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造物幻想 作者：風的印跡 (已停更)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四章 難以置信的戰報（上）
　　





　　放棄了薩爾納斯水滴石的競價之後，拍賣會上再也沒有赤楓感興趣的東西，一大筆錢倒是省了下來，但是他也沒有其他用得著的開銷，只能將八千金幣交由老爸赤木管理。
　　
　　雖然薩爾納斯水滴石最終未能到手，確實有些遺憾，但是王庭郁給了他一個建議，「雖然你是個受助造物師，但想來平日裡也有些自己的東西需要構造，應該也會去礦產店買些金屬使用吧？既然如此，我教你一個可以獲取水滴石的辦法，便是委託這些礦產店幫你留意。」
　　
　　赤楓心思敏捷，一點就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水滴石是伴生礦，想來確實是經營礦產的那些商行最容易得到。只是……我有個疑問。冒險者公會會把水滴石放在拍賣會上牟取更高的利潤，那這些商行難道不會嗎？」
　　
　　王庭郁聞言笑了笑，赤楓不過是個孩子，又怎麼會明白這其中所隱含的種種幕後交易和潛規則。有些東西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明白的，社會的黑暗面只有依靠自己去親歷並且為之所傷害之後，才有切身的體會。
　　
　　他此刻只能是簡單地給赤楓指一條捷徑而已，「正常情況下，商行自然也會將獲得薩爾納斯水滴石拿到各自舉辦的拍賣會上去獲取高額的利潤。但是事實上更多時候他們會進行幕後交易，將水滴石以較低的價格販售給某些造物師。」
　　
　　「某些？」這個詞對于九歲不到的赤楓而言實在是太過于隱晦，他不得不疑惑地抬頭望著對方尋求更為詳細的解釋。
　　
　　這也正是王庭郁接下來想要對他說的內容，「某些造物師，指的就是像你這樣具有投資價值的。他們現在幫你忙，為的自然是等你成長起來以後對他們的回報。他們的要求也不會過分，只是等你晉級七星造物師之後，請你幫忙構造某一件七星造物，材料什麼的自然由他們提供，甚至還會給一筆不菲的勞務費。」
　　
　　「哦，如果他們真的幫我解決了水滴石的問題，到時候還他們一個人情也是應該的。」赤楓覺得自己並不排斥這種交易方式。
　　
　　「這就是了，從短期看來，他們似乎有可能少賺近萬金幣，但是從長遠角度來看，總有一天他們會從你身上撈回更多的好處，這便是投資之道。」眼見赤楓能夠想明白，王庭郁也很是欣慰。
　　
　　當初他以王氏家族的天才機械物流造物師在左京城崛起之後，多少商行巴著要為他提供薩爾納斯水滴石，卻都被他拒絕了，寧可花錢在拍賣會上競價。原因無他，他是王氏家族成員，這個身份使得他不能隨意欠下人情，否則將來償還人情債的代價實在太大。
　　
　　赤楓卻不同，他身後沒有名門望族，僅僅是一名單純的造物師。別看這種人情交易是佔小便宜吃大虧，事實上對赤楓卻談不上什麼損失。一方面他現如今沒有雄厚的財力去與人瘋狂競價，能省點錢終歸不是壞事，真的到了還人情債的那一天，他所需要付出的無非是自己的勞動而已；另一方面，能夠與某個大商行建立良好的關係，對于赤楓也是一個助力，今後他少不了還要購買一些其他的珍惜礦物。
　　
　　王庭郁對于赤楓那簡單的出身不由得有些羨慕，很多事情坐起來會少些顧忌，無需考慮對王氏家族甚至烏嵐帝國的影響。
　　
　　隨即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便轉頭過去看著赤楓，「我知道你心裡一定會覺得奇怪，陳伯強那傢伙和你關係不錯，為何不利用職權給你留一份水滴石作為投資。」
　　
　　赤楓默然，事實上他確實有想過這個問題，卻沒有任何不滿的想法。
　　
　　此時兩人正站在冒險者公會的門口，王庭郁回頭看了一眼這棟建築的二樓，不無惋惜地說到，「其實他是很想幫你的，否則不會給你發邀請函。只不過冒險者公會不同于商行，這裡的拍品都是傭兵們在冒險中獲得，並委託公會拍賣。就算他是總會的會長，也不能私自處置拍品，這是冒險者公會賴以生存的規矩和原則。」
　　
　　赤楓這才恍然大悟，「陳大叔還真是用心良苦啊！為了幫我籌集競拍的資金，還為我牽線搭橋，做了你們王氏的一筆生意。」
　　
　　「王氏的生意？」王庭郁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過來，赤楓說的是王德勝購買自行椅授權的那檔事。
　　
　　王庭郁雖然不知道赤楓與鎮西軍的關係，但卻很清楚自己的族叔不是一個有閒心去談一筆八千金幣「大」生意的人物，即便這件事真是陳伯強去拜託，王德勝也只會讓手下人去處理，斷不會親自出面。
　　
　　說起來那件事前一陣子在左京城裡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的，城主大人親自在左京大酒樓宴客，並且派出專用車駕接送，這背後絕非一樁生意那麼簡單。如此想來，只有一個可能，那晚是王德勝拜託陳伯強去牽線搭橋，而非是赤楓所想的那樣。
　　
　　對于這個誤會，王庭郁並不想去解釋，赤楓這樣想未必是件壞事，至少對這個孩子沒有任何壞處，甚至能避免他與王德勝走得太近。王庭郁並不希望眼前這個孩子與王氏家族有過多的糾葛，別看左京王氏是帝國四大家族之一，但只要王德言執掌這個家族中造物師的旗幟一天，機械物流造物師便會鬱鬱不得志，這很不利于赤楓今後的發展。
　　
　　問過赤楓的意思，這孩子決定委託慣常交易的烈霞礦產店代為尋找薩爾納斯水滴石。王庭郁對此也很放心，這是屬于烈霞商會旗下的連鎖店，店舖遍及烏嵐帝國，與王氏家族雖有生意往來，卻不受其控制。王德勝雖然貴為左京城主，卻是無法干涉對方的經營，自然無法藉機進一步與赤楓拉關係。
　　
　　對于赤楓而言，選擇這家商會的原因則更簡單一些，因為他來自烈霞山脈，對于這個商會的名字比較有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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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險者春拍結束之後，幻物大陸很快便進入了1020年的夏天。羅犽也在不知不覺中隨著鎮西軍離開了一個多月。
　　
　　前線的戰事一直不慍不火，保持著小規模衝突的態勢，林順麾下的十萬鎮西軍彷彿是去度假一般，就這麼在前線與對方耗著。說句難聽的，除了消耗糧食之外，他們毫無建樹。
　　
　　赤楓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但是以王氏家族為核心的左京上流社會卻已經對鎮西軍頗有微詞，甚至有人已經開始上疏彈劾林順。當然，誰也知道這不過是四大家族之間的互相牽制之舉，並不能動搖林氏家族在鎮西軍的根本。
　　
　　時間就這麼一晃而過，轉眼間又是半個月過去，在赤楓九歲生日剛過的第三天，一則難以置信的戰報突然轟動烏嵐帝國——塔拉帝國東征騎士團總團長、大元帥諾蘭侯爵于視察前線時被擊斃！其下副官、參謀及近衛團、第一團團長共計十三人同時陣亡！
　　
　　東征騎士團指揮層幾乎全滅，高級軍官出現嚴重的短缺，頓時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其餘幾位團長不得不迅速地將東征騎士團集結並退守莫蘭德要塞。
　　
　　如此一來，鎮西軍面前將是一片坦途，林順可以輕鬆地收復失地，並且將戰線推進到烈霞山脈以西的塔拉帝國境內，直逼莫蘭德要塞。
　　
　　詭異！這是左京自上而下，自世家子弟到平頭百姓共同的想法。
