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上京之行 第五章 斯圖爾特家族（下）
除了安排前往塔拉帝國遊學的事情，威廉.斯圖爾特並沒有與赤楓談更多的事情，甚至連赤楓賴以聞名的「弓手」都沒有詢問，便客氣地將他送走。
等赤楓離開之後，副院長室裡又出現了一名年輕的金髮女子，塔拉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大部分被造物師長袍所掩蓋，隆起的胸前鑲著四枚青銅齒輪，看樣子應該是絡城進修院的學員。
此女進屋之後並未立刻與威廉.斯圖爾特說話，而是轉身關好房門，並且進入了造物狀態。一片朦朧將副院長室的那扇門包裹起來，顯然那裡是她的目標所在。
絡城進修院的金髮副院長一聲不吭地等著她完成造物，對眼前的情形顯然已經相當習以為常。
片刻之後，金髮女子完成了造物過程，轉身直接坐在了斯圖爾特的面前，而在她的身後，那扇門居然變得與牆壁渾然一體，再無任何縫隙。
「怎麼樣？」女造物師沒頭沒腦地問到。
斯圖爾特副院長轉身透過強森單向透光金屬往樓下赤楓漸行漸遠的背影望去，「這裡可是絡城，林氏的地盤上。林永健雖然不是林順那頭老狐狸，但心思也相當縝密。此時向赤楓打探『弓手』的操控特點，想必那孩子也不會告訴我們，還平白引起林永健的注意。」
「你約見赤楓，難道林永健就不會懷疑麼？」金髮女子不以為然。
「所以我什麼都不問。」威廉.斯圖爾特笑了笑，「赤楓肯定要去塔拉帝國走一圈的，所以『弓手』的秘密終究會被我們掌握。」
「難道你不好奇？幾百年都未曾實用化的遠程戰鬥裝甲居然一下子出現了十具！那就意味著那東西並不複雜，可以量產！等到我們搞清楚『弓手』的操控機構，塔拉帝國怕是要失陷大半！」女造物師有些急切。
絡城進修院的副院長不屑地笑了笑，「塔拉帝國打不過烏嵐帝國是他們的事情，關我們造物師什麼事？國界這東西，不過是凡人爭奪的虛幻之物。」
金髮女子皺了皺眉頭，似乎在組織語言反駁他，「你別忘了，我們的大本營在塔拉帝國，塔拉帝國在戰爭中輸給了烏嵐帝國，那不就意味著我們機械物流不如生物流？」
「那是庸人的想法。」斯圖爾特副院長終于輕嗤了一聲，「即便烏嵐帝國把領土拓展到了烈霞山脈以西，難道生物流就能把他們的髒爪子伸過去？難道景帝就敢插手造物師內部的流派鬥爭？信不信我們機械物流組織一支戰鬥裝甲軍團推平了烏嵐的五都。」
「有備無患啊！雖然我們看不上這些國家之爭，但萬一景帝真的犯渾，而生物流又在背後推波助瀾，事情可就不好辦了。不是長他人志氣，生物流的戰獸團也是很麻煩的。」
「戰獸終究都是短命的東西，而且交由一般人來駕馭也不易馴服，作為高端戰力遠不如我們的戰鬥裝甲實用。」威廉.斯圖爾特依然是信心十足。
「好吧，我不和你爭這些。我又不是生物流那幫人。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大意！這兩年來，上頭的矛盾似乎正在激化，小心無大錯。」金髮女子最終放棄了與對方的爭論，「說正事吧，有什麼要交代的？」
威廉.斯圖爾特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信紙和信封，又抓過手邊的一支墨水筆，從墨水瓶中吸飽了墨汁之後，開始在上面寫了些什麼。
出于禮貌，金髮女子沒有看著他寫信，而是走到書桌後面，對著強森單向透光金屬往下看，「樹樓」的巨大板根已經蜿蜒著爬到了「拉桿樓」的邊上，「拉桿樓」的地基就如同機械物流在烏嵐帝國的生存現狀一般岌岌可危。
她認為要改變這種現狀並不容易，不僅需要機械物流的同道們共同努力，還要借助凡人們的力量，比如幫助塔拉帝國在軍事上戰勝烏嵐帝國，讓在機械物流更有天分的塔拉人在這片大陸上佔據主導地位，而不是放任烏嵐帝國坐大。
