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史詩] 征戰天下 作者: 雨過天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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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8 2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2 115143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18
第六章、海戰之際

  “萬裏乘風去復來,隻身東海挾春雷!忍看圖畫移顏色?肯使江山付劫灰!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拚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揚帆破浪的戰艦上,一個錦衣玉服的少年正坐在甲板的高處迎著海風縱聲長吟。
  “楊兄好文采!”
  艙門打開,一個濃眉大眼樸實無華卻處處透著厚重沉穩的少年一邊走過來,一邊由衷的贊道。
  “雲兄過獎了,文晟!”
  身為聖龍帝國海外貿易第一家的楊家少東,楊文晟顯然很願意利用一切機會和七海龍王的部下拉近關系。
  “喂,你們別這麼酸好不好,沒勁死了!”
  可惜,原本似乎應該是英雄重英雄的場面,卻被一道銀鈴般動聽,卻又帶著小貓般懶洋洋的聲音給破壞了。
  楊文晟和雲笑天同時心有戚戚的互望了一眼。
  就在七海龍王應承風雨在西南半島和印月半島的海域之間竭力破壞麥堅人的商業貿易同時,雲笑天卻奉命統率一支由十三艘大小戰艦組成的艦隊前往聖龍帝國的東南海域襲擊安宇人,楊文晟從戚兒口中聞訊之後,也自告奮勇的帶領家族的兩艘護航戰艦加入其中。
  不過讓兩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艦隊之中竟然意外的多出了一個不速之客——七海龍王的寶貝孫女戚兒。
  “在總寨太無聊了,想看看笑天哥哥怎麼打安宇海賊的,還想看看某個平日裏賣弄口舌的傢伙會不會嚇得屁滾尿流!”
  輕描淡寫的理由,讓雲笑天和楊文晟不由面面相覷,然而此刻艦隊已經駛離總寨,將令如山,總不能再行返回,只好一路上好言好語的伺候著這位小姑奶奶,暗自的頭疼簡直比如和同安宇人作戰還要勝過三分。
  “怎麼還沒有仗打啊?”
  無聊的小貓此刻又發出了不耐的埋怨,楚楚可憐的眼神讓人都忍不住因此而自責。
  “呵呵,快了,等我們在汩羅灣和東南海域的兄弟們會合之後,便要大幹一場了,到時候自然有好戲給你看!”
  雲笑天苦笑著安慰道,他可不敢惹惱這個小姑娘,不僅僅因為她是七海龍王的寶貝孫女,更因為她在所有一生大半時間裏兩腿占不了陸地的水手眼中,不蒂是值得用生命來保衛和呵護的仙子。
  “雲兄,以你之見,接下來我們該如何作戰?”
  相比起雲笑天,楊文晟對付小姑娘的方法似乎高出一籌,一方面他畢竟不是七海龍王的部下,另一方面富可敵國的楊家大少爺兜裏,似乎總由著拿也拿不完的新鮮玩藝,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再加上楊大少爺滔滔不絕的口才,自然很容易在關鍵的時刻哄得小姑娘轉怒為喜,破涕而笑,因此此刻並沒有理會戚兒的吵鬧,反而很酷的轉入正題。
  “笑天以為,敵我力量相差太過懸殊,還是應該一如既往的進行一擊即返的遊擊戰術為秒,不知楊兄以為如何?”
  感激的看了一眼楊文晟,雲笑天暗暗松了一口氣——戚兒有一個十分令人滿意的優點,那就是真的在談論正事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來無理取鬧的,當然這口冷落她戚兒大小姐的氣日後如何連本帶利的討回,便是楊大公子的事情了,反正和他雲笑天無關,因此當楊文晟轉入正題之後,雲笑天急忙也一本正經的開始討論起來。
  “哼,你們這般壯志如雲的過來,原來還是雷聲大雨點小啊!”
  果然,戚兒見兩人談起了正事,便嘴裏低聲的咕嚕了一句之後,便乖乖的坐到一邊噘起小嘴鼓著腮幫看天上飄動的雲來。
  雲笑天莞爾一笑,正待說話,卻見楊文晟聽了戚兒的話之後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心中一動,皺眉問道:
  “楊兄莫非有什麼高見?”
  “高見?高見自然談不上,楊某只是一個生意人,此次追隨雲兄,不過是盡一個熱血聖龍男兒的本分而已!”
  楊文晟很快便恢復了原先嬉皮笑臉的模樣,聳了聳肩說道:
  “在下只是迷惑,風雨大人這般神秘的調兵遣將,難道在他的佈局之中,這一切都僅僅是騷擾一下麥堅和安宇而已嗎?雲兄,七海龍王他老人家可還有什麼吩咐?”
  “這個……,七海龍王倒是交給了我一封信,不過當初嚴格叮囑在下一定要在和汩羅灣的兄弟會合之後方才能夠拆看,所以……”
  雲笑天撓了撓頭,為難的說道。一方面他非常敬畏七海龍王,自然不願意採用任何違背他老人家的行為,另一方面卻又不得不同意楊文晟所言有理,風雨在印月在西南半島的陸地和海洋發動如此規模的反擊,又讓自己襲擊安宇的戰船,目的當然不可能僅僅是騷擾而已,但是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卻顯然任何一個戰線都不可能獲取決定性的勝利,這也就讓人實在無法揣測那位年輕的帝國宰相究竟在想些什麼。
  “不可能是對付麥堅,他們的艦隊實在太強大了,這樣的反擊雖然絢麗,但是並不能夠動搖對方的根本,事實上如果聖龍沒有神來之筆般的後續,那麼很快就應該輪到帝國頭疼對手的反擊了!”
  楊文晟自言自語的說道:
  “莫非宰相是準備借此機會吸引麥堅人的注意,一舉鏟除安宇人?”
  “不太可能吧?”
  聽到楊文晟的話,雲笑天先是眼睛一亮,繼而泄氣的說道。
  盡管現在風雨的反擊確實將麥堅艦隊的力量牽制在了其他的地方,但是安宇是一個島國,他在麥堅的扶植之下戰艦的力量也絕對不容小窺,和安宇人長期的交鋒,雲笑天尚未自大到單單憑借七海龍王的力量便可以單獨擊敗安宇人的份,更何況如今自己統率著的這支艦隊如果再集合聖龍海域四散游擊的同伴,就數量而言雖然已經相當於七海龍王總體力量的一半以上,可見此次行動的重視程度,但是如果和安宇人精銳的艦隊比較起來,這支更多是小船和商船改造的艦隊根本無力和對手正面交鋒。
  “是啊,力量不足,即便調動了麥堅人,我們也無法有效的利用這個機會!”
  楊文晟無奈的點頭,作為一個商人他對于燒殺挼略無惡不作的安宇海盜自然也是義憤填膺,因此在意識到似乎不可能在短期內驅逐這群惡狼之後便多少有些沮喪,不由垂頭喪氣的繼續分析道:
  “風雨軍的力量中心在涼州,和江南相隔萬裏,對于解決安宇人即沒有利益上的急迫需要,也沒有力量上的絕對把握……”
  說到這裏,楊文晟把最後一個理由咽了回去——那位在西北起家的名將似乎對于武林勢力不是一般的厭惡,和天池堅宗的爭鬥便是一個明證,如今和差不多是海洋上的地下君王七海龍王的合作,縱然沒有心存惡意,似乎也不太可能會有多少情願讓這支聖龍海盜的力量坐大吧,因此單純借用七海龍王的力量來消滅安宇海賊,姑且不論就現實而言是否可行,僅僅是從情感和權力平衡的角度看,也可以看出應該不是風雨的首選。
  除非……
  楊文晟突然雙眼微微瞇起,一個看來十分可笑,甚至可以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的可能莫名的湧上心頭。
  “遇敵……遇敵……”
  正當楊文晟猶豫著是否要將這個可能提出來探討的時候,高高的瞭望塔上便已經響起了戰鬥的警報。
  遠眺東方,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正影影綽綽的出現了幾點黑影。
  “戰鬥戒備!”
  雲笑天斷然大喝一聲,常年海上的航行和作戰,早就讓他擁有了豐富的經驗,因此在面臨戰鬥警報之際,表現的十分冷靜而且老練,整個人瞬間變煥發出戰鬥的英姿。
  “好啊,終於有趣的來了!”
  而一旁賭氣的戚兒,此刻竟然也沒有半點的害怕,反而拍著手跳了起來,真讓人不知道是該苦笑她的神經粗大,還是該敬佩七海龍王一脈的大膽和進取。
  的確,是好戲開場了!
  微微泛起了嘲弄的冷笑,楊文晟不自覺中將手按在了自己的劍柄上。
  “東北二十裏,七點鐘方向,安宇二十八艘戰艦全力向我駛來!”
  從桅桿上的瞭望塔,很快便傳來了詳細的戰報。
  “該死,安宇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雲笑天有些頭疼的嘟囔。
  海洋不同於陸地,撇開補給的問題,寬闊的海域如果要想存心避開對方的話,完全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因此即便在安宇海盜如此猖獗的情況下,無論是七海龍王還是長袖善舞的楊家,都有著自己安全的秘密航線,用以遠離安宇人一般出沒的海域,避免接觸而發生激烈的戰鬥。
  “事情不妙啊!”
  一旁的楊文晟在觀察到對方的實力之後也倒抽了一口涼氣。
  不僅僅是因為二十八比十五的數量懸殊,更重要的是安宇人的二十八艘戰艦竟是由七艘安宅船,九艘樓船和十一艘關船所組成,全都是戰鬥力極強的戰艦,其中安宅船配備了麥堅人提供的魔法炮,火力十分強悍;樓船則船體寬大,又有高達兩米的樓塔,無論是弓弩的遠射還是接弦的近戰,都具有天然的優勢;而關船雖然在攻擊力和船體方面略遜於前面的兩類戰船,但是機動靈活,恰恰是保衛大船的最好艦只,因此眼前的這安宇人的二十八艘戰艦數量雖然並不算太多,但是絕對是安宇艦隊的主力精銳,一般而言即便是一百艘這種海賊的艦隊中也未必見得有這樣強大而且適宜的搭配,顯而易見這一次自己等人算是撞上大運了,必定是不當心和擔負了特殊使命的安宇艦隊不期而遇,這在茫茫的大海之上,還真是萬分無一的機會啊!
  楊文晟苦笑著。
  幸好這一次雲笑天統率的艦隊本就是擔負著襲擊安宇人的戰鬥任務,因此也同樣是海賊中的精銳,分別是由兩艘高麗龜船、三艘聖龍巨艦,十艘聖龍大帆船組成。那高麗龜船在甲板上鋪有鐵塊,原本便是對付安宇人的利器,曾經在高麗海上大敗過安宇海賊,如今又配備了遠距離的投石車、弓弩甚至還有三門不知道七海龍王從哪里弄來的魔法炮,絕對令人期望;
  聖龍巨艦的來歷也同樣不凡,當年聖龍人駕駛著如此巨艦遠洋之際,麥堅固然根本就不存在,即便是麥堅發源的源頭西大陸,其最好的艦船也難及巨艦的一個零頭,如今聖龍水師雖然日漸式微,但是聖龍巨艦所到之處,依然是不可輕視的戰力,更何況這三艘聖龍巨艦之上還分別配備了風雨贈送的五門火炮,在此刻即將到來的海戰中無疑如虎添翼;至於聖龍大帆船同樣攻守皆備,具有裝載量大、近海調度靈活、遠海抗風浪性能也不差的優點,再加上充實這些戰艦的,都是擁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海盜,因此縱然打不過,逃總能夠逃吧?
  楊家大少爺暗暗的揣摩。
  “全艦迎上,前隊迂回,兩翼包抄!”
  然而,讓楊文晟差點一個踉蹌的卻是雲笑天的命令。
  “你瘋了嗎?”
  低沉的聲音可以說是從摩擦的牙縫中迸出。
  開什麼玩笑?
  本來就勢孤力單,如今不單不想辦法避免這場力量懸殊的戰鬥,居然還要迎上之後採用被正統兵家所不屑的混戰法——不同於正規的前隊對前隊、中央對中央、後衛對後衛的正統海戰,混戰法乃是採取了大膽穿插的戰法,允許分艦隊指揮官和戰艦指揮官可率領戰艦離開編隊,發揮他們的創造性和積極主動精神,通過集中攻擊來擊敗敵艦。不過這種戰法顯然受到了主流派們的摒棄,因為這對於船長們的軍事素質和進取精神都有著更為嚴格的要求,也不利於艦隊指揮官的統一指揮。
  “兩軍相遇勇者勝!”
  不同于楊文晟低聲的質問,雲笑天的回答與其是說給楊文晟,倒不如說是說給全體的水手們。
  “我們是海盜,兇猛的海盜——左手拿著酒瓶,右手捧著財寶;我們是海盜,有本領的海盜——美麗的姑娘們,請你來到我的懷抱;我們是海盜,自由自在的海盜——在骷髏旗的指引下,為了生存而辛勞;我們是海盜,沒有明天的海盜——永遠沒有終點,在七大洋上飄蕩的海盜……”
  在雲笑天的激勵之下,沒有組織沒有起頭,不約而同的,一首古老的海盜之歌便從水手們的口中飄出,從一個人的低吟,到全船乃至全艦隊的合唱。
  海盜是沒有國界的,七海龍王這些年來收攏了不少來自各個國家各個大陸的水手,他們沒有家鄉沒有未來,語言不同膚色不同習慣也不同,但是他們擁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嚮往自由崇尚力量,“鮮紅的夕陽、漆黑的骷髏旗、沾滿血污的戰刀以及成堆的讓人睜不開眼的黃金”,成為了海盜們令人嚮往的傳說。
  而不知從哪里起源的海盜之歌,便也成為了海盜們心聲的共鳴,每當遼闊的大洋之上飄過這充滿著自信、昂揚、快樂的歌聲時,便也就意味著激烈的戰鬥即將到來,鮮血和生命將成為了冒險的祭奠。
  “前進!”
  此刻,在昂揚的歌聲中,雲笑天繼續發出冷靜的幾乎不帶半點感情的命令,目光緊緊的逼迫著前方的敵人。
  採取這般不要命的打法,雲笑天也完全是迫於無奈。
  雖然不遠處的汩羅灣確實有自己的同伴,但是雲笑天很清楚,那些在海洋上轉揀軟柿子捏的海盜們無論裝備還是戰鬥力都遠遠不如自己如今統率的這支精銳艦隊,再加上那些奉命集合的同伴此刻肯定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因此自己如果向那邊撤退的話,姑且不論憑借自己的海上機動力是否如願,即便成功會合也不見得能夠給戰局帶來決定性的轉機,倒反而會讓那些烏合之眾連累了艦隊的戰鬥力,同時也把這些擅長于遊擊而非硬拚的同伴們捲入無謂的危險之中。
  與其這樣,倒不如拼死一搏。海盜們本就擅長渾水摸魚,遊擊中的審時度勢和隨機應變的能力恰恰是他們的擅長,尤其是如今力量懸殊的情況下,正統的戰法不過是自取滅亡,火中取栗的冒險卻還有一線成功的希望。
  年輕的指揮官,在片刻之間進行了極其復雜而且周密的考慮,終於果斷的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對於雲笑天來說,此刻他最為慶幸的是那位腰纏萬貫的大少爺恰好和自己在一條船上,也就不怕他的兩艘護衛戰艦為了自保而逃離,這對於兵力本就處於劣勢的艦隊來說,實在是還算不錯的運氣——在大洋上拚搏的海盜,顯然對於那個平日裏慷慨激昂吟詩頌詞的傢伙,並沒有太大的期望。
  至於被人如此小看的對象,楊家大少爺卻沒有半點這樣的自覺。
  盡管有些吃驚雲笑天的決定,但是楊文晟很快便被即將展開的海戰所吸引。
  波瀾壯闊的海洋,乘風破浪的戰艦,鬥志昂揚的水手,整齊排列的弓弩、投石車和大炮,慷慨激昂的戰歌,視死如歸的面容,榮譽和犧牲,生存與死亡,硝煙和海浪,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商場和書齋所能夠體驗的,怎能不讓自詡才華橫溢立志要治國平天下開創聖龍新世紀的年輕人心血澎湃?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19
第七章、燕府迷案

  正當西南半島和印月的軍事與外交攻伐如火如荼展開之際,遠在千里之外坐鎮聖京的風雨,卻意外的遭遇了計劃之外的變故。
  “我怎麼覺得這裏好眼熟啊?真的有好酒喝嗎?”
  很遠很遠,就可以聽見哈桑的大嗓門,不過聲音在見到了風雨之後便立刻嘎然而止,正為即將到來的美酒而手舞足蹈的黑巫師,立刻像霜打了一般萎縮了下來。
  “我……我想我是走錯地方了,啊,真是走錯地方了!”
  訕訕的笑著,可愛的黑巫師一邊喃喃的自語,一邊仿佛鴕鳥般的趕緊轉過身子,試圖離去,不過路線卻顯然被十多名血衣衛的高手給擋住了。
  “哈桑大師,好久不見了!”
  風雨面帶著微笑,但是語調中卻聽不出半點情緒的波動,而目光則狠狠的鎖定了這個將事情做得一團糟,如今更是貪酒逃避責任的傢伙。
  “哈哈,原來是風雨小兄弟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圓圓的眼珠咕嚕咕嚕的轉了幾圈,哈桑一臉無辜的轉身,伸出雙臂舒展胸懷,表現出了非常陽光燦爛的熱情,顯然這段時日的聖龍之行讓他也學會了東方人的太極。
  當然,這一切在堪稱行家宗師的風雨面前,卻未免有些可笑。
  微微的皺了皺眉,風雨無心和哈桑多廢話,淡淡的詢問道:
  “我想知道這段時日發生的所有事情!”
  “所有事情?這個……那個……”
  哈桑蜷縮著自己圓圓的腦袋,支支吾吾的說道。
  “咳咳……”
  清脆的咳嗽聲中,風雨這才注意到哈桑的身邊正站立著一個美麗的少女,此刻少女揚了揚手中的酒壺,竟是比什麼都靈驗的令哈桑眼睛睜得大大的,咽喉間用力的鼓動了一下,吞咽了一口口水。
  “還不快點回答涼國公大人的問題!”
  風雨饒有興趣的望著少女如此有模有樣的逼問功力之強放眼天下鮮有人敵的哈桑,不經有些好笑。
  “主公,這位是卓家老店的卓詩小姐,正是她幫助血衣衛找到了哈桑大師!”
  一旁的金岑趕緊湊近風雨的身前,小聲的解釋道。
  風雨朝少女微微的一笑,在少女不自覺的紅暈爬上臉龐的同時,目光迅即銳利的轉向哈桑,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無聲的壓力還是令人感到了一絲的敬畏。
  “好,好,我全都說還不行嗎?逍遙的傳人!”
  哈桑顯出了無可奈何的神情,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
  “去年你讓我暗中跟隨著那個從玉門關偷偷開遛的丫頭之後,一開始還好,這丫頭有事沒事的到處亂逛,哈桑便也正好跟著她到處領略你們聖龍的風光。不過後來她……她和一些神秘人物起了爭執,那次……那次哈桑正在喝酒,所以這個……稍微晚了一點,雖然打跑了那幫混蛋,不過她似乎因為動手而引發了胎氣,幸好碰到一個你們尊稱為神醫的傢伙,這才渡過了難關……”
  哈桑說到這裏,乘機大口喝了幾下美酒,方才繼續說道:
  “接下來好像是你弟弟來找這個丫頭,居然還動手動腳,結果被哈桑出面制止了,所以就正式和那個丫頭結伴同行。也不知道那個丫頭是怎麼想的,放著出生的兩個孩子不顧,委託一家農人照顧,自己則一直都在聖京城附近轉悠,再後來有人劫持了這兩個孩子,那丫頭便和老夫應約去觀佛塔……”
  “你可知道最先出手襲擊明月的是什麼來路?明月那段日子在聖京又想幹些什麼?還有,是什麼人劫持了那兩個孩子?你們又怎麼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蹤?”
  聽著哈桑嘮嘮叨叨的說了半天,風雨終於不耐煩的打斷了黑巫師的話,問出了自己心頭的迷惑。
  “我哪知道你們聖龍人會有怎樣古怪的念頭?”
  卻不料,哈桑翻了翻白眼,愛理不理的答道:
  “反正你小子只是讓我保護那個丫頭,其他事情我當然一概不管!至於觀佛塔上,那是因為那個丫頭對哈桑說有人傳音入密,要我們擺脫所有人的視線,所以我便用了黑魔法的幻術,來個當眾消失!”
  “啊……”
  風雨一愣,沒想到問了半天,除了搞清楚雲明月和哈桑當日突然消失的秘密之外,還真是什麼都沒不知道,當下失望的發了一會呆,方才皺眉問道:
  “你可知道是什麼人讓明月如此做的?”
  “我哪里知道?”
  哈桑繼續那無辜的神色,不過他略微停頓了一下,撓了撓腦袋,想了一想,這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當時我們都在觀佛塔上,如果是塔外之人運動功力的話,絕對不可能瞞過哈桑的注意,所以哈桑想應該是觀佛塔內之人吧?”
  “哦,當時有哪些人?”
  風雨和魏廖幾乎同時眼睛一亮,異口同聲的問道。
  “嗯,好像有那個很文弱的書生,和她的妹妹,還有他的幾個隨從,後來又進來一個很俊朗的少年和一些他的隨從……”
  哈桑抓耳撓腮的說道。
  風雨再次失望的搖了搖頭,雖然哈桑說的十分含糊,但是卻也和自己得到的情報相符,當時在場的果然是公孫飛揚和令狐兄妹等人,只是這個結論不僅無益於破案,卻似乎反而把案子引得更為撲朔迷離,因為無論是公孫家族還是令狐家族的參與,都實在是一件無法想像的事情!
  “那麼,你們後來又怎麼會前去燕南天的府第?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燕南天是如何被殺的?”
  風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詢問道。
  “燕南天?你說的是那個住在和你一樣的大房子裏的那個大鬍子嗎?我陪著那個因為兒女失蹤幾乎發了狂的丫頭,一路都根據那個始終沒有出現的神秘人沿路留下的指示,在深山老林裏轉了好幾個大圈子,然後又根據他的指示莫名其妙的到了那個傢伙的府中。”
  哈桑撓了撓頭,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絲驚悚的神色:
  “一開始,那個傢伙,還有現在和我在一起受傷的小姑娘,很熱情的接待我們,老子就在一旁喝酒,也沒有理會他們在說些什麼,卻沒有想到,突然聽到一聲憤怒的暴喝,老子望過去的時候,卻見姓顏的小姑娘正躺到在血泊中,那個大鬍子的傢伙竟然瘋了一般親手將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還……還用力的握著匕首在胸膛來回轉動,就仿佛一點都不覺得疼一般。然後……,那雲丫頭也古怪得緊,一把撲在了大鬍子的身上,姓顏的小姑娘掙紮著起來,抽出一把利劍便要殺雲丫頭,老子過去阻攔,卻沒有想到不當心被那姓顏的丫頭撞入了一個密道,那密道蜿蜒曲折,等老子帶著姓顏的小姑娘走出來之後,卻已經是距離聖京城很遠的荒郊野外了。哈桑也不認路,花費了好多天這才找到聖京城,又因為沒有完成好你小子交待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正猶豫著要不要來找你,卻聞到了酒香,結果便被這小姑娘誑到了這裏來了!”