　　
　　諾蘭侯爵執掌塔拉帝國東征騎士團十數年，是與林順齊名的老將，指揮作戰穩重大氣，絕少兵行險招，更不會把自己和指揮部置于鎮西軍的威脅之下。除非是東征騎士團徹底潰敗，否則鎮西軍又有什麼能力實施斬首戰術。然而戰報上說得清清楚楚，鎮西軍大軍未動，僅僅是進行了一次人數極少的精銳突襲，便完成了這個驚人的成果，著實匪夷所思。
　　
　　有些人甚至懷疑這是一條假情報，便委託冒險者公會去塔拉帝國那邊獲取更加準確的情報來驗證此事的真偽。
　　
　　事實究竟如何呢？赤楓不知道，但是身在前線的羅犽卻是再清楚不過，事情還得從一週前說起……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四章 難以置信的戰報（中）
　　





　　1020年6月11日，抵達前線近一個半月無所事事的鎮西軍先鋒營終于接到了林順下達的出擊命令，目標是位于烈霞山脈北麓盡頭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
　　
　　這次行動的作戰計劃及目的在鎮西軍先鋒營裡只有林永威一個人知道，其他人充其量只能從先鋒營出動的「奮蹄飆馬」營及戰鬥裝甲營隱約猜到此戰的方針——奇襲。這是鎮西軍最具衝擊力的兩支營隊級戰鬥單位，甚至可以說是烏嵐帝國四鎮大軍中最精銳彪悍的兩支營隊。
　　
　　戰鬥裝甲營自然不消說，這就是一支善于強攻、戰功彪炳的營隊，基本上鎮西軍的輝煌歷史中都少不了他們的身影，能夠有他們的參與，說明此戰的艱辛。
　　
　　而「奮蹄飆馬」營為高機動營隊，全員配備由三星生物流造物師提供的「奮蹄飆馬」。這種戰馬完全是走速度型的改造路線，追求速度的極致，一旦激發其能力，戰鬥壽命僅有一千里，通常是一戰功成萬古枯的結局，屬于高消耗的改造類型。
　　
　　「奮蹄飆馬」營通常屬于威懾性的力量，誰也不會輕易動用，林順捨得出動此營隊，就說明此戰的戰略價值非同尋常，讓他捨得如此高昂的代價。
　　
　　學過軍事的羅犽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不由得對這一戰充滿了期待，立刻去向林永威請戰。
　　
　　「羅犽小子，這一仗可是相當危險的！」林永威語重心長地告誡他，「別看我們出動了最精銳的兩支營隊，可是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也有著相同的配備，充其量只能算是旗鼓相當，我們並沒有什麼優勢。」
　　
　　「大將軍不大無把握之戰，我們不是還有『弓手』麼。」羅犽笑著應對，面對林永威的試探，他總算是不再吝于言辭。
　　
　　林永威眼睛一亮，羅犽想到了「弓手」，那就意味著他想到了林順想要打一場足以改變戰局的重要戰役。不過這僅僅只能說明眼前這個少年有著非同尋常的軍事眼光，並不代表著他就能說服自己上戰場。
　　
　　「打仗是會死人的。」他再一次重申。
　　
　　羅犽一點都沒有退縮的意思，「這個我知道，但是既然來到這裡了，大人您難道認為我是來學習行軍紮營的？」
　　
　　林永威笑了笑，拋出一個殺手鐧，「你的性命可不是屬于自己的，你要是死了，我怎麼向赤楓小子交代？」
　　
　　羅犽聞言啞然，這確實是他的軟肋，但他注意到了林永威眼中不經意中流露出來的一絲狡黠，立刻意識到事情還是有轉圜的餘地，「那大人從赤楓少爺那裡把我帶來前線，難道就是為了來走個過場？」
　　
　　「狡猾的小子！」林永威知道自己沒能唬住這個少年，「好吧，實話告訴你，你就算臨陣退縮，老子也會拽著你一起去的！」
　　
　　羅犽聞言喜不自勝，古銅色的臉龐漲得通紅。這半個月來每天只有不停地訓練，雖說有林永威這樣一位戰神級操控者親自教導，但是大敵當前，實戰顯然更有誘惑力。
　　
　　林永威苦笑了一下，「不過我要和你約法三章。剛才所說的也不全是嚇唬你，我把你從赤楓小子那裡要來，可不是帶你來送死的，而是看中了你的天分，希望培養一位未來戰神級的操控者。但是你也知道，沒有上過戰場的操控者永遠無法成為戰神，所以這一戰我會帶著你去體驗，但卻不能看著你遭遇危險。」
　　
　　羅犽無奈地看著這位赤楓口中的「偏心大叔」，他的這番話還真是自相矛盾。沒有經過生與死、血與火的考驗，那還能叫做上戰場嗎？
　　
　　林永威卻不管他心裡怎麼想，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安排和要求，「這一戰，我會操控『荊棘』出戰，而你則用我的備用戰鬥裝甲。」
　　
　　「什麼？」哪怕是惜字如金的羅犽，這會兒也忍不住驚呼，「那可是六星級的戰鬥裝甲啊！弄壞了我可賠不起……對了，大將軍知道你的安排嗎？我要是真的不小心弄壞了你的備用戰鬥裝甲，他不會軍法處置你吧？」
　　
　　林永威露出無良的笑容，「弄壞吧，儘管弄壞，別跟我客氣！大將軍還真巴不得你能弄壞！你賠不起有什麼要緊，這不是有赤楓小子幫你扛著責任麼。你要真能把我的備用戰鬥裝甲弄壞，大將軍說不定還會給我一個嘉獎。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戰鬥裝甲可以弄壞，你的人不能出事。」
　　
　　羅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感情這還是個陷阱，就等著自己把赤楓給拉下水呢。一具六星級戰鬥裝甲對于現在的赤楓而言或許是承擔不起的債務，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成功晉級七星，林順那老狐狸肯定會連本帶利地把債討回來。
　　
　　「不行！我寧可操控普通的制式戰鬥裝甲。」羅犽咬著牙拒絕了林永威的安排。
　　
　　可惜他的反抗遭到了無視，林永威自顧自地說著，「對了，忘了說我的約法三章。第一條，你必須使用我的備用戰鬥裝甲，否則不帶你去。不止是這一戰，後面的戰鬥你也別想參與。第二條，不管是這一戰還是後面可能出現的戰鬥，你必須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就像『拖油瓶』那樣。若是膽敢掉隊，除非你死了，否則回頭我關你禁閉，關到戰爭結束！」
　　
　　「這太強人所難了，大人您可是戰神，您的副手也是准戰神，我怎麼能保證一定能跟上您的腳步呢？」羅犽試圖討價還價。
　　
　　林永威繼續無視他，「第三條，上了戰場，你就是軍人！軍人沒有思想，只有服從命令！所以你沒必要問我某個命令是為什麼，沒有必要告訴我你的能力如何，你只有去做，拼了命去做！如果你做不到這點，那現在就趕緊給我滾回左京城去，我也不需要你這個弟子了。」
　　
　　羅犽終于放棄了無謂的申訴，他知道林永威最後這些話是相當認真的，就像造物師公會永遠都不准隨侍武士反叛一樣，軍隊也不容許抗命的軍人存在。林順策劃的這一戰究竟是什麼目的，羅犽不清楚，但是林永威肯定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耽誤了正事，那會成為鎮西軍的罪人。
　　
　　林永威揮了揮手走開，他同樣知道羅犽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在事情定下來之前還會據理力爭幾句，但是一旦成為定局，必然會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在他看來，羅犽不能成為一名軍人實在是可惜了，所幸赤楓小子也是一位值得追隨的造物師，不算太屈才，否則他甚至考慮動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幫助自己看好的弟子掃清障礙。
