭憂心忡忡,連續的戰敗讓他們失去了信心,對於那個可怕的少年和他麾下連續作戰頻頻捷報的軍隊,他們都有著極為入骨的恐懼,更別提那個少年及其軍隊的背後,尚有一個龐大的帝國和目前已經成為那個帝國主宰者的統帥——正是後者在他尚是帝國一個地區的藩鎮時發動了那場戰爭,令原本在半島自以為天下無敵的阿育王朝的官員和將軍們明白了什麼叫做天外有天的道理。
  於是,在這場權力格局中的弱者不得不遵循歷史的必然規律,尋找另一個強者以便自己在夾縫中生存,這另一個強者無疑麥堅最為適合。只不過對於麥堅艦隊來說,他們也有著自己的煩惱,畢竟他們主宰的僅僅是海洋,面對遼闊的陸地和陸地之上那支鬥志昂揚連戰連捷的軍隊,他們有著自己的利益考慮和出於老成的謹慎。
  由於先前李逸如渡過日河月河實施的那場龐大的軍事行動,已經讓麥堅艦隊顏面丟盡,同時也體驗到了那個少年天才般的戰爭才華,而李逸如身後的帝國和他的主公風雨,也牽扯著麥堅這個海洋霸主太多的事關整個世界的戰略佈局,因此謹慎和考慮,在如今的情況下便演變成了太多的小心和一些過分的敏感,導致了他們努力嘗試著用武力來製造聲勢,威嚇聖龍帝國的遠征軍,同時卻在暗地裏偷偷的派遣使者,試圖用外交的途徑將這場不符合國家利益的戰爭消彌於無形。
  就這樣,在六、七月炎熱的夏季,印月半島上一方面劍拔弩張、金戈鐵馬,一方面則不停的來往著各方的使者,出於各自不同的利益考慮,出臺了各種各樣的幕後方案和建議,為了避免戰爭和維護自身利益而做著最後的努力。
  遠征軍的總督府幽靜而且威嚴。
  昔日阿育王朝的行宮,如今已經成為征服者發號施令的中樞,即便是遙遠的王都以及四周的國君,也不得不在大軍強大的戰力面前低下驕傲的頭顱。
  在世界的政治格局中,縱橫貫穿始終的便是赤裸裸的叢林原則,和平的橄欖枝永遠只有在實力的樹幹上發芽!
  冷眼旁觀著一批又一批被拒之門外的使者,李逸如,印月半島有史以來最年輕同時也是最強大的征服者,嘴角邊泛起了一絲無情的冷笑。
  “你瘋了嗎?”
  一道憤怒的質問從身後傳來。
  李逸如根本不用回頭,便知道對方是誰。
  如果說在這個半島之上還有誰敢用如此的口氣和自己說話,那麼就只有一個人——赤獅軍副統領趙亮。
  這是一個從倫玉關便開始追隨風雨的沙場宿將。由一個普通的士兵成長為如今的風雨軍高級將領的趙亮,和風雨軍太多燦爛的將星相比起來,也許沒有太過於絢麗的才華,但是年輕的朝氣、成熟的穩重和顧全大局的淡泊,這些似乎自相矛盾的特點,卻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如此完美的綜合。
  李逸如很清楚,自己得以名鎮天下的大捷,完全是在趙亮的相助下方才得以實現——如果沒有趙亮甘心讓資歷不深地位同等的自己指揮大軍,如果不是趙亮苦心支撐著主力南下的占領地和麥堅艦隊周旋,如果不是趙亮艱難經營後方作為大軍的根據地,那麼自己在印月半島的偉大勝利,自己在聖龍帝國的無限風光,都將成為鏡花水月一般的空幻。
  因此,李逸如在印月半島可以不給任何人面子,卻不得不尊重這位在風雨軍中資歷比自己深太多的兄長般的戰友。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年輕的聖龍帝國的印月總督緩緩的轉身,面帶著溫和的微笑,無奈的說道:
  “趙兄何必如此急躁!”
  “何必如此急躁?”
  趙亮揚了揚眉,有些惱火的說道:
  “你知不知道對於遠征軍來說,印月半島六、七月的天氣意味著什麼?你知不知道在你偉大的勝利背後,遠征軍的損傷有多大?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麼一次負氣,讓整個占領區恢復元氣的所有政治軍事經濟和外交的努力都面臨著完全化作泡影的危險?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形勢這樣的地區,以一支這樣疲憊的軍隊進行這樣的作戰,將使得遠征軍上下十多萬戰士們面對著怎樣的風險?”
  “我都知道,但是印月半島永遠都只是風雨大人全盤戰略的一個棋子,必要的時候甚至全盤放棄都可以,因此無論怎樣的犧牲,只要能夠配合風雨大人的計劃,那麼逸如都決不會猶豫!”
  李逸如苦笑著說道。
  “什麼意思?”
  趙亮呆了一呆,風雨這個神話般的名字,顯然對他起了作用。
  “從長遠來說,風雨大人希望我們奪取印月半島的出海口,而從目前階段來說,風雨大人也需要我們牽制住麥堅艦隊的兵力!”
  李逸如的嘴角邊泛起了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
  “所以,我這一次的主要目標並非阿育王,而是——麥堅艦隊,當然……,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並不介意給阿育王朝再一次猛烈的打擊,擾亂那些心有不甘的印月人暗中正在進行的恢復實力洗雪恥辱的準備!”
  “可是……”
  趙亮微微皺了皺眉,說道:
  “你如此大張聲勢,難道不怕到時候騎虎難下嗎?這簡直就是在玩火!”
  “玩火?”
  李逸如自嘲的笑道:
  “人生一世,又何嘗不是在一直玩火?不是在絢爛的火焰中涅磐,便是在熊熊的烈火中灰燼!”
  “我說不過你,但是接下來你準備如何把這出戲唱下去?”
  趙亮搖了搖頭,明智的中斷了顯然無法獲勝的機鋒,轉到了正題上來。
  “我準備這樣,派吉牙思兄弟率兵囤駐月河的渡口,一方面擺出即將渡河攻打居薩羅城進展王都的架勢,迫使阿育王不得不向麥堅艦隊求助;另一方面利用夏季河道多變的時機築堤蓄水,同時,讓迦嵐王子統率騎兵進逼日河的東北出海口。這兒,不錯就是這兒,你看,這簡直就是一個天賜的寶地,只要把麥堅艦隊引過來兩頭一紮,便是個完美得無法再完美的口袋,說實在我還真的希望麥堅人快點過來干涉。”
  李逸如手指著軍用的沙盤,在他手指的方向,恰恰是日河河道的一個拐彎處,兩頭狹窄中間寬闊,的確是一個設伏的好地點。
  而此刻的少年,顯然從中看出了巨大的戰機,兩眼投射著光芒,劍眉飛揚,自信滿滿的繼續說道:
  “毫無疑問,如此一來,我軍便占據了絕對的主動。如果麥堅艦隊出兵幫助阿育王,我軍則抄其後路,將之徹底堵塞在內河之中,完成主公讓我們牽制麥堅艦隊的任務,甚至可以尋機決堤,重創其軍;如果麥堅艦隊不顧阿育王,那麼我軍便增加了威逼阿育王的籌碼,迫使其做出更大的讓步,同樣大大打擊麥堅在印月半島的利益,同樣迫使其不得不增兵!趙兄以為如何?”
  “此計甚好!”
  趙亮沉思片刻之後,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之後,補充說道:
  “我建議督促尼、丹、錫三國加大對印月東北行省的滲透,這些地區原本便是答應給他們的,正好借此機會利用他們的兵力來進一步給阿育王和麥堅人施壓;此外,我們還應該注重戰機,爭取和打通緬邦的道路,如此一來則遠征軍便和中原形成了一個牢固的勢力圈,有利於我軍加強對印月半島的控制!”
  “哈哈,英雄所見略同!”
  李逸如大笑起來:
  “逸如也正是如此想!外交方面阿育王那裏讓韋朗達多多活動,他是親聖龍派的代表,印月的鷹派和麥堅人對他恨之入骨,因此他一定會賣力為我們做事的!而麥堅人那裏我看就讓我們可愛的伊弗大人去做,畢竟他們都是源自西大陸,相信異地相逢,應該會有不少的共同語言吧?”
  說著,少年的臉上浮現了壞壞的笑容——伊弗,這個在遠征印月時被自己一時心血來潮收留的幕僚,最近一段日子未免太好過了,聽說竟然還試圖要在印月半島宣傳他們西大陸的什麼基督教,結果和高唐的喇嘛們產生了不小的矛盾,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正好借此機會打發這個活寶和他的同胞去談判,也算是人盡其用吧!
  “可是……”
  趙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皺眉詢問道:
  “如此一來,我們的動作未免太大,恐怕必然會引起大食帝國、大陸諸公國和旁遮普邦的錫克教的猜忌,應該也要盡早派人前去聯系說明才好!”
  “他們?”
  李逸如揚了揚眉,其他幾處也就罷了,一提到錫克教就讓他想起了辛娜,這個女人在聖龍的所作所為實在太可惡了,竟然硬生生的將塔絲郡主脫離了自己的控制,還給她找了秋裏這個保護傘,這筆帳遲早得算!
  “報!”
  正當李逸如想說什麼的時候,突然一名親兵快步來到了門口,稟告道:
  “總督大人,辛娜小姐和一位自稱塔絲郡主的女子前來求見!”
  “哦?”
  沒想到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李逸如不由愣了一愣,呆了半響方才緩緩道:
  “有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14
第二章、西南半島

 同樣是遠征軍,同樣是征服者,西南半島的雅龍狀況顯然十分不好。
  殘破的軍旗在空中飄舞,硝煙的味道彌散於四周,盔甲之上血衣斑斑,沙場餘生的勇士三三兩兩、七倒八歪的坐倒在地上。
  頭纏著已經被血污和塵土染成黑色的紗布,任憑斷臂的衣袖無力的晃動,獨臂用力的按著腰間的寶劍,雅龍沮喪的巡視著自己的軍隊,懊喪和自責充塞於心頭。
  “呵呵,年輕人怎能碰到一點挫折便如此泄氣?”