  說著,黑巫師還有些憤然的瞪了一眼卓詩。
  “對不起嘛,這件事情對涼國公大人很要緊,也關系到明月小姐的清白,你老是有情有意的大英雄,又是涼國公和明月小姐的好朋友,自然也不會希望看到他們有麻煩吧?喏,大不了過兩天我再送你三壇好酒怎麼樣?”
  卓詩嬉笑著,撒嬌般的說道。
  “五壇!”
  黑巫師用力咽了咽口水,卓詩的拍馬讓他大為受用,不過關系到美酒的問題,終究還是忍不住放下大英雄的虛名,如同孩子般的討價還價起來。
  “好,嘻嘻!”
  可以做女兒的卓詩笑了一笑,此刻便如同大姐姐一般的哄著黑巫師,這情景分外的滑稽有趣。
  另一邊,風雨卻沒有這般心情來理會,和魏廖的對望中,流露出的是彼此共同的迷惑和不解——燕南天竟然是自殺,這絕對是他們沒有想到,事實上說出去也絕對不會有什麼人會相信的。
  “我已經查過了,燕南天的府第中,確實有一個密道,不過如今已經被巨石封死,料想是觸發了什麼開關後的結果,若不是黑巫師說出這段經歷,僅僅通過敲打,實在無法發現,以至於前段時日無論是血衣衛還是燕家以及朝廷,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魏廖低聲的說道。
  這個細節倒也驗證了黑巫師所述的真實,但是雲明月究竟和燕南天談了一些什麼,燕南天究竟為了什麼發瘋,雲明月又怎麼會神智不清,顏如玉是如何受傷,在哈桑陳述中根本沒有出現的那兩個孩子又是如何出現的,這一系列的問題,都令人頭疼。
  “主公,張兆大人、風雪大人和諸葛大人求見!”
  正在風雨沉思的時候,金岑悄悄的近前稟告道。
  “他們來得還真夠及時的!”
  風雨心中一凜,嘴角卻泛起了冷笑:
  “請他們到書房相見!”
  “宰相大人,聽說您已經找到了顏姑娘和哈桑了,不知是否真實?”
  在昔日地下君王的山莊,如今帝國宰相的別墅書房之內,首先發難的是帝國的刑部尚書諸葛青。
  “不錯,確有此事!”
  風雨的回答十分坦然,他的目光十分平靜的掃視了眼前站立的三人——身著刑部官服喜怒不形於色的是諸葛青,兩鬢斑白面現憂容然而神色卻依舊堅定冷靜的是如今燕家軍的頂天巨柱張兆,面色慘白陰沉的年輕人則是風雪。
  前兩個一個肩負刑案重責,一個充當著苦主的角色,前來逍遙山莊找風雨興師問罪,風雨並不感到有什麼奇怪,唯獨那個失蹤之後居然自絕於家族對自己也莫名其妙仇恨還投靠了蕭劍秋的弟弟風雪,這次前來的行為讓風雨感到很大的驚奇。
  “既然如此,還請宰相大人將這二人移交給在下!”
  正沉思之間,只聽見諸葛青毫不退讓的說道。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查案本來就應該是刑部的職責!”
  風雨十分好說話的態度讓諸葛青不由一愣,也就在這一愣之際,卻聽見帝國宰相平淡的仿佛是極為隨意的說道:
  “不過本相希望血衣衛能夠參與到刑部的審訊中來!”
  “大人,這恐怕有違祖制吧?”
  讓風雨有些意外的是,插話反駁的竟是風雪:
  “這些時日以來,外界對于燕南天大人一案的傳言十分沸沸揚揚,尤其是涉案的雲小姐、顏如玉姑娘和哈桑大師,都或多或少與大人有著很親密的關系,所謂瓜田李下,只怕還是要多多避嫌為好!”
  “啪!”
  在誰也沒有意料的情況下,剛才還和顏悅色的風雨突然在這個時候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幾,讓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們此來雖然有問罪之意,不過即便是傻瓜也明白,和天下無敵的風雨軍公開的硬碰硬將是一件多麼不明智的事情。
  滿意的看著包括弟弟在內三雙驚疑不定的眼睛,風雨輕輕的咳嗽了一下,用前所未有的嚴厲,冷冷的說道:
  “那又怎樣?清者自清,有誰若是不滿意,大可找風雨來理論!”
  諸葛青和風雪有些面面相覷,他們沒有料到風雨突然會如此強硬,眼見著帝國宰相透著殺機的面色,讓他們情不自禁的產生風雨是否正要借此機會翻臉的懷疑,一時之間氣憤凝重了起來。
  “宰相大人可不能夠這麼說啊!”
  在有些壓抑的氣氛中,從進門伊始便一直沒有做聲的張兆終於緩緩的開口:
  “涼國公您如今是一朝宰輔,一言一行都關系重大,怎可如此意氣用事?燕南天大人乃燕家家主,望宰相您能夠顧全二十萬燕家子弟的心情!”
  張兆的言語不疾不緩,也不卑不亢,但是在平和的話語背後分明隱隱透著的金戈鐵馬的緊迫和威壓,這對於帝國的宰相來說絕對是一種無法容忍的威脅,同時卻又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本相將此案交付刑部審理,便是要給天下朝野一個交待!”
  穩了穩心神的風雨,反而平息了剛才令人恐懼的怒火,用平靜的語調然而卻針鋒相對的內容回應著燕家的支撐者:
  “不過,刑部這些時日的表現實在讓本相失望,請問諸葛大人,你這邊可有任何的進展?本相乃是帝國的宰相,不能光光照顧燕家一地,也要顧全西北百萬軍民的情感,更要捍衛帝國的法統!”
  “宰相大人何必如此動怒!”
  擋在諸葛青之前用不陰不陽的語氣回答的,是風雪:
  “事實上,對於這個案子不僅刑部十分出力,陛下也同樣關注,為此幾次三番的下令催促!如今終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據查,燕南天被殺之前,神秘進入燕府並且送來那兩個嬰兒的人,乃是少林派的高僧!”
  “什麼?”
  風雨微微一愣,這個消息倒是讓他始料未及,不由將迷惑的目光轉移到了諸葛青的臉上試圖最後的確認。
  “目前只是有一些線索表明,少林派的高僧確實參與了此案,但是真相如何,恐怕還得請哈桑大師和顏如玉姑娘出面,兩相印證之後才能得出確切的結論!”
  一旁的刑部尚書皺了皺眉,思付了半響之後,方才以顯然不願意多談此事的態度回答了風雨的疑問。
  這也難怪,畢竟諸葛青隸屬於中央派,和支持正統的天池劍宗一向交往甚密,同氣連聲,自然不願意將之牽連到這個復雜的案件中來。
  “好啊,將哈桑大師和顏如玉姑娘轉交給刑部,風雨絕無意見,也希望能夠仰仗刑部的豐富斷案經驗,盡早將此案的真相揭露於天下!”
  風雨冷冷的瞥了一眼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對于風雪今日的表現十分不解,還真是弄不清他究竟是想和諸葛青、張兆聯合起來向自己發難,還是純粹在挑撥風雨軍同中央派、燕家以及天池劍宗之間的矛盾。
  不過,不管如何,風雨還是堅持說道:
  “只是此案撲朔迷離,牽涉也非常復雜,風雨以為最好還是彼此通力協作才對,這一次刑部和血衣衛都大有斬獲,不就是一個明證嗎?”
  “如果宰相大人堅持的話,張兆也無話可說,但是張兆不能不提醒大人的是,由於大人頒布南下的命令,已經在軍中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先行南下的部隊甚至已經開始鬧騰起來了,如果不能夠及早平息的話,恐怕星星之火也將燎原,更何況此時此刻,大人還要將自己的親信插手燕南天大人的案件,那就無異於火上添油啊!”
  張兆微微皺了皺眉,眼見彼此形成了僵持,多說無益,便沒有和風雨在聯合辦案上糾纏,反而將話鋒轉向了風雨對燕家軍調動的問題上來。
  果然來了!
  風雨心中微微冷笑,知道自己終於等到了對方開始真正的主攻。
  “風雨要借刀殺人”的謠言,此刻早就已經傳遍大江南北,張兆無法理解風雨在這樣微妙的時刻調動燕家軍的目的何在,出於大局考慮,這些天他可謂焦頭爛額,一方面壓制著燕家軍的情緒,另一方面則和風雨據理力爭,因此雙方都很明白,查案的壓力無論什麼時候,都只不過是聖龍帝國新老勢力之間重新分配權力格局的一個籌碼。
  “大人未免危言聳聽了吧!天下之土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朝廷的軍隊替陛下鎮壓叛逆那是天經地義,難道還真的敢造反不成?倒是風雨有一事不明,讓燕家軍南下的命令已經發布了一月有餘,但是卻只有區區三萬人奉命南調,而且一個月才走了六十裏,這是哪家的行軍,這是哪家的練兵?
  一番狠話說得張兆臉色大變,正待起身辯解之際,風雨卻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緩和了剛才憤怒質問的神色,朗聲而笑道:
  “其實張大人也不必太過于放在心上!風雨相信幽燕的將士終究還是神州的子弟,他們應該理解朝廷的苦心,縱然有人搗亂那也必定是少數人的別有用心!如果張大人還不放心的話,那麼近日何不與風雨一同去視察一下河北的防務,也好乘機安撫軍心?”
  “去河北!”
  不約而同,氣勢洶洶前來問罪的三人臉上紛紛顯出了震驚的神色。
  “怎麼,三位有何高見?”
  風雨滿意的注視著自己出其不意收到的奇效,這一招可是他一個月以前便已經精心籌劃的,等的便是今天。
  “請問……大人準備帶多少兵馬前去?”
  互相對望了一眼之後,張兆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帝國的宰相前往帝國的領地視察,張大人以為風雨應該帶多少兵馬?”
  風雨的臉上流露出戲虐的神色,淡淡的說道:
  “這一次風雨只準備帶十多個隨從前去,護衛之事就有勞張大人您了!”
  “這個……”
  張兆萬萬沒有想到風雨會突然來這麼一手,頓時猶豫起來。
  他絕不希望風雨率領大隊兵馬前去河北,但是如今風雨輕裝簡騎,卻也同樣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畢竟燕家軍上下對於這個殺害了無數親人的罪魁禍首,可是紛紛恨之入骨,屆時想要暗中刺殺的人絕對不在少數,而無論是出於燕家的利益還是聖龍帝國的大局,自己都絕對不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怎麼,張大人是害怕無法控制局面嗎?”
  風雨微笑著,傳遞而來的卻是張兆不能不迎接否則便等於示弱再也無法和風雨抗衡的挑戰的眼神。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19
第八章、河北之行

  “風雨果然來河北了?”
  聽見屬下的稟告,星夜趕到幽州的張仲堅微微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須。
  “義父果然神機妙算!”
  一邊的韓讓滿含著欽佩的目光,對著呼蘭大國師說道:
  “風雨是當眾宣佈,要親自護送燕南天的靈柩來河北,分明是貓哭老鼠假慈悲,收買人心來了!”
  “不,不是這麼簡單,我看風雨的胃口是在幽燕才對!”
  張仲堅冷笑了一聲。
  “不會吧,風雨軍如今四處作戰,我們不主動進攻已經夠讓風雨拜佛燒香的了,他哪還有實力來進攻我們?”
  韓讓半信半疑的說道。
  “不會?我看鐵定才對!”
  張仲堅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案幾,與其說是在和韓讓說話,倒不如說是自己在說服自己更為恰當:
  “風雨以布衣之身初掌相位,本來就會引起聖龍豪門世家的反感,更何況他在涼州和巴蜀便實行一套重視耕戰侵害了豪門利益的作為,和天池劍宗為首的武林關系也好糟糕,最要命的是雲明月刺殺燕南天案件,讓他進退維穀,無論是強硬還是退讓,都必定會損害到他的形象和地位。所以,在現在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戰爭,那就是戰爭的勝利,有時候人們就是如此可愛,一場偉大的勝利足以吸引他們的注意,讓他們在虛榮之中陶醉不已,從而也就讓風雨擁有足夠的戰略空間和時間來調整他的力量部署,最終穩固他的權力和地位!”
  說到這裏,張仲堅自嘲的笑了一笑,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很老套但是卻很有用的方案,至少自己便不止一次的運用。
  “您是說風雨需要一場大敗我們的勝利來維護自己的統治嗎?”
  韓讓還是有些不能夠相信,雖然在內部發生嚴重的問題之後尋求對外的戰爭來轉移視線最終解決問題的策略在歷史上並不新鮮,但是鑒於風雨軍在如此漫長的戰線四面出擊的現狀,韓讓實在無法想像風雨這樣精明的統帥,會做出飲鴆止渴窮兵黷武的事情。
  “事情是明擺著的,風雨如果不盡快取得一場勝利,那麼他權力的巔峰恐怕很快就到此為止了,無窮無盡的陰謀和暗算將會再次驗證了歷史的鐵律——戰場的輝煌並不足以保證名將能夠抵禦宮廷的暗算!”
  呼蘭大國師就仿佛上帝一般高高在上用充滿著批判意味的語調述說了風雨的現狀,隨即話鋒一轉:
  “讓我們看看風雨可以選擇的勝利吧?印月半島?不行,他剛剛利用這場勝利保證了自己獲取宰相的位置,人們的熱情不會這麼快的激發起來,而且那裏太遠了,雖然讓人陶醉,但是卻無法確保人們的實際利益!
  “西南半島嗎?也不行,因為他剛剛遭受了慘敗,就算獲取勝利的話在人們看來也不過是扳回了失分而已,更何況風雨很悲哀,他偏偏是聖龍這個民族的統帥,這個民族有著一種不可救藥的聖人思想,總是以為以德報怨是一種偉大而非愚蠢,所以聖龍人恐怕不會很喜歡風雨對於昔日那些屬邦過分咄咄逼人的遠征,在他們的眼裏,這恰恰是這位年輕宰相過于好戰和殘暴的證據!
  “那麼剩下的便只有東面了!不可能是江淮,那是一場內戰,雖然可以讓風雨受到忠君的美名,但是這並不足以讓那些既得利益受到損害的貴族們停止他們的敵對——在利益面前任何美好的傳統理想都是廢話!也不可能是安宇,風雨沒有自己的艦隊,江南也離涼州太遠了,這場勝利也許可以對風雨有一些幫助,但不會最終解決問題,除非他想讓天子和諸侯介入,不過這將打破權力平衡的格局,天子的壯大必將意味著權臣的沒落,想必風雨不會這麼愚蠢的給自己埋下如此可怕的威脅吧?
  “於是,只有燕家軍和呼蘭人了!你看,多麼完美啊!燕家軍和呼蘭人的問題在冥冥之中實際上已經聯在了一起,如果能夠收復幽州的話,那麼風雨不僅可以贏得那些一心想收復家鄉的幽燕軍隊的感激,解決了東部四大問題環環相扣的束縛,而且奪回祖宗的領土,在聖龍將是一件多麼令人熱血沸騰的極大榮耀,這足以幫助風雨擺脫如今那些不名譽的指控,同時也可以威懾那些暗中的陰謀者,因為陷害這樣一個民族英雄,那簡直就是把自己放在了遺臭萬年的位置上!”
  張仲堅的侃侃而談,似乎並沒有說服韓讓的看法,被呼蘭大國師可以栽培的年輕人並不準備隱諱自己的觀點——張仲堅很早便教過他,一個不能夠堅持自己想法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做成大事的,因此韓讓還是實話實說道:
  “但是風雨此次前來河北,甚至沒有帶上自己的近衛軍,反倒是秋裏的秋風軍,最近在玉門關那裏非常活躍。那麼從兵力在各戰場分佈的角度計算,已經把白虎軍部署在巴蜀,把碧蛇軍部署在西南半島,把赤獅軍部署在印月,剩下的青龍軍需要防衛涼州的領地,秋風軍需要配合青龍軍機動在倫玉關和玉門關之間,風雨能夠調動的只有黑狼軍和近衛軍了,但是我不相信他敢不留一支軍隊監控京畿,因此所有的扣除之後,得出的結論很明顯,風雨能夠用來收復幽州的軍隊最多不超過兩萬人。就憑這樣的兵力,別說義父您已經加強了幽州的防衛,即便是原先幽州的十五萬守軍也足以將風雨擊敗了!”
  “你說得都對!”
  很欣慰的看著自己得意的弟子,呼蘭大國師微笑著說道:
  “但是你能夠回答我兩個問題嗎?為什麼風雨不帶自己的近衛軍?就算想要在收買人心的過程中表現孤單英雄,面對二十萬仇視的軍隊,也不在乎區區三千人啊!還有,既然風雨缺兵少將,那麼他一定會很害怕我們這個時候進攻,那麼他為什麼還要讓秋裏在玉門關大出風頭,生怕我們不知道秋風軍不在中原?”
  “這個……”
  韓讓不由語塞。
  “如果一切換一個角度,那麼就很好理解了!風雨恰恰希望你有這樣的想法,那麼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調動他的部隊來一次漂亮的偷襲,這是他的拿手好戲,從倫玉關到玉門關,包括了印月和西南半島,還有高唐,每一次突破性的進展,似乎都是在人們最意想不到的時刻所進行的雷霆一擊吧!”
  說到這裏,張仲堅的臉色多少有些不豫,畢竟在風雨軍的不少輝煌戰績中,墊被的卻是他所執掌的呼蘭帝國。
  “義父高明!”
  這個時候,韓讓倒是茅塞頓開,沒有忘了捧張仲堅一句,隨後試探的說道:
  “那麼我軍將如何行動,是否應該先發制人?”
  “當然不!”
  呼蘭大國師冷笑了一聲:
  “聖龍帝國的軍隊最擅長的便是依託城池進行防守,我可不願意讓這麼優秀的草原勇士做出如此無謂的犧牲!既然風雨要進攻,那麼我就讓他來,雖然他肯定有陰謀,但是顯而易見,他的軍隊不會占據優勢,甚至兵力只少不多,所以先以不變應萬變,然後再打一個防守反擊,我要讓聖龍帝國所剩不多的精銳,在自己的城池之下血流成河,哈哈!”
  大笑中,張仲堅仿佛看到了當日那些阻礙了自己青雲直上的官員們還有那些在自己不得志時蔑視自己的聖龍百姓們紛紛倒在了血泊之裏,不由大大的出氣。
  “妙計!”
  韓讓眼睛一亮,流露出欽佩的光芒,繼而興奮的說道:
  “如此一來,風雨必定會大敗而歸,聲望和實力都大大受損,聖龍帝國好不容易看似團結起來的局面也將不堪一擊的摧毀,到時候便輪到我呼蘭鐵騎主宰中原了!”
  “哈哈,希望風雨不會讓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
  張仲堅勝券在握的微笑。
  應該是這樣吧?雖然在西南半島和印月的軍事反擊似乎太過火了,雖然風雨居然不去理會武林人物在江南可疑的集結,不過風雨你不會真的愚蠢到想要先行平定安宇吧——這可是一個不可能做到、而且就算做到也得不償失的雞肋啊!哼,不去多想了,不管他是否真的要全力進攻幽州,只要風雨軍不在短期內收復幽州,那麼風雨應該無法擺脫眼前的困境,聖龍的內亂也就指日可待!風雨啊風雨,這一局,看來是我贏了!
  呼蘭大國師暗暗的念叨。
  而這個時候,風雨卻已經一身白衣披麻,護送著燕南天的靈柩,來到了個個紅通著眼睛的燕家軍大營。
  “悲哉燕公!初遇於聖京,正值先帝駕崩、社稷動亂、呼蘭賊子狼竄于中原,風雨蒙公教導,共挽社稷于危難,收復涼州失地,驅逐呼蘭賊寇,公之品德深嵌風雨內心;再遇於聖京,恰是龐賊肆虐,公器毀壞,風雨仰望公之威儀,追隨左右輔佐廣陵歸位,朝綱整肅,公之果決令風雨拜服;可憐蒼天,小人橫行,毀我與公之友誼,挑我與公之關系,致使兵戎相見於西北,血流成河百姓家破,兩虎相爭兩敗俱傷,多少俊傑埋骨他鄉,多少子弟飲恨黃沙,令神州親痛而仇快,乃我與公刻骨之痛也!塵煙散去,聖京會盟,恩仇笑泯之後,風雨本願恭聽公之教誨,共振聖龍之威嚴,可恨公以撒手人寰,神州失去擎柱,風雨失去師友,聖龍不幸,風雨大哀……”
  普天之下恐怕沒有幾個人會想到,在刀光劍影之下,在幽燕將領們的虎視眈眈之中,風雨竟真的帶著血衣衛“刀槍劍戟”四大高手和隨軍長史金岑前來,並且於眾目睽睽之下,聲淚俱下的念著悼文,情真真意切切,就仿佛和燕南天真的是情同手足的忘年之交。
  “涼國公大人如此惺惺作態,莫非真的欺我幽燕無人嗎?”
  手持著拐杖,一個白發蒼蒼顫顫巍巍的老婦人打斷了風雨滿是悲泣讓人聽來似乎真的和燕南天有著數十年深交友誼的表演。
  “燕國夫人何出此言?”
  風雨毫不避讓的注視著眼前的老婦人。
  他知道,這次河北之行,在外人看來似乎真的很冒險,但是只要有能夠看得清天下大局的張兆在,那麼自己的生命安全基本上是完全可以得到保障的,然而要想取得自己所希望的成功,卻必須要過眼前這位燕國夫人——燕南天的祖母,曾經數次在最危難的時刻力挽狂瀾這才有了今天燕家輝煌的最大功臣,聖龍皇室的女兒,昔日美麗博學的清河郡主,今朝德高望重的燕國夫人。
  如果說燕南天是帶領燕家狂奔的頭馬,張兆是支撐著燕家大廈的忠實支柱,那麼這位老奶奶級的燕國夫人,便可以說是控制燕家群馬的長鞭,維系燕家大廈的地基,這個十五歲便嫁給了燕家家主的女人,曾經輔佐過癱瘓的夫君平定了家族的叛亂,也曾經幫助過文弱的兒子抗拒了其他家族的窺視,更曾經睿智的支持過並非嫡系但是才華橫溢的孫子主掌家族,毫不誇張的說,她的人生足以注釋了燕家最近七十年的興衰。
  當下,年輕的帝國宰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靜的說道:
  “風雨此來,乃是存心悼念燕南天大人的!雖然風雨和燕南天大人曾經在沙場之上生死角逐,但是風雨由衷欽佩燕家男兒的豪爽與無畏,自然也就欽佩能夠訓練並且統率這樣一支軍隊的統帥!”
  “好了,年輕人,不要繞圈子,我想知道你究竟為何而來?你打敗了燕家的子弟,我不怪你,那是沙場的爭雄,刀口之下只能怪燕南天自不量力;但是你以討伐龐勛為名分散燕家的軍隊,絲毫沒有用心追查燕南天被殺的真相,如今卻又故作姿態的祭奠我的孫子,風雨,尊敬的帝國宰相,你究竟想把燕家怎樣?”
  所謂薑是老的辣,老夫人在張兆畢恭畢敬的攙扶下,坐到了主帥的位置之上,冷冷的注視著風雨,令人毫不懷疑,只要老夫人稍稍有一個暗示,那些沖動的軍官們必定會擺脫張兆竭盡全力之下的約束,用明晃晃的大刀將風雨大卸八塊。
  “我希望一個當年支撐著聖龍帝國東北防線的燕家復活,我希望一個重新收復了自己的失地主宰著幽燕的燕家重生,我更希望是一群熱血沸騰保家衛國的男兒組成了曾經聞名天下的燕家軍,而不是一些滿懷著仇恨沖動魯莽敵友不分忘卻了真正的國愁家恨,卻在樂此不疲的做著親痛仇快傻事的兵痞子組成燕家軍!”