在這一點上，威廉的想法卻與自己相反，他總認為造物師之間的事情不需要理會凡人，凡人的力量也改變不了造物師的格局。改變大陸的國家格局，還不如團結大陸各種族的優秀機械物流造物師，消除一切國家地域觀念，真正讓造物師凌駕于凡人之上。
不可否認，威廉的想法是更高的境界，但那前提是機械物流對生物流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沒有了內憂之後的事情。若是兩者依然如現在一般處于勢均力敵的狀況，團結一切凡人力量是必要的手段，而國家、人種問題則不可忽視。
這種爭論由來已久，代表著機械物流內部的兩種思想，無所謂對錯，大家都是為了造物師，為了機械物流。金髮女子知道在流派之爭的形勢進一步明朗之前，這兩種思想也確實很難說誰對誰錯，唯有依靠時間來證明一切。
在她身後，威廉.斯圖爾特草草地寫了封信，並且塞進信封裡封好，點上火漆，加蓋印信。緊接著他從抽屜裡取出另一瓶墨水，拿筆沾了沾，在信封外面寫到，「已安排『弓手』構造者赤楓往塔拉一行，請慎重安排後續事宜。鑑于邊境戰事，或可安排隨行護送其過境……」
密密麻麻地在信封上寫滿了字，甚至比信紙裡的內容還有多一些，他這才停筆，隨即卻進入了造物狀態。隨著造物的結束，上面的字全都消失不見，恢復了信封的本來顏色，然後他才又用最初的那種普通墨水在信封上寫下了收信人信息。
「拿去吧，通過正常渠道幫我寄回去。」他把信封交給金髮女人。
女子疑惑地把信封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可以嗎？」
「裡面只是家書而已，通過正常渠道反而安全。」絡城副院長解解釋道。
「哦，那我走了，表哥。」女子不再多問，解除了副院長室的保密措施之後才離去。
赤楓並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導師羅伊.斯圖爾特的族人在圖謀「弓手」的操控秘密。他此時既興奮又煩惱，興奮的是自己前往塔拉帝國的事情終于有了著落，煩惱的卻是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絡城進修院的大部分造物師。
塔拉帝國就是所有機械物流造物師的聖地，就如同烏嵐帝國對于生物流導師的意義一般。早點去上京城見完景帝陛下，就可以早點去塔拉帝國見識那些千年前的機械物流造物遺蹟。一想到這裡，他就迫不及待地要離開絡城，盡快地趕往上京，遠離絡城這塊是非之地。
他已經得罪了那個外號「真要命」的絡城進修院院長大人，狠狠地打了絡城進修院生物流一個耳光。雖然不知道林永健那邊也在為此事高興，但很明顯威廉.斯圖爾特副院長對這一結果也是相當滿意。
但那又如何呢？絡城終究是生物流的地盤，機械物流在這兒甚至連自己的主樓都保不住了，他一個小小的三星造物師還是不要在這裡出風頭的好，既然已經無法避免地出了風頭，那就趕緊離開為佳。
回到絡城城主府，林永健已經先一步回來了，赤楓趕緊向他提出辭行。
林永健看了他一眼，突然問到，「聽說剛才你被叫去了『拉桿樓』？是不是斯圖爾特？」
看到林永健，赤楓下意識地想到了鎮西軍的林順和林永威，想到了烏嵐帝國與塔拉帝國的戰事。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去往塔拉帝國遊學的行為似乎與當前的局勢有些衝突，甚至可以說是不合時宜的。
但是誰知道這場戰爭會持續多久，而兩國之間的敵對關係又要多少年才能緩和抹平，說不定等到那一天，自己已經垂垂老矣，就算去還有機會去往塔拉帝國，也不過是一償心願，卻不如這時候前去的效果那麼好。