  正在這時,一道和氣親切的蒼老聲音遠遠的傳來。
  “阮校尉!”
  雅龍回首一看,來的是一個雙鬢微白有些發福的中年大叔,不是別人,乃是負責這次南征軍後勤的阮輝華,當下高興的招呼了一聲。
  雖然和阮輝華隸屬不同的系統,不過由於阮輝華以前一直在涼州協助高鳳陽,和當時擔任軒轅軍校學生軍副指揮使的雅龍便多有接觸,如今更是因為負責著整個南征軍的後勤供應,因此彼此非常熟悉。
  “哈哈,男兒自當千錘百煉成精鋼,如此一點小挫折便垂頭喪氣,可不是我認識的雅龍將軍啊!”
  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樂呵呵的阮輝華顯然給人一種長者的寬厚與開朗的感覺。
  “雅龍無能,致使敗軍辱命,此次失利自當一人承擔全部責任,致使辜負了涼國公和蒙璿將軍的信任,更令無數將士埋骨異鄉,實在是百死莫贖!”
  雅龍心情低落的說道,很久沒有梳理的臉,因為滿是胡須而顯得格外落魄。
  “此言差矣!”
  阮輝華斷然棒喝道:
  “人生哪有一帆風順之理?即便是涼國公大人,也有敗走居薩羅城的時候,雅龍將軍如果因此而一蹶不振,這才是真正辜負了涼國公大人和蒙璿將軍的信任,辜負了無數將士的犧牲!”
  “阮大人教訓的是!”
  雅龍滿臉通紅的作揖,不過眉宇之間卻依舊愁緒不展。
  “這是蒙璿將軍給大人的信!”
  阮輝華搖了搖頭。作為一個過來人,他自然清楚失敗對於一個積極上進的年輕人有著多麼可怕的影響,這將是一把犀利的雙刃劍,可能會讓人浴火重生,在涅磐中升華;也有可能消磨了年輕的銳氣,在隨波逐流中沉淪。
  因此,當阮輝華將信交給雅龍的時候,心情也隨著緊緊注視雅龍面部表情的視線而上下起伏。
  “啊!”
  竹筒中卷起的紙張緩緩打開,雅龍發出了一聲驚呼。
  阮輝華聞聲湊上前一看,也不由一愣。
  確切的說,這不是信,而是畫。
  一朵梅花正在傲人的綻放,一柄寶劍散發著寒骨的鋒芒。
  偌大的宣紙,全然被這一朵梅、一柄劍所占據。
  畫工很簡陋,但是畫意卻非常明顯——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蒙將軍!”
  雅龍趕緊仰首向天,然而兩行熱淚還是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蒙璿的用意十分明顯,那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便是在南征右路軍遭遇了如此慘敗之後,依然對雅龍信任有加,不僅沒有臨陣換將,相反卻加以激勵。
  這樣的行動,自然讓雅龍感激涕零。
  “有時候,磨難恰恰便是人生無法估量的財富!好好珍惜吧,你應該很慶幸,能夠身處于一個施展才華包容失敗的陣營!”
  一旁的阮輝華低聲說道:
  “三軍將士的眼睛永遠都盯著自己的主帥,振作起來,報答蒙將軍的,只有那輝煌的勝利!”
  “多謝大人指點!”
  雅龍趕緊彎身行禮,真誠的說道。
  “莫要如此,其實還有兩個人你得真正的感謝!”
  阮輝華溫厚的笑了一笑,正在雅龍迷惑之際,伴隨著一陣清脆的掌聲,略帶著調侃的聲音穿入耳際:
  “好極了,只要表弟你能夠重新振奮,桓炎相信這區區交趾,又豈是我們雅龍大將軍的對手?”
  “哈哈,我可還等著重返王都享受那華麗的盛宴呢!”
  循聲望去,卻見兩個年輕人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
  前者一身戎裝,清秀俊朗,正是南征右路軍的參軍大人桓炎;另一個又瘦又長,一身儒士打扮,卻是南征右路軍的書記官江葦。
  原來兩人這幾天眼見著雅龍因為軍事上的失利而鬱鬱寡歡,又擔心身在大理的南政軍主帥蒙璿為此怪責雅龍,因此早就暗中焦急,私下裏費了不少周折力氣,幸好阮輝華押送糧草到來,也帶來了蒙璿的意思,這才大大的送了一口氣。
  “哈哈,放心吧!雅龍定當奪回交趾,不負各位的厚望!”
  望著這兩個部下,雅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堅定的說道。
  一時之間,三個人五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咳咳,各位不會是要過河才橋吧!”
  旁觀著三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意氣飛揚的行為,阮輝華也自覺年輕了不少,不由得開起了玩笑。
  “嘻嘻,怎敢忘了阮大叔,您可是咱們的衣食父母啊!”
  江葦嬉笑著說道。
  “臭小子,我很老了嗎?”
  重重的賞了書記官一下老拳,阮輝華正色說道:
  “現在巴蜀由梅文俊總督和朱大壽統領坐鎮,大理由蒙璿將軍坐鎮,後方基本上很穩定,物資也將源源不斷的運送而來,這一點阮某可以性命擔保,剩下的便是你們在前方的作戰了。”
  “請阮校尉放心,雖然炎熱的夏季確實不利於遠征軍作戰,不過如今敵我形勢分明,只要有充足的物資保障,雅龍自信能夠在一月之內收復失地,剿滅亂軍!”
  雅龍急忙抱拳說道。
  “如此最好,蒙璿將軍還要在下傳給你一句話,涼國公大人本就希望西南半島在夏季發動一場猛烈的攻勢,所以重新控制交趾不僅是右路軍自己的責任,也事關涼國公大人的全局戰略,屆時大理的中路軍和緬邦的左路軍都將全力配合將軍的反攻,同時海上恐怕也會有朋友的相助,希望將軍一定要把握好時機!”
  阮輝華低聲說道。
  “如此……”
  雅龍三人彼此對望了一眼。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初,出於軍人的自尊,自認為平定交趾是份內事的他們並不很樂意看到友軍的插手,不過很快便發覺阮輝華言外的深意——風雨真的在準備進行一場龐大的戰爭。
  “大叔,再多透露一些吧!”
  桓炎厚著臉皮說道。軍人對於戰爭本能的敏感,讓他開始感到了熱血的沸騰,和風雲際會、書寫歷史的激動。
  “呵呵,我可只不過是小小的後勤官而已,你們問錯對象了!”
  此刻滿臉堆笑的阮輝華,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店老闆,眼中滿是狡黠。
  “大叔啊,說不知道您一手掌握著整個西南的物質供應,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您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一邊的江葦急忙拍起了馬屁,雅龍也流露出了大感興趣的眼神。
  “咳咳,洩漏軍機可是大罪啊!”
  阮輝華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慢悠悠的吊起三個年輕人的胃口,直到三人又是捶胸又是拍背的伺候好一陣之後,方才不情不願神秘兮兮的透露了一句:
  “告訴你們吧,現在咱們的雲濟軍師已經來到了西南,此刻恐怕正在麥堅人的戰艦上談判呢!”
  “啊,真的嗎?”
  雅龍眼睛一亮,這可是一個好消息,畢竟這一次的失敗很大程度上便是在麥堅人強大的炮火之下吃了大虧。
  已經逐漸成熟起來的雅龍,雖然心中有著強烈的和麥堅人較量雪恥的yu望,卻早沒有了一般軍人那種為了面子不惜犧牲蠻幹的沖動,而且更是通過這次教訓懂得了有很多勝負的關鍵往往在於戰場之外,靈活的拉攏分裂敵人也是戰略的重要步驟,因此對於如果能夠避免和麥堅人接戰以減少傷亡,還是非常高興的。
  唯一讓雅龍感到惱火的是,阮輝華說了這一句話之後,竟然又賣起了關子,一點都沒有剛才溫厚長者的風範,倒像是一個十足的奸商,擺明著是要敲詐自己。
  就在右路軍摩拳擦掌準備在戰場上洗雪前恥之際,大理的南征軍統帥府中表面上卻是一片風平浪靜,根本不見半絲緊張。
  “陳全,交趾陳族前任族長陳設之子,為人病弱,不惜刀劍,平日行事低調,因此在陳設被殺之後繼任陳族族長,卻不料此人暗地裏與交趾亡國公主密謀,在右路軍出征之際發動叛亂,將大軍逐出王都,直接導致我軍五月的交趾慘敗!”
  帥府之內,蒙璿翻開了張文彬遞給自己的卷軸,上面赫然列舉著陳全,這個看來微不足道,事實上卻一舉改變了交趾王國政治格局進而影響了整個西南半島的關鍵人物,從出生至今,包括幾時說話幾時走路幾時讀書在內的一切生活細節。
  “張大人辛苦了!”
  美麗的少女臉上泛起了一絲陽光的笑容。
  身為三軍統帥,蒙璿自然知道情報對於勝負的重要,因此十分滿意張文彬的成果,同時心中也暗自震驚於血衣衛強大的效率。
  “將軍過獎!”
  裹在黑色之中的情報官不動聲色的微微頷首:
  “血衣衛主要負責提供情報,此次雖然只是交趾一隅作亂,但是事情牽涉範圍十分之大,屆時恐怕還得請蒙將軍加以援手!”