　　
　　沒錯，他是個軍人，而且是絡城林氏家族的一員，要想收拾一個小小的三星造物師還是不在話下的，哪怕對方是個天才。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四章 難以置信的戰報（下）
　　





　　出擊指令下達的第二天，先鋒營的兩支主力營隊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在林永威的帶領下踏上了征途。
　　
　　羅犽操控著林永威的備用戰鬥裝甲，這具大傢伙無論是外觀還是內在的操控機構，與「荊棘」別無兩樣，甚至連顏色都是一樣的幽藍色。
　　
　　若要說兩者之間的區別，就是外層裝甲材質的不同。「荊棘」採用的是七星級別的完美變物級別合金，帶有反射傷害屬性，而備用戰鬥裝甲不過是普通的六星化物合金。正因為如此，鎮西軍與林永威相熟的將校們喜歡把這具備用戰鬥裝甲稱為「籐條」，以此對應「荊棘」。
　　
　　「籐條」與「拖油瓶」同樣只是一個外號，因為六星戰鬥裝甲還不夠格擁有自己的名字。七星以下的戰鬥裝甲，只能擁有系列命名，比如說赤楓的「弓手」，比如說制式「大劍」。
　　
　　羅犽坐在「籐條」的操控區裡頭，感受著喬布斯流派的複雜操控機構。這個時代的操控機構都是操縱桿式的，通常由四支操縱桿控制戰鬥裝甲的四肢，一支控制腰身，加起來也就是五支操縱桿。而喬布斯流派因為操控的精細度更高，額外增加了四支操縱桿去控制腕部、踝部和指節。
　　
　　只要操控者能力足夠，喬布斯流派可以對戰鬥裝甲的每一個關節機構進行單獨操控，動動手指或者腳趾都不算稀奇。林永威就曾親自演示過戰神級的操控水準，「籐條」在他手中會給人一種那是一個放大版真人的錯覺，甚至能拿兩根木棍當筷子用，夾起地面上的小石頭。
　　
　　羅犽自然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他的極限是同時控制六支操縱桿。其中四肢和腰身是必須時時觀照的，所以單是要讓「籐條」的一隻手指動一下，就足夠讓他忙到手抽筋。以他的水準，目前僅僅能讓籐條活動到腕關節和踝關節，但這已經非常夠用了，能夠讓他做出許多以前做不來的戰術動作。
　　
　　按照林永威的說法，鎮西軍中在戰鬥裝甲操控方面能超過羅犽的人已經只有一巴掌之數，少年欠缺的僅僅是長時間的實戰積累。
　　
　　看著「籐條」裡如此繁複的操控機構，羅犽不免有些懷念赤楓的「弓手」。與同時操控九支操縱桿的喬布斯流派相比，被稱後世為赤楓流的「弓手」雙人操控機構則是簡約到了極致，每個人只需要應付三根操縱桿，其中各有一根是聯動的腰身控制桿，需要兩名操控者的默契配合。
　　
　　赤楓流由此發展下去，繁複的喬布斯流派也能分解為兩組各五根操縱桿的簡單機構。哪怕是一般水準的操控者，只要培養好了雙人默契，也能像林永威這樣的戰神級一樣把戰鬥裝甲玩出花樣來，所以其當之無愧地被後世尊為一大流派，也使得高段位戰鬥裝甲的普及程度大大提高，從而改變幻物大陸戰爭的方式。
　　
　　當然，這些是後話，羅犽此時不可能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是下意識地透過「籐條」的強森單向透光金屬板向外望去，尋找著那十具「弓手」的身影。
　　
　　不一會兒，他便在行進中的戰鬥裝甲隊伍中找到了烏黑的「弓手」們。為了隱瞞「弓手」的真正作用，林永威還畫蛇添足地讓這些戰鬥裝甲扛上一柄大劍上路。而「弓手」們的標配——合金巨弓則交由一具與「拖油瓶」同一系列的載重戰鬥裝甲去擔負，還用厚厚的篷布包裹著。
　　
　　這樣的偽裝確實能瞞過不知情的人，但是在羅犽眼中卻是沒有任何隱秘可言。整個鎮西軍先鋒營裡就只有十具黑色的戰鬥裝甲，除了「弓手」還能是什麼？
　　
　　那黑黝黝的三星黑合金裝甲在一眾銀光閃閃的制式戰鬥裝甲中雖然不是很耀眼，但卻是說不出的醒目，或許是一種反襯吧。而且以它們與「荊棘」和「籐條」比肩的一丈高度，比之一般的制式戰鬥裝甲足足高出一頭，即便拿著大劍忽悠人，也難免吸引目光。
　　
　　綜合以上兩點，「弓手」想要低調確實很難，所以林永威只能採用臨時更換武器的辦法來讓人錯判其性能。
　　
　　羅犽看著這一幕，心中有所觸動，「看來這一戰的關鍵就在于『弓手』了，否則大將軍絕對捨不得這麼早就把『弓手』投入使用。」
　　
　　只是他還沒意識到林順的手筆如此之大，直接給「弓手」的處女秀安排了轟動幻物大陸的一戰。
　　
　　從背山城往西北偏北方向四百里，塔拉帝國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便設立于此，也就是作為先鋒的第一團的營地，騎士團總團長、大元帥諾蘭侯爵于日前率著著近衛團也來到了這裡。而東征騎士團的第二、三、四、五團則正在由莫蘭德要塞趕過來的途中。
　　
　　即便前進營地裡此時只有第一團和近衛團，也不是鎮西軍先鋒營的兩支營隊能夠撼動的，諾蘭侯爵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相當安全。
　　
　　「奮蹄飆馬」營的機動能力較高，所以一路上擔任著斥候和清障的職責，掩護戰鬥裝甲營突入。等到這天半夜，他們已經完成了四百里的機動，來到了烈霞山脈北麓盡頭，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遙遙在望。
　　
　　這時候林永威卻不再急于趕路，而是讓兩支營隊一起進行短暫的休整，等待天明後再繼續。而這時候他也沒法靜下心來休息，而是親自督促著十具「弓手」進行最後的保養和檢查，天明後的成敗，就落在這些傢伙身上了。
　　
　　羅犽倒是沒那麼多擔心的，一夜好夢。
　　
　　至于東征騎士團那邊，烈霞山脈北麓東側那一望無際的平原基本上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他們的斥候也是早早便發現了這支遠道而來的敵軍，並且上報給了諾蘭侯爵知道。
　　
　　這支突兀地出現在前進營地近前的敵軍自然是得到了應有的關注，諾蘭侯爵一夜無眠，召集了騎士團高層進行軍議，分析敵軍的目的。同時大量的斥候也分散到鎮西軍先鋒營的周圍，通過種種蛛絲馬跡去分析這支軍隊的實力。
　　
　　到了天明時分，一份詳細的資料已經擺在了諾蘭侯爵的眼前，「鎮西軍先鋒營『奮蹄飆馬』營與戰鬥裝甲營，標準的突襲陣容，但是他們為何不一鼓作氣打過來？」
　　
　　黑夜倒是幫了林永威一個大忙，至少對方沒有注意到那十具黑乎乎的「弓手」。
　　
　　諾蘭的跟前，他的幕僚們已經有了答案，「鎮西軍之所以不肯連夜突襲，實在是迫不得已。一來前進營地據險而守，並不適合他們偷襲；二來他們從背山城而來，路程四百里，即便是『奮蹄飆馬』不累，騎兵們也要休息。若是他們貿然夜襲，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盡，無論戰果如何，他們首先就要陷在此地無法逃脫。林永威的指揮水平雖然是個三流，但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就算不懂，林順也會再三囑咐他。」
　　
　　諾蘭聽罷搖搖頭，「閣下說的雖然有道理，卻沒法解釋他們為何不惜體力長途奔襲至此。夜襲固然對他們不利，難道等到天明正攻他們就能佔便宜？林順這傢伙最擅長耍詐，這其中怕是有什麼陰謀！」
　　
　　「侯爵大人英明！那麼閣下的意思是？」對于林順這頭老狐狸的心思，這些幕僚們無法妄加猜測，事實上最瞭解林順的人就在眼前——諾蘭侯爵。
　　