  風雨犀利的回擊道。
  “放屁!”
  “胡說!”
  “老子宰了你!”
  ……
  風雨的話頓時引起了燕家軍的公憤,一時之間粗魯的喝罵充斥了整個軍營,若不是有張兆和老夫人在場,風雨頗有自知之明的估計到自己恐怕很快便要血流五步。
  “咳咳咳!”
  老夫人咳嗽的同時,用力將拐杖敲了兩下地面,喧囂隨即平息,充分顯示了老夫人所擁有的震懾力:
  “年輕人,華麗的言詞是無法掩蓋冰冷的現實的,如果你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把你的誠意表現出來吧!”
  “是,尊敬的老奶奶!”
  風雨嘆了一口氣,恭敬的鞠了一躬,他突然發現在這個經歷了所有滄桑的老人面前,所有的把戲和權謀,都無法逃過她睿智的眼睛: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將在三天之內撥給燕家軍一百門火炮,條件是只要燕家願意和風雨軍娟釋前嫌,那麼風雨將承諾一年之內幫助燕家軍奪回幽燕,如違此誓,風雨將主動辭去宰相之職,永遠不過問中原政權!”
  說著風雨的話音落地,軍營之內頓時一片死寂。
  經歷過涼州戰役的燕家軍官都親身經歷過火炮的可怕,從很大程度上講,這個新式武器的出現,改變了燕家和風雨軍最後戰局的結果,更改變了聖龍帝國的歷史,因此當風雨說要撥給燕家一百門火炮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不過很快人們便被風雨更為聳人聽聞的話給嚇住了——
  一年之內收復幽燕,否則辭去宰相之職永遠不過問中原政權!
  似乎天方夜譚的話,竟然卻是出自向來務實精明的風雨之口。
  這是多麼風險巨大的承諾啊!
  堂堂帝國宰相,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立誓,是絕對不可能悔改的,但是如今的幽燕正有呼蘭數十萬龍蟠虎踞,又豈是可以輕易奪取的——即便是那個在倫玉關在玉門關相繼取得戰爭奇跡的風雨也不可能。
  “年輕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過了半天,老夫人方才打破了這個難堪的沉默。
  “哈哈,風雨從來不會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
  風雨大笑中,自有一股傲人的氣勢:
  “涼州和幽燕,兩家死的人太多了,燕南天已死,風雨只需要當日入侵涼州的燕家指揮官燕耳的人頭,就不想再追究昔日的恩怨了!所以老夫人如果能夠讓燕家軍聽從風雨攻伐幽燕的調遣,那麼剛才風雨的承諾在任何時候都作數!”
  “年輕人,你的胃口很大啊!”
  這一次,風雨狂妄的話並沒有任何人反駁,即便是風雨提出要燕耳的人頭。
  畢竟如果能夠讓一個脫離了燕家此刻正盤踞在荊州的燕耳來換取聖龍帝國最強大的軍事力量的和解,絕對是一件劃算的買賣,而且這也並不觸犯到此刻在場的軍官們的利益,更何況風雨還有如此厚重的禮物和重大的承諾——無論是那一百門火炮還是收復幽燕,都絕對是燕家軍無法抗拒的誘惑,而風雨違諾將退出中原爭霸,更是讓依舊有心重振燕家雄風的子弟們暗中心動不已。
  因此,過了很久之後,老夫人這才緩緩的開口:
  “如果宰相大人真的能夠做到這一切,燕家願意在攻伐幽州的事情上聽憑宰相的調遣,但是我不希望燕家子弟的鮮血浪費在宰相其他的事情上!”
  “當然不會!”
  風雨的臉上終於流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我說過三天之後一百門火炮就會到達,同時撤銷以前讓燕家軍南下的命令,我將會調集中原各路諸侯的兵馬,連同燕家軍,在五日之後兵發幽燕,老夫人以為如何?”
  “哼,如果是攻打幽燕,燕家自然義不容辭!”
  老人察覺到似乎落入了風雨的圈套,有些不甘的冷哼道:
  “不過宰相大人的兵馬未動,不會是有意借呼蘭人的戰刀消耗燕家軍的實力吧?”
  “放心,老奶奶,如果燕家軍的兵力無謂的損耗在三成以上,便可以解除聽命於我的義務,如何?這樣的風險還值得冒吧?”
  風雨悠哉遊哉的說道。
  “……好!”
  左右權衡之後,老人無奈的發現自己終究還是無法抗拒風雨開列的條件。
  “那麼,從現在起我希望各位能夠履行一些戰場的紀律!”
  目的達到之後,風雨接過了燕家的兵符,老實不客氣的坐到了老人讓出的帥椅之上,冷冷的掃視了一下燕家的將士,發令道:
  “我不希望看到大名鼎鼎的燕家軍有孬種出現,所以執行如下軍令——奮戰者賞脫逃者斬;凡有逃兵,全伍連坐;軍官臨陣脫逃者,部下可予以擊斃並接任官職;未能斬殺脫逃軍官者,所有部下皆連坐……”
  殺氣騰騰的話語中,風雨暗地裏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知道自己幾天之後,恐怕就要在幽州城下過夜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20
第九章、激烈海戰

  正當風雨在燕家軍的大營冒險的表演著個人秀的時刻,聖龍帝國東南海域之上的兩支艦隊也終於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激烈的海戰由此展開。
  劃破波浪的兩支艦隊迎頭相遇,不同的是安宇人採取的是沿承了麥艦艦隊所通用的縱隊隊列,而七海龍王的部下則採用了不規則的波浪性,前鋒在迂回中目標直指安宇人的後衛,於是就在雙方艦隊平行交錯的那一刻——
  “進攻!”
  “進攻!”
  不約而同,七海龍王的部下和安宇的賊寇們幾乎同時發出了戰鬥的號令。
  震天的呼嘯,夾雜著海浪的怒吼,打破了天地的寧寂。
  麥堅人提供的魔法炮和風雨軍專有的火炮率先投入了戰場。
  這兩種新近方才進入東方人視野的武器,頭一次針鋒對麥芒的在海戰中交手。先聲奪人的氣勢不僅威嚇著對方,同時也振奮著自己的士氣。
  “前鋒加速!”
  雲笑天的旗艦上迅速發出了指令。
  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七海龍王的部下,很快便看出由於距離的遙遠,再加上炮手們剛剛使用這種武器,所以在顛簸的海洋之上,無論是麥堅人的魔法炮還是風雨軍的火炮,此刻都僅僅是起到聲勢驚人的作用,對於整個戰局的效果卻十分些微。
  決勝的關鍵還是在於混戰的穿插。
  雲笑天堅定不移的相信著。
  他將希望同時也是信任,寄託在了麾下那些同樣顛簸在海洋之上以戰鬥為生的戰友,相信他們臨戰的機巧和靈活,是扭轉戰局的關鍵。
  在雲笑天的視線注視之下,由一艘聖龍巨艦、一艘高麗龜船和四艘聖龍大帆船組成的前鋒在迂回的弧線中率先投入了對于安宇艦隊後衛的猛擊。
  充當旗艦的巨艦首當其沖的殺入安宇人的包圍圈,迅即被兩艘安宅船、四艘關船和五艘樓船重重包圍。
  雙方交錯的炮火密集而且劇烈,共同編織成了奔赴地獄的天羅地網。
  弓弩、投石車這些傳統的武器在近距離的交戰中也發揮了強大的作用,如蝗蟲般密集的箭矢遮蓋了天地的光芒。
  濃濃的硝煙逐漸在交戰的艦船上升起,嗆人的味道阻塞著戰士們的呼吸。
  然而在海浪和日光的共同照顧下皮膚變得古銅色的水手們,絲毫不顧四周死亡的請柬,手持著彎彎的戰刀,踏上了鉤住對方船舷的踏板,開始了最為古老同時也是最為慘烈的接弦肉搏。
  “肉搏隊接戰!”
  被雲笑天委以前鋒重任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這個被同伴們稱作為“單鉤”的海盜,原本是聖龍臨海的漁民,有著溫柔的妻子和兩個可愛的孩子,過著雖然不寬裕卻也恬然的生活,然而可惡的安宇人在一夜之間燒毀了他的家園,屠戮了他的親人,望著衣衫不整的妻子的屍體,和被洞穿在長矛上的兩個孩子,曾經與世無爭的老實人終於走上了刀口舔血的復仇之路。
  因此,當看到那些穿著各種各樣的衣服,眼神中冒著貪婪與野蠻的禽獸時,他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鋼刀。
  幸好,常年的廝殺讓他已經學會了冷靜和沉著,也讓他記住了自己的職責,因此盡管在憤怒中銳利的鋼牙咬破了嘴唇流出了鮮血,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親自走上戰場,而是下達了肉搏隊接戰的指令。
  “給我殺!”
  接到命令的肉搏隊隊長充滿了對於血腥的渴望。
  七海龍王給雲笑天所配備的,都是麾下最為精銳的戰士。
  這支肉搏隊組成的主力成員,並非聖龍人,而是曾經活躍在西大陸大名鼎鼎的維京海盜——伴隨著維京王國的衰弱,這個縱橫西大陸北方海域的民族開始了被奴役的歷程,不少倒楣的傢伙在戰鬥中被擒獲,作為危險但是卻很有戰鬥力的奴隸,在人口販子的驅趕下,流落到了世界各地。
  活躍在聖龍和印月海域的七海龍王,在一次無意的遭遇中見識到這些生活在西大陸北方海域的莽漢們的潛力,便不惜重金招募了其中的一批充當肉搏隊的主力。
  身材高大的維京後人們,似乎擁有著一種和呼蘭狂戰士類似的天賦,他們都能夠在戰鬥之中挑戰自己體力的極限,激發出驚人的戰力。
  此刻,他們便排在船頭,赤裸著上身,在接到戰鬥的指令之後,便發出粗野的吼叫,忘情的投入戰場享受著戰鬥的酣暢。在他們看來腳下的跳板寄託著祖先的鮮血和榮譽,自己的後代也會落在同樣的地點。憤怒是他們變得強大而駭人,原始的戰鬥煥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人類本性。
  在他們的面前,身材矮小的安宇人根本不堪一擊,那些因為貪婪中原的財富而紛紛越過大洋而來的彈丸小國的漁民們,無論是力量、身高還是氣勢,都根本無法和素有“海上狂騎兵”美譽的維京人相比,因此盡管被超過十艘的戰艦包圍,但是聖龍巨艦卻依舊堅守著自己的陣地。
  就在前鋒旗艦的慘烈戰鬥打響之後不久,前鋒的其他戰艦也已經投入到了戰鬥之中,戰場上呈現出這麼一個奇怪的現象,安宇人為數十一艘的戰艦團團包圍了對手前鋒的旗艦,而七海龍王的前鋒則從外圍攻擊著安宇人的後衛。
  與此同時,雲笑天也已經一馬當先的率領著其餘的戰艦插入了安宇艦隊的中路,激烈的混戰中成功的將對方一分為二。
  “給我盯住安宇人的旗艦!”
  雲笑天冷冷的下令。
  至此為止,整個戰術的運用已經全部到位,勝負的關鍵便在於混戰雙方的戰鬥意志和彼此的運氣如何了。
  不管怎麼說,擒賊弦擒王,聖龍古老的兵法在遼闊的大海之上同樣也適用,而且在這種激烈的海戰中如果能夠擊毀敵人的旗艦,那麼無論在士氣還是指揮的效率上,都能夠更加給予敵人沉重的打擊。
  運氣對於雲笑天來說,似乎並不錯。
  雲笑天的旗艦很快鎖定了敵人的旗艦,而隨後己方的兩艘樓船呈左右包抄的形式予以配合,進一步確保了戰果。
  “你指揮吧,我去殺敵!”
  似乎不負責任的話出自楊文晟之口,卻是另有原因。
  因為這個時候,那位尊貴的公主,七海龍王寶貝的孫女戚兒,竟然乘著兩人的不注意,偷偷的加入了接弦戰的行列,鑒於雲笑天還需要指揮整個艦隊的作戰以及狙擊安宇人近乎瘋狂對自己旗艦的支援,因此富貴的公子便主動的承擔起護花的使命。
  “保重!”
  一陣感動,雲笑天的口中輕輕的呢喃。
  隨即,拋開了所有的雜念,年輕的指揮官將自己的注意力再次投入到激烈的戰鬥。
  戰鬥的過程至此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懸念,被打亂了陣形的安宇艦隊無法充分發揮出自身兵力的優勢,尤其是在旗艦終於被奪之後,更是混亂不堪,士氣也隨之降到了穀底,在這種情況下,採取兵分兩路,前鋒直擊敵人後衛,而自己則率領主力直插對方中央的雲笑天,便很快在戰場上獲得了主動,正確的分割包圍和逐一擊破,竟然讓處於劣勢的一方穩穩的獲取了局部的優勢,並且在近乎一面倒的屠殺中隱隱出現了全殲優勢對手的奇跡。
  可惜戰鬥的結局卻有些出人意料。
  讓雲笑天泄氣的是,就在自己內心怦怦亂跳,眼看就要創造出一次海戰史上輝煌奇跡的時候,塔樓的警報再次響起,遠方的海平線上出現了數量龐雜的安宇戰艦。
  隨後,雲笑天安慰同時也是驚詫的發現,雖然大批的安宇艦隊主力蜂擁而來,但是隨後又出現了另一支意料之外的有生力量——聖龍帝國的令狐水師,沒有人知道這支幾乎被世人所遺忘,並且成為了聖龍帝國外強中幹的笑料的艦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不過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是——差不多的兵力對比,再加上日漸昏暗的天色,致使雙方的指揮官都無心在夜戰中尋求勝利的桂冠,一番接觸脫離的戰鬥之後,海洋重新恢復了平靜。
  是役,雲笑天以一艘聖龍巨艦、一艘高麗龜船和三艘聖龍大帆船的代價,擊沉了三艘關船、四艘樓船,重創兩艘安宅船、三艘關船和三艘樓船,俘虜了一艘安宅船、一艘關船和兩艘樓船。
  “戰鬥結束了!”
  當滿身是鮮血的楊文晟帶著興奮異常的戚兒回到已經殘破不堪旗艦時,兩個同樣熱血沸騰同樣壯志淩雲的年輕人相互交換了一個惺惺相惜的眼色。
  此刻,落日的餘霞是如此的燦爛,夜幕逐漸讓黃昏暗淡,但是少年心中殺敵報國的飛揚,卻從此更加強烈。
  “後甲板上發出了命令:‘全都到操帆索旁去!操帆停泊!’,降下的半旗不再飄揚,有個人夭折了。照水手中形成的習慣,屍體被裹進帆裏,再用繩子捆緊一點,然後就把他推到船外去。海面上既沒有十字架,也沒有一朵花。水手的墳墓上方,只有波浪,只有霞光。”
  戰鬥已經降下了帷幕,低沉的歌聲哀悼著戰友的亡魂,生存在海洋之上的男人,最終也同樣歸于海洋,被麻袋緊裹的屍體,在水波的陣陣漣漪中消逝,唯有倖存者繼續他們未競的使命。
  “雲少俠,楊公子,王光宇早已久仰兩位大名了!”
  由於令狐水師的出現,顯然讓風雨軍特使王光宇登場的轟動效應大打折扣,不過雲笑天和楊文晟還是在相互對視中看到了對方的迷惑。
  “王兄和令狐水師怎會如此湊巧趕來此地?”
  雲笑天迫不及待的詢問道,畢竟這汩羅灣乃是七海龍王的秘密基地,非但一向窩在內河的令狐水師不可能到來,即便是這些年在聖龍海域極度猖獗的安宇人也非常陌生,卻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將聖龍海域除麥堅之外所有強大的海上勢力都來齊了,這不能不讓雲笑天感到了驚詫。
  “哈哈,宰相大人神算,早就和七海龍王他老人家約好了在此會師,畢竟我朝多年禁海,艦船的力量已經被極度的削弱,如果不能夠幾家聯合起來的話,恐怕很難有太大的勝算。如果在下沒有猜錯,雲兄如果現在打開七海龍王前輩給您的信件,一定是指示您和令狐家族的水師密切合作吧!”
  王光宇滿臉微笑的說道。
  “什麼?”
  令狐水師是官,七海龍王是賊,官賊勾結已經是天下奇談了,更何況風雨和令狐家族一向不睦,如今卻如此親密的走在了一起,這一切的變化實在讓雲笑天有些適應不過來。
  “事到如今,光宇也就不瞞兩位了!”
  仿佛洞悉著海戰凱旋的勇士們的內心,風度翩翩的少年開口釋疑道:
  “其實涼國公大人早就有意解決安宇人的問題,此次便和天子相約,並且暗中聯合的袁仙子為首的武林,以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牽制麥堅水師,然後一舉解決安宇人!”
  “一舉解決安宇人?”
  雲笑天揚了揚眉,正待出言質疑,突然想到了令狐水師,不由心中一動,呆在一旁默默的思索起來。
  “宰相大人好本領啊,竟然能夠調動起令狐水師!”
  楊文晟卻在此刻半是贊揚半是質疑的說道,此言一出卻也正好道出了雲笑天此刻心中最大的疑問。
  “哈哈,就算那些令狐家族的老頭不給宰相大人的面子,天子的禦駕親征,他們總不敢真的不聽吧?”
  王光宇似乎早就料到楊文晟如此這般的說法,微笑著回答道。
  “天子禦駕親征?”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楊文晟和雲笑天不由目瞪口呆。畢竟在聖龍帝國的歷史之上,雖然不乏皇帝禦駕親征的先例,不過一般而言都是針對北方的征伐,在南方別說是對付海寇,即便是平滅江南,也從來都是調遣大將而已。
  由此也可以看出,歷代的聖龍君王們,更為關注北方的防禦和中原的得失,對於有萬裏海疆作為天然遮罩,民眾生活富裕而不習刀槍的南方卻並不是非常關切。
  當今天子宣武帝蕭劍秋竟然會親征討伐安宇,這實在是一件打破了帝國先例的事情,不僅從中可以看出伴隨著麥堅、安宇的強大,萬裏海疆已經不再是天然安全的屏障,同時也意味著帝國的權力階層和格局勢必將根據戰爭的勝敗而重新進行地震式的調整。
  意識到這一點的雲笑天和楊文晟,他們最感驚訝的不在於蕭劍秋親征的本身,畢竟這位年輕的天子尚未即位便已經公認的當今聖龍最有作為的皇族,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就利益而言最受蕭劍秋親征刺激的宰相風雨,居然非但沒有阻止這樣一場可能會影響到自己權力的親征,卻反而大力促成。
  “燕家鐵騎公孫客,令狐水師皇甫險!四大家族的存在本來就是當年聖龍皇室作為確保自身安全的強大屏障,精心的設計不僅讓四大家族彼此牽制,即便是家族本身也受到非常巨大的束縛!”
  看出了雲笑天和楊文晟的迷惑,王光宇有些苦笑的說道:
  “你以為令狐家族不願意動用自己的水師保衛自己的領地嗎?不過以光宇看來,如果沒有皇上的親征,恐怕普天之下誰也調動不了這昔日稱雄海域的天朝水師!所以,宰相大人此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王兄的意思是……”
  楊文晟雙目微微瞇起,銳利的目光頓時定格在了風雨軍年輕特使的臉上,暗中則洶湧起伏的揣摩起王光宇的言外之意。
  “哈哈,一家之言,一家之言!”
  卻沒想到王光宇突然打起了哈哈,顧盼左右的岔開了話題:
  “哦,瞧我糊塗的,咱們還是快去拜見一下令狐智大人吧!他現在可是督率水師的統領,水戰方面還需要雲兄和令狐大人多多磋商才好!”
  “令狐智大人?莫非是令狐七公子?”
  楊文晟揚了揚眉,令狐智的聲名他倒是也一直聽說過,雖然號稱令狐家族難得的少年才俊,不過和公孫家族的公孫飛揚比起來至少在名聲方面還是相形遜色,即便是家族內部似乎也並非很得意,因此在楊家值得關注的政要名單中只能夠算是第二流,卻沒有想到自己才出了一趟海,這個文弱的書生竟然執掌起令狐家族最根本的武裝力量來了,這不能不讓他感到大吃一驚。
  王光宇瞥了楊文晟一眼,他多少也有些好奇這個商家子弟究竟怎樣厲害,竟然值得軍師雲濟飛鴿傳信,要自己多加配合,不過現在實在不是彼此瞭解的好時機,當下轉首對著雲笑天繼續說道:
  “不錯,正是令狐公子!他是涼國公大人的朋友,也很受天子的信賴,此次對付安宇人,陸路自然是天子領軍,水路便是令狐智大人統率,主公希望雲兄能夠和令狐大人同舟共濟,共拯山河!”
  “請涼國公大人放心,雲笑天決不會誤事!”
  雲笑天急忙應道。
  他並不苯,王光宇的三言兩語分明已經將令狐智、蕭劍秋和風雨之間的關系說得很清楚了,他自然也是心領神會。
  “如此最好,咱們快走吧!”
  王光宇滿意的點了點頭:
  “宰相大人讓雲兄來,本意是希望你和你的部下在同安宇人的海戰中多積累一些經驗,從而為日後培養咱們自己的水師建立堅實的班底——和聖龍帝國的那些只顧著自家三畝田的大老爺不同,咱們的宰相可是一心想要建立稱霸七海遠征大洋的海洋艦隊啊!不過現在也好,雲兄一來便立下如此大功,而且還陰差陽錯的引來了安宇的主力艦隊,正好我軍利用這裏復雜的地形,給他來個雷霆一擊,徹底打痛這些龜孫子!”
  說著,王光宇不自覺的揮了揮手臂。
  本來,他一直呆在涼州,對于安宇人的肆虐並沒有什麼切身的體會,直到後來被風雨派去擔任風雨軍特使,參與了禮部和麥堅安宇的談判,親眼目睹了安宇人如同禽獸一般的兇殘,方才湧起了一種所有聖龍人眼見自己同胞受難都必然會有的同仇敵愾。
  這一次,他隨著令狐智督師前來,主要是為了會合雲笑天的艦隊,然後遵循風雨制定的計劃和天子水路配合一同殲滅安宇人。卻不料安宇人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竟然也調遣了一支龐大的艦隊尾隨過來,結果便是雲笑天和安宇的先遣艦隊不期而遇,來了一個開門紅,雖然在雙方主力趕到之後,因為天色已晚不約而同的脫離了戰場,但是海戰不同於陸戰,主力的相遇實在是一件很難得是事情,有時候雙方艦隊為了尋找對方,甚至花費十天半月也很正常,因此無論是憋足了勁要報仇的聖龍人,還是因為失利而決心追回面子的安宇人,恐怕都沒有就此收兵罷戰的打算。
  眼望著漸漸暗淡下來的夜晚,王光宇清楚的知道,一場兩個民族之間的對決,恐怕就要拉開序幕了。
  王光宇所不知道的,是就在這一刻,因為風雨的默許終於從京畿的牢籠中擺脫出來執掌軍隊的蕭劍秋,正違背了風雨原先制定的水路配合的作戰計劃,向自己麾下集結起來的步騎兵和聽從天池劍宗的號令集結起來的武林人物發出了全線進攻安宇人的命令。
  而同樣在這一刻,聖龍帝國的心臟聖京城,正由一群黑衣人在夜色的掩護下潛入了號稱帝國防範最為嚴密的監獄——天牢,鋒利的刀劍伴隨著鮮血的流逝,零落的火星則最終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一切,都在激烈的動蕩中變遷……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20
第十章、激戰幽州

  “大捷,江南大捷!陛下親征,軍民士氣高昂,武林各派攜手效力,大軍三日內連連告捷,收復泉、漳十餘城,殲滅安宇賊寇三萬餘人!”