  說著,張文彬心中卻是嘆了一口氣。
  本來,西南半島平定之日,便是張文彬離開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前往涼州開辟平淡安寧生活的開始,可惜事與願違,交趾的叛亂大大滯緩了他的行程,憑借著多年的經驗,血衣衛資深的情報官敏銳的嗅覺到了叛亂背後一場更為錯綜復雜的秘密戰線的鬥爭恐怕即將展開。
  “這是當然,不知道張大人需要軍方提供怎樣的配合!”
  對于張文彬的請求,蒙璿沉吟了片刻,平靜的說道。
  “屬下還是那句話,當今南征大軍最大的隱患,便是西南半島和大理、巴蜀三地叛亂者的相互呼應,而連接三地的中樞,則首推點蒼。根據屬下的察探,有根據懷疑這個陳全是點蒼派的秘密弟子,因此交趾的事件難免和點蒼派脫不了關系,再加上點蒼派的掌門弟子白長風主持著在大理根深蒂固的白族,而白族又和段土司恩怨難斷,為防白族乘機在大理起事,聯合巴蜀、響應交趾,屬下以為有必要對白族進行一些必要的手段來未雨綢繆!”
  張文彬猶豫了一下說道。關於點蒼和白族對于南征軍的危害這個問題,他和蒙璿在這段時日已經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爭執,這一次既然有了充分的證據表明交趾叛亂的關鍵人物,他還是忍不住老話重提起來。
  “白族?”
  蒙璿略略揚了揚眉,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在美麗的蝴蝶泉邊相遇的年輕人,和年輕人講述的淒美的愛情故事。
  “不錯,白族!”
  張文彬凝聲說道:
  “所謂一山難容二虎,涼國公大人既然已經選擇了段家作為合作的對象,就必須會和白族產生沖突,所以屬下以為先下手為強!”
  “如果蒙璿沒有記錯,遍佈大理境內的白族,擁有三十萬人口,占據整個大理的三分之一,而大人如今居然為了可能的危險,便要將整個族群作為打擊的對象,難道不覺得有違天和嗎?”
  南征軍的統帥皺了皺眉,明亮的雙眸折射出責備的眼神。
  “這個……”
  張文彬欲言又止,默然半響方才說道:
  “屬下負責的是提供情報和根據情報做出建議,至於決斷大權自然在蒙將軍的手中,不過涼國公很關注西南半島的局勢,並且已經另派血衣衛的高手前來,支援對於占領地反抗活動的清剿,屬下還請將軍三思,以免到時候產生沖突!”
  “不用說了!”
  蒙璿冷然的站立起來,不容質辯的說道:
  “本帥既然統掌南征大軍,便有權處理轄內事務!日前,本帥已經邀請白族的代表前來會晤,他們也是聖龍的子民,這些年來聖龍人的鮮血實在流得太多了,如果有可能,蒙璿不希望再多流毫無意義的鮮血!”
  說著,少女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認真的警告。
  “既然將軍已經有了決斷,屬下自當遵從!”
  沉默半響,張文彬方才無奈的應道,並且恭身告退。
  “多謝蒙小姐成全,長風代白族上下感恩不盡!”
  就在張文彬退去不久,蒙璿身旁的屏風後面,轉出了一個身材碩長的年輕人,帶著高傲還有從容。
  “白公子不必客氣,蒙璿只是不願眼見神州子弟的自相殘殺而已!不過剛才張大人的話公子也聽說了,陳全和貴族以及點蒼之間的關系,公子是否也該給蒙璿一個交待了?”
  南征軍的統帥淡淡的說道,然而平淡的言語之中卻有著隱隱的緊迫。
  “雖然陳全確實為白某的同門,不過白族只是和段家有仇,點蒼更只是一個普通的江湖幫派,根本無意於捲入廟堂的爭鬥,更加無意於涼國公大人為敵,因此陳全師弟的行為純屬他個人的事情,和白族以及點蒼全無關系!為了表示誠意,長風願意親身前往交趾,勸說陳師弟懸崖勒馬,順從涼國公大人!”
  盡管眼神中依舊透著尊嚴和驕傲,但是年輕人的言行卻顯得十分真誠,並且在盡最大的努力表達自己的善意。
  因為白長風深知,此刻乃是關系到整個白族和點蒼派存亡的關鍵——地處大理一隅的白族和點蒼派,是絕對無法和如今號令著整個聖龍帝國的風雨軍相抗衡的,因此相對於那些激進的同門和族人,白長風堅定的主張避免和風雨軍為敵。
  只不過,無論是他還是蒙璿,都沒有料想到,就在他們談話的同時,另一場對話也在黑暗的角落進行。
  此刻,展現在剛剛從蒙璿那裏出來的張文彬面前的,是一封來自血衣衛最高統領魏廖處的親筆密函——
  “與涼國公為敵者,殺無赦!”
  潔白的紙上,是十個大大的黑字,墨跡已經乾涸,卻在猙獰中幻化成血腥的深紅,透著一股淩厲的殺氣。
  張文彬輕嘆了一口氣,收起了來自血衣衛最高統領魏廖的指示。
  伴隨著魏廖指示到來的,還有夜霧帶隊的血衣衛專責行動的太微垣高手,和負責天市井江湖方面情報收集的天市垣,以及負責官場等方面情報收集的紫薇垣不同,這支部隊直接接受魏廖的命令,承擔著最血腥最危險最艱巨最隱晦的任務。
  因此,夜霧等人的到來,也就意味著,一場血腥的屠戮即將展開。
  “這是關於白族的全部資料!”
  張文彬在略微的躊躇中將一疊卷宗遞給了夜霧。
  作為負責西南半島的血衣衛特使,由於和南征軍最高統帥蒙璿之間的意見分歧,張文彬別無選擇必須上報血衣衛總部,而魏廖迅速做出的這個回應,既是他所預料到的,也是他內心並不很情願看到發生的——倒不是憐憫那些白族族人,多年的秘密戰線已經讓張文彬早就習慣了冷酷無情的面對一切,但是一想到從此之後,恐怕就要和蒙璿,這個陽光般的令人不由想將之作為女兒對待的女孩勢如水火,早就明白必須杜絕一切感情的張文彬還是感受到了心中的一陣難受。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
  冰冷的話語打斷了張文彬的思緒,卻見夜霧毫無表情的說道。
  此刻站在張文彬面前的,是夜霧,還有另外五名全身隱藏在黑色披風之中看不見面目的殺手——即便經歷了千里路途的風塵僕僕,也無法掩飾他們身上自然而然煥發的殺氣和令人窒息的壓迫力。
  而就在夜霧的話音尚未落地之際,黑暗中的殺手們便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內,開始的只是一場血雨腥風的序幕。
  “這下可真夠熱鬧的!不過可不能夠怪我啊,我只是一個盡忠職守的可憐老人,無論是南征軍的統帥,還是血衣衛的統領,都不是我能夠得罪的!”
  黑色衣衫包裹著的情報官,望著眼前空空蕩蕩的一切,聳了聳肩,嘴裏夾雜著濃濃的自嘲嘟嚕起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14
第三章、哈桑再現

  六七月份交替的聖京城,開始了幹熱的夏季。歷代帝王將相們的大興土木和紛爭頻仍的戰亂,令原本綠水青山的富饒之地逐漸出現了荒蕪的趨向,乾旱的土壤幾乎可以生煙,稀少的樹陰和綠地加劇了氣候的炎熱,混濁的空氣彌散在京城的上方,饑餓和瘟疫以及水澇災害的警報也開始出現在奔馳於帝國京都和各地之間的驛站中。
  “還真不是一個好年份啊!”
  剛剛接掌了帝國宰相的風雨,站立在逍遙山莊的樓宇之上,有些苦笑的自嘲。
  雖然這座地處聖京郊外的山莊,此刻早已經被風雨下令徵收和修繕,成了自己避暑的私人別墅,站立峰巔縱目遠眺,河水波光粼粼,林木鬱鬱蔥蔥,樓臺亭閣交相輝映,夕陽西下之際,雲霞滿天,落日餘輝給遠近山上塗上一片金色;但是無論是山上的習習涼風、綺麗景色還是山莊令人熱血沸騰的歷史,此刻都無法紓解風雨,帝國第一權雄心頭的煩躁。
  “欺人太甚!”
  四個深深嵌入大理石柱之間的大字,此刻正赫然映入風雨的眼簾,龍飛鳳舞,仿佛宣洩著無窮的憤怒,無形中也平添了氣氛的壓抑。
  沒有人知道帝國宰相和武林仙子之間密談的詳情,如今被廣為流傳的,只是受到了冷遇的天池劍宗傳人,被約上號稱武林勝地的逍遙山莊之後不久,便憤而用強悍的劍氣留下著猙獰的四字離去,隨後風雨便斷然下令徵收逍遙山莊為自己的私產,武林和朝廷的關系也由此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事實上這段日子以來,對於聖龍帝國,尤其是風雨來說,絕對算得上是多事之秋。
  除了涼州和天池劍宗為首的江湖武林之間的關系,也隨著前來求見的袁紫煙不滿風雨的冷遇拂袖離去而下降到了冰點之外;要求嚴懲殺害前河北總督燕南天兇手的呼聲,在朝野內外愈來愈高,甚至成為了執政議會每一次必然激烈爭論的焦點;而更為讓風雨憂慮的,則莫過於部署在京畿至河北一線的二十萬燕家軍——出乎風雨的意料,張兆對自己命令的抵制格外強烈,陽奉陰違的讓先行南下的部隊一個月才走了六十裏,其餘的部隊則說什麼都不肯挪窩,而且幾乎是一天一份抗議和請願的奏摺,眼看就要到了嘩變的邊緣。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給人一種強烈的暗示——在戰爭方面表現出近乎於神話才能的風雨,在看不見硝煙的政壇,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弱智,四面樹敵,固執己見,即便連老天都不再相助,炎熱天氣帶來的各種異相和災禍,更是給立足未穩的風雨政權帶來了雪上加霜的打擊。
  “哼,天還沒塌下來呢,有人就已經沉不住氣了!”