　　「罷了，我們待會兒去會一會林永威就知道他們的陰謀是什麼了，我相信我們的前進營地有足夠的力量來應變。即便林永威帶來了『荊棘』也沒關係，我們有穆斯塔法和他的『狂騎士』。」手頭的情報太少，諾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決定靜觀其變。只是他不曾想到，這一穩重的決策早就在林順的算計之內，他也一步步地踏入了死亡的陷阱。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五章 羅犽的生死體驗 （上）
　　





　　1020年6月13日，這是注定要被載入史冊的一天。
　　
　　一大早，獲得休息調整的鎮西軍先鋒營大搖大擺地在距離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五里的地方擺開陣勢，這樣的架勢更是讓對方摸不著頭腦。
　　
　　「正攻？讓『奮蹄飆馬』營與戰鬥裝甲營進行正攻？林順在搞什麼鬼？還是說這只是林永威這個糊塗蛋的個人行為？」諾蘭不住地琢磨著眼前匪夷所思的場景，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多。
　　
　　在戰場的另外一面，羅犽從操控區的頭頂右上方拉下一具球形裝置，這樣的裝置他只在「荊棘」和「籐條」的操控區裡看到過。換句話說，這應該是六星以上戰鬥裝甲才會有的高端配置，叫做「遠窺球」。
　　
　　「遠窺球」靠近使用者的一端是一個臉盤大小的凸起弧面，另一端則是一個喇叭狀的結構，中間連接部為球體。
　　
　　此刻朝著羅犽的這個弧面上是一片湛藍，如烈霞山脈上的天空，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扳動前面的喇叭形結構側面的一根小拉桿，將其向上的仰角慢慢下調。
　　
　　就在他調節的過程中，幾片白雲在藍色弧面上一閃而過，隨即畫面突然變成一大片的碧綠，仔細看去，卻是遠方草地的影像。
　　
　　羅犽緊盯著畫面繼續微調喇叭形結構，很快弧面上就呈現出上藍下綠的視像，正是遠方的天際。
　　
　　然後他抬頭看了看前方，透過強森單向透光金屬板，可以看到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在前方偏左的位置，于是他便把手摸向了側方的另一支小拉桿，將其向左扳動，那處營地很快就出現在了畫面裡。
　　
　　將前進營地的畫面固定在弧面的正中央偏下的位置，羅犽繼續扳動「遠窺球」右側的第三根拉桿，隨著他手中的動作，弧面中的圖像急速地放大起來，眨眼間便出現了清晰的人影。
　　
　　在「籐條」左前方的「荊棘」裡，林永威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而他面前的「遠窺球」裡，弧面上顯示的赫然是諾蘭侯爵和他身邊的一眾東征騎士團將領。
　　
　　隨即林永威的嘴角露出了那種屬于勝利者的微笑，「一切盡在大將軍的預料之中，接下來就看我們的表現了。」
　　
　　直到此刻，先鋒營依然只有林永威一人知道此戰的計劃是斬首，而他也不需要更多的人知道。
　　
　　隨著他一聲令下，由「奮蹄飆馬」營拱衛著兩翼，戰鬥裝甲營以「荊棘」為鋒尖開始前突，氣勢洶洶地衝著諾蘭侯爵所在的方向殺去。
　　
　　「斬首？」從對方的戰意中感受到了林順的目的，諾蘭更是覺得納悶。「他該不會認為憑著林永威和他的『荊棘』就能殺我如探囊吧？」
　　
　　一旁的幕僚忍不住諫言，「侯爵大人，是否該讓我們的戰鬥裝甲營出動了？若是讓對方形成衝擊，到時候怕是真擋不住林永威了。」
　　
　　諾蘭點點頭，「傳我令，讓穆斯塔法和他的騎士們出動！」
　　
　　等到東征騎士團麾下的戰甲騎士營出動之時，羅犽距離前進營地還有三里地之遠。戰鬥裝甲不同于馬匹，奔行的速度雖然不算很快，大致與重騎兵相當，但是優點是不需要加速距離和時間。所以兩軍的戰鬥裝甲最終相會于營地前一里半的距離。
　　
　　「繼續前進！距離對方營地不得少于三百五十步！」如雷般的吼叫從「荊棘」內部傳出，這自然是林永威的聲音。
　　
　　羅犽終于知道「籐條」內部那個林永威一直不讓他隨便使用的鼓狀裝置是用來加大聲音的。
　　
　　「三百五十步啊！會不會太近了點？」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雖然也在遵照命令行事，但羅犽的心裡忍不住要評估一下。
　　
　　剛才他從「遠窺球」中看到，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外圍佈置著五架重型床弩，同樣屬于軍用造物，射程達到了六百步左右，比之烏嵐帝國的床弩還要強一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塔拉帝國才是機械物流造物師的大本營所在，那邊的機械造物自然要比這邊強一些。
　　
　　按照林永威的命令，己方必須同時面臨對方戰鬥裝甲與重型床弩的雙重打擊，怎麼看都是要吃虧的。
　　
　　不過羅犽的目光隨即轉向了左前方的「荊棘」身上，儘管早已聽過這具七星戰鬥裝甲的威名，他還未曾真正在實戰中見識過其戰力。
　　
　　包含十具「弓手」在內，鎮西軍這邊共計六十三具戰鬥裝甲。而在他們的前方，敵軍的戰鬥裝甲則略微少了些，大約是五十之數。若是兩軍在野外遭遇，鎮西軍的勝利基本上沒有什麼懸念，但此刻是在對方的營地之前，區區十三具的優勢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諾蘭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便傳令讓穆斯塔法領著他的戰甲騎士營且戰且退，將敵人引入重弩的攻擊範圍。
　　
　　上一次赤楓與李陽的「巔峰越級之戰」羅犽沒有機會目睹，所以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識戰鬥裝甲的正面對抗。
　　
　　林永威的「荊棘」一馬當先，此時他手中拿著的是一柄五丈長刀比之三丈的身高還要長出一截，出手必是衝著對方戰鬥裝甲的四肢關節部斬去。在雙方短暫的接觸當中，塔拉帝國已經有兩具大劍制式戰鬥裝甲被削斷了腿，失去行動能力，讓本就在數量上處于烈劣勢的戰甲騎士營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林永威打算一鼓作氣利用自己的能力在對方陣形中段鑿穿一個缺口時，戰甲騎士營裡一具色彩豔麗的火紅色戰鬥裝甲迎了上來，手握兩柄碩大的釘錘，其中左錘架住了「荊棘」的又一次揮刀，右錘則隨著巨臂的旋轉，劃出一道暴烈的弧線砸向「荊棘」的腰部。
　　
　　「穆斯塔法！我以為你不敢來與我一戰了！」「荊棘」裡傳出林永威豪爽的聲音。
　　
　　那火紅色的戰鬥裝甲中立刻有了回應，「開什麼玩笑！別人怕你的『荊棘』，我的『狂騎士』可不懼！」
　　
　　「是嘛？你這麼爽快，我們就來對砸幾錘試試！」林永威控制著「荊棘」把手中的長刀一甩，趁勢又將臨近的一具塔拉帝國戰鬥裝甲給砍翻了。
　　
　　在「荊棘」的左後方，「拖油瓶」立刻默契地上前一步，從身後的武器架上抽出兩柄大錘適時地遞了過去。
　　
　　而羅犽在「荊棘」擲出武器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趕緊讓「籐條」拿著雙劍護在其右翼，生怕林永威被穆斯塔法偷襲。
　　
　　他的舉動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穆斯塔法的「狂騎士」很人性化地把頭部扭了過來，看著「籐條」問到，「林永威你啥時候又有了第二個副手？想要以多打少嗎？」
　　