記得唐副院長曾經說過，「造物師無國界！國家是屬于普通人的層次，造物師應該站在更高的境界俯視他們！所以即便這兩個國家打到有你無我的地步，我們依然可以自由地行走于兩國之間，而無需擔心什麼。」
既然如此，自己去塔拉帝國遊學的事情並不算什麼背叛，也無需內疚。只是林永健身為烏嵐帝國的官員，這些事情若是讓他知道了終究不好，還是不說為妙。
至于剛才與絡城進修院副院長見面這種事情則無法隱瞞，儘管造物師地位超然，官員們一般不敢去幹涉他們的行動，但是這裡是絡城的地盤，林永健身為城主，真要查明此事也沒有什麼困難。更何況絡城林氏在造物師方面雖然沒有什麼人才，但這麼大一個家族，總會有一兩個子弟在進修院裡學習。赤楓剛才進入副院長室的那一幕不可能瞞過別人，林永健早晚要知道。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赤楓點點頭，決定避重就輕地回答這一問題，「是斯圖爾特副院長召見我，主要是和我聊了一些越級構造戰鬥裝甲的問題。」
林永健自然知道赤楓能夠越級構造戰鬥裝甲一事，否則「弓手」又如何能誕生。至于如何才能越級構造，他不是造物師，自然也不關心這個。只是他身為烏嵐帝國官員，有自己必須關心的東西，「他有沒有問你『弓手』的事情？」
「沒有。」這事情確實沒有，所以赤楓底氣十足地給出了答案。
「那就好！」林永健點點頭，「我三哥應該交代過你，『弓手』屬于軍事機密，儘量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像斯圖爾特這樣的塔拉人種。嗯，不是我背後說斯圖爾特大人的壞話，這種事情，他是應該要避嫌的。」
赤楓知道對方關心的是這個問題，那就應該不會牽扯到遊學這方面，不由得鬆了口氣，再次承諾到，「大人您放心，『弓手』的事情我連左京進修院的唐副院長都沒告訴，更何況是不熟悉的斯圖爾特大人。」
林永健點點頭，「不過你放心，『弓手』不可能永遠保密下去，我們只不過是希望把這個秘密多保留一段時間，讓前線多一分勝算而已。該是屬于你的榮譽，誰也奪不走。」
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話題回到了赤楓辭行的事情上來。此時赤楓心裡有所顧忌，也不敢說是自己想要早點進京了卻面聖，以便早日去塔拉帝國一行，只是推託于得罪絡城生物流的原因。
林永健打壓絡城進修院的目的已經達到，因此只是禮節性地說了幾句挽留的話語，便順水推舟地派人送他出城。
在赤楓的馬車離開絡城取道往北之時，一部鑲有白銀齒輪的郵車出了西門沿著他的來路往西而去，車上就有一封威廉.斯圖爾特寄往塔拉帝國本族的書信。
這封信在出城之前不出意外地到「樹樓」裡轉了一圈。
當時鄭曜銘拿著這封信，看著封口的火漆冷笑了一下，隨手拿起裁紙刀把信封從另一頭拆開，取出其中的信紙讀了一遍。等他發現這是一封平常的家書之後，又不甘心地拿起拆開的信封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確認沒有夾層，才把信紙折好放了回去。
至于那個被他用裁紙刀割開的口子，他只不過看了一眼便恢復完好，找不到一絲切割過的痕跡。紙張這東西本就是來源于樹木，屬于生物流的範疇，將信封的紙張結構修復，對于鄭曜銘這樣一位六星級生物流造物師而言實在是毫無難度的事情。
只是他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信封上那些被威廉.斯圖爾特消去的字跡，更不知道這封信將會給赤楓的未來、烏嵐帝國的未來，甚至造物師公會的未來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