  仰賴聖龍帝國發達的驛站通訊,遠在河北督師北伐並和呼蘭人對峙在幽州城外的風雨,很快便在軍營中得到了江南大捷的戰報。
  不過此刻更讓帝國宰相高興的,卻是擺置在大捷的戰報之上的血衣衛密報——昨日夜晚天牢失火,一切行動順利完成!
  “恭喜主公,那天子得了咱們這麼多好處,想必對于這一次明月姑娘順利脫險,也不會再多說什麼了!”
  察言觀色,金岑不失時機的討好道。
  “那是當然!”
  風雨自信的微笑。
  這一次為了營救雲明月,自己還真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首先是讓最為關心雲明月的雲濟離開京城,接著自己也借送燕南天靈柩去河北壓制燕家軍動亂的契機離開,從而不給他人留下任何的口實;然後,又苦心安排了蕭劍秋親征安宇的勝利,以此作為天子壓制中央派及其他大臣不借雲明月的案件來對付自己的交換條件;當一切都進行妥當之後,便是血衣衛出馬將雲明月秘密救離的行動了,而在即成的現實面前,只要蕭劍秋不搗亂,那麼剩餘的反對力量勢孤力單,不管燕南天遇刺的真相如何,都勢必會淹沒在歷史的塵煙之中——風雨已經失去了追查真相的耐心,熟悉權力鬥爭的他很明白,所謂的真相永遠都無法和權利相抗爭,更多的則是利益的犧牲品,所以著令血衣衛、刑部的追查更多的是一種政治上的表態,私下裏風雨從一開始便為雲明月的這一天脫險而做準備。
  所有這一切滴水不漏、環環相扣,堪稱經典,讓風雨也不得不佩服起自己來,如果說唯一遺憾的是,征服安宇在計劃中原本是應該自己來進行的,如今把榮譽和功勞都讓給了蕭劍秋,非但可惜,而且此消彼長,對於自己的權位也很不利。
  想到這裏,風雨突然心中一動,仔細的拿起那份來自江南的戰報看了一變,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呆了半響狠狠的摔在了案幾之上,怒罵了一聲:
  “愚蠢!”
  “主公……”
  丈二和尚莫不著頭腦的金岑,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哼,蕭劍秋真是聰明瞭過頭,就憑他這點肚量也敢宣稱自己要中興聖龍?”
  風雨怒氣未消的怒喝道:
  “水師,水師呢?我當初囑咐再三,要他一定等候水師一起協調行動,安宇人說穿了便是一個大海賊,如果不能夠摧毀他的水面力量,陸地的勝利再多又有何用,到時候還不是今天從這裏趕下海,明天又不知道在哪里登陸了?”
  也難怪風雨生氣,他煞費苦心的在印月和西南半島不計血本的發動進攻來牽制住麥堅人;又以和天池劍宗作對為掩護,讓武林人馬在外人看來似乎要對付風雨的假像中集結開拔江南協助在陸路上蕭劍秋,從而確保了一支足夠強大的快速反應力量的存在——這在以往恰恰是安宇人的強項;還大度得默許了蕭劍秋獲得令狐家族水師的控制權;並且過早的動用原本準備隱藏的七海龍王的力量;自己更是冒著風險隻身前往河北擺出似乎要進攻幽燕的假像……,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徹底鏟除安宇人對江南的騷擾,如果成功的話,即便讓蕭劍秋白白的獲取巨大的榮譽並且擁有了兵權,但是只要能夠讓江南這個富裕之鄉從此安全,那麼也就完全值得了。
  卻沒有想到,蕭劍秋如此急著獲取勝利,沒等到令狐智和七海龍王的艦隊會合,便已經發動攻擊,雖然在武林人物的相助之下,又是本土作戰,勝利是可以預料的,但是卻已經打草驚蛇,勢必會影響到自己原本偷襲安宇水師的計劃——而在同安宇水面力量懸殊的情況下,這是根除安宇人唯一的勝算。
  “主公也不必太過於憂慮了,畢竟陛下已經獲取大捷,那麼至少明月姑娘的事情應該可以告一段落了。至於安宇人,不過是在麥堅人的相助下為虎作倀罷了,憑借宰相大人的才略,又何愁不能夠平滅這等賊寇?”
  金岑趕緊安慰道。
  有這麼簡單嗎?
  風雨暗自冷笑。
  突然,他明白了蕭劍秋的用意——也許在他看來,只要安宇人一日不除,那麼聖龍東部四個環環相扣的結便不能夠解除,也就意味著自己不能夠憑借著涼州壓倒性的軍事力量為所欲為,只好默許他蕭劍秋繼續控制江南並且以此為契機擴大自身的實力。
  可是,身為一國之君,挾外邦以自重,蕭劍秋啊蕭劍秋,你不覺得自己很悲哀嗎?
  風雨嘆息了一聲,當下決定暫時不再理會安宇的事情。
  既然蕭劍秋心存不軌,那麼帝國宰相就不得不考慮自身的安全。
  形勢似乎對風雨十分不利,擁有了戰功和軍隊的天子,似乎打破了曾經的權力平衡,而深陷在東部安宇——龐勛——燕家軍——呼蘭四個潛在威脅的牽制之中的自己,卻似乎非但沒有因為主掌相位而實力增強,反而因此削弱了原本雄居涼州的巨大軍事優勢,處於四面作戰四面受困的窘境。
  “也許,這就是你蕭劍秋想要的結果吧?”
  風雨不得不暗嘆蕭劍秋對於權力鬥爭的嫻熟,單單是利用一個燕南天遇刺案件,根本不用出面,便迫使自己放棄了原本先爭取和平鞏固權力的計劃,處處被動,處處受迫,還得主動製造讓對方實力壯大的機會。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權力平衡格局的打破,天子實力的壯大,都意味著自己原本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憲政體系將遭遇毀滅性的打擊,更有可能導致自己將在正義的討伐中,以一個藐視皇室的權雄而身敗名裂,就象燕南天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不,不能夠這樣!
  風雨狠狠的搖了搖頭。
  雖然現在風雨打心底裏沒有什麼要做皇帝之類的想法,更不想這麼快的對付蕭劍秋——在風雨看來保留這位年輕的君王還是很有利於自己的相位和聖龍的安定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面對危機的時候,自己不作自衛的反擊。
  希望不要把我逼到最後的份上!
  ——風雨的內心暗自警告著遠在千里之外的年輕天子。
  “主公,城內的呼蘭人似乎出現了異動!”
  正在此刻,卻見金岑接過了帳外傳來的一份戰報之後,略嫌慌張的稟告道。
  “慌什麼!”
  正心情很不爽的風雨,惱怒的呵斥了一聲,繼而下令道:
  “請張大人和都尉以上的將領到我這裏來一趟!”
  “是!”
  在風雨下令之後,金岑立刻應聲而去,多年輝煌的戰績讓追隨在風雨身邊的幕僚毫不懷疑的相信只要風雨做出了反應,那麼即便是天大的災難,也一定會在這位年輕的帝國宰相猶如天神一般的運籌帷幄中消除於無形。
  “真是這樣嗎?”
  目送著部下的離去,風雨略略苦笑得自嘲。
  很辛辣的,這一次風雨比任何時候都虔誠的祈禱著張仲堅真的很聰明很能幹,因為年輕的帝國宰相雖然還保留著解決帝國和自身危機的最後殺手鐧,但是成功與否卻絕對需要呼蘭大國師的配合,而且必須是天縱其才、老奸巨猾的呼蘭大國師的配合。
  想到這裏,風雨自己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顧夜色已經開始籠罩大地,嗚咽的號角四處此起彼伏,震天的擂鼓響徹雲霄。
  風雨不動聲色的注視著營帳之外呼蘭人突然於黃昏時分大張旗鼓的進攻。
  “宰相大人,先前的情報有誤,呼蘭人在幽州部署的兵力並非只有原先的十五萬守軍,呼蘭大國師早在半月之前便已經調動了三十萬大軍南援,再加上其他各城的兵馬,如今幽州境內共有敵軍五十萬,此刻正以扇形鋪開,向我軍合圍而來。”
  一身風塵僕僕的公孫飛揚飛馳於帳前,落馬之後尚未來得及喘一口氣,便匆忙向風雨稟告了自己獲悉的軍情。
  “五十萬?”
  帳內的將領們紛紛暗自震驚,只是震懾於風雨嚴厲的軍紀,方才不敢大聲的喧嘩。
  風雨自己也是暗自嚇了一跳。
  這一次,二十萬燕家軍,再加上卞州的上官明鏡、韓陵的朱全、晉陽的章鳳祥等北方十幾路諸侯以及風雨麾下風天華統領的北伐先遣軍,雜七雜八湊足了三十五萬兵馬突然出擊,一路倒也算得上所向披靡,最終再次匯聚於幽州城下。雖然原本也沒有指望就此拿下幽州,不過聽說張仲堅居然已經料敵機先,早已經部署了五十萬大軍專等著自己進入口袋,還是讓風雨即驚且佩。
  果然不愧是呼蘭大國師,看來這一次還真是賭大了!
  風雨清楚,張仲堅一定是在獲悉江南大捷之後,意識到被自己在幽州的虛張聲勢所迷惑,因此迫不及待的發動攻勢,目的很明顯——
  不願意再配合風雨的步奏,此次出擊雖然並非呼蘭大軍最願意做的事情,但是如果能夠擊敗聖龍聯軍固然最好,即便是擊退了來犯的敵人,那麼聖龍帝國在天子大獲全勝和宰相勞師無功的消長之下,也必然會打破權力的平衡,出現有利於呼蘭帝國的局面,由此可見張仲堅的反應和決斷確實無愧于呼蘭帝國大國師的桂冠。
  而最讓風雨惱火的是,蕭劍秋存心不良的過早發動陸地的攻擊,不僅破壞了風雨對付安宇的全盤計劃,更麻煩的是提前了呼蘭人的應對,著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看來設計的整個棋局太過於龐雜了,風雨啊風雨,你小看了天下的英雄,也高估了自己的控盤能力了!
  所有的思付都在片刻間完成,暗中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之後,風雨的神色卻依舊平靜如初,威嚴的掃視了一邊麾下來自各方勢力的諸將,方才冷冷的喝令道:
  “莫要吵,一切均在本相預料之中,留下五萬精銳交替掩護大軍後退,其餘各路兵馬只需按照先前我制定行軍即可!”
  “且慢,或許宰相大人自有神機妙算,不過末將愚鈍,還請問大人將留下哪路兵馬來做掩護?”
  風雨話音剛落,便見一名資深的燕家軍將領出列質問道。
  他所說的也恰是帳內諸將的疑問,其他各路兵馬還好,燕家軍一直以來都對風雨心中存疑,原本就不滿風雨草率出兵,出兵後又紮營於堅城之下毫無攻城的打算,等到江南傳來大捷,更是心中有了風雨是拿燕家軍虛張聲勢掩護江南作戰的定見,因此不滿日盛,如今聽了風雨的號令,由於風雨自己的部下這一次帶來的不過區區萬餘人,所以那五萬兵馬可想而見必定是其他諸侯的,因此急忙開口,意在先行阻止風雨調動燕家軍以免己方莫名其妙的被這個狡猾的宰相給借呼蘭人之刀而白白消耗兵力。
  “哼!”
  冷哼中,風雨強行掩飾住了自己內心騰起了一絲殺機,以極度不屑的目光瞥了一眼跳出來的傢伙,倘若這裏是自己的地盤,風雨毫不猶豫一定要斬殺了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不過此刻卻唯有以大局為重,根本不理會此人的挑釁,傲然的說道:
  “此次撤退由智庵兄主持大局,至於本帥則親自斷後,各位還有什麼意見嗎?”
  “不可,萬萬不可!”
  就在挑釁者面紅耳赤,其他各路諸侯有心想勸阻卻又害怕風雨恰好借此機會讓自己留下斷後之際,張兆卻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宰相大人主掌神州,豈可親身涉險,張兆不才願代宰相斷後!”
  “智庵還真是個老實人啊!”
  風雨的心裏驀然湧起了一股暖流,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這位曾經是燕家第一智囊如今更獨自一人默默承擔著燕家興衰的燕家軍統帥,這段時日的接觸,雖然彼此站在不同的陣營,確實存在著很多的利益沖突,不過給風雨最深印象的倒不是張兆在突發事件上表現出來的才略,而是他對大局敏銳的把握和理智的克制。
  一個有大智慧的人!
  想到張兆在燕南天落敗之後,為了顧全大局聯合蕭劍秋、阻止燕家軍和風雨軍的沖突等種種努力,雖然表面看起來遠沒有燕南天主持大局時那般痛快淋漓讓人敬畏有加,甚至還有一種窩囊的感覺,但是仔細想來卻更務實的把握住了燕家軍衰弱的現狀,在收縮原本無法支撐的戰線同時最大程度的維護了燕家的利益,這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宰相,張大人,若是信得過,還有讓飛揚來吧!”
  正當風雨思緒之際,卻聽見公孫飛揚出列,冷靜的說道。
  “請宰相三思!”
  跟在公孫飛揚之後,其餘諸侯藩鎮也樂得借此機會討好一下聖龍帝國的第一強者。
  “不必多說了!
  風雨揮手阻止了部下們的請戰和勸阻,傲然的說道:
  “既然是本相將各位帶到此地,本相自然也有責任將各位帶出險境,張兆大人,請接兵符,一切都按照原先商議的進行,我希望各位能夠如聽從本相一般聽從張大人的號令,奮勇殺敵勿要令祖先蒙羞!如有違令者,張兆,你可持我金劍,殺無赦!”
  “是!”
  眼見風雨殺氣騰騰的掃視自己,眾將急忙聽令表示順從。
  “哈哈,飛揚,天華,你們可有膽量與我一起會一會呼蘭的鐵騎?”
  風雨在大笑中滿意的看了看這些至少表面臣服的部將,隨即將目光投到了公孫飛揚和風天華的身上。
  “是!”
  身為風雨直屬部下的風天華只是非常沉穩的應聲遵令。
  “哈哈,能夠和宰相大人一同躍馬橫槍,力戰敵寇,乃公孫飛揚之幸也!”
  相對而言,近年來在戰場上活躍異常,早已經名揚天下的公孫飛揚人如其名,劍眉飛揚之際,說不出的慷慨豪情。
  “好!果然不愧是公孫家族的虎子!”
  風雨贊許的點了點頭,猛地騰身站起,傲然道:
  “各軍遵照前令行動,飛揚,天華,我們先去沖殺一陣!”
  “是!”
  同樣是才華橫溢,同樣是年少大膽,公孫飛揚和風天華彼此互望了一眼,只覺得能夠追隨在名將風雨左右,以弱勢的兵力主動出擊素有天下無敵軍團的呼蘭鐵騎,無論怎麼說,都是足以快慰平生令人熱血沸騰的快事。
  當下,聖龍帝國的大營,便在張兆的指揮下開始不動聲色的緩緩轉移,而另一方面,成千上萬的戰馬卻如同離弦的利箭,飛馳出了聖龍帝國的軍營,戰馬之上的勇士不時發出威懾的呼喝,揮舞著在夕陽殘照之下依舊耀眼的兵刃,殺向了呼蘭人的大營。
  塵土飛揚遮迷了眼睛,刀光四瀉飛揚了熱血。
  根本沒有料到聖龍人會在此刻發動反擊的呼蘭人,一時之間措手不及,人仰馬翻之下前鋒在瞬間便被沖散。
  滾滾的鐵蹄人海,早已如同怒濤一般,將最前方遊擊的三千敵軍卷沒的無影無蹤,然後繼續奔放出戰鬥的激情,毫無畏懼的沖向更為密集的敵陣。
  呼蘭人也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勁旅,號角和旗鼓的變動中,很快便穩住了陣腳,大隊草原的勇士不甘示弱的迎頭直上。
  一匹匹戰馬,在寬闊的空間來回周折奔騰,盡情的釋放著自由的渴望;一個個坐於戰馬之上的將士,在有限的空間騰轉挪移,弓箭和刀槍成為了自保和殺人的利器;受傷的戰馬蜷縮原地嗚咽,不幸墜落的士兵在痛苦的呻吟,並且保佑著下一刻敵人和戰友的鐵蹄不會落到自己的身上。
  方圓的空地轉眼間便被人和馬占據,塵土的起伏中猶如籠罩於雲霧裏的海市蜃樓,即便是殘酷的血腥在遠處看來也是那般的朦朧。
  在這裏沒有花俏的計謀,也沒有進退的陣法,有的只是力量的比拚,勇氣的廝殺和生死的鏖戰。
  直到夜幕徹底降臨,太陽的光明被點點的篝火完全取代,激烈的戰鬥卻依舊在進行,廝殺的吶喊註定了今夜的難眠。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21
第十一章、渴求和平

  箭矢在空中自由的飛行,戰馬於曠野盡情的奔馳。
  交替的騎兵不時發動犀利的反擊,令盡管擁有絕對優勢的呼蘭人也頭疼不已,不得不放緩追擊的步伐,同時寄希望於兩翼的包抄。
  “不愧是風雨啊!”
  策馬行進的呼蘭大國師,不得不佩服風雨的果敢。
  原本呼蘭大軍在昨日黃昏時刻發動的攻擊,用意便是在牽制住聖龍大軍,從而完成自己對於風雨的迂回包抄。卻沒有料到,風雨竟然當機立斷的親自統率精銳騎兵發動了反擊,奮不顧身的身先士卒不僅調動了聖龍軍隊的士氣,同時也打亂了呼蘭大軍的部署。
  連夜的激戰中,風雨更是展現出身為統帥的出色謀略,在似乎拚盡全力不計生死的猛攻中,竟然奇跡般的在呼蘭大軍的眼皮底下實現了撤退,然後風雨、公孫飛揚、風天華三名聖龍出色的年輕將領各率一部以交替掩護後撤的策略,不僅牽制了呼蘭主力確保了聖龍大軍的後退,甚至連這五萬似乎註定了要填呼蘭人胃口的殿后部隊,也眼看著有脫困的可能。
  “呼蘭的勇士難道真的連給風雨提鞋都不夠嗎?”
  目睹著這一切,張仲堅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頓時激起了草原人的血性。
  最近幾年,呼蘭帝國連續破天荒蒙羞的事情無一不和風雨相關,從最早倫玉關失守,導致眼看著就要占領聖龍的大軍功敗垂成,到後來涼夏被奪老將哥舒行文飲恨沙場,還有涼州決戰數十萬大軍無功而返,以及三千騎兵輕取玉門關致使二十萬呼蘭大軍全軍覆沒,一次又一次,無論是政治的權謀還是軍事的征伐,所向無敵的呼蘭大軍少有的幾次失敗,似乎都是落在了風雨的手中。
  恥辱!天大的恥辱!以戰為生的草原男兒們無法忘懷的恥辱!
  在草原,所有的恥辱都必須是用鮮血來洗刷的!
  決心洗刷恥辱的草原健兒們紛紛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在巨大賞賜的激勵下,為了榮譽而策馬揚鞭,不屈不撓的緊隨風雨的身後,立誓無論海角天涯都一定要將這個可惡的中原人拿獲,為死去的戰友報仇!
  事實上,作為呼蘭大軍的統帥,張仲堅的內心比任何人都渴望著斬殺風雨。
  經歷過了這麼多次的交鋒,張仲堅已經將風雨視做了生平的勁敵,這個憑空崛起的年輕人實在太可怕了,以至於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不知不覺中似乎都成了風雨輝煌的墊腳石,而自己嘔心瀝血的事業也在風雨的面前遭遇了無法逾越的阻礙。
  和上一次在公孫飛揚、風天華等優秀的將領阻擊下,眼看著無法在追擊戰中重創聖龍聯軍,便鳴金收兵希望保留蕭劍秋的實力來對付風雨不同,這一次張仲堅是鐵了心要除去風雨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局勢對于張仲堅來說,似乎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好。
  蕭劍秋對安宇的重大勝利,似乎表明了風雨居然真的為了一個女人而選擇了最糟糕的方案——在北方虛張聲勢,卻在南方重拳出擊,從而以早就蕭劍秋的輝煌換取對燕南天遇刺案的不了了之。
  如此一來,為了配合蕭劍秋,再加上要提防呼蘭帝國早就部署在倫玉關、玉門關的重兵,風雨軍的主力別無選擇的分散在各個戰場,聖龍帝國的天子和另一部分精銳的軍隊則囤積於江南,於是只要拿下離開了精銳的直屬部下的風雨,打敗眼下這群暗地裏四分五裂的聯軍,那麼整個中原便將赤裸裸的呈現在呼蘭鐵騎的大刀之下,無論是此刻仍然羽翼未豐的蕭劍秋,還是失去了風雨而群龍無首的涼州,或者是在和風雨的對抗中早就損失慘重的四大家族,都已經無法承擔起拯救聖龍的重任了。
  想到這裏,張仲堅不由精神一振,眼看著早年悲慘離開聖龍時滿懷著怨恨而發下的誓言便要實現,呼蘭大國師加快了坐騎的步伐。
  整個追擊戰就和當初瓦解蕭劍秋的北伐如出一轍,呼蘭的主力從涿州東面的陀羅口和幽州西面的塘沽兩路夾擊,配合幽州的守軍呈現了扇形的包圍圈,顯然是要在自己擅長的野戰中一舉殲滅聖龍的主力。
  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在獲悉風雨的位置之後,張仲堅便放緩了包圍圈整合的力度,在呼蘭大國師的眼中,風雨一個人足以頂得上百萬雄師,與之相比其他諸侯的部隊是否殲滅就不是那麼重要了,反正這些以保存實力為主貪圖利益的傢伙,在大勢所迫之下絕大部分都勢必會歸順呼蘭帝國,成為繼續討伐中原的先鋒,因此如今倒也不那麼急切的要一網打盡。
  於是,急切的想要達到目的的張仲堅,心急火燎的統率著帝國最精銳的一萬五千狂騎軍和十萬呼蘭騎兵,脫離了原先制定的包抄計劃,緊緊的咬著風雨一路南下,連續七個時辰的追逐戰,終於明顯的發現被追擊的對象已經精疲力竭了。
  “哈哈,風雨,這一次看你還有什麼方法逃脫!”
  滿懷興奮的張仲堅,此刻的心情充滿了得意。
  “大國師,如此相送,風雨愧不敢當啊!”
  就在張仲堅得意之際,卻發現風雨的聲音竟然出現在自己的頭頂。
  在一股強烈不詳的預感中,呼蘭大國師抬頭仰望,駭然發現風雨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右側的山坡之上。
  “義父,前方是死路!”
  正在此時,韓讓策馬奔來,驚慌的稟告道。
  “什麼?”