  想到這些,風雨的嘴角邊不由泛起了一絲帶著濃濃殺氣的冷笑。
  “主公,高鳳陽大人求見!”
  正當風雨沉思之際,隨軍長史金岑小心翼翼的進來稟告道。
  “讓他過來!”
  風雨揮手之間,便看見那個肥肥的胖子在揮汗如雨中一遛小跑而來。
  “高鳳陽,你好大的膽子!”
  風雨軍的財神爺剛剛進來尚未來得及擦汗,便聽見涼國公的一聲斷喝:
  “我讓你支援血衣衛紫薇垣總管餘焯百萬銀票以便其策反燕家軍將領,為何你遲遲不肯執行,難道是想反了不成?”
  “主公,屬下也很困難啊!如今,江南的漕幫、排教,中原的馬幫、鹽幫以及各大行會聯手組織了旨在壟斷南北運輸的水陸聯合會,已經和我們陶朱錢莊控制下的運輸行業產生了激烈的利益沖突;此外各地也陸續出現加銀票擠兌的風潮,雖然在血衣衛的相助下,陶朱錢莊及早應對,避免了傷及元氣,但是對於錢莊的聲譽和各項業務的發展都產生了十分負面的影響;如今武林不少門派匯聚江南,我們的分號和與我們位盟的商行都非常害怕這些武林人物會進行暗中的搗亂;更為重要的是,很多商賈們不滿風雨軍和天池劍宗的這一場爭鬥,紛紛出面希望阻止以免自己被秧及池魚,對于陶朱錢莊也形成了很大的壓力,因此屬下實在沒有這麼多錢財交給余大人了!”
  由於受到了驚嚇,臉上的橫肉連續抖動了幾下,高鳳陽哭喪著臉匯報道。
  這些時日財政上的損失,顯然讓他感到了心頭的肉痛,以至於雖然害怕風雨的責罵,卻依舊死死的堅持著維系自己兜裏的錢財。
  蠢才!
  看著高鳳陽怕死卻又貪婪的目光,風雨有些失望的暗自搖了搖頭。高鳳陽斂財的本領還真是不小,但是太過於貪婪的商人本色註定了他無法領會自己的戰略意圖。所以在風雨面前的高鳳陽,始終都沒有變,還是那個在倫玉關被抓住之後連性命安全都尚未確保,便已經開始為了錢財而討價還價的奸商。
  當然,不可否認,高鳳陽對於風雨軍的重要性是無法估量的,無論是對外的征戰,還是對內的震懾,無不需要高大總管源源不斷的財政支持,為此,風雨只好按下了心頭的怒火,循循善誘的說道:
  “鳳陽,你又何必緊張?天池劍宗發動了反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啊!你要知道,對於朝廷來說,自然希望所有有才華的人都能夠為朝廷效力,集合整個神州的力量方才能夠維系和發展帝國的國力,而俠以武犯禁,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似乎能夠鋤強扶弱、替天行道,但是從根本上卻是在顛覆整個帝國的法律和秩序,鼓勵人們尋求秩序之外的方式來實現自我的目標保護自我的利益,就長遠來說,實在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不,這是不能夠允許的,一個帝國不能夠允許兩個帝王,一個朝廷不能夠允許兩種法律!
  “問題是,他們也都是聖龍的子民,其中不乏熱血的男兒,每每國家社稷危難之際,更是有不少屠狗之輩慷慨奔赴國難,即便在太平盛世,也往往有英雄豪傑來整治那貪官汙吏,為百姓們伸張正義,這樣的人才如果用武力加以鎮壓,實在是聖龍的損失,神州的損失,所以像如今這樣,動用經濟的力量,既可以從根本上動搖這些門派幫會生存的基礎,又避免了同室操戈、自相殘殺,此乃國家大事,關乎長遠,對于社稷黎民對于生計民生都是大有好處,又何必在乎那些只看到眼前利益的商人們的暫時抱怨呢?”
  “是……,可是……,這個……”
  高鳳陽不顧額頭滑落的汗珠,偷眼觀察著風雨的臉色。
  從某種程度上講,風雨便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因為,高鳳陽一手創建的陶朱錢莊,如今正是風雨軍和天池劍宗之間戰爭的受害者,而戰爭的挑起便是這位位高權重的帝國宰相涼國公大人。
  作為一個商人,高鳳陽無法理解風雨為何要和天池劍宗產生如此的對立,自然更聽不懂風雨的這一番大道理,本著和氣生財宗旨的他更希望看到雙方的合作發財。
  可惜事與願違,如果說風雨針對江湖武林的法令,成為了挑起戰爭的導火線;那麼緊接著袁紫煙求見風雨受到冷待之後憤然離去時留下的“欺人太甚”四字則絕對成了宣戰的檄文,由此引發的則是天池劍宗主導之下的對風雨軍財政的猛烈襲擊。
  所以這一次,高鳳陽前來實在是有心為此而責難風雨,不過真的見到了權傾天下的帝國宰相,長期形成的畏懼卻又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哈哈,風物長宜放眼量!鳳陽你可莫要斤斤計較於一時的得失!”
  洞悉著奸商的內心,風雨不以為忤的笑著安慰道:
  “敵人的可怕並不在於他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而在於你無法知曉他的真實實力!男的這次天池劍宗全力以赴的反擊,不正是一次摸透對方的好機會嗎?”
  “主公的意思……”
  從風雨的話中似乎捕捉到了一絲光明的契機,高鳳陽的眼睛一亮,滿臉堆著笑容如同哈巴狗一般討好的注視著風雨。畢竟如果風雨真的要下定決心和天池劍宗徹底決裂,那麼得到風雨軍全力支持的陶朱錢莊在接下來的商戰中所能夠獲取的利益那是絕對無法估量的,從這個角度看,前一段時間那些武林門派所支持的商家對自己的反擊,也就變成了一件大大的好事情。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風雨莫測高深的回避了高鳳陽灼熱的目光,不置可否的說道:
  “既然陶朱錢莊沒有大傷元氣,那麼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包括血衣衛在內的風雨軍所有政治軍事情報財政力量都會堅決的支持你,這一次假銀票的事件及時發現,不就是一個明證嗎?雖然戰爭會持續很久,雖然過程將會非常艱難,但是我們的收獲也將會十分巨大,不要把眼光緊緊的盯在區區一個中原,也不要總是想著眼前的對手,你,高鳳陽將主導一個伴隨著帝國的勢力擴張而滲透到整個天下的商業王國,這難道不是一個十分榮耀而且絕對值得耗費畢生精力去追求的目標嗎?”
  “是!”
  高鳳陽肥肥的腦袋顯然被風雨的跳躍性思維給攪亂,那美好的憧憬讓他十分心動,不過商人重利的本性卻還是讓他沒有忘記牽掛眼前的麻煩,這個矛盾導致了風雨軍財政總管的思維嚴重紊亂,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不過,風雨此刻也無暇再對高鳳陽多作解釋,因為只見金岑行色匆匆的進來,附在風雨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足以令全天下山河震動的帝國宰相頓時動容,向隨軍長史微微頷了頷首,在後者會意的退出之後,方才有些倦怠得對自己的財政總管繼續說道:
  “好了,你先退下吧!對于天池劍宗的活動,可以適當的加以反擊,但是暫時不要急著進行太大的行動,你現在主要的任務便是著同時通過戰爭債券和戰爭股票的發行,聯合各行省的商人,大力支持本相的行動。自古以來金錢和權力永遠都是不可分割的孿生兄弟,只要風雨軍蓬勃向上的發展,便自然有你高鳳陽在商場上縱橫馳騁的方便,否則唇亡齒寒,你便有天大的財富,難道就不怕懷璧其罪的危險嗎?”
  最後一句,風雨的話中分明隱含著前景的誘惑和危機的震懾兩重含義,聽得高鳳陽心中一緊,趕緊答道:
  “是!”
  說著,胖胖的財政總管便恭身後退,善於察言觀色的他,瞧出了如今風雨必定是碰到了什麼極為重大的事情,顯然已經沒有興趣再和自己討論財政方面的事務,為此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反正受商賈們的委託遊說風雨和天池劍宗和好的企圖現在看來顯然已經沒有可能,自覺先機盡喪的高鳳陽理智的做出了放棄,倒是風雨關於“通過戰爭債券和戰爭股票來聯合各行省商人”的指示,讓貪婪的傢伙腦海中靈光閃現,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膽點子就這樣誕生出來。
  於是,唯利是圖的商人立刻開始盤算起自己突然想到的這個絕妙主意,此刻的他當然沒有料想到自己即將展開的行動將會給風雨軍乃至整個聖龍帝國的未來帶來怎樣巨大的影響,但是誘人的利益前景卻已經讓胖胖的財政總管心動不已,滿腦子都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所占據,以至於連等候門口的金岑和魏廖在自己走出後立刻神色匆匆進去的事情也自動的忽略而過。
  “哦,哈桑找到了?”
  魏廖帶來的消息顯然讓風雨大為激動。
  “不錯,屬下請卓詩姑娘在京城開設的卓家老店,果然引來了哈桑大師,並順著哈桑大師的行跡尋到了顏如玉姑娘!”
  魏廖面無表情的說道。
  當初,還是因為雲明月和哈桑在眾目睽睽之下於觀佛塔塔頂神秘失蹤,所以萬般無奈之下請來了擅長釀酒的卓詩,原本也是病急亂投醫,卻沒想到真的能夠因此而找到哈桑這個大酒蟲,倒也算是一樁意外的收獲。
  “好,太好了!”
  對此,心情大好的風雨,也無暇惱怒來自炙大陸的哈桑竟然有時間飲酒卻不來見自己,當下連聲的贊了血衣衛統領一通,便急忙詢問道:
  “那哈桑大師和顏姑娘現在可好?他們對于燕南天遇刺案,有什麼說法嗎?”