　　「呵呵，穆斯塔法你怕了就直說，不需要拿這個當藉口。」林永威不由得嗤笑到。說罷，他也不等對方申辯，讓「荊棘」揮舞著雙錘就往「狂騎士」砸了過去。
　　
　　「狂騎士」身為七星戰鬥裝甲，自然有其名震天下的地方，那就是天下無敵的力量。「狂騎士」的力量並非來自于更加強大的動力機構，而是源于其附加屬性「巨力」，使之在現有的所有七星戰鬥裝甲中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力士。也正因為如此，「狂騎士」才會選用雙錘作為武器。
　　
　　此時穆斯塔法眼見「荊棘」居然班門弄斧地與自己比錘子，自然是求之不得，即便是對方無視騎士精神，不打招呼就動手也無妨，穩穩地舉起雙錘迎戰，再不去計較此時操控「籐條」的是何人。
　　
　　「荊棘」想要依靠重武器勝過「狂騎士」確實沒有什麼可能，而林永威也沒指望過在這樣一場沒有準備的遭遇戰中擊敗對方。他真正的目的是拖住「狂騎士」，掩護數量佔優的戰鬥裝甲營繼續突進到距離前進營地三百五十步的地方。
　　
　　羅犽坐在「籐條」的操控區裡，正津津有味看著兩名戰神級操控者以及兩具七星戰鬥裝甲的對決。突然他感覺一股瘆人的寒意籠罩了自己全身，讓他不自覺地顫抖著，雖然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但立刻意識到出現這種感覺的原因——殺氣！
　　
　　別看這裡是血肉橫飛的戰場，殺氣無所不在，但是能發出如此強烈殺氣的人卻是屈指可數。
　　
　　「高手！」羅犽的腦海裡第一時間浮現出這個詞，然後他勉力地轉達已經相當僵硬的脖子，四下里尋找殺氣的來源，同時手中還不忘操控著「籐條」向左移動，靠近「拖油瓶」以便互相之間有個照應。
　　
　　這時候，他終于在右前方發現了一具同樣有著非同一般的豔麗色彩的身影，這是高階戰鬥裝甲的共同特點。
　　
　　「應該是穆斯塔法的副手。」羅犽心裡這麼想著，畢竟己方既然能有「拖油瓶」和「籐條」，對方自然也可以有其他的幫手。
　　
　　這具突然出現的戰鬥裝甲是碧綠色的，手中一柄是巨大的黑色鐮刀，同樣也有五丈長度，遠遠地就已經揮舞起來，目標正是羅犽操控的「籐條」。
　　
　　「鐮刀怎麼招架？」羅犽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武器，不得不在腦海裡預演一番雙劍應對鐮刀的招式，同時右手劍已經先一步揮舞出去，至少先緩一緩對方的攻勢。
　　
　　「羅犽！不能硬接！快閃開！」前方突然傳來林永威的吼叫聲，「見鬼！那是『黑色鐮刀』！」
　　
　　羅犽不明白「黑色鐮刀」是什麼，但是對方既然是有名字的，難道也是七星戰鬥裝甲？
　　
　　此時他已經來不及變招，就算變招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所以他只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關注對方可能出現的後續變招，甚至做好了放棄右手劍的準備。
　　
　　「鏘！」的一聲脆響，右手劍終于是不可避免地與黑色鐮刀交擊在了一起。
　　
　　眼前明明是架住了對方的武器，羅犽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那鐮刀上有一個死神在凝視著自己。他下意識地後仰身軀，一道寒氣劃過臉龐……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五章 羅犽的生死體驗（中）
　　





　　羅犽的機敏救了他一命，他覺得自己的臉上癢癢的，似一條蟲子在那裡爬著。他伸手摸了一把，黏糊糊的，是血！隨即才感覺到灼熱的疼痛，從一旁澄亮的金屬龍骨上，他終于看清了自己的狼狽模樣。
　　
　　額頭上斜著一條長長的紅痕，鮮血還在不停地湧出，染紅了半邊臉，頭頂原本帶著幾分飄逸的黑髮已經被削掉了一大片，彷彿鬼剃頭一般難看。
　　
　　他又看看眼前的裝甲板與龍骨，本該出現一道口子的地方卻是全然無損，彷彿剛才的攻擊是發生在戰鬥裝甲內部一樣。「見鬼！」羅犽忍不住罵了一句。
　　
　　「羅犽！你沒事吧？還能動的話就給我退到後面去！」前面傳來林永威緊張的聲音。
　　
　　同時羅犽還能看到「荊棘」竟捨棄了「狂騎士」轉而撲向準備對「籐條」窮追猛打的「黑色鐮刀」。
　　
　　對于林永威如此囂張地把後背暴露在自己眼前，穆斯塔法本應該直接給他一錘子的，但是想到「荊棘」的反射傷害效果，他出手前不免有些猶豫。這一錘下去，固然能夠重創對方，但是「狂騎士」也難免有所損傷。
　　
　　正是這樣的猶豫幫了林永威的大忙，等到穆斯塔法意識到自己還是可以佔到大便宜時，已經錯失了一次絕佳的機會。而事實上「荊棘」的反傷威名已經不止一次地幫林永威擺脫類似的麻煩，所以他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把屁股對著敵人。
　　
　　戰場上的良機可謂稍縱即逝，「荊棘」的特性總能讓對手在出手時有些猶豫，才使其成為最難纏的七星級戰鬥裝甲之一。
　　
　　然而今天的戰場上並不止「荊棘」難纏，塔拉帝國最讓人噁心的「黑色鐮刀」也出現在了這裡。羅犽不知道這具戰鬥裝甲的恐怖，林永威卻是很清楚。
　　
　　「黑色鐮刀」是一具因武器而得名的戰鬥裝甲，它的軀體部分平平無奇，恐怖的是那把鐮刀，具有穿透攻擊的特效，直接傷害對方裝甲後面的操控者。
　　
　　這也是一具唯一不需要戰神級操控者就能玩得轉的七星級戰鬥裝甲，操控方式簡單而有效，只要朝著對方的操控區進攻再進攻，只要對手稍有疏忽，「黑色鐮刀」總是能取得勝利。
　　
　　羅犽是僥倖地躲過了「黑色鐮刀」的穿透攻擊，但是又有多少冤魂被它一擊斃命，而且若是沒有林永威在場並及時救援，此刻他也已經被對手隔著戰鬥裝甲大卸八塊。
　　
　　就在林永威接手了「黑色鐮刀」之後，羅犽卻是沒有退卻，而是配合「拖油瓶」，合力牽制住了打算夾擊「荊棘」的「狂騎士」。否則若是「荊棘」失敗了，等待他們的同樣只有死亡。
　　
　　儘管他們兩人加一起也不是「狂騎士」的對手，卻是有效地起了牽製作用，為林永威爭得了機會。
　　
　　「黑色鐮刀」的操控者並非戰神級，只見「荊棘」大巧若拙地揮舞著雙錘，每每在對方揮舞鐮刀的時候從側面一磕，不是將其揮砍的路線引向天空，便是帶向地面，甚至還有一次利用旋勁直接將那把該死的鐮刀帶向了「狂騎士」所在的方向，差點讓對手自相殘殺。
　　
　　就這樣，「黑色鐮刀」攻擊無效，反而害怕被「荊棘」一錘子打癱，全面落入下風，且戰且退。穆斯塔法生怕「黑色鐮刀」有失，明明佔有優勢，也無法放手對付身前兩人，不時需要牽制一下林永威的「荊棘」。
　　
　　對他而言，前面這兩個不知名的副手死活並不重要，若是「黑色鐮刀」落入了林永威之手，那麼「荊棘」就將成為近乎無敵的存在，以後真是可以在戰場上橫行霸道。
　　
　　五具戰鬥裝甲就這麼以一種相互牽制的態勢糾纏著，總體來說還是鎮西軍這邊佔優，畢竟他們人數多一點。東征騎士團空有兩具七星級戰鬥裝甲，卻因為操控者無法與「黑色鐮刀」的威名相稱，而落于下風。
　　
　　他們一路向北而去，帶著手下百餘具戰鬥裝甲的戰陣漸漸地向前進營地靠攏，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鎮西軍戰鬥裝甲營的陣容中，那十具三丈高的「弓手」裝模作樣地揮舞著大劍，混在其他制式戰鬥裝甲當中，卻是出工不出力，從頭到尾沒有主動貼近過戰甲騎士營的對手。
　　
　　而戰甲騎士營這邊本就處于弱勢地位，那些操控者更是不願意主動去招惹這幾具明顯不同于制式大劍的「高檔貨」，能避開就儘量不要靠近。只是他們卻沒有想到，這些黑色的裝甲竟是二星級的黑合金，經不起制式大劍的任何一次攻擊。