  張仲堅微微一驚,當下四顧周圍的地形。
  燕趙一帶本來便是以平原為主,卻也不乏山丘起伏,如果就這一點而言,呼蘭大軍目前所處的位置並非很特殊,對于習慣於戰馬馳騁的草原騎士來說也絕對算不上死地,張仲堅自信自己尚不至於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更何況他分明記得退路並不狹窄,決不是紮口袋的理想地帶,而且十多萬大軍的追擊綿延數裏,又豈能說斷就斷——這也是他敢於緊緊相隨而來的緣故。
  因此,在這裏唯一顯示出不利的地方,便是前方的道路被堆滿了的滾石擂木所堵塞——這對於來去風馳電掣擅長迂回包抄的呼蘭騎兵來說也僅僅是多了一些小麻煩而已,不過鑒於對手是風雨這樣的名將,呼蘭大國師的心頭多少還是有些不安,當下還是毫不猶豫的揮手喝令道:
  “後撤!”
  於是,訓練有素的呼蘭鐵騎在統帥的指揮下,沒有絲毫的混亂,一部分遍佈兩翼阻截著山坡上方射來的弓箭,一部分充當後衛警戒著隨時可能沖下來的風雨軍,原本後衛部分則開始撥轉馬頭,調整方向。
  “哈哈,張國師既然來了,又何必如此急著要走!”
  山坡上,傳來了風雨懶洋洋的話語。
  帝國宰相的話音未落,卻見旌旗四揚,鼓聲雷動,在一片吶喊聲中山坡之上的滾石、擂木和箭弩紛紛的向下射來,更有甚者後方原本似乎平坦的空地突然在一輪火箭的落地之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不勞涼國公挽留了!”
  張仲堅冷笑一聲,卻並不慌張,因為這些騷擾雖然確實極大影響了呼蘭大軍的隊列,但是僅僅如此是絕對不可能截斷在平原上來去縱橫的草原雄鷹的。
  可惜,就在張仲堅自信滿滿的時刻,卻聽見遠遠的傳來整齊緩慢然而卻是地動山搖的聲響,這巨大的聲響緩緩的逼近,自有一股攝人心魂的威壓。
  “草原的男兒們,跟我殺啊!”
  雖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韓讓還是揮舞著兵器,大聲的鞭笞著部下約束恐懼火焰的戰馬,迅速撲滅了火海和後方的部隊回合。
  光!
  耀眼的強光!
  奮勇的戰士好不容易擺脫了烈火的煎烤,自以為殺出了重圍來到了平原便已經確保了性命的無恙——平坦地帶的奔馳,來自草原的呼蘭人自有自己的矜持和驕傲。
  但是讓他們無法料及的是,在他們的兩側竟然出現了一排排整齊排列緩緩移動向中央壓來的盾牌,在太陽的反射下發除了強烈耀眼的光芒刺激著自己的雙目,瞬間幾乎漆黑一片無法看到任何東西。
  幾乎同一時刻,盾牌的後方發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矢,隨即便令呼蘭的勇士們倒下了一大片,而少數幸運勇敢的戰士沖殺到了近前,也悲哀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砸開著堅固的移動堡壘,反倒是盾牌的空隙間穿出了數以千計的長矛,刺死了戰馬動穿了咽喉。
  “不好,是黑狼軍!”
  韓讓和張仲堅都是一身冷汗,面面相覷。
  萬萬沒有料到,原本應該駐守京畿的黑狼軍竟然在此時此地出現。
  以耶律家族為主體的黑狼軍,在強大的風雨軍中並不十分出色,他不如秋風軍那般來去如風,擁有著不下於呼蘭人的騎射;也不如青龍軍擅長防守尤其是配備了火炮之後如虎添翼;更不如白虎軍擁有神龍戰車,就仿佛原野之上移動的營寨,更加堅固更加機動更加靈活;他也沒有赤獅軍滅國略地的輝煌戰績,更沒有碧蛇軍殘而不散、死戰不退的聲名,在追隨風雨的日子裏,贏得的勝利都是和其他各軍共同完成的,遭遇的慘敗卻多半是自己單獨作戰時面臨的。
  事實上,黑狼軍也確實有著自己無法調整的弱點。比人還高的盾牌和嚴密的重甲確實起到了堅固防禦的特點,但是卻也嚴重影響了步兵的機動;而兩翼的騎兵雖然對這個弱點有所補救,但是這種只是入選秋風軍淘汰下來的士兵,自然無法和騎射天下第一的呼蘭人相媲美,更要命的是由於黑狼軍來自草原,因此呼蘭人在多年的交往中早就熟悉應付的方法,只需要在寬敞的空地借助輕騎兵的輪番遠距離多方位攻擊,便足以擊敗這支看來威風凜凜猶如城堡般嚴實的重步兵。
  所以,別說張仲堅料定了黑狼軍應該駐守京畿,就算只到了這支隊伍會趕來,也決定不會太過於牽掛在心裏,事實上呼蘭大國師還在暗中慶幸風雨軍最讓呼蘭人頭疼的秋風、白虎兩軍被風雨安置在了千里之外。
  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風雨居然在這個時候這個地形動用這支軍隊。
  平心而論,在這樣的地形這樣的時刻,除了黑狼軍無論誰都是不可能攔截住呼蘭人的,秋裏的秋風軍也許可以殺入呼蘭鐵騎之中混戰,但是他不可能變作鐵索橫攔;白虎軍的神龍戰車也許可以逼近呼蘭大軍的長蛇,但是起伏的山丘地形多少限制了戰車的機動,並不算太犀利的攻擊力也不可能在這麼轉瞬即逝的時刻抓住戰機完成堵截的任務,更何況面對狂騎兵可怕的攻擊,神龍戰車還是有自身無法克制的弱點存在。
  只有黑狼軍,這似乎在作戰中總是有些雞肋的重步兵,在這樣的地形這樣的時刻發揮了決定性作用。
  堅實的鎧甲和盾牌讓他們抵擋了呼蘭人的沖鋒,而山林一般的長毛則如同尖銳的匕首插入了後退的敵人中間,乘亂一舉截斷了呼蘭人的隊伍,方陣靈活的分成前後兩部分,背對背的戰友堅定的抵擋住了前後夾擊的呼蘭人,堅守住了陣地;而兩翼起伏的山坡則抵消了呼蘭騎兵縱橫馳騁的能力,也確保了黑狼軍方陣兩側的安全。
  於是,按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伏擊被截斷的呼蘭追兵,就這樣被伏擊被截斷了,十多萬精銳的騎兵一下子分成了兩斷,一部分拼死的往回沖,試圖保護著大國師殺出重圍,而另一部分則拼命的向前殺,試圖接應自己的統帥。
  然而,所有的努力在如同鋼鐵長城般的黑狼軍面前,全部化作了烏有。
  “用兵如神,這才是用兵如神啊!”
  張仲堅頹喪的喃喃,一口鮮血無法控制的從嘴裏噴出。
  每一寸土地都是生與死的角逐,每一塊高地都是攻與守的拉鋸。
  戰鬥的激烈超乎了人們的想像,勝負之間微乎其微的差距和勝負之後天淵之別的結局,促使了雙方的軍隊在這彈丸的方圓不惜代價的投入,短短十二個時辰,四周的山坡便已經有了十多次的易手,而正面的對決也帶來了數以萬計的傷亡。
  這樣的戰鬥直到淩晨方才逐漸平息,精疲力竭的兩軍不約而同的開始了休整,當晨曦逐漸驅走黑暗的時候,戰場之上充滿著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揚鞭慷慨蒞中原,不為仇讎不為恩。只覺蒼天方憒憒,要憑赤手拯元元。三年攬轡悲贏馬,萬眾梯山似病猿。妖氛掃時寰宇靖,人間從此無啼痕。”
  巡視著千瘡百孔的戰場,撫慰著百戰餘生的將士,風雨駐馬高坡,遠眺著廣袤無垠高低起伏的大地,豪情萬丈之間脫口成詩。
  “好,好!”
  “宰相好文采!”
  “宰相博學,實乃我聖龍之大幸!”
  ……
  風雨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巡視著沙場心有所感而隨口所作的詩句,竟然一下子引來了這幫諸侯們如此爭先恐後的稱贊,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
  現實便是如此有趣。
  就在一天之前,在五十萬呼蘭大軍的包抄之下,自己幾乎就要被這些諸侯們拋棄,如今卻搖身一變成為了拯救神州的英雄。
  經歷了大難的風雨,深深的為自己慶幸。
  所謂成王敗寇,莫過於此。
  “蕭劍秋這次枉作小人了,不過普天之下又有誰料到夫君在如此窘境之下竟然還有反敗為勝的殺手鐧?”
  巧笑倩盼中,李中慧款款的走到了風雨身邊。
  李氏家族的女皇是和黑狼軍一起悄悄來到河北前線的,一句“自當和夫君共經危難”令風雨感動不已。
  幸好,如今的局勢明顯對于風雨有利。
  這一次張仲堅敗得冤枉,首先是先入為主的走進了心理盲區,雖然原先很準確的預測了風雨會圖謀幽州,但是在江南大捷之後便想當然的以為風雨的重拳出擊既然在江南那麼幽州便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卻忘了拳分左右,重拳也未必集中一點。
  其次,張仲堅忽略了既然蕭劍秋已去江南,那麼風雨自然可以放心的抽調部署在京畿的兵力,這分明是聖龍天子和宰相之間的默契。
  更倒楣的是,呼蘭大國師完全沒有估計到黑狼軍在這種地形的超常發揮,以至於呼蘭大軍在原本不可能被圍困的地方遭到了重兵的圍困。
  於是,在這一系列的綜合因素影響下,張仲堅不得不面對慘敗的危險。如今,雖然呼蘭大軍在兵力上占據優勢,但是十多萬最精銳的軍隊一下子被風雨包抄,剩下的部隊群龍無首,和包圍住張仲堅的聖龍聯軍堪堪打成了平手,形成了僵持之局,但是勝負的結局卻已經昭然若揭。
  與之相比,今日的風雨,則實際上已經登上了聖龍帝國權力的巔峰,即便是天子在江南的大捷,也在河北巨大的勝利面前黯然失色,無論實力還是威望,放眼神州已經無人可以和風雨相抗衡,自然有不少投機的政客紛紛前來宣誓效忠。
  “贏得僥幸!”
  對於風雨來說,卻只有用這一句話來總結這一個月來驚心動魄的跌宕起伏。
  “看來夫君並沒有太大把握擊敗呼蘭大國師啊!”
  調皮的微笑著,李中慧接過了風雨的話題。
  “是啊,其實我原先的目標也僅僅是對付安宇人。雖然為了明月白白為蕭劍秋作了一次嫁衣裳很可惜,但是如果江南平定的話,我並可以擁有強大的經濟後盾來解決東部的其餘各個環節,也未嘗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風雨心有餘悸的說道:
  “可恨蕭劍秋居然給我留了一手,實際上也就把我逼到了絕境,如果不能夠解決幽州問題的話,接下來我們恐怕就只有學張兆那樣將軍隊收縮回涼州了!畢竟聖龍帝國有著千餘年的正統思想,如果出現一個有為的天子的話,而我們的戰線又如此大,貪戀中原的權位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你敢和燕家打那樣的賭?”
  李中慧若有所思的問道。
  “那倒也不是!”
  風雨不無得意的一笑,畢竟那個賭可不是一般人敢打的:
  “你不覺得呼蘭人占據幽州對聖龍的威脅非常大嘛?事實上如果我們不能夠在一年之內收復幽州的話,那麼呼蘭和聖龍帝國的力量對比勢必會出現完全有利於呼蘭的變化,擁有了這麼一片富裕的地方,又能夠占據著向西向南隨時主動出擊的便利,中原危矣!屆時風雨軍與其在中原和那些鼠目寸光的諸侯消耗力量和時間,倒不如趕緊返回涼州為日後抵抗呼蘭人的入侵未雨綢繆!”
  說著,風雨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所以我是一定要收回幽州的!只不過原打算是穩定了中原的局勢之後,匯集整個神州的力量,以壓倒性的戰略優勢,不動則以,一旦大軍出動則不勝不回!卻沒想到這一次被蕭劍秋逼得我將最後的殺手鐧出動,也幸虧張仲堅配合,不過縱然如此,收獲也實在太小了,可惜啊!”
  “這話怎麼說?”
  李中慧美麗的雙眸中流露出迷惑的神色。
  “首先,這一次如果呼蘭人不是張仲堅而是換了一個差一點的統帥,看到追殺我的巨大政治利益,那麼我就不可能請君入甕了——也只有這麼一塊寶地,才能夠讓我運用黑狼軍的特點發揮出最大的效應,否則無論如何也對付不了這五十萬大軍啊!”
  風雨苦笑著說道:
  “但是話又說回來,用這一招對付幽州的呼蘭人,是我早就籌劃好了的,如果再過兩個月,有了更加充裕的準備,那麼這一次不但能夠收復幽州,甚至殺死張仲堅,一下子改變聖龍和呼蘭帝國力量的強弱對比也未可知!”
  “怎麼,你想要談判了?”
  雖然風雨只是隱隱的流露,李中慧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夫君內心的真意。
  “談判?不錯,是要談判!其實我早就想要一場和平了,聖龍帝國國內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處理,正好借這場巨大的勝利來給風雨軍爭取一些戰略的空間,不是很好嗎?”
  風雨仿佛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想讓耶律楚昭和張仲堅談判,短期內我不想再和這麼強大的國家作戰了!另外和麥堅的關系也需要恢復,甚至可以考慮撤出西南半島——白虎軍駐留在巴蜀太可惜了,我想讓碧蛇軍接替白虎軍的防禦,讓白虎軍和黑狼軍返回京畿,畢竟這一次蕭劍秋得勝而過,不僅聲望大增,而且手中也必定多了幾分軍隊,如果沒有強大的軍隊來威懾的話,搞不好就會改變如今的權力平衡。另外,京畿地處帝國的中樞,多一些軍隊部署在那裏,也方便調動,尤其是我接下來想要對付江淮的龐勛,這支軍隊在那裏正好可攻可守!中慧,你覺得這樣的安排如何?”
  “這個……”
  李中慧有些為難的眨了眨眼睛,猶豫的說道:
  “有一個很難說是好還是壞的消息要告訴你,高鳳陽和一些商賈們推動了執政議會做出一項決議,要求帝國的軍隊堅決鏟除交趾的叛亂,捍衛帝國的威嚴!”
  “該死!”
  風雨愣了一愣,愣哼道:
  “這個奸商這次還真是有出息啊,竟然能夠調動執政議會了!”
  “呵呵,商人唯利嘛!”
  李中慧無奈的苦笑。
  很明顯,這些商人們當然不可能是如他們自己所說的那麼大義凜然的為了帝國的尊嚴,而是純粹的從戰爭中獲取了甜頭,以至於上了癮一般的希望繼續擴大戰爭來從中牟利,鑒于印月半島的戰事已經穩定,河北方面沒有任何人敢認為對呼蘭人的作戰有十足的把握,江南的戰事又主導在一向蔑視商人的正統派手中,因此西南半島無疑是眼前看來最容易獲勝也最容易獲利的地方。
  通過這件事情她也意識到了原本在聖龍帝國處於很低下地位的商人們在戰爭債券戰爭股票的發行以及風雨軍明顯傾向商人的扶持之後,正在發揮十分驚人的能量,這些擁有著巨大財富的傢伙在不久的未來勢必成為可怕的雙刃劍,既有可能推動風雨的事業,也有可能變作巨大的阻礙。
  但是不管怎麼說,同是風雨軍的創軍元老,彼此在財政方面又有太多的糾葛,雖然免不了有些爭執,但是李中慧還是早就把高鳳陽劃入了自己人的行列,自然不願意為了這件事情讓盟友遭殃,當下小心的試探道:
  “夫君以為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風雨撇了撇嘴巴,冷冷的道:
  “打,為什麼不打?如果那些商人們能夠提供資金的話,風雨軍樂得博取一個遵循執政議會的好名聲,我可不想讓執政議會這個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東西這麼快變成虛有其名沒有任何威懾力和約束力的東西。不過你得給我狠狠的警告一下高胖子,讓他給我乖一點,這件事情等我回去後再跟他慢慢算賬!”
  正說著,似乎上天也感受到了風雨的惱怒,洗禮嘩啦的落下了幾滴鬥大的雨點,天色也在狂風飛沙中暗淡下來了。
  “不好,小心呼蘭人突圍!”
  風雨頓時跳了起來,腦門也冒出了冷汗,這個天氣恰好是突擊的有利時機,若是讓張仲堅乘機突圍而去的話,自己眼看就要到手的巨大榮譽和改善幽州方面對於聖龍帝國的威脅以及緩和同燕家軍關系的一切美好展望,都將會化作了泡影,更為可怕的是,如今河北的境內還有五十萬呼蘭大軍,這些軍隊一旦重新擁有了統帥,說不定接下來灰溜溜逃跑的,就該是自己了。
  第七集預告
  軍隊需要擁有土地的農民支持,然而充當帝國屏障的豪強卻鐘情於兼併;對于和平的渴望導致了戰爭的爆發,但是為了和平而發動的戰爭卻讓帝國距離和平更遠——年輕的帝國宰相顯然面對著兩個博弈的大難題。
  馳騁在異國他鄉的男女,在不知不覺中也會面臨愛情的降落,但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處境,充滿了朝氣的年輕人不得不面對各自不同的情劫。
  雲笑天、令狐智、楊文晟還有王光宇,風雨自己也沒有料想到,在他無意的安排之下聚集在一起的年輕人,即將成為帝國新紀元的開拓者。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22
第二部 第七集 天下賭盤

第一章、金戈鐵馬

  狂風漫捲著塵沙,令天地頓時昏黃。
  呼嘯而過的風中,夾帶著雨滴。
  由小而大,由緩而急,從淅淅瀝瀝到傾盆而下,就仿佛天庭的玉母怒扯下珍珠的寶簾,片刻功夫便將山丘起伏的平原拉上了一道朦朧的水幕。
  殺伐卻在大雨的掩飾下,悄然進行。
  風雨臉色難看的注視著戰場。
  夏季的暴雨總是那麼令人難以捉摸的到來。
  這一場天氣的劇烈變化,顯然給戰場投入了難以預測變化。
  盡管雨地的泥濘,給呼蘭騎兵帶來了極大的不便,但是情形似乎對于各方勢力拚湊起來的聯軍更加不利。
  整個戰場不得不依賴黑狼軍的奮戰,至於其他各部好的如燕家軍總算在稍晚的時候組織起有效的反擊,苦苦支撐著喪失主動權的防線確保不破;差的則尚未等到呼蘭人的突襲,便已經作了鳥獸散。
  也許關系到生死存亡的命運,呼蘭大國師張仲堅這一次顯然投入了大籌碼,平時輕易不動用的狂騎兵此時竟然全線出動,呼嘯而過的精銳揮舞著戰刀,掄擊著鐵錘,發射著弓箭,所到之處無不披靡。
  轉眼之間,聖龍聯軍原本精心部署的防線已經被連續突破三道,第四道也已經岌岌可危。大雨的傾瀉讓聖龍人根本來不及發動準備好的陷阱,放火阻敵的計劃更是徹底的泡湯,站在第五道也是最後一道防線上的帝國宰相,不顧侍衛的勸阻、暴雨的肆虐和冷箭的流竄,筆直的站立著,牙齒死死的咬著已經泛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負於背後的雙手也在不自覺中絞在了一起。
  在風雨的身後,只有歐仁帶領的三千近衛軍。
  他們是和黑狼軍一起星夜兼程而來的,無論是天上的*,還是面前的鐵騎勁旅,都沒有讓他們有絲毫動搖和畏懼,此刻正筆直得站立在自己的統帥身後,隨時聽候著統帥的號令,無論是刀山火海還是槍林箭雨,似乎都不可能阻擋他們奮戰的步伐。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那些被風雨強行帶在身邊的諸侯和官員。
  雖然不乏能征善戰的將領,但是也有很多早已經面無人色的袞袞諸公。
  “危難之際,風雨自當於諸位共進退!”
  在那位權重天下的涼國公輕描淡寫的話語中,不管是情願還是不情願,這些擁兵自重的諸侯們便這樣被風雨用微笑和微笑背後的刀槍請到了身邊,成了串一根繩上的炸螞,想遛也遛不掉,只能無可奈何的聽憑命運的撥弄。
  相對於這些藩鎮,也許另一部分人的運氣更加糟糕。
  十多顆頭顱被高高的懸起在竹竿之上,血污的面目正向著戰場。
  他們之中,最低的級別也是校尉。
  “可惜,如果再多五萬西北勁旅,戰場就大不一樣了!”
  喃喃的自語中,風雨有些懊喪。
  派遣執法的部隊,毫不留情的斬殺了這幾個丟下部隊和防線擅自逃跑的懦夫,並且提拔了一些勇敢的戰士升任軍官之後,對於軍心士氣的振奮畢竟還是起到了相當正面的作用,可惜還是無法和燕家軍、風雨軍這些真正的勁旅相提並論。
  這個現實多少讓風雨有些惱火,不過卻也無可奈何。
  不管怎麼說,戰線依舊呈現出對於聖龍帝國來說極其不利的趨向。
  幾次揚手,幾次落下,讓近衛軍出擊的命令湧到了嘴邊,卻又吞回了肚裏。
  “為涼州保留一些血脈,以期東山再起吧!”
  表面上,似乎是妻子李中慧的諫言起到了作用——這句話後來被有心人傳播,成為了風雨坐視友軍和黑狼軍浴血奮戰慘重傷亡而麻木不仁、有心保存實力觀望怯戰的罪證;不過風雨本人卻對這一指控不屑一顧。
  誠然,戰場的局面有些朝不利於自己而且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風雨也確實考慮過保存一些實力以便應付戰敗之後整個風雨軍在軍事政治方面極其不利的窘境,不過這也僅僅限於心頭的轉念。
  事實上,作為風雨軍嫡系主力之一的黑狼軍自始自終都奮戰在戰鬥最為激烈的第一線,所承受的傷亡也是全軍之最,而風雨也一直都在考慮近衛軍出擊的時機,並且讓這支最為精銳的部隊一直保持著最高的戰鬥戒備。
  真正讓風雨猶豫的,是出擊的時機。
  作為僅有的戰略預備隊,倉促的投入不僅於事無補,不到瞬間便會淹沒在呼蘭人*一般的攻擊之中,而且還會讓最後一絲獲勝的希望徹底的破滅,為此身為最高統帥的風雨不得不謹慎的權衡。
  “主公,東北方的呼蘭軍團開始行動了!”
  正在此時,隨軍長史金岑神色緊張的送來了一個更加糟糕的消息。
  此次突圍,完全是基於天氣的變化,無論是守方還是攻方在相當程度上都是隨機應變,因此呼蘭人外圍的部隊顯然也並沒有做出默契的配合,更讓風雨寄予厚望的是,呼蘭人內部的權力鬥爭影響到軍事上行動的巨大可能性。
  這一想法的根源在於,張仲堅終究不是草原人,而真正統領著呼蘭大軍的很大一部分軍官則畢竟還是出自於草原的大貴族,這種根深蒂固於國家體制根本的勢力即便是雄才大略的大國師也不可能徹底鏟除,當昔日名君賢臣上下一心的融洽和平衡被徹底打破之後,縱然運用巧妙的權謀和武力的高壓,所能夠達到的效果也僅僅是讓仇恨和反抗的心更為隱蔽的潛伏,因此在如今張仲堅深陷困境的情況下,無疑便是檢驗著這位大國師在呼蘭的根基究竟穩固到何種程度的契機。
  可惜,東北方呼蘭軍團的調動,多少都有些沉重的打擊了風雨內心的期望。
  由此看來,就算張仲堅尚未完全控制住整個帝國,至少也擁有著足夠的影響和威望,其權力的構基尚不至於如此的不堪一擊。
  搖了搖頭,驅散了內心這個自己也知道有些不切實際的妄想,風雨毫無表情的思付了一下,沉聲命令道:
  “告訴上官明鏡老將軍,我風雨在此便將這一戰的勝負和帝國的興衰拜託他老人家了!這裏沒有援兵,有的只是數十萬浴血奮戰的將士的背脊!”