  說著,風雨有些焦急的望著自己的部下。
  畢竟,燕南天遇刺一案,透著太多的蹊蹺,而如今除了鋃鐺下獄、神智不清的雲明月之外,唯一能夠述說當日發生之事的,便只有哈桑和顏如玉了,因此兩人的出現無疑令這個案件峰回路轉,對於正被此案而受到執政議會和朝野上下質疑的風雨來說,也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喜訊。
  “……,如今顏如玉小姐受了極重的內傷,根本無法述說案發時的經歷!至於哈桑大師,可能是由於言語的不通,他的述說對於破案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幫助!”
  面對著風雨的催問,一向都有什麼說什麼的魏廖,此刻也略略猶豫了一下,方才如實回答道。
  “什麼?”
  風雨頗為惱怒的皺了皺眉。
  魏廖的回答顯然讓他大為失望,而且是在極度希望的情況下產生的心情的急轉直下。
  萬萬沒有想到,好不容易看到一線曙光了,卻面臨如此的結果,心情頓時大壞的帝國宰相,沒有好氣的問道:
  “那麼,這個哈桑究竟說了些什麼?”
  “這個……”
  魏廖的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神色,喏諾了半天答道:
  “哈桑大師似乎有什麼顧忌,因此陳述常常顧左右而言他,難得說出來的東西也太過於鬼怪離奇,令人難以置信,實在不太好復述,屬下已經將哈桑大師請來了,不如主公親自詢問吧!”
  “快讓他過來!”
  風雨呆了一呆,只好無奈的說道。對于哈桑這個莫名其妙的老頭,他也早就有所領教其瘋癲之處,只不過這件事情終究牽扯到自己的權位,還有雲明月的性命,雖然心中已經預料到此次多半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卻還是忍不住要親自見一見來自炙大陸的黑巫師。
  “是!”
  魏廖望了一眼風雨,和金岑一起悄然的退下。
  一時之間,偌大的樓宇空蕩無人。
  這座昔日游離於帝國的王法朝綱之外、和聖龍的皇帝們共同主宰著神州的地下君王的行宮,華麗中透著肅殺的冷然。
  眼望著一片寂靜的逍遙山莊,風雨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雲明月的身影來。
  那個從雲濟的身後蹦出滿懷著好奇和崇拜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表妹,那個在山下的煙波亭內晃蕩著雙腳的可愛女孩,那個在這裏和自己同生共死一起發揮出鳳舞九天神奇威力的雲家少女,她的一笑一顰,一言一行,曾經的往事種種,此時此刻竟然是如此清晰的映射在了風雨的心中。
  “我欲乘風東去也,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風雨輕輕的漫吟著,負手於瓊樓玉宇的高處,一絲微風拂過,在身上泛起些微的寒意中,這才索然的發現自己在拚力擁有如此高位的同時,其實真的失去了很多很多。
  昔日裏,那個巧笑倩盼、敢愛敢恨的少女,如今正以為自己而成為殘酷的權力鬥爭的犧牲品,深陷囫圇神智迷離,自己妄稱天下第一強者,空自擁有百萬甲兵,卻被大局所困,眼睜睜的瞧著佳人受苦,實在愧煞!
  “明月,你放心,縱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風雨也一定將你救出!”
  年輕的帝國宰相心中暗暗立誓。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15
第四章、麥堅艦隊

  “轟!”
  震天動地的炮火在日河的兩岸回蕩。
  日河對于印月人,就如同聖龍河對於聖龍人那般重要。流暢的河水不僅滋潤著大地土壤,更承載著民族的驕傲和歷史。
  兩年來,在這片河道兩旁,阿育王朝的軍隊和風雨軍展開過無數次激烈的爭鬥,譜寫了新老勢力交替興衰的泣血篇章。
  然而到了聖龍歷七五七年六月底的今天,這裏卻已經不再有印月人的影子,反而成為了風雨的遠征軍和麥堅艦隊這兩支外來勢力角逐的戰場。
  “這些怯懦的印月人,我們前來幫助他們,卻遭到了他們無恥的背叛,直接導致了偉大的麥堅艦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阿利弗,麥堅艦隊的指揮官,目睹著面前橫梗於河流之上的鐵索,心中充滿了惱怒,還有深深的無奈
  利用對於水面的絕對控制和魔法炮的強大威力,縱橫於江河上的麥堅艦隊同固守於陸地要塞的風雨軍之間的這種水路不接觸戰爭早就經歷了無數次,彼此都對對方有著十分深刻的瞭解,並且能夠老練的應對。
  不過這一次,形勢對於麥堅艦隊來說,卻似乎十分不利。
  由於和風雨軍前幾次交戰勝利所帶來的驕狂,再加上夏季河道的寬深,似乎不可能對強大的麥堅艦隊構成什麼危險,阿利弗不得不懊悔的承認自己太過於疏忽,結果犯了一個輕敵深入的錯誤,被李逸如對阿育王朝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所迷惑,原本想要封鎖河面阻止遠征軍渡河的龐大艦隊竟然在不留神中鉆入了風雨軍的口袋,在眼前這一段弧形的河道中進退兩難,成了甕中之鱉。
  而早就有心一雪前恥的少年,這一次則牢牢地抓住了機會,動用手中所有的火炮和遠程攻擊武器,在大張旗鼓攻打阿育王朝的聲勢掩護之下,不惜代價的扼殺住日河的河道,同時不停歇的組織火船和善泳者貼近船身向甲板丟擲火罐引爆,導致了麥堅艦隊傷亡慘重,處於進退兩難的窘境,無論是付出慘重的代價強行突圍,還是坐等本國遊弋於其他海域的援軍,都絕對不符合麥堅的利益,也有損於海軍的榮譽。
  更令阿利弗惱羞成怒的是,在戰爭進行到如此關鍵的時刻,由於麥堅艦隊的失利,阿育王朝徹底喪失殆盡了自己最後一絲抵抗的勇氣,他們根本沒有履行盟軍的職責,在遠征軍虛張聲勢的威脅之下,爭先恐後的潰退,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情況下丟棄了日河南岸對於如今麥堅艦隊至為重要的要塞,讓遠征軍輕而易舉的完善了整個包圍圈,整個過程看起來就仿佛是阿育王朝和聖龍遠征軍一次完美無缺的戰略配合。
  如今,在麥堅艦隊的前後,寬闊的河道在一夜之間被遠征軍用樹木鐵索和石塊牢牢的封鎖,兩岸的要塞都駐紮著遠征軍精銳的百戰雄師;原本的主人阿育王朝的軍隊此刻早就沒有了蹤影,被他們年老糊塗的君王和風liu怕死的王妃勒令之下遠離了自己原本應該保衛的領土;河道上漂泊著的一度耀武揚威的麥堅艦隊,現在卻如同霜打了一般萎頓,連續幾天的激烈炮戰和沖殺,讓這些縱橫于汪洋之上的戰艦傷痕累累,士氣低迷;敵人固若金湯的防線束縛了海洋強者的手腳,被動的局面讓阿利弗的部下們紛紛感到了末日的降臨。
  更令阿利弗感到憤怒的是,李逸如一方面不停的進行襲擊和騷擾,一方面卻讓自己的使者給被困的麥堅艦隊提供部分糧食,這種看似大度的慷慨,雖然確實解了麥堅艦隊最為擔憂的補給問題,但是卻令注重榮譽勝於生命的麥堅軍人感到了一種徹底的屈辱。
  “卑鄙,太卑鄙了,這完全玷污了軍人的榮譽!我要求和遠征軍的指揮官閣下進行一場騎士之間的決鬥!”
  為此,阿利弗幾乎是咆哮著對遠征軍的使者伊弗吼道。
  “很抱歉,將軍閣下!”
  同樣沿襲了西大陸禮節的伊弗,習慣性的聳了聳肩,一臉愛莫能助的樣子說道:
  “這是在東方,東方人的戰爭便是這樣!我想總督大人是不可能同意將軍您的提議的,為了您和您部下生命的安全,還有令人尊敬的麥堅共和國的利益,我看我們之間還是進行一些更為現實的對話比較好!”
  “好吧,該死的東方人,說說你們的要求吧!不過身為麥堅共和國的軍人,偉大的麥堅艦隊的將士們,是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榮譽和尊嚴的,這一點我必須在事先指出!”
  阿利弗呆了半天,低沉著嗓子心有不甘的說道。
  “首先更正一點,我可不是東方人,而是地地道道的西大陸的貴族!”
  伊弗突然感受到了作為一個勝利一方的使者,這種感覺真是何等的暢快,不過在談到切實利益的時候,他還是定了定神,將之前的嬉皮笑臉迅即扔到了九霄雲外,臉上正經的就如同兩個人一般:
  “總督大人很不滿意麥堅艦隊對于印月半島的干涉,事實上正是由於貴艦隊蠻橫無理的插手,這才給了阿育王朝一個錯誤的資訊,讓他們以為自己能夠挑釁天朝的威嚴,從而導致今天如此令人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不,不,不!”
  阿利弗神色堅定的否認道:
  “麥堅艦隊的介入,完全是根據貴國涼國公殿下和阿育王朝以及我國三方之間關于印月半島的停戰協議,合理合法的正當行為,是為了維護印月半島的和平和麥堅共和國在印月半島的利益,對於閣下的指控,本人堅決不能夠接受,當然……”
  說著,阿利弗頓了一頓,考慮到自己的窘境,不得不收起了以往的驕橫,緩和了一下語氣,繼續道:
  “當然,為了半島的和平,也為了麥堅和聖龍帝國之間牢固的友誼,麥堅艦隊願意做出退讓,從日河撤出來顯示自己的誠意,閣下以為如何?”