　　
　　在如此詭異的氛圍當中，糾纏著的戰鬥裝甲終于逼近了三百五十步的距離。
　　
　　林永威至從成功壓制了「黑色鐮刀」之後，也不是沒有動過心。若是能成功地俘獲「黑色鐮刀」，「荊棘」的攻擊能力將上一個台階，成為攻防俱佳的超級戰鬥裝甲，直逼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八星戰鬥裝甲。
　　
　　這樣的戰果不遜于林順定下的斬首計劃，但他卻明白沒有成功的可能，就算能夠擊倒「黑色鐮刀」，也沒有機會帶走那把武器，這裡可是就在東征騎士團的眼皮底下。因此林永威理智地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而將多餘的精力用于觀察目前的戰局。
　　
　　自從進入四百步以內，鎮西軍戰鬥裝甲營的優勢已經不再明顯。塔拉帝國的重型床弩射程達到六百步之多，但在此極限射程下只能傷人，卻是無法威脅皮粗肉厚的戰鬥裝甲。只有在四百步之內，重型床弩射出弩矢才能威脅到大劍制式戰鬥裝甲，而對于五星級及以上的戰鬥裝甲卻依然是無能為力。
　　
　　所以此時他們已經進入了重型床弩的有效殺傷範圍，衝在最前頭的三具都是六星以上的頂級貨色，自然不懼弩矢的傷害，但他們身後的那些低檔貨卻不敢那麼囂張，不得不放緩攻勢，分出部分精力用于防守。
　　
　　尤其是十具「弓手」，黑合金在此時的弩矢面前猶如一張薄紙，輕易就會被射穿。不過林順既然安排了斬首計劃，自然會把這些因素都考慮進去。
　　
　　也因為如此，在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的指揮台上，諾蘭侯爵死死地盯著那十具陌生的黑色戰鬥裝甲，不解地看著十具劍盾均衡型戰鬥裝甲完全放棄了進攻，隱隱地在一旁護著它們，幫它們格擋有可能命中的弩矢。于是他向身邊的一位幕僚詢問，「閣下可知道那是什麼戰鬥裝甲？」
　　
　　「侯爵大人，請原諒在下的無知。」幕僚看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能怪他們沒有往遠程方面去想，實在是幻物大陸上從未出現過遠程型戰鬥裝甲，這已經是一種軍事常識。
　　
　　「那就阻止它們繼續前進！」諾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他相信林順安排這樣的戰術必然有隱藏的殺手鐧，搞不好就是那十具黑乎乎的傢伙。
　　
　　諾蘭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只是時間有些太晚，當東征騎士團的重裝步兵配合戰甲騎士營將鎮西軍戰鬥裝甲營的攻勢完全頂住時，對方與指揮台的距離只有不到四百步，已經進入了「弓手」的有效射程範圍。
　　
　　「荊棘」裡傳來林永威的聲音，「結陣！『黑大個』準備！」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五章 羅犽的生死體驗（下）
　　





　　「黑大個」毫無疑問是「弓手」的別稱，叫得蠻貼切的。在「弓手」還未正式走向台前之時，鎮西軍必須杜絕一切暴露其性能的可能性，包括名字，「黑大個」這個暱稱也因此應運而生。
　　
　　隨著林永威的一聲令下，十具「弓手」不再躲躲閃閃，而是迅速地結陣就位，同時手上的大劍也隨手拋棄，從那具與「拖油瓶」同一系列的載重戰鬥裝甲那裡接過原裝武器合金巨弓。
　　
　　在一字排開的「弓手」身前，劍盾均衡型戰鬥裝甲依然盡職盡責地擋在它們的身前，一方面繼續為「弓手」阻擋重型弩矢，另一方面也儘可能地不要太早讓指揮台上的諾蘭等一眾東征騎士團指揮官們知道其真實的用途。
　　
　　林永威一邊通過「遠窺球」鎖定諾蘭侯爵的位置，一邊將三根拉桿目前的位置角度還原成戰場上的真實數據。「以『荊棘』位置為基準，瞄準左前方三刻方向，距離三百八十步！瞄準！」
　　
　　十具「弓手」整齊地擺好架勢，拉開巨臂中的合金巨弓。
　　
　　「劍盾，蹲下！『黑大個』射擊！」林永威下達了攻擊指令。
　　
　　在鎮西軍戰鬥裝甲營北面三百八十步的距離上，諾蘭侯爵及其屬下一眾指揮官及幕僚終于看到了露出獠牙的「弓手」。那寒光閃閃的箭簇正遙指著指揮台，仿如十具人形床弩矗立在那裡。
　　
　　「怎麼會這樣？」諾蘭一時覺得自己的腦筋有些轉不過來了。
　　
　　無論是哪個國家，幻物大陸每一位高級將領都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自己的手中擁有一支遠程戰鬥裝甲力量，但他們又都在反覆的求索中黯然放棄。
　　
　　在這片大陸上，除了個別七星戰鬥裝甲之外，一直都沒有出現能夠擔當遠程攻擊的制式裝甲。而遠程攻擊若是無法形成一定規模的集群，基本上就沒有什麼軍事價值，只能像「荊棘」、「狂騎士」之類的王牌，作為威懾敵人之用。
　　
　　諾蘭心裡告訴自己應該趕緊閃躲，但是對于遠程型戰鬥裝甲的渴望卻是讓他睜大了眼睛死盯著對面的十具黑色傢伙。
　　
　　就在同一時間，「弓手」們的第一次實戰射擊終于出手了，十支長達兩米的巨大弩矢同時呼嘯著在眼前放大。
　　
　　一串密集的「咄咄」聲幾乎同時在耳畔響起，諾蘭艱難地轉頭舉目四望，指揮台上一片狼藉，有六名東征軍人員當場陣亡，包括第一團團長及幾位幕僚。
　　
　　「保護元帥大人！」諾蘭身後的親衛隊長大吼著撲了上來，一把扯著他就要往後面躲去。而其他親衛則繞過二人，在他們前方擺開人牆。
　　
　　他們的守護措施還未完全到位時，「弓手」的第二輪打擊已經到來。經過第一輪的試探性攻擊，這一次經過校準的出手完全就是衝著諾蘭侯爵來的，十支弩矢基本上全部集中在諾蘭所在的這一片。
　　
　　諾蘭的親衛固然裝備精良，但肯定不會是行動不便的重裝全身鎧，他們更需要的是靈活機動。他們也不曾想過侯爵大人有一天要親冒敵人的矢石攻擊，自然也不會根據這方面做出相應的準備，所以這會兒他們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來為諾蘭侯爵擋箭。
　　
　　然而由弓身兩米的合金巨弓射出來的巨型弩矢豈是人肉盾牌能夠擋得住的，尤其是有九支弩矢同時射中他們。
　　
　　還沒來得及移動兩步，諾蘭侯爵就見到那幾名圍在自己身前的親兵突然失去重心地向自己撞過來，他伸手想要扶住對方的肩膀，卻發覺一枚沾染著鮮血的箭簇從對方的後背鑽出，勢不可擋地繼續往自己的胸口紮了進來。
　　
　　在諾蘭的身後，親衛隊長還在使命地拽著他往後面跑，渾然不知侯爵大人已經奄奄一息。等到他連拖帶拽地把諾蘭拉到指揮台後面的掩體裡，才發覺東征騎士團總團長大人早已兩眼翻白，停止了呼吸。
　　
　　三百八十步之外，林永威通過「遠窺球」雖然看不出諾蘭是否已死，但卻分明看到他被鮮血浸透的胸口，估摸著此戰的目標已經基本達成。眼見對方還不能組織起有效的防禦措施來應對遠程打擊，他也不願意浪費大好時機，便讓「弓手」繼續對前進營地的指揮台進行壓制。
　　
　　接下來的幾輪攻擊之後，指揮台上再無活人，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裡的高層指揮官幾乎喪失殆盡。
　　
　　林永威雖然在指揮能力上稍有欠缺，但也懂得要趁勢而為，當即扯開嗓子高呼，「諾蘭老匹夫死了！東征騎士團完了！大家跟我上！」
　　
　　經過鼓狀裝置的擴音效果，他的喊聲傳遍了整個戰場。而前進營地裡自然也有同樣的裝置，但是諾蘭侯爵確實已經死了，甚至連副官也沒能倖存，自然無法出來反駁。
　　