  “……是!”
  金岑略一猶豫,眼眶有些濕潤的應道。他清楚,緊接著對於負責監控外圍敵人的上官明鏡來說,註定了將是一場夢魘般的惡戰。
  “不好,第四防線瓦解了!”
  這時,隨著一名長史部軍官的驚呼,戰場上聖龍軍隊的形勢繼續惡化。
  柵欄和絆馬索終究沒有阻擋住呼蘭騎兵氣吞山河的步伐。
  無愧於天下無敵軍團的美譽,堪稱精銳中的精銳的呼蘭狂騎兵,發揮出驚人的戰力,在他們的面前任何抵擋都是那般的脆弱,四周拋灑的都是頭顱、身軀和鮮血,紛紛成為了死神鐮刀豐盛晚宴上的佳餚。
  一時間,風卷著狂沙,遮掩住了天地的光芒;地淌著雨水,沖洗掉了鮮血的猩紅。
  混亂之中,聽見的只有兵器的碰撞和廝殺的吶喊。
  生命在這裏是如此的脆弱,倒下的是烈士,戰鬥的是勇士,矜持的是榮譽,留下的是壯烈,在這混亂之中生與死是如此的貼近,頃刻間便改變了命運的軌跡。
  “主公,讓黑狼軍歇一歇吧!哪怕是片刻,給這些健兒們一個喘息的機會吧!”
  正在此刻,一個全身的紗布和征伐的戰甲都被血水和雨水完全浸透了的年輕軍官,策馬揚鞭滾落在了風雨的面前,近乎於號啕大哭的吶喊著。
  也難怪耶律楚振痛哭,黑狼軍是以耶律部族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很多軍官和勇敢的士兵都來自於部族流著同樣血液的兄弟,在之前的幾場戰爭中本就已經傷亡慘重,而今天更是拚得血流成河,經過連番的激戰,早就不成建制,在阻滯了敵人步伐的同時,自己也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如果不能夠及時撤下來整編的話,那麼那些零星的部隊勢必會繼續付出更為慘重的傷亡,也必然會有更多的兄弟手足慘死在這沙場之上。
  “不行!”
  然而,風雨的臉上沒有半點的表情,有的只是絕情的冷酷,話語簡短但是尖銳:
  “我相信這支曾經被耶律明雄,耶律鎦鉑這樣的天地男兒統率過的英雄之旅,不會玷污他們先烈的英名。”
  呆了半響,那年輕軍官突然瘋狂的大叫了一聲,滿臉通紅的重新跨上了戰馬,用手中的兵器毫不顧惜的策動著坐騎,猶如離弦的利箭一般馳向了戰鬥的最前沿,瞬間便淹沒在了刀光劍影之中。
  “主公,讓近衛軍出擊吧!”
  不忍看見昔日的好友同袍面臨如此的危境,一旁的歐仁忍不住再次請纓。
  風雨沒有任何的言語作答。
  並非不知道此刻不成建制的黑狼軍繼續作戰勢必會付出更大的代價,然而如果沒有黑狼軍用生命來阻擋,那麼用不了片刻整個戰線便會崩潰,之前所有的犧牲和傷亡,都將成為毫無意義的數字。
  所以,此刻的帝國宰相,西北涼國公,正如同標槍一般的挺立於*之中,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視著戰場,內心卻如同吝嗇的奸商,反復仔細的盤算著,就是不肯輕易甩出自己最後的資本。
  等待!
  風雨冰冷著因為自己的子弟將士正在死亡而滴血痛楚的心,靜靜的等待。
  “君不見,漢冠軍,千里逐寇刻石還;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破河山陷,寇騎欺我百餘載!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蠻奴不顧身!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聲在戰場上回響。
  短衣利刃,率先指揮著步兵接替了第四道防線的戰友,迎擊著呼蘭狂騎兵的,是風天華,這個在昌化城一戰成名的年輕將領。
  依賴于前方戰友用生命爭取來的時間,第五防線在防守名將白起的得意弟子的部署之下,顯然遠比前四道防線更為縝密。
  盡管是步兵對戰騎兵,不過憑借著部署好的陷阱、柵欄和絆馬索,再加上巧妙的部署,以及前四道防線拼死的抵抗,因此已經有效的阻止了呼蘭騎兵利用沖鋒的速度和力量來突破缺口的企圖。
  時而聚,時而散!
  風天華統率著步兵死死的和呼蘭騎兵咬在了一起,剁馬腿、刺馬腹,騰身躍起將敵人撲倒於地上……,不得不贊嘆人類的智慧,以及戰爭的生死危急對於人類潛能的激發,在這一刻,一切有效而且有用方法,都被淋漓盡致的運用出來。
  “天華果然不錯!”
  風雨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臉色卻未見半點的和緩。
  “主公……”
  再次忍不住上前,然而歐仁剛剛開口準備請戰,卻被風雨揮手制止。
  “可是……,天華都尉統率的都是步兵,就算如何驍勇,終究不可能和呼蘭狂騎軍這樣的虎狼之師硬碰,如今尤其是左翼我軍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而一旦左翼出現缺口,則猶如大堤一潰千里,到時候只怕就要……回天乏術了……”
  歐仁焦急的辯駁,只是說到最後便自覺的將聲音降到最低,畢竟關於失敗的預言,無論在何時何地都絕對不會受到歡迎,而如今更是在兩軍決戰的緊要關頭,任何這樣的言行都可能被視作動搖軍心來殺頭。
  “還不是時候!”
  對于部下的提醒,風雨只是緩緩的搖了搖頭,眼睛沒有離開戰場,神色之間卻不顯露絲毫的表情。
  事實上,風雨又何嘗沒有看出,這已經是聖龍聯軍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被呼蘭人集中了主力的左路被突破的話,到時候恐怕要想全身而腿都將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可是,投入近衛軍又能夠如何?
  三千近衛軍絕對是虎狼之師,這支身經百戰的精銳部隊即便是和狂騎軍正面交鋒,風雨也有足夠的信心能夠不遑多讓。問題是在整個數十萬人絞殺的大戰場,三千人的部隊實在是杯水車薪,如果此刻投入,能夠做到的恐怕也僅僅是拖延住全軍潰敗的時間而已。
  不,這絕不是他風雨所想要的!
  即便是和呼蘭人打平,也絕對違背了風雨當日冒險的初衷,更何況戰敗?
  江南的大捷,已經讓聖龍帝國的局勢變得無比復雜,要想遏制住這種不利的變化,讓聖龍帝國的車輪順沿著自己的設想前行並且壯大,那麼今天就必須勝利,而且必須是一場絕對輝煌的勝利,一場讓朝廷的野心家們無法利用江南的大捷製造出帝國對立分裂和內戰機會的偉大勝利。
  風雨自覺自己前所未有的渴望著這場勝利。
  為了這場勝利,他必須等待,等待一個最為有利的時機,等待著一個他已經親手佈局,只是目前還沒有收獲的時機。
  年輕的帝國宰相,就仿佛紅了眼的賭徒,目睹著自己的籌碼一點一滴的減少,卻依舊默默的計算著最後寄予希望的反擊的到來。
  可惜,形勢似乎一次又一次的重擊著風雨的心臟。
  最後的防線開始出現了令人擔憂的不利。
  就在中路和右路死死釘在了原地的時候,左路卻已經開始緩緩的後退,甚至出現了部分的潰散。
  “啊……”
  身旁的歐仁輕輕的叫了一聲。
  左路以聯軍各路諸侯部隊為主,戰鬥力自然最為薄弱,張仲堅選擇以此為突破口,可見其眼光的毒辣和對於戰陣的諳熟。
  手微微的抬起,又重重的放下,風雨的心情也萬分復雜。
  如果讓近衛軍投入,則最後的戰略預備隊便就此甩出,不僅無益於戰爭的結局,而且還會讓自己苦心部署的殺手鐧失去作用;但是如果不讓近衛軍投入,則左路一旦潰散,滿盤皆輸,也就無從談起什麼反敗為勝了。
  “你……”
  終於,咬了咬牙,風雨轉首便要對歐仁下令,卻在此時一陣緊密的擂鼓從左路驚天動地的傳來。
  轉眼望去,只見一隊黑衣黑甲的騎兵突然從西南方向發起了一次反沖鋒,猶如一把尖銳的匕首,斜斜的直插呼蘭中軍。
  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個個弓馬嫻熟,身手矯健,而且進攻的路線也有如靈蛇一般的晃動,忽左忽右,忽前忽後,讓人難以捉摸。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低沉悲壯的歌聲,開始回蕩在戰場之上。
  歌聲中,左路的士氣人心重新凝聚了起來;歌聲中,對敵人的恐慌變成了戰鬥的飛揚;歌聲中,對戰友陣亡的悲哀變成了對於敵人刻骨的仇恨和憤怒;歌聲中,幾乎要崩潰的軍隊重新拾起了他們的驕傲和榮譽,煥發出視死如歸的慷慨激昂。
  “好,好極了!想不到仗打倒這份上,公孫飛揚還有伏兵,果然是能夠和逸如爭一日長短的少年名將!”
  風雨凝重的神色終於有了稍微的緩和。
  公孫飛揚的這一次騎兵突擊,對於整個戰局太重要了。
  他不僅幫風雨保住了近衛軍這支最後的戰略預備隊,而且還挽救了左路危急的形勢,為風雨軍爭取了時間。
  時間!
  不錯,現在最需要的便是時間!
  大雨的滂沱,雖然為呼蘭人帶來了突圍的契機,也令聖龍聯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長時間的戰鬥必定讓泥濘的道路成為呼蘭騎兵最為不利的制約,這恐怕也是張仲堅在大雨開始的剎那便急不可待發動攻擊的原因之一。
  所以,只要能夠頂住這一輪猛攻,並且在手中保留一定的預備隊,那麼就可以鞏固防線,就可以擁有反擊的主動權,就可以等到最後一招的實現……
  心情大大寬慰的風雨,這才終於有了閑暇,關注起其他的事情。
  “上官老將軍那裏如何了?”
  年輕的帝國宰相,開始詢問起阻擊敵人援軍的戰況。
  相對於主戰場的浴血奮戰,阻援的戰鬥似乎開始得有些晚。
  這一方面是因為張仲堅的突擊完全是因應著大雨的降臨,本身就沒有充足的協調,另一方面也多少源于呼蘭軍隊內部的一些杯葛,以至於相當部分的軍隊竟然在戰鬥的開始出現了坐壁上觀的景象。
  不過這絲毫不能夠因此得出阻援部隊輕松的結論。
  由於投入了三分之二的部隊圍殲張仲堅,所以負責阻援的上官明鏡實際上便是指揮著十三萬人的部隊和三十多萬大軍作戰。
  盡管有著地形的便利,再加上老將軍的巧妙指揮,迫使呼蘭大軍無法完全發揮出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但是畢竟眾寡懸殊,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
  “待得戰罷,與諸君以敵酋頭顱盛酒,暢飲謀醉!”
  須發怒張的老人,簡短的話語中透著豪邁和激情。
  他佇立在帥旗之下,親自擂響了震天的戰鼓,目送著一隊又一隊兒孫輩的將士整裝而發,奔赴激戰正酣的前線。
  “老爺爺在背後看著我們呢!”
  竊竊的私語,傳遍了全軍上下。
  青壯的男兒,握緊了手中的刀槍。
  前方的戰友倒下,後方的壯士補上。
  騎兵和步兵,沖鋒與防守,爭奪與反復,塵土與硝煙,似乎和以往的戰爭沒什麼兩樣,世界上最強大的農耕帝國,和世界上最強大的遊牧帝國,在彈丸的土地上,再次展開了生死的角逐。
  不過——
  “我們護衛著全軍的背脊!”
  這句由風雨原話衍生出來的短句,卻因為這一仗而成為了流傳百世的名言,凝聚的是驕傲,是自豪,也是責任!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22
第二章、戰鼓隆隆

  “告訴哈術嗤,三通鼓之後發起突擊!”
  注視著戰場,張仲堅臉色冷峻的說道,心中更是無比懊惱。
  這實在是一場不該如此狼狽的戰爭。
  不過話又說回來,似乎每一步都落在了風雨蓄意的安排之中,讓人在不甘中不得不產生無可奈何的惋嘆——
  重兵牽制風雨沒錯,防備聖龍人奪取幽燕沒錯,風雨軍確實沒有多少力量投入河北也沒錯,乘機追殺風雨本身更沒錯!
  然而就在這一系列非常正確,甚至是搶占了戰略先機的部署之下,換來的竟是如今深陷風雨重圍之中的戰略窘境。
  “義父,還是先派人增援一下右翼吧!”
  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呼蘭帝國大國師的臉色,韓讓建議道。
  此刻,在呼蘭大軍的右翼、聖龍聯軍的左翼,公孫飛揚發動的反擊非但一舉破壞了呼蘭騎兵原本勝利在望的突破,而且更如同毒蛇一般插入了對方的陣營之中,狠狠的噬咬著呼蘭大軍的要害。
  對此,韓讓不得不感到憂慮。
  如今戰局的態勢和兵力對比實在太微妙了——
  由於黑狼軍和近衛軍的千里馳援,使得河北戰場上的兵力對比從原本的五十萬對四十萬,變成了五十萬對四十五萬,再加上呼蘭大軍必須分兵防守幽雲關和幽州城,所以戰場上的總體兵力其實雙方相差並不大,但是在局部戰場則優劣十分明顯。
  一方面是上官老將軍幾乎以一敵三甚至敵四的懸殊差距在苦苦的牽制著呼蘭援軍,另一方面風雨則調集了幾乎所有剩餘的兵馬,合圍住了張仲堅的十萬精銳。
  剛才憑借著大雨傾盆和呼蘭狂騎軍出其不意的猛烈突擊,一舉讓風雨先前獲得的戰略戰術優勢大大消減,但是局部戰場上的兵力懸殊卻是一個不爭的現實,這種兵力上的捉襟見肘,在氣勢如虹的突擊之初尚未顯現,但是久戰成疲之後卻開始暴露其致命的弱點,以至於公孫飛揚的突然反擊,不但化解了聖龍防線的頹勢,而且還反過來危及到了呼蘭大軍的生存。
  “哼,強弩之末,何足掛齒!告訴右翼的烏怵,我這裏不可能給他一個援兵,讓他死在戰場上吧!”
  然而,對於韓讓的建議,張仲堅根本沒有絲毫采納的考慮。
  就冷酷而言,張仲堅此刻的表現並不亞於風雨。
  事實上,和風雨一樣,張仲堅此刻所關注的,絕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得失,更多的還是整個天下的博奕:
  如果呼蘭人的援軍及時趕到或者張仲堅得以突圍,那麼聖龍聯軍勢必全盤崩潰,原本就是各路諸侯拼湊起來的軍隊只能夠接受勝利的輝煌,卻無力承受失敗的威脅,因此勢必會作鳥獸而散,風雨的地位和影響也將一落千丈,和剛剛取得了江南大捷的蕭劍秋相比,此消彼長,神州的權力格局從此發生根本性扭轉,外有虎狼入關,內有兩雄相峙,前途可想而知。
  同樣的,如果風雨能夠堅持頂住,那麼權力跟基本就受到隱隱威脅的張仲堅,恐怕將會失去對呼蘭大軍的實際控制權,不但會讓自己身陷囫圇,而且還將影響到其在帝國的地位和勢力,因此此戰一敗,勢必會遭遇呼蘭大貴族們的群起攻之、落井下石,處境的危險絕對不在風雨之下。
  在這種情況下,風雨先撥頭籌圍困住了張仲堅,僅僅是取得了戰略方面的優勢,但是在呼蘭大國師隨即發動的突擊之下,這種優勢卻已經變成了一把鋒利的雙刃劍,既有可能帶給帝國宰相輝煌的勝利巔峰,也有可能帶來滅頂的巨大災禍。
  因此,勝利,張仲堅也同樣渴望著這一場勝利,這一場註定了可能改變整個天下的權力格局和歷史發展的勝利。
  “左路的反復原本就在老夫意料之中,風雨用兵神出鬼沒,麾下將領之中也不乏傑出之輩,猛攻聖龍大軍的左路原本就不可能一帆風順,不過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因為老夫真正注意的根本不在聖龍大軍的左路,而是……”
  可能是自覺剛才的話太過於冷酷,不免會寒了將士的心,因此張仲堅在稍稍停頓之後,便作了一些解釋。
  不過,張仲堅的話很快便被轟隆震耳的擂鼓聲打斷,呼蘭大國師也因此不再說話,而是將目光緊緊的盯在了呼蘭大軍的左翼,聖龍大軍的右路。
  接受著*的洗禮,沐浴著屍山血海之間,一群揮舞著刀片,呼喝著不知所云的音調的草原男兒,在戰鼓隆隆中,突然像打了一劑強心針一般亢奮起來,從呼蘭大軍的後方發起了沖刺,沿著前方戰友們自覺讓出的道路,殺向了一直處於僵持狀態而不為人所注目的聖龍聯軍的右路。
  這股出其不意的力量,顯然打破了整個戰線的平衡,聖龍聯軍的右路頓時陷入了近乎於崩潰的混亂。
  主要由燕家軍組成的右路,盡管為了收復故土失地而人人奮勇,但是內心深處卻總是揮之不去對於風雨的戒備,而這種心態讓幽燕的男兒們一旦面臨戰局的失利,便立刻產生了可怕的恐慌懷疑的心理,生怕自己成為了風雨的犧牲品或者利用的工具,因此直接導致了右路災難性的潰退。
  一時之間,雨水稀釋著血水,血水染紅了雨水,聖龍聯軍的右路僅在片刻之間便徹底崩壞,之前苦戰數個時辰的戰果也在轉瞬之間化作了烏有。
  “難道,天意亡我燕家?”
  張兆的臉上,不知道是流淌著雨水還是淚水。
  這一刻,他所關心的已經不是什麼天下大局、乾坤命運了,而是燕家的生存。
  無論這一場聖龍帝國和呼蘭帝國,風雨和張仲堅之間的戰爭結局如何,率先潰退導致全軍危機的燕家軍丟失的將不僅是往日善戰驍勇的榮譽,更丟失了作為*鎮守四方的英名,而這卻恰恰是燕家軍得以凝聚和存在的根本。
  “不,燕家決不會亡,即便要亡,也當壯烈而亡,豪邁而亡,絕不可能如此窩囊!”
  回答張兆,也是回答所有為燕家憂心者的,是燕國夫人,燕老太君。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位滿頭銀發、年逾八旬的老嫗,出現在了戰場之上,親自擂響了燕家的戰鼓。
  站在她身後的,是清一色的女將。
  她們無論尊卑主從老幼美醜,都是燕家的婦人,都是燕家軍將士們的母親、妻子、女兒和姐妹。
  如今,她們拋下的是昔日的女工紅妝,穿戴著的是戎甲勁服,搖曳著的是威武旌旗,緊握著的是鋼刀長矛。
  她們緊隨在燕老婦人的身邊,護衛著這位燕家德高望重的老夫人,用無畏的目光注視著逐漸逼近的敵人,同時也隱含著對於丟盔棄甲的男人們的鄙視。
  羞恥,幾乎同一時刻在本多悲歌的燕趙男人們的心中滋生。
  奇跡,在似乎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戰場出現。
  潰退奇跡般的終止。
  逃兵不合邏輯的轉身。
  毫無懸念的戰鬥產生了反復。
  慘烈而無畏死亡的同歸於盡,讓高奏凱歌的呼蘭人措手不及。
  “不錯,燕家就算要亡,也絕不能如此窩囊而亡!”
  看到了這一幕,張兆立刻抓住了時機,振臂高呼。
  “咚咚咚!”
  陣陣的戰鼓,猶如一次又一次勇氣的召喚、榮譽的激勵,讓幽燕熱血的男人開始了自我的反省。
  沒有退路!
  的確沒有退路!
  家園已經被侵佔,榮譽正在遭受挑戰,面前是敵人的屠刀,背後是女人的目光,惟有前進,縱然戰死亦慰平生,倘若後退,即便倖存又如何立足人世?
  暴雨中,戰士們返身,泥水裏,勇士們戰鬥。
  也許這已經成為了無謂的犧牲,但是犧牲換來的卻是男兒的勇名。
  張仲堅面色鐵青的看到,自己的軍隊明明已經給予了聖龍聯軍最為致命的雷霆一擊,這招他直到現在方才甩出的殺手鐧明明就已經奏效,卻偏偏還是沒有達到預期的理想效果,不顧性命死纏硬拼的燕家軍,阻滯了呼蘭鐵騎的步伐,影響了草原健兒的戰果,也為戰友們爭取了時間,以至於盡管突破了右路,卻在一時半會之間就是不能充分利用這個勝利擴大突破口,最終擊穿聖龍人的整個防線。
  當然,如果僅僅是如此,並不會讓他太過惱怒,雖然時間的流逝對呼蘭人並不利,但同樣對於聖龍人來說也不見得好,尤其是如今呼蘭大軍的左翼聖龍人的右路,突破已經是必然的現實,縱然有燕家軍出人意料的頑抗,但是戰略要害已經被奪,陣型已經散亂,防線已經崩潰,因此充其量也不過是垂死掙紮的迴光返照,無損大局,難以影響結果,相信局面的改變也就是彈指之間,風雨就算再厲害百倍,單以右路的防線卻也註定了回天乏術。
  事實上,真正讓張仲堅感到憂心忡忡的,乃是因為此刻風雨的本陣突然吹響了應該是用於反擊的號角,一聲又一聲嗚咽而且悠長,似乎預示著一種蕭瑟落寞的蒼涼,令張仲堅的心情頓時為之下沉,隨即上湧的則是一種極其不安的噩兆。
  反擊!
  風雨終於發動了反擊!