  “哈哈,將軍閣下以為這像是戰敗者對於戰勝者的提議嗎?”
  伊弗輕蔑的笑道。
  “哼,閣下請注意您的言辭,偉大的麥堅艦隊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絕對不會失敗!如果閣下以為自己是作為勝利者的身份前來談判,那麼我認為我們之間也就失去了任何繼續的基礎!”
  盡管遭遇了挫折,但是麥堅艦隊的指揮官依舊保持著強硬:
  “我不得不提醒您,麥堅艦隊在河流之上是絕對無敵的,這一次的挫折只不過是一次在陰謀詭計之下的粗心大意,但是很明顯,聖龍人的陸軍是不可能擊敗強大的麥堅艦隊的,何況您既然是西大陸人,就應該知道通過神奇的魔法水晶,我們的通訊技術遠遠強于東方人,用不了多久強大的援軍便會趕到,到時候水面依舊屬於偉大的麥堅艦隊!”
  “多麼自信的言論啊!但是這一點我現在並不想和閣下多做辯論,因為事實的真相有待于歷史的檢驗!”
  相對于阿利弗的氣急敗壞,伊弗的表現卻是悠哉遊哉:
  “雖然我非常佩服閣下旺盛的戰鬥意志和不屈的勇氣,不過我還是需要告知閣下,即便麥堅的援軍到來,也已經無法改變印月半島的格局,因為你們所要保護的對象,阿育王朝已經全盤答應了總督大人的要求,為自己曾經的行為表示了懺悔,並且宣佈日河兩岸的領土交給遠征軍代管,所以從法理的角度講,您的艦隊完全是一次非法的侵略!”
  “荒唐!”
  阿利弗愣了半天,方才發覺對方完全是運用麥堅一貫使用的外交辭令和藉口來對付自己,不由有些惱羞成怒:
  “偉大的麥堅艦隊是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盟友,更不會承認一切在脅迫之下非法的約定!如果閣下和閣下的總督執意要發動戰爭的話,麥堅的將士是絕對不會妥協和屈服的!”
  “是嗎?”
  伊弗再次聳了聳肩,表現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那真是遺憾!看來我們之間的分歧太大了,今天顯然是無法取得實質性的進展!總督大人為了表示他期望和平的誠意,願意停戰三天給大人充分的考慮時間,至於我個人只能夠期望三天后再次見面的時候,指揮官閣下能夠珍惜總督大人的好意,讓帝國的遠征軍和麥堅艦隊,這兩支同樣偉大的軍隊能夠彼此理解,取得和平的共識!”
  說著,遠征軍的特使在滿是遺憾的神色中便要起身離去,心裏面卻差點吹起了口哨——這還真是一件輕松的差使,李逸如對于伊弗的要求僅僅是拖延時間,和麥堅艦隊保持一定的接觸,既不要讓他們以為遠征軍好惹,又要讓他們保持著自己能夠在援軍的幫助下突圍的希望,至於所謂通過談判來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和問題的解決,不僅不在伊弗這個來自西大陸的冒險家的考慮之列,恐怕也從來就不存在於那位年輕的總督心中。
  “慢著,我想知道,你們對阿育王朝進行了怎樣惡劣的勒索?”
  看著遠征軍的特使主動結束了談判,剛剛進入角色正準備討價還價的阿利弗一下子卻有些緩不過勁來,直到伊弗即將走出門口的時候,麥堅艦隊的指揮官這才想到這麼一個話題從而叫住了伊弗問道。
  “這是遠征軍和阿育王朝之間的事務!”
  伊弗滿臉堆起了親切的微笑:
  “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帝國絕對不允許任何侮辱和挑釁的行為存在,涼國公大人主政下的神州,將會令任何對這一點膽大妄為的懷疑者付出他所無法承受的代價!”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風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沉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尤唱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印月華麗的宮殿中,一個阿育王朝的年輕貴族,卻在低聲吟著聖龍的詞。
  “塔絲妹妹啊,你帶來的這首聖龍的詞真好,我想當年這首詞的作者也一定面臨著國破家亡回天無力的悲憤和無奈吧?”
  年輕的貴族吟罷,有些悵然的望向身邊美麗的少女。
  “太子!”
  塔絲的言語中有些哽咽。
  此次幸好有辛娜的相助,方才從聖龍帝國全身而退,卻不料剛剛回到自己的故鄉沒多久,便傳來了李逸如那個混世魔王大動兵戈的消息,無奈前去說和,得到的竟是要阿育王朝一直主張的太子人頭方才肯罷休的無理條件,而更令人氣憤的是,那個金姬竟然還真的說服了阿育王全盤答應李逸如的條件。
  眼望著即將成為阿育王朝向聖龍帝國卑躬屈膝換來一朝平安的政治犧牲品的太子,塔絲的心頭十分沉重,甚至有著自己也是同謀者的負罪感。
  “不要這樣,塔絲妹妹,印月半島偉大的民族英雄,巴巴拉王公的女兒,怎可如此多愁善感?”
  即將離開人世的人竟然反過來安慰道:
  “你也喜歡聖龍的詩詞,應該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一句名言——悔教生在帝王家!這,就是皇家子弟的命運,他享受著錦衣玉食萬人追崇的待遇,卻也同樣必須承擔起家國破亡之後的淒慘!更何況,人生一世不過是滄海一粟,本王能夠很快去西方極樂面見佛祖,塔絲妹妹應該高興才對啊!”
  “太子……”
  美人的雙眸早已經淚眼迷離,在恍惚的視線中,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王者面帶著微笑揚起手中的寶劍,紅光閃現、鮮血四溢,一個原本朝氣有為的生命就這樣離別了殘酷的現實世界,去尋找他所信奉的西方極樂。
  “李逸如!”
  遙望著北方,少女的朱唇微微挪動,雙眼放射出的是一股刻骨的仇恨。
  “阿嚏!”
  正在巡查軍務的李逸如,幾乎在同一時刻感受到了陰森森的不適,響亮的噴嚏讓他的嗓子感到了有些不適。
  “逸如,身體可有不適?”
  一旁的趙亮關心的詢問道。如今的李逸如,無疑是印月半島最強大的掌權者,更是遠征軍軍心所系,如果他有什麼意外的話,事情可就糟糕了。
  “沒什麼……”
  年輕的總督咳嗽了一聲,在清了清嗓子之後飛揚的笑道:
  “我尚未踏平印月,怎敢就此病倒?”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了部下們高興的笑聲。
  對於遠征軍來說,此刻是何等的輝煌。
  就在李逸如回來的短短十天之內,少年神奇的運籌帷幄,令阿育王請來的麥堅艦隊被風雨軍堵塞在了河道之內進退不得,同時大軍威逼之下,印月人不得不卑躬屈膝的交出了他們積極主戰的太子和進貢大量的金銀財物還有日河南岸的土地來換取遠征軍的寬恕。
  可以說,放眼偌大的印月半島,無論是曾經縱橫的君王,還是割據一方的王公,仰或是積極干涉的鄰國,如今都紛紛畏懼的躲避著少年總督的鋒芒,聖龍帝國的威嚴和風雨軍的軍威,在這片異國的土壤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現。
  驕傲和自負的情緒,在這支屢戰屢勝的軍隊中開始蔓延,他們勇猛無畏,忠誠進取,渴望著戰爭帶來的榮耀,傲視著半島的貴族君王。
  如果說,在這樣一片樂觀的氣氛中,還有人懷有一絲疑慮的話,那麼這個人就只有遠征軍的副統帥趙亮了。
  “逼死阿育王的太子未免太過了吧?”
  在戰爭中逐漸成長起來的年輕將軍,由於受到了風雨的薰陶,開始成熟穩重的看待著勝利和勝利之後所可能隱藏的危機。
  “哈哈,趙將軍莫要多慮!”
  對于同僚的謹慎,李逸如傲然的揚鞭斜指著南方遼闊的土地,不屑的說道:
  “阿育王君臣縱然有所不滿,但是大軍所及之處誰敢爭鋒?印月人,又有什麼了不起?他們崇信佛教,追求來世忽略今生,甚至連自己的歷史都懶得記載,根本不知道吸取教訓,不知道自知自重,關在這狹隘的彈丸之地坐井觀天不自量力,我這一次便是要狠狠的打痛他們,讓他們知道神州的厲害,讓他們永遠不敢對於帝國有絲毫的不敬和妄想!”
  “好……”
  少年激揚的話語顯然很對軍隊將士們的胃口,粗魯的武人在昂揚的誓言中心血沸騰,按捺不住的大聲叫好起來,恨不得立時踏平印月的都城,捉拿阿育王和他的寵妃,在遠征軍寒光閃閃的軍刀下俯首臣服。
  “聖龍人就能夠記住歷史嗎?”
  不和諧的聲音只能夠隱藏在心中,趙亮微微皺眉。
  和印月不一樣,聖龍帝國一直以來都專門設置記載朝野大事的史官,甚至還有不畏權貴不俱生死無視于君王之怒在兄弟連續被殺之後繼續堅持將真實的歷史記載下來的感人事跡,所謂的董狐之筆決非空穴來風,但是這些先人們用血和淚記載下來的經驗和教訓,後人真得讀懂記下嗎?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重復歷史的悲劇?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寬待狼子野心的豺狼?自詡為天朝上國的聖龍子民,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遭受相似的磨難和坎坷?
  在歷史的長河中,沒有永遠的勝者與霸主,無數強大的君王都倒在了輝煌的顛峰,今日的遠征軍真的能夠避開歷史的循環,在偉大的主公和精明的統帥帶領之下,鞏固自己的霸業和戰果嗎?
  趙亮無法確信。
  相對於趙亮的謹慎,李逸如的心情卻是飛揚的。
  “如果半個月之內麥堅沒有援軍到來的話,那麼就決堤,就算不能夠全殲這支該死的艦隊,也要讓他們接受一次慘重的教訓。不管怎麼說,看來這一次我可給咱們雲濟軍師幫了一個大忙啊!”