　　此時駐紮前進營地的軍隊是東征騎士團第一團，也就相當于鎮西軍先鋒營。因此第一團的配置基本上與林永威旗下的先鋒營相當，包含戰甲騎士營五十餘具各式戰鬥裝甲，作為野戰中堅力量；以及野戰高速機動的輕騎兵營，配備類似于鎮西軍「奮蹄飆馬」這樣的高速機動坐騎；還有此刻正在協助戰甲騎士營抵禦林永威的重裝步兵營，裝備都是三星合金全身鎧，主要擔當防禦力量；最後一支營隊是用于攻城戰的輕裝步兵，雖然裝備稍弱于其他幾營，但配有幾具專用的攻城型戰鬥裝甲。
　　
　　在四支營隊當中，戰鬥力最強的自然非戰甲騎士營和輕騎兵營最強，兩者加一起幾乎佔了第一團的三分之一戰力。同樣的道理，此次林永威率領的鎮西軍先鋒兩營，也有如此戰力。這意味著雙方的戰力差僅為三比二，東征騎士團略微佔優。
　　
　　但是如此微弱的優勢實在是不足為道，尤其當東征騎士團的指揮層近乎全滅之後，鎮西軍反而是佔據了上風。
　　
　　隨著林永威的一聲令下，原先游弋于兩翼的輕騎們立刻催動坐下的「奮蹄飆馬」向前進營地發起了衝擊。群龍無首的東征騎士團立刻便陷入了指揮不靈的混亂之中，除了穆斯塔法麾下的戰甲騎士營還能勉力一戰，其他幾支士氣低落的營隊很快便陷入了潰敗狀態，開始往西面逃竄。
　　
　　等到「奮蹄飆馬」營驅趕了第一團的輕步兵和輕騎兵營之後，見機不妙的穆斯塔法立刻指揮著戰甲騎士營和重騎兵營開始穩步側退，否則很有可能被對方圍殲在前進營地這裡。
　　
　　林永威自然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更何況對方還有「狂騎士」和「黑色鐮刀」兩具讓人頭疼的傢伙，先不說有否留住對方的能力，一個不好就會讓到手的勝利果實化為泡影。他雖然渴望勝利，但還不至于罔顧手下的性命。
　　
　　就在他想放對方一馬的時候，「狂騎士」和「黑色鐮刀」卻又聯袂給他玩了一次心跳。兩具七星戰鬥裝甲分別從兩翼繞過「荊棘」，分取位于其側後方的「拖油瓶」和「籐條」。
　　
　　這一回羅犽攤上的是「狂騎士」，而「黑色鐮刀」則盯上了機動力較弱的「拖油瓶」，意圖趁對方措手不及造成殺傷。
　　
　　先不說羅犽這邊的情況，「拖油瓶」的操控者可是林永威正牌的副手，能夠常年累月操控著如此笨拙的載重戰鬥裝甲緊跟「荊棘」的步伐，本身便是實力的象徵，又怎能讓實力並不比自己高的對方偷襲得手，輕鬆地便躲閃了開去。
　　
　　林永威雖然及時反應了過來，但無奈地只能選擇救援其中一邊。在他看來，「黑色鐮刀」無疑更具威脅一點，被那鐮刀擊中多半是有死傷的。相比之下，對上「狂騎士」的「籐條」就算不敵對手，也不會那麼快危急性命。
　　
　　于是他便先往「拖油瓶」這邊馳援，同時喊到，「羅犽小子，堅持一會兒！等我收拾了這傢伙就來幫你。」
　　
　　羅犽這時候已經沒有餘力回答林永威，只是手忙腳亂地扳動著「籐條」的九根操縱桿，爆發出超越自身的速度，不停地用手中的雙劍將「狂騎士」那極具壓迫性的雙錘格擋開來。即便如此，幾招之後，雙手劍還是不爭氣地斷了一柄，而「籐條」的身上也留下了幾處擦碰之後的凹痕，顯得狼狽不堪。
　　
　　這一情況也被林永威看在眼裡，但是這位烏嵐帝國敕封建威將軍卻對羅犽的表現相當滿意，一邊加緊對「黑色鐮刀」施壓，一邊大呼，「羅犽小子，再堅持一下，等我這邊拿下了『黑色鐮刀』，就算『籐條』報廢了，我們也是賺！」
　　
　　此言一出，穆斯塔法不由得一震。東征騎士團已經失去了諾蘭侯爵，若是連「黑色鐮刀」都落入鎮西軍手中，那這場仗可以不用打了，塔拉帝國尼古拉斯三世大帝準備割地賠款好了。至于眼前「籐條」裡的那個叫做什麼羅犽的，不過是林永威身邊的一個副手，就算操控水平不錯，但也很有限，沒有十年八年的磨煉，要達到戰神級還言之過早。自己若是捨本逐末地將此人擊殺，不但得不到尼古拉斯三世的嘉獎，怕是還要被訓斥一番，而且以大欺小也非騎士榮耀，實在不智。
　　
　　想到這裡，他立刻放棄了對「籐條」的逼迫，突然轉身向「黑色鐮刀」所在的戰團迫了過去，揮舞著雙錘將「荊棘」和「拖油瓶」逼開，同時大喊一聲「撤！」
　　
　　二對二的情況下，尤其是因為「拖油瓶」可憐的戰力，他們根本沒有可能拖住矢志逃跑的兩具七星戰鬥裝甲。而羅伊那邊，好容易脫困，失血過多之後又緊接著高負荷的操控，他這會兒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隨時都有暈過去的可能。
　　
　　終于堅持到打掃戰場的時候，渾身浴血的羅犽才被林永威從「籐條」裡拎了出來，接受軍醫的治療。
　　
　　經過一場技術含量算不得很高的戰鬥，塔拉帝國一代名將就此隕落，而烈霞山脈的敵我態勢也就此逆轉。雖然林順的運籌帷幄功不可沒，但誰都知道「弓手」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否則鎮西軍只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弓手」雖然還未達到世人皆知的程度，卻也不再是鎮西軍獨享的秘密。無論是東征騎士團還是鎮西軍的軍報上，遠程戰鬥裝甲已經進入兩大帝國高層的視線當中。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六章 名揚左京城（上）
　　





　　前線的戰事還沒有結束，但是羅犽卻提前回來了。
　　
　　倒不是因為他損壞了「籐條」。這具六星戰鬥裝甲雖然被「狂騎士」砸得坑坑窪窪，但整體結構並未損壞。按照林永威的說法，這樣的傷勢可以不用麻煩造物師出手修理，只要交給軍需官去處理即可。其實也就是找那些擅長鈑金的鐵匠，讓他們將凹坑捶打回原來的樣子，基本上不會損壞合金結構。
　　
　　他脫離鎮西軍先鋒營獨自返回左京城的根本原因在于戰局的變化。東征騎士團退守莫蘭德要塞之後，不止是放棄了烏嵐帝國這邊已經到手的土地，連烈霞山脈以西的幾座本土小城也都棄守。這樣做雖然有些畏戰的嫌疑，但卻避免了東征騎士團的全線潰敗。幾座邊陲小城的得失無關于大局，但若是東征騎士團丟了莫蘭德要塞，那才真是無法挽回。
　　
　　林順的斬首戰術大獲成功，也一舉逆轉了邊境形勢，只不過戰局也因此將會進入漫長而持久的階段。即便沒有諾蘭侯爵坐鎮，莫蘭德要塞也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攻得下來的。他甚至預感到戰局還會出現更多的變化，比如和談……
　　
　　烏嵐帝國的「五家治國」牽扯到一個極其複雜的權力均衡問題，包括李氏皇家在內，誰也不願意其中某一家突然崛起坐大。鎮西軍若是真能奪取莫蘭德要塞，對于烏嵐帝國固然是件好事，對于李氏皇族和絡城林氏卻未必如此。
　　
　　可以想像，當今景帝若是沒有足夠的器量駕馭聲望急劇高漲的絡城林氏，要麼就是授意其他三家做出點動作來壓制林氏，要麼就只能更加乾脆想方設法除掉林順這位位極人臣無可封賞的軍方大員。
　　
　　林順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在除掉了宿敵諾蘭侯爵之後見好就收，並未一鼓作氣地趁虛而入，抓緊時機拿下莫蘭德要塞。
　　
　　對鎮西軍而言，只要東征騎士團群龍無首，便是他們最大的勝利，今後的數年甚至數十年將無需擔心強敵在側。
　　
　　對李氏皇族而言，鎮西軍雖然于此役有功，卻還不到無法封賞的尷尬境地，只要獎勵林順一些金銀甲冑之類的財物即可。就算非得找個人來陞官進爵，也可以由林永威來領受，還不至于讓絡城林氏風頭太健，給其他幾家帶來壓力。
　　
　　在此種形勢下，接下來的戰事雖然還談不上虛應其事，卻也不可能再打出先前那般激情澎湃的經典斬首戰術。若是景帝陛下銳意進取，有志要拿下莫蘭德要塞，恐怕也會徵調其他軍隊過來分薄鎮西軍的功勞，絕不可能讓林順繼續下去。此時羅犽再留于鎮西軍中也沒有多少的鍛鍊機會，于是林永威便讓他提前返回左京。
　　