  這場反擊全軍等待已久,風雨也期待已久。
  事實上,就在張仲堅調集精銳的力量開始猛攻右路的時候,風雨的臉上便開始瞭解凍,他毫不猶豫地揮手,示意部下發出了反攻的命令。
  反攻的第一步起於聖龍聯軍中路後側的一個山丘。
  人馬並不多。
  只有五千。
  但是朱全對於自己手下的這五千精銳卻充滿了信心。
  因為,這五千人絕對不是普通的五千人,而是根本無視於生死,投入戰場便已經抱定了不再生還之念的五千死士。
  有死無生,否則全家連座。
  這絕對是朱全的一大創舉。
  這位昔日追隨龐勛造反轉戰了大半個聖龍,隨後卻又出賣龐勛而成為朝廷藩鎮的男人,採用了極其殘忍的軍法,將一些死囚和違背了軍紀的士兵聚集起來,他們便成為了朱全帳下的死士,一旦作戰變絕對不容後退,若是奮勇戰死,可讓家人獲得豐厚的撫恤,而若是怯戰後退,不僅後面的監督隊將會無情的斬下逃跑者的頭顱,而且被軟禁起來的家小也將隨同一起被殺。
  因此,這無疑是五千註定了要喪命的死人。
  五千個死人組成的五千死亡之軍,帶來的不僅僅是自身的死亡,同時也將死亡傳播給了敵人。
  他們斜插而入,切斷了進攻聖龍聯軍右路的呼蘭鐵騎和本陣之間的聯系。
  事實上,風雨根本不在乎呼蘭人是否突破右路,他只在乎能否拿下張仲堅。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張仲堅將手中最後的部隊投入戰場的機會。
  在風雨的構想中,一旦這支呼蘭人的最精銳也是寄託著最後希望的殺手鐧施出,無論張仲堅選擇從哪里突破,只要他本人不是在突記的最前列,那麼部署在中央的朱全便會如一把利刃斜向插入,將呼蘭最精銳的部隊放過,留下的則是風雨需要的第一目標,呼蘭大國師張仲堅。
  ——風雨賭張仲堅一定會留在本陣指揮全局,因為他一定會如自己那樣渴望著全局的勝利,而非戰場一時的得失成敗,更非自身的安危生死。
  如今,風雨賭對了。
  張仲堅果然留在了本陣。
  因此,呼蘭人無論是否突破右路,此刻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因為此刻聖龍聯軍依舊切斷了張仲堅脫離包圍的道路,切斷了呼蘭大國師和他其他部隊之間的聯系,更切斷了張仲堅和他最精銳的部下之間的暢通。
  被突然截成了兩半的呼蘭軍隊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最精銳也是最勇猛,卷攜著全軍銳氣的部隊正在前方,眼看就要突圍而去,而緊隨其後的部隊卻被死死的攔住了。
  後續的部隊當然沒有前鋒那樣銳不可當,這些部隊在持久的作戰中損失慘重而且筋疲力盡,泥濘的土地和短距離的突然接觸,更讓他們無法發揮賴以自豪的騎術,憑空而降、近乎於以命換命的打法,則讓他們產生了畏懼。
  最要命的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呼蘭大軍的高層指揮官,包括張仲堅在內,一時之間都無暇對整個戰場做出相應的調整。
  張仲堅正頭疼於聖龍聯軍中路的反擊。
  三千人,三千戰馬,三千利刃,三千盔甲。
  一直在後方心急火燎的注視著戰友們浴血奮戰的三千近衛軍,如今終於等到了自己投入戰場的時機。
  隨著風雨的一聲令下,就在朱全的部隊將呼蘭大軍在右路的突破給攪亂之際,歐仁便已經一馬當下、縱繩提韁,猶如離弦的弓箭,投入到了血火沸騰的戰場。
  緊隨在歐仁身後的,自然是三千精銳的勇士。
  他們養精蓄銳,他們求戰若渴。
  在他們的面前,呼蘭狂騎兵雖然也同樣精銳,同樣勇猛,甚至在武藝和力量上更勝一籌,但前者是蓄勢待發,後者是久戰成疲,此消彼長之間高下立判。
  於是,歐仁的突擊,頓時成為了帶動整個戰局的關鍵。
  中路的突破,和右路的朱全遙相呼應,也帶給了左路原本正如張仲堅所說強弩之末已經無以為繼的公孫飛揚和右路幾乎崩潰但是在燕老夫人的激勵下總算重振旗鼓的燕家軍巨大的希望,整個聖龍聯軍此刻是士氣如虹、群情激揚。
  “活捉張仲堅!”
  此起彼伏的呼聲,響徹於天地之間。
  巢車,不知何時,一輛巢車開始游走於戰場。
  所謂巢車,是一種較高的兵車,如同樹上的鳥巢,巢車的車座是採用八輪車座,而且是以雙竿作為支撐機制的,竿的高度則視城池的高度而定。在雙竿的頂上設置一個轆轤,以便將觀測用的吊艙舉起,因為舉起吊艙需要很大的力道,所以和其他的觀測車不同,他是以生牛皮為材質,可以防禦敵人的矢炮攻擊。巢車上有一個將尉高舉一面黑色的大旗,戰鬥時全軍戰士都將根據這面大旗來運作;車上還有兩個負責觀望的士兵,居高臨下遠眺四方,以及時的把敵情報告給同車的將尉,因此也就可以有效的避免在行軍過程中被敵軍突襲或者伏擊,並且協調統一的指揮作戰。
  但是如今,這輛巢車卻顯然有些與眾不同。
  只因為,高高在上的巢車頂部,站立著的不是負責觀望的士兵,而是一個身著錦袍、滿臉胡須的大漢。
  “張仲堅被捉了!”
  “活捉了張仲堅!”
  漸漸的,流言開始散佈。
  “活捉張仲堅”和“活捉了張仲堅”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意思卻顯然有天地之別。
  偏偏,此刻大雨恰是最猛之際,天地濛濛,根本無法看清五步之外的事物。
  於是,口頭上的勝利法頃刻間便反映在了將士們心理上。
  一邊是更為振奮,另一邊則是極度恐慌。
  和風雨一樣,在內部也存在著很大隱患的張仲堅,此刻無疑是吃了風雨的一個大虧,而且是一個說不出的大虧。
  混亂並且似乎很不利的局面,讓張仲堅根本無法來自我辯護,而此刻呼蘭大軍軍心的動搖,就如同片刻之前燕家軍一樣,懷疑、恐懼、驚慌、觀望和另做打算,同樣負面的情緒迅即猶如瘟疫一般,轉而蔓延在了呼蘭大軍之間。
  “莫非真的是天意!”
  心情沮喪的張仲堅,不得不收拾殘兵敗退,集結身邊僅有的部隊紮於一隅,準備作最後的頑抗,至於戰場之上各個角落兀自頑抗奮戰的呼蘭勇士們,卻已經再也無法顧及了。
  “義父,不如乘此混亂突圍吧?”
  渾身浴血的韓讓,滿懷擔憂的看著情緒極其低落的呼蘭大國師。
  這是他從來未見的事情。
  之前,無論是和聖龍人爭鋒,還是面對呼蘭帝國那些心懷叵測的草原大貴族,即便是和兀術臺在西線百萬雄師的激戰,或者是聽聞玉門關被奪三十萬呼蘭健兒被俘的噩耗,也從來沒有見過張仲堅如此消沉過。
  “我軍三十多萬健兒就在近旁,幽州依舊在我之手,勝負未定,此刻義父便要放棄,恐怕為時尚早!”
  為此,年輕的將軍大聲地提醒道。
  “說得好,果然是江山輩有才人出,老夫沒有看錯你!”
  呼蘭大國師微微閉目,旋即睜眼爆射出銳利的鋒芒,灑然而笑:
  “放心吧,來日方長,我還沒有服老!不過這一次,我就順一順風雨小兒的心願,不再突圍了,傳令收攏各部就地紮營,準備恭候風雨的使者吧!”
  “義父?”
  韓讓大驚,同時也流露出了極度迷惑的神色。
  雖然戰局到此為止,呼蘭大軍已經全線崩潰,就戰術而言顯然是失敗到了極點,但是在此時刻,卻反而因為戰場的混亂,給呼蘭人製造了一個從最初便拼死想要獲得的東西——突圍而去的機會。
  突圍,只要能夠護送著張仲堅突圍,那麼之前所有的犧牲所有的代價都是值得的,戰場的勝負依舊無法預料。
  而這個可能性雖然要承受很大的風險,但是卻顯然比之前的任何時刻更為可行,至少韓讓覺得自己有七成的把握,非常值得冒險的七成把握。
  所以,韓讓實在無法理解,張仲堅為何在這樣的時候放棄。
  可惜,此刻的呼蘭大國師卻已經轉身,僅僅是向背後揮了揮手示意韓讓不要再說,並且留下的僅僅是一句更加撲朔迷離的話:
  “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不能夠想通一點,那麼你就永遠只能夠做一個將軍,而無法和風雨這樣的人物在同一個舞臺爭鋒!”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23
第三章、戰略大局

  大雨之後的天地,到處都是清新的空氣。
  不過泥濘的土地在戰馬的踐踏之下,已經變成了凹凸的坑窪,而殘破的旌旗、四散的刀槍和伏地的屍骸,無不展現了戰事的慘烈和硝煙過後的蕭條。
  “涼國公使者到了!”
  臨時搭建的軍營中,正在沉思的張仲堅被部下小心翼翼的稟告所驚醒。
  確如呼蘭大國師所料,一番惡戰之後,風雨便派出了自己的使者。
  頭戴華美的高冠,身披涼爽的沙衣,原本出身草原的耶律楚昭此刻完完全全便是一個聖龍文人的打扮。
  不過沒有人敢因此而小覷。
  從耶律鎦鉑到耶律明雄,最後是今天一戰成名的黑狼軍團,耶律部族的男兒用鮮血和鮮血所澆灌的輝煌戰績,向天下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更何況,此刻的耶律楚昭更代表著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贏得來戰爭勝利的風雨,那個聖龍帝國年輕的強者。
  沒有人敢對於力量不敬。
  尤其是崇拜力量的草原人。
  因此,當耶律楚昭步入大營的時候,也許有憤怒,有仇視,但是絕對沒有人敢輕忽,輕忽一個擁有強大力量作為背書的人。
  “聖龍帝國宰相涼國公風雨大人麾下特使耶律楚昭,參加呼蘭帝國大國師!”
  無可挑剔到禮節,完全公式化的用詞,離開了草原的年輕人注視著代表著草原的聖龍人,沒有一絲的怯場。
  “免禮!”
  張仲堅微微皺眉,將目光停留在這個曾經是呼蘭帝國的子民如今卻代表著風雨的年輕人身上片刻,隨即淡淡的道:
  “你就是那個耶律部族的才子!”
  “不敢,正是耶律楚昭!”
  聖龍帝國的特使不卑不亢的答道。
  “哼,身為草原人,卻甘做聖龍的犬牙,無恥!”
  一名張仲堅帳下的將領冷冷的哼道。
  “國師出身聖龍,卻追隨先大可汗麾下,建立赫赫功勛,開拓萬裏疆土,不知道這又當如何說?”
  面對對方羞辱和質疑的企圖,耶律楚昭不慌不忙的回應,隻字片言之間,便完全封殺了對方的攻擊。
  也正是經耶律楚昭這麼一說,眾人突然發現了,不知道是否是風雨刻意的幽默,他所派遣的特使前來求見呼蘭大國師,這議會面對於當事雙方而言,的確是有些——
  諷刺!
  這一刻似乎確實頗具諷刺。
  一個標準的草原人,代表著農耕的聖龍帝國;而一個地道的聖龍人,卻代表著遊牧的呼蘭帝國。
  同樣才華橫溢,同樣雄心勃勃,同樣恃才傲物,同樣不能被同族所理解,同樣不能被本國的權貴所見容,同樣不得不遠走他鄉,同樣在異國獲得了尊重和用武之地。
  兩個不同年紀不同地位不同出身卻有著相同經歷的人,竟然代表著原本不應該代表的陣營來和原本應該代表的陣營,進行一場悠關利益的爭鋒。
  一時之間,大帳之內出現了一片沉悶的寂靜。
  “哈哈,說得好!”
  打破寂靜的是張仲堅。
  只見呼蘭大國師輕捋虎須,不以為忤的說道:
  “如此俊傑,老夫不能夠為大可汗收歸帳下,是老夫之過!”
  萬沒有想到張仲堅會如此說,微微一愕之後,耶律楚昭默然半響,方才開口說道:
  “多謝國師如此器重,其實人生一世起伏難料,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兮,誰又能夠料得周全?”
  “不錯啊!”
  張仲堅也謂然長嘆一聲,一時之間並沒有將對方當作談判的對手,反而頗有一種我心戚戚的感覺。
  畢竟,滿腹經綸才具,卻不能夠為本國所用,不管這是本人的悲哀還是家果的悲哀,都不能掩飾一個事實,一個無法挽留住人才的事實。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天下英雄盡入吾彀重”,從古至今,無數帝王賢士都看到了人才的重要,不惜千金買骨、不惜築臺納賢,可惜誰又敢說真的能夠將天下朝野的能人異士毫無遺漏的盡數招攬?
  而那些負氣出走、異地發達的能人,雖然總比那些懷才不遇落魄鬱鬱的同輩來得幸運,但是衣錦之後不能還鄉的鬱悶,又何嘗是他人所能夠體味?
  自己念念不忘的踏馬中原,究竟是為了一雪當年落魄離鄉的仇恨,還是為了重塑歷史光宗耀祖的癡念?
  張仲堅怔怔的想著,一時竟已經呆了。
  “涼國公大人有言,不過曾經恩怨,大國師都是聖龍蓋世之雄傑,若能夠捐棄前嫌,修好兩國,則神州子民必定會感念不盡的!”
  正在此時,耶律楚昭湊上前一步,低聲說道。
  “哈哈,如果特使能夠重歸草原,老夫也願代大可汗帚席以迎!”
  迅即看穿了對方的離間,張仲堅針鋒相對的回應。
  “國師說笑了!”
  一擊不中,耶律楚昭淡然一笑帶過,隨即突然轉入了正題:
  “卑職前來,其實是轉達涼國公大人的心意,希望大國師能夠以呼蘭將士的性命為重,莫要讓這些草原的健兒們白白的為了一些無望的野心而葬送寶貴的性命!”
  “老夫不知道你所說的‘無望的野心’是什麼,老夫只知道,草原的男兒只會站著死,不會跪著生!兒郎們,是不是?”
  聽聞耶律楚昭近乎最後通牒的話,張仲堅迅即收斂了笑容,雙目凝望著帳下的聖龍帝國使者,暴射出的是有若穿心利劍般的鋒芒。
  “草原之上沒有投降的懦夫!”
  “要老子的性命,就讓風雨小兒親自來取吧!”
  “老子就算死,也定要搭上幾條聖龍豬!”
  ……
  呼蘭大國師的話音剛落,便聽見一片嘈雜起於大帳之內。
  這些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人,習慣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從來就沒有聖龍的那般繁瑣規矩,因此當張仲堅發問之後,立刻吵吵嚷嚷起來,激動得更是當即拔出了刀劍,便要給聖龍帝國的特使開膛剖肚。
  對於這一切,猶如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的耶律楚昭,卻沒有半點動容,只是靜靜的站立著,根本無視於四周言詞乃至刀槍的威脅,微閉著眼睛就仿佛睡著了一般,直到高高在上的呼蘭大國師揮手制止了混亂,方才驀然睜開了雙眼,平靜但是卻含著令人心悸的睿智和冷靜,緩緩的掃視了眾人一眼,在大多數人紛紛不自覺的低下頭之後,方才將目光轉向了張仲堅,冷冷的說道:
  “如今,大國師已經被我聖龍四十萬大軍所困,國內更有功高震主之患,戰無可戰之機,守無可守之地,退無可退之路,此刻尚不知審時度勢,罷休干戈,莫非要等刀斧加頂方才悔悟嗎?”
  “哈哈,笑話,風雨小兒難道便真的是計止於此,以為老夫是哈爾裏克,幾聲謾罵幾句恐嚇,便要讓我百戰雄師束手嗎?”
  張仲堅面顯不屑,傲然道:
  “風雨有四十萬大軍,老夫便沒有嗎?此地雖只是區區山丘,然我呼蘭健兒個個都是縱橫的好漢,聖龍要想取老夫人頭,恐怕也非一日之功,屆時硝煙再起,究竟是誰的四十萬大軍圍困住對方,你讓風雨仔細想好了再來!至於說到功高震主,哼,涼國公坐擁西北,自行立法收稅任免官吏收買人心,恐怕更不合人臣之道吧?呵呵,公孫飛揚、上官明鏡,燕國夫人、張昭、朱全,個個都是虎狼之輩,風雨小兒居然能夠將這些人物調度得如臂指使、人盡其用,老夫佩服,不過請轉告你的宰相大人,驅狼拒虎或者可以安定一時,卻只怕虎未死狼反目!倘若引狼入室之後,猛虎依舊逍遙,不知涼國公大人該怎樣安撫好這猛虎惡狼?”
  說著,張仲堅竟是要拂袖而起,做出拒客的姿態。
  “大國師且慢!”
  耶律楚昭無奈的開口阻止,心中明白這一番交鋒的結果,竟真的如來之前風雨所預測的,自己終究不是這一代權雄的對手,嚇退張仲堅固然不存幻想,原本希望借出使的機會離間呼蘭將帥,打擊呼蘭士氣的企圖也成了奢望,如今先機盡失、氣勢消退,看來接下來進入實質性問題的談判必將是一場艱難的苦戰。
  “特使莫非還有什麼指教?”
  而這個時候,作為首輪交鋒的勝利者,呼蘭大國師的臉上卻浮現出了居高臨下的微笑,平淡的語氣中,隱含著絕對的壓制。
  “朱全,刻薄寡恩、陰狠兇殘,鷹犬虎狼之輩是也!江淮,毗連南北,退可席捲江南富庶之地,進可爭鋒齊魯威脅中原,咽喉重地是也!夫君此次為了讓他出力,許下其日後都督揚州的重諾,不僅會引起江淮豪門的反彈,而且如此戰略要地交於其手,一旦有變,則必定措手不及,釀成大禍!”
  正當耶律楚昭和張仲堅唇槍舌劍之際,在遠處聖龍帝國的大帳之內,李中慧也恰好談到了被張仲堅視為群狼之一的朱權。
  “沒關系,他是鷹犬我便讓他為我護院,他是虎狼我便讓他為我拓土!”
  風雨微微搖頭,臉上洋溢著的是自信也是飛揚:
  “此次為了明月,把平滅安宇的天大功勞白白做了人情,我還正需要一個虎狼之輩替我牽制住咱們的天子呢!朱全恰恰是個合適的人選。
  “他是龐勛的舊部,昔日攻陷聖京城的先鋒大將,殺害高戰老元帥的元兇,絕不可能見容於朝廷的正統派,那些君子們對他恨之入骨,也必定阻撓陛下招攬,因此我大可放心他不會站到天子一邊,此其一。
  “他背叛龐勛,獻城韓陵,早就和龐勛逆賊反目,今日我唯以江淮重任,他必然甘做先鋒不遺餘力得為我討伐昔日同袍,令我平添助力,此其二。
  “中原乃是京畿重地,任由他駐紮韓陵,對於聖京威脅更大,而且還有和燕家聯手的可能,倒不如給他一個雖然富庶重要,但是如今還在他人之手的江淮,即平白得了一個人情,又減了三分威脅,何樂而不為?此其三。”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朱全乃是布衣出身,又是客舉江淮,必定會和重視門第又紮根江淮的豪門產生根本的利益沖突,我正好可以借這個外人來扮白臉,尋機收買江淮的人心,屆時朱全雖有總督江淮之名,但是根深蒂固的江淮豪門卻紛紛投靠於我,彼此牽制平衡,還不是任憑我左右?”
  “夫君妙計!”
  李中慧沉吟了半響,方才繼續說道:
  “妾身倒不是擔心天子,而是有些憂慮公孫世家!名門望族、根基深厚,如今又出了一個不世奇才的公孫飛揚,偏偏齊魯還和江淮接壤,若是兩者聯手,必定會成為一個難以應付的大患!更何況,夫君當日曾經向軍中諸將許下諾言,定要誅殺了朱全、燕耳這些昔日突襲涼州的將帥,以祭奠死去的西北軍民,如今聲尤在耳,朱全燕耳非但無恙,而且夫君還要提拔之,恐怕傳言出去會損了夫君的聲名啊!”
  “這倒是的確需要好好商議的地方!”
  風雨皺了皺眉,頭疼的說道:
  “出了公孫飛揚的公孫世家的確不容小覷,總要想個辦法讓那朱全和公孫世家不能夠聯手才行!不過這也不是很難解決,那公孫飛揚年紀雖輕,卻頗為能幹,我也正有意找個理由把他調開,一則可以為我所用,二則也好讓他遠離公孫世家,如此一來則公孫世家的力量便大為削弱,雙方即便有聯手,威力也就不再那麼可怕!
  “反倒是燕家的事情有些麻煩!照我原意,當日迫得燕老夫人答應交出燕耳,便是為接下來白虎軍進入荊州做準備。畢竟當初進軍西南,主要是為了三個目的,一是想借大理事件來鎮壓巴蜀,二是希望打通西南半島和印月的聯系,三是試圖建立水師的基地,以圖長遠。如今,大理已經平復,梅文俊又出任巴蜀總督,巴蜀各方勢力也紛紛偃旗息鼓,曾經引蛇出洞的目的已經失去了意義;同時,緬邦歸附,逸如在印月也頗為順利,打通兩地聯系的這個目的也基本達成;而江南水師重新出動,一旦驅逐了安宇人,有了江南的基地,西南半島成為日後帝國入海口的重要性便大大減弱,尤其是在此刻麥堅艦隊逐漸投入西南半島的情況下,正面交鋒不僅會暴露我們的意圖,促發和麥堅人的沖突,而且也不利於羽翼尚未成形的水師積聚力量。
  “所以,讓南征軍撤離西南半島接防巴蜀,而白虎軍進入荊州遏制天子的勢力,和江淮形成犄角威懾江南,同時又借機鏟除燕耳給眾將一個交待,便是最好的戰略選擇!可恨高鳳陽這個蠢才,居然聯合了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在執政議會搞出什麼堅決鏟除交趾叛亂的決議,真是亂彈琴,哼!”
  風雨越想越惱,不由用力的拍了一下案幾,臉色更是鐵青。
  當日李中慧告訴風雨這個消息之後,風雨便已經十分氣憤,只不過當時恰逢張仲堅發動突圍,因此倉促之間便匆匆中斷了話題,而如今舊話重提,一想到自己辛苦策劃
  “夫君也不必如此生氣,高鳳陽還沒這麼大的膽子來和你做對,我看他也是一番想要討好你的心意,若是實在不能答應,便否決了執政議會的決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最多斥責一下便是!”
  李中慧有些懊悔自己居然將話題引到這裏,當下只好溫言勸解,順便也是幫高大奸商說一些好話。
  “哪有這般簡單?”
  風雨沒好氣的說道,和妻子不同,他更看到了其中影響深遠的大局:
  “這些商人乃是我一手扶持起來的,讓他們支持對外的戰爭,也是我一直鼓勵的,如今輕易否決,不但寒了人心,更會讓天下人看我們的笑話!再說,雖然否決執政議會的決議,於我並不難,但是既然我有心要將執政議會扶持成為一個抗衡皇權的權力機構,如此出爾反爾,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商人,執政議會,哼,到目前為止,這兩股勢力沒有我的容忍,他們翻不了天,但是夫人,你難道不覺得,這些人其實正在形成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並且逐漸劇烈的沖擊著聖龍帝國原有的政治根基?我看,這件事情真的要好好思量,到底這些勢力能否給我們,給神州帶來好處?或者該如何引導這股力量,方才不至於到頭來自己給自己掘了墳。”
  風雨邊說邊走,他此刻的思維無疑是十分跳躍的。
  一方面,執政議會出人意外的決議如果需要執行的話,那麼他勢必暫時無法騰出手進入荊州,於是當初安排燕耳逃到荊州以便牽制蕭劍秋利用鄂州為基地過分發展的意義依舊存在,這樣也就導致了無法借此機會鏟除燕耳向軍中將領們交待,更有可能因為提攜朱全而引發人們的非議。
  另一方面,商人議政並且積極支持遠征,執政議會形成有效的決議來取代天子的詔令,這兩件事情原本都是風雨所積極提倡的,但是當這兩股力量如今開始出現和自己願望相違背的情形時,風雨又不得不慎重的考慮,究竟該如何動用這兩柄犀利的雙刃劍,以實現自己的目的,同時又不至於自己被割破手。
  “主公!”
  正在風雨沉思之際,伴隨著一股涼風襲來,卻是大將歐仁一把撩開了簾子,大步流星的跨了進來。
  “何時這般慌張?”