  望著被自己困住的麥堅艦隊,少年的嘴角泛起了得意的微笑。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15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0-2 12:17 編輯

第五章、文明戰爭

  就在印月半島戰火硝煙、聖龍帝國明爭暗鬥之際,被七海龍王派遣戰艦載到了交趾南部和麥堅人談判的雲濟這幾天卻是吃得香睡得好。
  “風雨的手腳伸展得遠遠比任何人想像得更為長遠!”
  這個念頭是在雲濟從七海龍王的手中接過風雨密信的時候確認的,並由此引起了雲濟的警覺。
  事情本身就十分具有諷刺意味——出使的使者反而從出使的對象那裏獲得主公對於自己下一步行動的安排。
  驚訝於風雨顯然早就和七海龍王秘密接觸並且關系融洽的雲濟,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風雨的真實用意,究竟是一種無形的示威還是另有高深的安排。
  “總之,還真是一個無法揣測的主公啊!”
  想到這裏,雲濟情不自禁的苦笑。
  自古以來,上位者不外乎兩種,一種喜歡部下未雨綢繆事事做在自己的頭裏,另一種則喜歡讓別人揣摸不透,從而產生君王之虎威,戰戰兢兢中不敢行差走錯半步。
  風雨顯然是後者。
  對於這樣的主公,雲濟的選擇倒也可以簡單了,那就是堅決不折不扣的執行風雨的命令——畢竟自己從拋棄了麥堅特使這個職位之後,便已經將後半生和理想完全寄託在風雨王朝的開拓和新風雲世家的建立之上了,即便是有些擔憂遠在聖京的妹妹,雲濟還是決心緊緊追隨風雨,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相信,白手起家在短短數年之內擁有聖龍帝國三分天下的風雨軍統帥,絕對不應該是任人拿捏的豆腐,就如同當日遭遇燕家軍的突襲那樣,在如今似乎四面楚歌的困境中,風雨一定醞釀著什麼不久將會震驚天下的反擊。
  唯一讓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的是,這一次自己的談判對象居然是麥堅艦隊在聖龍海域的指揮官,這使得他這位前任負責聖龍事務的麥堅特使多少有些尷尬。
  幸好,麥堅人顯然並沒有立刻召見雲濟的意思,無所謂於那些自詡為海洋第一強國的麥堅人的傲慢,年輕的風雨軍軍師樂得享受身為地主的丁族熱情的款待——無可否認,丁義山的款待絕對周到而且一流。
  “雲大人,昨日過得可好?”
  一如往日,丁義山每到近午時分便比時鐘還要準時的跑到雲濟的住處問好,言語之間自然流露著男人才能夠明白的曖昧。
  對于丁義山來說,用再多的美女、財富和佳釀來招待這位來自聖龍帝國最強大的掌權者風雨麾下的智囊都是值得的。如同一個賭徒不會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一個弱小的勢力在強者的夾縫中求存,也同樣必須和至少兩個以上的強大勢力交好才行。
  今年已經五十出頭的丁義山,並不是傳說中的那種依靠家族勢力飛揚跋扈的世家首領,早年在聖龍帝國的學習和如今執掌交趾南部和麥堅人通商的經歷,讓他甚至比聖龍和麥堅的官員更為清晰的認清時勢——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麥堅人將主宰著海上的貿易,而陸地則除了呼蘭帝國將沒有任何一個勢力可以挑戰聖龍人。
  鑒于呼蘭人離的那麼遠,而自己的勢力範圍靠近海岸需要和麥堅人通商,所以精明的丁族族長很現實的採取了兩不得罪的立場,一方面積極和麥堅人通商,另一方面則和風雨軍暗中示好,表達合作的意圖。
  “好,當然很好,想不到丁大人這裏還真是人間天堂啊!”
  完全洞悉丁義山想法的雲濟,一方面佩服著這頭老狐貍的精明,一方面也毫不客氣的享用著丁義山的孝敬,和恪守著自身道德趨向於傳統的風雨不同,出身於麥堅的雲濟顯然秉承了那種開放的風氣,對于美女一向是來者不拒,而在金灣,這座名不見經傳的交趾南部港灣,令雲濟吃驚同時也滿意的是,丁義山提供的美女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絕對無可挑剔,來自大食、西大陸、呼蘭、聖龍、麥堅和西南半島本土的各種各樣的美女,著實讓風liu的年輕人領略到了世界的風情。
  “哈哈……”
  “哈哈……”
  於是,熱情而又心領神會的大笑,便在兩個男人之間爆發,不過讓雲濟稍稍感到意外的是,原本以為將會如往常那般享受美食欣賞歌舞,然後春霄帳暖的行程安排,今天似乎發生了變動。
  “大人,經過在下的斡旋,麥堅艦隊的指揮官終於同意和您會談了!”
  丁義山在大笑之後,迫不及待的表功道,整個形象就如同一個阿諛奉承的小丑一般。
  “哦,那就多謝丁大人了!”
  毫不吃著這一套的雲濟不動聲色的回應著,嘴角卻泛起了一絲嘲弄的冷笑。
  看來涼國公大人終于向那些驕傲的麥堅人展示了自己的力量,接下來大概便是通過和平的談判來解決戰場之外的問題了!
  年輕的軍師如此斷言,他可半點都不相信麥堅人是看在丁義山的面子上和自己見面的,在麥堅這麼多年,他從骨子裏瞭解著自己即將談判的對象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在他們現實唯利的眼裏恐怕只有強大的實力才能夠贏得尊重。而且,在雲濟來之前,便已經知曉了風雨命令印月和西南半島的遠征軍發起全面的反擊,同時請求七海龍王襲擊麥堅的商船幹擾其貿易航線,因此只有在這些軍事行動真正奏效讓麥堅人感到了疼痛之後,自己才有可能迫使那些自負驕傲的傢伙乖乖的回到談判桌上。
  “哪里哪里!”
  一邊的丁義山卻當仁不讓的攬下實際不屬於自己的功勞,然後帶著恭敬和卑微的笑容自覺的退下,身為交趾王國的實力派領袖,他半點都沒有興趣將自己捲入麥堅和聖龍這兩個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夠企及的兩大勢力之間的糾紛中。
  “果然是個精明的老頭!”
  望著丁義山的背影,雲濟欣賞的贊嘆。
  這種自知之明和審時度勢,絕對是保全自我的最為有效的武器,就這一點而言,丁義山顯然比如今在交趾發起叛亂的那些王國餘孽更加具備政治家的眼光和手腕。
  雲濟毫不懷疑,如果有可能的話,這個面帶卑微和謙恭笑容的老傢伙,將會毫不猶豫得對在交趾的風雨軍斬盡殺絕,然後建立一個令聖龍人無法滲透的王國;但是同樣,只要如今的勢力格局還存在,或者說風雨軍依舊擁有著強大的力量,那麼這個狡猾的老頭卻反而可以成為最值得打交道也是很好打交道的合作對象。
  “你好,親愛的雲,莫非你還在回味昨天的那兩個大食女人嗎?”
  就在雲濟沉思之際,一串熟悉而流利的麥堅語傳入了雲濟的耳畔。
  抬眼望去,說話的是一個一頭金黃色卷發身材高大滿臉微笑的老人,他正緩緩的走入華麗的大廳,陽光灑在了他的背後,給人一種長者的溫熙感。
  “啊哈,弗朗克,你好,我的老朋友!”
  臉上顯出了高興的神情,雲濟張開雙臂抱住了對方。
  弗朗克,自己的繼任者,駐聖龍帝國的麥堅特使,雲濟實在是太熟悉這個麥堅共和國著名的外交高手了——
  一個臉皮比城墻還厚,變臉比翻書還快,能夠忠實于自己的任務和國家的利益,同時又不乏靈活的手段來實現目標的優秀外交官。
  這,便是雲濟對弗朗克的評價。
  因此,弗朗克的到來立刻讓雲濟意識到了接下來自己所要面對的恐怕將是一場勢均力敵龍爭虎鬥的激烈角逐。
  不過,在熱情的擁抱中,雲濟的目光卻很快聚焦到了緊隨弗朗克進來的軍人身上。
  這個筆直站立著的軍人,年約三十上下卻已經一頭銀發,然而精神矍鑠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虎虎生威的壓迫感,注視著雲濟的雙目閃現著的是一種傲慢、輕蔑和敵視。
  臉上的微笑愈發濃厚,雙目毫不避讓的注視著這個麥堅的軍人,雲濟的心中卻莫名的升起了一絲不祥的忐忑。
  “哈哈,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麥凱西將軍,梅挈爾.麥凱西,麥凱西家族的後人,一個十分堅強勇敢並且出色的軍人!”
  注意到了雲濟的目光,弗朗克笑瞇瞇的介紹道,不過話語中分明透著一絲不懷好意的幸災樂禍。
  “見鬼!”
  雲濟心中不由抽搐了一下,在風度翩翩的將手伸向對方的同時暗暗的詛咒自己如今顯然十分糟糕的運氣。
  雖然這位麥堅艦隊的指揮官雲濟並未見過,但是卻早有耳聞。
  麥凱西家族,麥堅共和國鷹派的絕對領袖,是麥堅自建國起便深深紮根於軍政各界的豪門望族;而如今站立在雲濟面前梅挈爾•麥凱西將軍無疑則是這個古老家族當代最優秀的子弟之一。
  當初,風雲世家流亡到新大陸之後,自然免不了要和麥堅當地的豪門來往,以換取他們的支援,其中對於堪稱麥堅第一名門的麥凱西家族,由於彼此都由對付聖龍帝國的企圖而更為接近,甚至有著聯姻的打算。
  問題是,麥凱西家族族長的幼子,梅挈爾.麥凱西的堂弟麥克爾麥卡爾.麥凱西,便是因為追求雲明月結果將自己的性命枉然葬送於逍遙山莊。
  想到這裏,雲濟的太陽穴便隱隱的生疼。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和麥凱西家族的成員碰面。
  雖然說當日麥卡爾追求妹妹雲明月,結果捲入了“西門”發動的一場陰謀之中成了犧牲品,和風雲世家並沒有直接的關系,但是隨後雲明月和風雨產生了十分親密的關系,而自己又脫離麥堅加入了表弟風雨的陣營,這一切無疑令狂妄自大排外情緒嚴重的麥凱西家族憤怒不已,將自己和妹妹還有風雨列入了深仇大恨的對頭之列,所以有這位來自麥凱西家族的“出色”軍人的參與,今天談判的前景顯然將十分暗淡。
  風雨啊風雨,這一次你還真是給我找了一個好差使!
  苦笑中,仿佛是為了進一步驗證雲濟的判斷,對方握手時傳來的強勁力道,分明透著十分不友好的資訊。
  “自我介紹一下,雲,本人現在是麥堅共和國駐聖龍海域艦隊的總指揮官!”
  帶著冰冷的語調,握手的同時,梅挈爾.麥凱西示威一般的將自己的官銜報了出來。
  “失敬啊!”
  雲濟心不在焉的應酬道。
  這個自報家門無疑最終確證了雲濟的預感,因為麥堅艦隊的分佈是根據海域來的,聖龍海域的麥堅艦隊在麥堅共和國的各大艦隊之中實力派名第二,僅次於駐紮本土的第一艦隊,統率著聖龍漫長海岸線之外為數達二十萬人七百多大小戰艦的龐大軍事力量,基本上就等於是聖龍帝國獨當一面的諸侯,在事實上主導了麥堅和聖龍帝國之間的和戰,而這麼一個有著私人恩怨並且原本就主張強硬的傢伙出任如此要職,也就註定了今天的這場談判不可能有任何順利的奢望了,雲濟幾乎已經嗅到了濃濃的硝煙味。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經認識了,那麼我們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一些對於麥堅和聖龍帝國,或者說是您現在所服務的主公風雨大人都有利的事情了!”
  引入正題的是弗朗克,老頭堆起了滿臉陽光燦爛的微笑,就仿佛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和他根本無關一樣。
  “正有此意,風雨大人一直都非常願意和麥堅這樣偉大的國家保持友好的關系,我們之間實在應該好好的溝通一下,避免類似貴軍協助交趾的叛亂攻擊我國軍隊這樣非常傷害雙方感情,也不利於彼此和睦發展的惡性事件發生!”
  雲濟微笑著瞥了弗朗克一眼,既然對方開始了正題,那麼前任麥堅特使如今的風雨軍軍師也立刻進入了角色,溫文爾雅的談吐中全是無懈可擊的外交辭令。
  “友好?”
  阻礙了原本應該弗朗克以同樣聽來友好的廢話回應的,是梅挈爾.麥凱西將軍憤怒而且尖銳的質問:
  “貴國的軍隊正在印月和西南半島攻擊偉大的麥堅艦隊和麥堅的朋友,貴國資助的海盜正在從大食到聖龍的海域侵害麥堅商人們的利益威脅麥堅公民們的生命安全,這樣的行為也叫做友好嗎?”
  “梅挈爾將軍!”
  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弗朗克似乎非常憤怒的打斷了梅挈爾.麥凱西的話語,轉而立刻變換出和藹親切的笑容,面對著雲濟說道:
  “請原諒梅挈爾將軍的憤怒。同時,我想更正一下閣下的一個錯誤,偉大的麥堅艦隊從來都沒有對聖龍帝國的軍隊採取過任何敵對的行動,在一個月前交趾東北海岸城市的沖突,完全是由於我國的軍人急於保衛本國公民的財產和生命的安全,方才發生的令人遺憾的誤會,根本談不上協助交趾人的叛亂,更不用說蓄意的攻擊貴國的軍隊,反倒是尊敬的風雨大人最近在印月和西南半島的行為是很令人驚詫和痛心,我希望雲你能夠說服你的宰相大人,立刻終止這樣的行動,否則就很難保證不會引發一些更為令人難過的事情發生!”
  “如果貴國能夠不捲入我軍對於交趾叛亂者懲戒的行動之中,那絕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我想在這樣的前提下一定能夠恢復兩國的友好!”
  雲濟放鬆的微笑道。讓他感到輕松的倒不是從弗朗克的語氣中頗有拋棄交趾叛軍的意圖,更重要的是他突然頓悟到這傢伙此刻故意把梅挈爾.麥凱西帶來,就如同剛才開口便說出自己昨晚是和兩個大食美女過夜以顯示對自己瞭若指掌一樣,分明就是給自己一種先聲奪人的壓力,從而掌握整個談判的主動。
  單單憑這一點,就想要擊敗我,那也未免太小瞧風雲世家的子弟了!
  冷靜下來的雲濟,嘴角邊泛起了嘲弄的冷笑,並且開始仔細估量起自己的籌碼來。
  無可置疑,麥堅艦隊在水面上的強大在目前和可以預見的將來,是不可能被打破的,而這支強大的艦隊對於風雨在西南半島和印月的遠征事業,甚至包括了對付在聖龍東海岸搗亂的安宇人,都是一種可怕的威脅。如今,弗朗克的微笑和梅挈爾.麥凱西咄咄逼人的眼神,很顯然便是一文一武的雙管齊下,用軟硬兼施的方法來逼迫自己進行妥協。
  不過自己真的沒有半點還擊的力量了嗎?
  雲濟立刻加以了否定,因為麥堅人從來都是一群注重實際和追崇實力的傢伙,如果風雨真的沒有半點可以威脅麥堅人的力量,那麼自己恐怕早就被丁義山當作了禮物獻給那個老是透著刻骨仇恨眼神的武夫大卸八塊了,而不是讓弗朗克參與彼此溫文爾雅的交談。
  印月——西南半島——聖龍本土,漫長的海岸線既是麥堅艦隊和他的代理人隨時都可以突破的軟肋,同時又何嘗不是聖龍大軍由陸地之上席捲而來摧毀麥堅盟友甚至重創麥堅人利益的著力點?
  想到這裏,雲濟精神一振,剛才因為見到梅挈爾.麥凱西而在無形中被弗朗克打壓的氣勢也重新恢復了過來。
  “哈哈,請雲大人你放心,麥堅共和國對于您的宰相和他的帝國從來就沒有任何敵對的打算!”
  按捺住一邊勃然作色的麥凱西,弗朗克有些吃驚的看著這麼快便已經從自己先聲奪人的部署中挺過來的對手,嘴上卻飄出冠冕堂皇的話。
  和滿心仇恨的麥凱西不同,始終把麥堅的利益冷靜的放在第一位的弗朗克,已經從風雨一系列的行動中察覺到了某種風雲際會的動蕩,從李逸如在印月半島圍困住麥堅艦隊,到西南半島的遠征軍猛烈反擊,還有七海龍王竟然統率海盜襲擊麥堅的商船,這一切都預示著遠在聖京的那個年輕的掌權者正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讓弗朗克不解的是,盡管這樣浩蕩的攻勢令人心驚膽戰,可以嚇倒一些軍事和政治上的門外漢,讓麥堅的議員們感到驚慌,讓麥堅的艦隊遭遇一些麻煩,但是這便是那位號稱戰爭天才的風雨所要達到的結果嗎?或者說這就是那位聖龍如今實際的掌權者所擁有的水準嗎?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孤注一擲的進攻就如同流星一般,雖然璀璨但是只能夠保持那麼一瞬間,最終必將被換過氣來的麥堅艦隊予以粉碎性的反擊嗎?
  不,這麼膚淺的計謀,絕不應該是那個年輕人的本意,這也絕對不是戰爭和政治這樣偉大藝術的展現,陰謀,一定有一個非常巨大的陰謀正被那個遠在東方古老帝國王都的年輕人有條不紊的展開,而自己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必須從眼前的昔日同僚那裏,探尋出蛛絲馬跡,並且作出最符合麥堅利益的反應。
  這就是外交,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雨腥風,在溫文爾雅的禮節之下,賣弄的是口舌,角力的是心機,他可以取得付出屍骨和生命都無法取得的成果,他也可以讓鮮血和刀劍換來的勝利徹底烏有,因此究其本質便是一場慘烈但是文明的戰爭
  “那麼,我想聖龍和麥堅這兩個偉大的國家一定會擁有偉大的友誼!”
  回應著弗朗克,同樣的廢話也從雲濟的口中飄出。
  和弗朗克一樣,雲濟並不清楚風雨的打算是什麼,這樣全方位的攻擊幾乎把聖龍帝國推到了和麥堅徹底決裂的位置,以至於似乎鬥志都非常昂揚的雙方所舉行的外交談判從常理而言實在是一種無聊的浪費時間;但是雲濟卻難過的知道另一個現實,那就是自己必須在這場沒有硝煙堪稱文明的戰爭中,堅決的將麥堅按在談判桌的對面,尋找出雙方都感興趣並且可以長遠合作的話題,無論即將發生怎樣激烈的沖突,都必須確保麥堅共和國最終和聖龍帝國保持和平與友誼的狀態,而非全面的戰爭。
  這,無疑是一場考驗,一場文明戰爭中的攻堅,如果勝利的話,甚至可以成為這種文明戰爭中經典的教材。
  坐在談判桌前注視著對手的雲濟,似乎聽到了戰鬥號角的召喚。
  而此刻,無論是弗朗克,梅挈爾.麥凱西,還是雲濟,他們都沒有料到正有一支精銳的艦隊秘密的開拔聖龍帝國的東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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