  風雨微微皺眉。
  歐仁是歐靜的弟弟,也是最早追隨自己的部將,因此帝國宰相的心中其實十分鐘愛這個勇猛善戰的年輕將領,一直都想把他提拔為獨當一面的名將,可惜人的性格終究是天註定,歐仁雖然作戰十分英勇,在戰術方面的領悟能力也很強,但是在戰略大局方面卻始終欠佳,說到沉穩、冷靜、泰山崩於析而色不變,這些統帥所必須具備的素質,更是絲毫沒有,遠遠不及同樣年輕同樣為風雨所喜愛的另一員大將李逸如。
  為此,眼見這個傢伙風風火火的莽撞樣子,帝國宰相的神色之間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責備。
  眼見風雨的神色,心虛的垂下了腦袋,全身盔甲的少年就仿佛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小聲的稟告道:
  “上官老將軍的遺骸運來了,很多將士情緒十分激動,對於主公下令停止攻擊張仲堅的營寨根本無法理解,為此很多難聽的流言抖傳了出來……”
  說著,近衛軍統領悄悄的觀察了一下帝國宰相的臉色。
  今日的決戰,聖龍帝國雖然獲勝,但是傷亡極其慘重,幾乎每一個倖存的戰士都有親友兄弟陣亡,尤其是負責租援重任的老將上官明鏡的陣亡,更是對聖龍聯軍的一次不可挽回的重大打擊。
  那上官明鏡乃是軍中的元老,輩分之高令不少諸侯藩鎮也不得不折節相交,而且老將軍為將勇敢,為人高尚,下得士兵的愛戴,上得將領們的擁護,又是一心為公,極力幫助風雨調節聯軍之中的矛盾,支持風雨的決策,可謂此次聯軍中風雨最大的臂助之一。
  因此,當老將軍率領孤軍浴血奮戰,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遏制了呼蘭援軍的突破,為風雨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而自己卻不幸力戰不支,被蜂擁而來的呼蘭人活活的亂箭射殺在山丘的帥旗之下後,整個聖龍聯軍頓時群情激憤,不分南北無論尊卑,都紛紛請纓求戰,而有心人更是將矛頭暗指了風雨,什麼“有心陷害老將”、“借刀殺人鏟除異己”、“名為主戰實則主和”等等流言,不可遏止的在全軍傳播,對于帝國宰相來說,十分不利,以至於像歐仁這樣倍受寵信的大將如今提到這個話題,也不由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留神成了主君的出氣筒,那可就冤哉枉也了!
  “哼,我想這裏面激動異常的將士中,恐怕也有你歐仁將軍吧?”
  根本不理歐仁的小算盤,風雨微微斜睨了一眼部下,冷冷的問道。
  “呵呵……”
  乾笑中,歐仁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隨即賊兮兮的湊了上來,央求道:
  “主公,我猜您是一定有什麼厲害的招數,哼,那些傢伙怎麼可能領會?不過,還是透露給歐仁一下吧!”
  “厲害的招數?”
  風雨啞然失笑,淡淡的說道:
  “哪有什麼厲害的招數,只不過是呼蘭人個頭太大,我一下子吞不下來罷了!”
  “這怎麼可能?”
  歐仁愣了一愣,難以置信的說道。
  “哼,你以為我們現在真的是形勢一片大好、勝券在握嗎?”
  風雨灑然一笑,繼續反問道:
  “你有把握在呼蘭援軍突破我軍防線之前,拿下如今收縮成一團別無退路的張仲堅嗎?你能夠保證即使我們拿下了張仲堅,呼蘭人便會退兵嗎?或者說你能保證在我們拿下了張仲堅之後,這樣一支傷亡慘重疲憊不堪的部隊,還能夠和剩下的呼蘭大軍決戰並且取得勝利確保河北不失嗎?”
  “屬下……”
  歐仁顯然被風雨的這一連串反問給嚇住了,一時之間張口結舌半個字也不敢說。
  風雨嘆息著搖了搖頭,緩緩得說道:
  “張仲堅果然不愧是當代的頂尖人物,在大軍潰敗之際,居然不乘機突圍,而是將自己身陷險地,光這一份膽氣,便讓風雨佩服!”
  “主……公,末將不明白,我軍之前和張仲堅死戰,不就是拼命要阻止他突圍嗎?怎得如今反倒是他突圍才好?”
  此言一出,歐仁頓時猶如一頭霧水,這一天聖龍帝國的軍隊損失極其慘重,即便是一旁的李中慧,也限於其對軍事的認知,若有所思中還是面現了疑慮。
  “呼……”
  風雨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臉上浮現出頗為惋惜的神色:
  “此一時彼一時。起初,張仲堅手中擁有十萬精銳,自然必須阻止其突圍,否則兩下會合呼蘭大軍便會士氣大漲,而我軍則處境狼狽士氣低落,勝敗之數不言而喻。
  “但是現在被圍的呼蘭十萬大軍眼看全線崩潰,那麼如果張仲堅選擇突圍,雖然同樣可以實現逃脫困境恢復對呼蘭主力指揮權的目的,但是這合圍之中的十萬兵馬在慌不擇路爭相逃命中必定覆沒無疑,而張仲堅別說不一定能夠逃命,就算逃離了,在注重軍功、榮譽和勇氣的呼蘭將士面前也必定是顏面盡喪,呼蘭空有數十萬大軍,但是進退失據、群龍無首、各懷心機,屆時只要我軍尾隨追擊,必然能夠擴大戰果,甚至一舉收復河北全境也未可知。更要命的是,張仲堅終究不是草原人的這個致命弱點,決定了這一仗無論成敗如何,至少五年之內呼蘭大國師將不得不為自己的權位而焦頭爛額。如此,則聖龍帝國北方的威脅,至少五年之內也就不復存在了!
  “所以張仲堅選擇堅守實在高明之極,一方面穩定了軍心,將畢竟還是有很強戰鬥力的呼蘭大軍重新聚合了起來,避免了一潰千里;另一方面則是以自身為誘餌——呼蘭人或者不願意聽憑一個聖龍人領導,但是他們的榮譽感促使他們更不會坐視一個和將士們同生共死的大國師被聖龍軍隊所殺,因此如此一來,不僅張仲堅自身的聲譽無損,而且外面的呼蘭援軍也會比之前更加賣力的解圍,從而迫使我軍處於兩難境地,猶如雞肋,放棄固然可惜,並且會引發各方猜疑,強攻則必定面對前有置死地而後生的呼蘭孤軍,後有急切解圍的強大援軍,從而承受巨大風險。”
  “好復雜啊!”
  咂了咂舌,早已聽得暈頭轉向的歐仁,由衷的嘆道。
  “那麼如今夫君以為該如何是好?”
  反倒是李中慧雖然不懂戰陣,但是她精於權謀,舉一反三之下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微妙之處——實際上,仗打到現在,與其說是風雨和張仲堅在戰場上爭鋒,倒不如說雙方在各自猛擊對方的弱點,試圖從彼此權力根基最薄弱的地方下手,一舉動搖其地位和權勢。
  因此,李中慧此刻反而遠比歐仁更加清楚的意識到,張仲堅不突圍反堅守,看似冒險,實際上卻下了一招無比精妙的棋子,不動聲色之間將危機轉嫁給了風雨。
  於是,年輕的帝國宰相,必須在承受巨大風險但是卻顯然無法獲取相應收益的進攻和勢必會引起人們的指責猜疑甚至導致戰爭的勝利化為烏有的罷戰中選擇。
  “哈哈,你們也不要這麼緊張!畢竟打了勝仗的是我們,你們如此愁眉苦臉的,怎得倒像是我們大敗了一樣?”
  面對妻子的擔憂和部下的緊張,風雨的臉上卻浮現出從容而且自信的微笑:
  “我剛才所說的,只不過是我軍目前存在著的危險,不過戰場之上哪一次戰役蓋棺定論之前,不存在這樣那樣不確定的風險?我這麼說,只是為了提醒你們。不要學著外面那些傢伙成天嚷嚷著打打殺殺,到頭來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
  “但是局面畢竟對我們更為有利,因為一旦真的要決戰,恐怕呼蘭人的勝算比我更小,而且即便呼蘭獲勝,損失了十萬嫡系精銳的大國師,日子也必將十分不好過,更何況一旦賭輸,我們大不了退守三關甚至縮回涼州,而已,大國師卻是連性命都不能確保,在這種情況下,沒道理我不敢賭,反倒是張仲堅敢孤注一擲!
  “所以,我們的呼蘭大國師此刻恐怕遠遠比我更希望體面的結束戰爭,以鞏固他有些動搖的根基!如果我沒有預料錯,此刻耶律楚昭一定已經為我爭取到了最為有利的條件來結束這場我和張仲件都已經不想再打的戰爭了!”
  這一番話,頓時將歐仁重新說得眉飛色舞起來,反而是李中慧略略皺起眉來,直覺告訴她風雨費了這麼大的周折,決不可能僅僅滿足于和張仲堅打一場兩敗俱傷、沒有結果的戰爭,便隨即冒著將士的不滿和輿論指責的風險媾和。
  只是,善戰者為戰所撅,善謀者為謀所困!張仲堅一生久經戰陣,熟悉謀略,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依賴奇謀,兵行險招,真的能夠如此順利嗎?
  不知怎麼的,李中慧的心中不無忐忑。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2:23
第四章、志同道合

  晚霞染紅了半邊的天空,夜幕卻也同時悄然的落下。
  海風夾帶著清新的空氣,還有幾分腥味,涼涼的吹拂過來,讓原本應該異常炎熱的季節,竟然平添了幾分寒意。
  就在北方的硝煙和塵土飛揚於蒼穹、擂鼓和號角震天動地之際,南方的海灣正靜無聲息的停泊著上百艘戰船,形成了壁壘分明的兩個陣營。
  這是一片寂靜的戰場。
  這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此刻人們的心情,正因為天子在江南陸地取得的大捷而激動不已,人們的目光則紛紛聚焦著年輕的帝國宰相和大名鼎鼎的呼蘭大國師在河北平原所展開的百萬軍隊的決戰,幾乎沒有人知道,在聖龍帝國的南方海域,一處根本名不見經傳的荒涼海灣中,正對峙著兩支龐大的艦隊,而這場海上的交鋒,其對後世形成的深遠影響,不僅遠遠超過了蕭劍秋的江南大捷,甚至連風雨在河北的激戰結果也望塵莫及。
  “呸,奶奶的兔崽子,看著吧,總有一天你爺爺要把你們統統下油鍋炸了吃!”
  在一名年輕的水手攙扶之下,一個全身如同木乃伊一般被滿是血污的布帶裹住了的大漢,由船艙走到了甲板之上,朝著安宇艦隊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哈哈,想不到‘單鉤’前輩百戰之後,居然還有如此銳氣!”
  一聲長笑,從大漢的身後傳來,卻是兩個年輕人。
  大笑的年輕人,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布衣,腦門以及頭頂都被一條黑色的包頭胡亂的裹著,腰間斜插著一柄沒有刀鞘的單刀,皮膚被海風和日光吹曬得有些黝黑,顯得十分結實而且質樸,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江湖兒郎的豪氣。
  另一個年輕人並肩走在前者的右首,一身華服,臉色有些蒼白,身子骨也顯得十分瘦弱,總是不可抑制的乾咳兩聲,就仿佛隨時都會被海風給刮倒一般,但是如果細看,那眉宇之間卻流露著睿智和冷靜,還有堅毅和果決,顧盼之間也同樣令人不敢小覷。
  “啊,雲頭領!”
  被稱作“單鉤”的大漢,顯然和大笑的年輕人十分熟撚,眼見得對方走來,便不禁想要拱手為禮。
  “前輩有傷在身,莫要多禮!”
  被施禮的對象趕緊上前阻攔。
  “不行,這禮屬下一定要行!並非因為你是艦隊的首領,而是因為你帶領了大傢伙今天和安宇人狠狠地大幹一場,痛快,殺得痛快!所以,這禮,我是替所有被安宇狗日的欺壓過的神州百姓向你行的!”
  大漢卻不聽勸阻,固執得依舊堅持。
  “說得好!笑天,今日一戰,你打出了神州的威風,終於讓那些蠻夷之國知道了,咱們的水師也絕不是吃素的,這禮,你當得!”
  正在施禮者和受禮者互相推搡之際,卻聽見一旁的另一個年輕人大聲地插話,話語中透著和他的外形絕不相襯得豪邁和激情。
  “哦,我來介紹一下!”
  被這年輕人提醒之後,雲笑天突然省起了自己此來的目的,用力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隨即趕緊說道:
  “這位令狐智公子,乃是奉天子詔令,督率朝廷水師出征剿滅安宇海賊的統帥!剛才聽聞是‘單鉤’前輩率領著前鋒率先插入了安宇人的艦隊之中,為此次大捷立下汗馬功勞,因此特意前來看望前輩!”
  “令狐智見過‘單鉤’前輩!今日激戰,前輩奮不顧身,殺入安宇海賊的重圍,為我軍殲滅敵人創造了時機,論功居首,令狐智欽佩!”
  雲笑天話音剛落,令狐智便接了過來,十分鄭重地向大漢行禮道。
  “山野小民,豈敢勞煩令狐大人的看望?至於上報朝廷請功,更是免了吧,那都是兄弟們死戰的功勞,‘單鉤’不敢居功!更何況,爺爺我在江湖上逍遙慣了,見不得什麼朝廷的禮節!”
  不料,那大漢的反應卻極為冷淡,甚至可以說是無禮,在有氣無力得向令狐智純粹敷衍的拱了拱手之後,便又轉而對雲笑天說道:
  “屬下有些不適,啟請告退!”
  “你……”
  雲笑天劍眉微揚,正待作色,卻被令狐智攔住了。
  “既然如此,前輩還是好好休息吧,如今天子和宰相大人都下定了決心,要靖平帝國的南方海域,還神州一個朗朗乾坤,還百姓一個太平世界,為了那無數正在水深火熱之中的鄉親,還請前輩好好保重身體,來日和令狐智一起揮劍沙場,以安宇賊寇的鮮血來祭奠死難的江南軍民!”
  “好……,如果大人是真心要殺安宇人,即便有刀山火海,‘單鉤’也願請作前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冷冷的注視了華衣的少年一眼,良久,大漢方才重新施了一禮,認真的施了一禮,旋即便在那年輕水手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返回了船艙。
  “令狐兄莫怪,‘單鉤’前輩便是這樣的脾氣!昨日一戰,‘單鉤’前輩率先和敵人交鋒,整個戰艦便陷入了安宇人的團團重圍之中,激戰延續了整場戰鬥,結果戰艦重創不止而覆沒,全船四百餘名壯士,最後便只剩下了三十七人倖存,而且無一不是重傷垂危,也難怪‘單鉤’前輩心情不好!”
  雲笑天注視著大漢轉入船艙消失了的身影,苦笑著向令狐智解釋道。
  “雲兄哪里話,令狐智豈敢見責奮戰餘生的勇士?今日雲兄率領艦隊不按常規出牌,以前鋒吸引敵人注意,主力則從中路直插,將安宇人分成兩捷,進而獲取全勝,其中‘單鉤’前輩統率的前鋒旗艦可以說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如此好漢,令狐智只有由衷的欽佩,哪有資格怪罪!”
  令狐智急忙搖首,真摯的繼續說道:
  “其實,令狐智也明白,這些年來朝廷嚴禁水師出戰,寒了不少神州子民的心,令狐智既然是朝廷的官員,又是令狐家族的子弟,背上這點埋怨也是應當!”
  “難得令狐兄如此大度!確如令狐兄所說,‘單鉤’前輩本來乃是江南的一個漁民,只因為妻兒家小都被安宇人殘殺,自己也被斬斷了一隻左掌,這才憤而下海作了海盜,並且用一隻單鉤代替了失去的左掌,這些年來左鉤右劍斬殺了不少安宇海寇,但是那家破人亡的慘痛,又豈是鮮血和殺戮能夠消弭,‘單鉤’前輩心中對於朝廷存在的怨憤,也實在很難輕易得消除!”
  雲笑天搖頭嘆息道。
  其實他很理解“單鉤”以及像“單鉤”這樣七海龍王麾下的海盜們的心情。這些年安宇人沿海作案,燒殺捋略無惡不作,早就引起了神州人的公憤,只可惜在保存實力、韜光養晦的大名義之下,令狐水師寧做縮頭烏龜也不願出動,其他各路水上的勢力包括七海龍王在內雖然時不時的奮勇抗擊,但是終究力量眾寡懸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幫強盜為非作歹,蹂躪沿海的同胞,也難怪很多沿海的百姓對于令狐水師的態度如此冷漠甚至蔑視。
  “我記得宰相大人當初在率兵驅逐了龐勛叛亂,進入聖京城目睹那戰後的一片狼藉和蕭條時,曾經說過這樣一句名言——‘不能讓民安生,何以令民忠誠?不能富民生活,何以強國興邦?’。朝廷如果不能夠為百姓保衛家園,自然也就沒有資格要求民眾的忠誠!”
  令狐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負手仰天,雙目炯炯的說道:
  “今日,令狐智願意對天盟誓,有朝一日,定要讓朝廷的軍隊成為萬民的依賴,讓神州的海域成為百姓的樂園!”
  “壯哉!雲笑天不才,願與令狐兄共勉!”
  雲笑天聞言,頓時感覺一股熱流自心底湧上,不由用力擊掌,大聲而且豪邁的說道。
  “哈哈,如此大事,兩位怎可少了我和楊兄?”
  正說話間,卻見一個看上去有些浮誇的年輕人,和一個被血污弄臟了錦衣、任憑海風吹拂著披頭亂發的狂放少年,走了近前。
  “弟子令狐智!”
  “弟子雲笑天!”
  “弟子楊文晟!”
  “弟子王光宇!”
  “在此對天盟誓,願以畢生之力,重振我帝國水師,令我聖龍戰旗,飄揚七海,令我神州子民,暢行天下,令我故土家園,永絕刀兵!”
  四個人,八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以青春的激情,少年的熱血,立下了以生命背書的神聖誓言。
  在這一刻,沒有地域之分,沒有身份之別,沒有性格之異,沒有利益之爭,有的只是四顆年輕滾燙的心,四顆不計名利不畏生死慷慨激昂的心。
  在這一刻,四雙眼睛,共同閃爍著天下大任舍我其誰的飛揚,那奕奕的神采,即便是漸漸驅退了遠處的彩霞,開始籠罩天地的黑夜,也無法掩飾其光亮;而那光芒的焦點,在前方安宇艦隊的陣營,更在陣營之外更加深遠的地方。
  黑暗,將彤紅的彩霞驅走,但是火焰,卻又將光亮點燃。
  戰鬥爆發在夜晚,發動的一方卻不是兵力占據優勢的安宇艦隊,而是相對處於劣勢的聖龍聯合艦隊。
  “哼,一向狂妄自大的安宇人,此次竟然能夠忍下其前鋒被我軍擊破的恥辱而遲遲沒有行動,目的昭然若揭,便是希望能夠拖延時間到天明再決戰來個大包剿,以免夜間混戰中讓我軍有機會乘亂脫逃,真是好大的胃口!可惜,老子就是不如他所願,偏偏要在晚上發動攻擊,索性大家來一場一塌糊塗的大混戰!”
  戰艦之上,雲笑天站立於甲板,無視四周流竄的箭矢破空的“嗖嗖”聲響,自顧自神采飛揚的說道。
  此刻的他,正統率著艦隊的前鋒,率先殺出了港灣。
  海風呼呼的作響,不時猶如刀割一般吹拂在臉面,戰鬥的吶喊和烈火的燃燒,已經打破了原本的寂靜與黑暗。
  不過,和白天的戰鬥不一樣,雲笑天統率著的雖然是前鋒,卻非但沒有率先投入戰場,而且還特意的迂回規避敵艦。
  “加快速度,繞過去!”
  雲笑天下達的指令非常簡單。
  正是由於雲笑天所下達的這道簡單的指令,戰場之上出現了十分奇怪的景象。
  率先開始行動的聖龍艦隊,正在以不規則的魚形前進,氣勢洶洶的前鋒巧妙的規避著安宇艦隊的攔截,根本沒有戀戰的打算,反倒是緊隨其後的後續部隊,毫無畏懼的迎著敵人展開了激烈的戰鬥,用生命和熱血阻撓著安宇艦隊的行動,以至於整個軍事行動,與其說是進攻,倒不如說是殿后部隊浴血奮戰,掩護主力奪路而逃。
  “真沒勁啊!”
  見此情景,吸取了白天作戰的教訓費勁周折爭取到了充當前鋒的資格,以為可以上陣殺敵痛快淋漓的戚兒,趴在船艙的窗口望著後方激烈的戰鬥,又反觀自己竟然還是沒有機會一顯巾幗英雄的風采,不由撅起了小嘴,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說道。
  可惜,沒有任何人搭理她。
  “喂,你這個大壞蛋,為什麼不說話!”
  自覺沒趣的少女,瞥見了一旁的楊文晟正在一聲不吭的拭劍,當下便柳眉倒豎,做出了河東獅吼狀。
  “留點精神吧,呆會便有一場惡戰,到時候自己當心一點!”
  沒有預料中的嬉皮笑臉,或者故作狂態,楊文晟的聲音有些沙啞,而且低沉,但是沙啞和低沉中卻帶著一份真摯的關心。
  “什麼?”
  少女被年輕人一反常態的嚴肅給嚇住了,愣了半天,方才結結巴巴的問道:
  “我們現在的局面很不利嗎?”
  “放心吧,只要聖龍先民不畏艱險強權奮勇拼爭的血脈仍然流傳下來,那麼無論是大地還是海洋,都必定是我們的!”
  自覺到自己可能嚇壞了小姑娘,楊文晟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和的微笑,但是隨即卻又神色肅穆的注視遠方。
  不知道是因為剛才和令狐智、雲笑天、王光宇三人的盟誓,還是因為對眼下戰局的關注,楊文晟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正極度的渴求著用鮮血和戰鬥來發泄。
  而這一幕,落在了戚兒的眼中,卻只覺得此刻的楊文晟,不再是江南大商行的少東家,也不是那個迎風狂歌的奔放少年,而是一個戰士,一個即將踏上沙場的戰士,一個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武者。
  戚兒突然感到了害怕。
  這樣的戰士,這樣的武者,還有這樣的場景,戚兒並不陌生,在她爺爺七海龍王的麾下,有很多這樣的死士,也曾經不少這樣視死如歸慷慨赴難的場面。
  戚兒固然感動,但是卻由衷的厭煩。
  因為這些熱血男兒沖冠一怒的片刻的確很豪邁很悲壯,然而就如同流星一般短暫,在剎那的絢爛過後,留下的卻是那些孤兒寡母們無盡的憂傷。
  “不,我不要這樣英雄的楊大哥,我要的是那個在酒樓狂飲,喝醉了就大聲背誦詩詞,總是笑嘻嘻,還經常捉弄人的那個楊大哥!”
  戚兒的心底默默的說著,同時也悄然的流下了淚。
  從小就隨祖父生長在聖龍之外的海島上,戚兒並沒有楊文晟、雲笑天、王光宇、令狐智這些年輕人對於故土的熱愛和憂患,更沒有男人們想要建功立業、流芳百世的抱負,她想得很簡單,只想要所有親近的人都在一起,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生活!”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深閨夢中人!”
  突然,戚兒的腦海中浮現出楊文晟曾經教過自己的詩來,只不過當時的自己根本不耐煩,也無法體會其中的深意,而如今終於懂了,卻是在如此無可奈何的情景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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