　　這一趟來前線，羅犽雖然沒有經歷連場的奮戰，但按照林永威所說的，一次生死體驗便勝過無數和平時期的訓練，對于一名身高還不到「籐條」一半的十來歲孩子而言，一次驚心動魄的實戰就已經非常足夠了。
　　
　　若是穆斯塔法知道自己曾經對一個小孩子下如此狠手，怕是會即羞愧又憤怒。羞愧的原因自然不用說，憤怒則因為幾方面原因。讓一個孩子上戰場有違東征騎士團信奉的騎士精神，而他竟然沒能徹底擊敗一個孩子，也許下一次交手時敗的就將會是穆斯塔法自己。
　　
　　除了在「黑色鐮刀」和「狂騎士」的逼迫下受到精神上的洗禮，讓他終于擁有了戰士的靈魂，從背山城到前進營地那四百里的戰鬥裝甲行軍，同樣錘煉了羅犽的意志力。兩者結合之下，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了一次質的飛躍，由一名普通的武士成長為堅韌的軍人，雖然他今後未必會走這條路。
　　
　　羅犽回到左京城時，時間已經是六月底，和赤楓一別已經有兩個多月。這兩個多月時間裡，不止是他有所成長，赤楓也是進步不小，已經掌握了秘銀合金的構造，邁入三星中段的層次。
　　
　　這就意味著赤楓今後構造的戰鬥裝甲再也不會是二星黑合金的外層裝甲，可以採用秘銀合金取代。
　　
　　秘銀系列合金與高達尼姆系列合金同為銀白色，只在色澤上有些微的差別，除非細緻地進行比較，否則僅憑肉眼很難區分彼此。所以若是拿赤楓的三星戰鬥裝甲去冒充四星幾可亂真，除非硬碰硬的實戰，否則很難露出破綻。
　　
　　這個消息若是讓林順知道了，必然會打起「弓手」的主意。黑色幾乎已經成為「弓手」的代表色，不管是鎮西軍內部那些沒資格接觸這種戰鬥裝甲的將士們，或是曾經親見「弓手」揚威的塔拉帝國東征騎士團軍人，都不會忘記一大堆銀白色戰鬥裝甲中那一小撮代表死亡的黑色，就如同「黑色鐮刀」手中的那把能打出穿透攻擊的鐮刀。
　　
　　若是此時赤楓把「弓手」試做甲型升級為銀白色的乙型，混在一堆同樣銀白的制式戰鬥裝甲當中就不再顯眼，恐怕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又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只可惜，不得不見好就收的林順怕是沒有機會攻略莫蘭德要塞，「弓手」就算要再次揚威戰場，也不會是在鎮西軍的手中。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經過半個月的發酵醞釀，「弓手」之名已經不再是秘密，而前進營地大捷的秘密也大白于天下。有識之士甚至懷疑這個秘密是按景帝陛下的授意故意洩露出來的，為的就是轉移絡城林氏的功勞，而準備將此役的首功記在構造出「弓手」的造物師頭上。
　　
　　基于這種大環境的需要，赤楓這個名字也隨著「弓手」的名聲傳遍了以李、林、王、陳、張五家為首的統治階層，繼當日乘坐城主府專用馬車接受王德勝邀約之後，他的身影再一次成為左京城矚目的焦點。
　　
　　尤其是對于王德勝而言，他自覺當初走了一步好棋，在赤楓名聲未顯之時便主動結交，更勝過這會兒錦上添花地去巴結這位天才造物師。
　　
　　作為左京城主，他自然也是左京城裡最早知道「弓手」的一批人，當時赤楓的名字還未流傳出來，他卻已經隱隱猜測到「弓手」和這個孩子的關係，並先手做好了準備。所以當赤楓的名字出現在帝都上京發來的廷寄公文之中，他便立刻帶上早已備好的厚禮登門拜訪，顯示其過人的政治嗅覺。
　　
　　他為赤楓準備的禮物自然不可能是金銀俗物，那樣不免太露骨，且造物師又不愁沒錢賺，完全可以拒收這樣的財禮。所以王德勝準備的是一組薩爾納斯水滴石，這正是他提前做好功課的結果，得知赤楓在冒險者春拍中與此物失之交臂，而七星以下的機械物流造物師又都需要這東西，于是便利用左京王氏的力量收集了這麼一套。
　　
　　對于王德勝的餽贈，赤楓真是收也不是，不收更不是。躊躇了半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到，「王城主，這些水滴石我自然是需要的，但也不能白拿您的。這樣吧，您花了多少錢收購來的？我給您錢。」
　　
　　這話倒是說得不卑不亢，可惜赤楓面對的是一頭能夠坐上左京城城主高位的老狐狸，又怎會如此失敗地把眼看著要到手的人情變成一筆一竿子買賣。
　　
　　王德勝不慌不忙地笑著說到，「我這東西又不是買的，要如何給你開價？這是我們林氏家族旗下的礦業商行意外採集到的原礦，本就不打算對外出售。說起來這東西對于我們這些普通人是一錢不值的，對于你們造物師而言才能物盡其用。」
　　
　　他悄悄地偷換了一個概念，普通人確實用不上薩爾納斯水滴石，但並不代表它對普通人沒有價值。赤楓畢竟是個孩子，一時卻沒有聽出這點，不過就算他能聽出來也無濟于事，總不能當面駁斥王德勝說的是謬論吧。
　　
　　一時無言以對的赤楓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這樣吧，我拿自行椅的授權和你換水滴石吧，你要多少架的授權，儘管說。」
　　
　　聽到這句話，王德勝差點拉下臉來，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對方還堅持要以交易的形式來了結這事，簡直就是不給他面子。還好他也清楚眼前的赤楓只不過是個孩子，並沒那麼複雜的心思，這才沒有當場發作。
　　
　　深吸了口氣，調節好情緒，他心平氣和地說到，「赤楓大人說笑了，我們左京林氏又不是開養老院的，要那麼多授權幹嘛？再者我都說了這是送給你的禮物，難道還能反悔嗎？莫非赤楓大人不當我王德勝是朋友？」
　　
　　儘管王德勝口氣並不差，但這句話說得已經有些誅心了，可以看得出他是在向赤楓施壓。
　　
　　赤楓雖然是個孩子，但也非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至少明白對方想要結交自己，何況「長者賜不可辭」，王德勝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又怎能再出言推辭，只得滿心忐忑地收下對方的這份厚禮。
　　
　　此事發生在羅犽回來的前一天，而王德勝此來的另一個目的，或者說名義上的目的是代表朝廷來傳遞一個消息，景帝陛下邀請赤楓前往上京一行。將禮物送出，將正事說完，王德勝又與他說了一會兒閒話，這才告辭。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六章 名揚左京城（中）
　　





　　為了王德勝帶來的口信，赤楓思考了一個晚上。
　　
　　景帝是誰？是烏嵐帝國高高在上的皇帝。雖說這個皇帝還要受到各方的制約，比如林、王、陳、張四家，比如超脫于國家界限之外的造物師總會，但他終究是烏嵐帝國名義上的第一人。曾經在赤嶺村或者背山城時，小老百姓們口中最尊貴的人似乎便是皇帝陛下，比造物師大人還要高高在上，因為景帝已經不是大人，而是天子。
　　
　　當然，後來赤楓漸漸地從造物師同行們口中聽到了另一種聲音，那就是景帝陛下再怎麼高貴也不過是凡人一個，見到七星以上的造物師依然要畢恭畢敬。所以造物師是什麼？造物師是創造和改進這個世界的神！這個說法是有些狂妄，但是造物師們堅信，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神明存在，那也一定是某一位突破了九星的傳奇造物師。
　　
　　總而言之一句話，當今烏嵐帝國皇帝對造物師是相當尊敬的，從廷寄公文中的措辭和口吻就能看得出來——景帝陛下邀請赤楓入京！
　　
　　既然是一種非強制性的邀約，那麼受邀人自然是有拒絕的權力，而這也正是困擾赤楓的地方，因為他是真不想去。
　　
　　赤楓剛剛進入三星中段的境界，掌握了秘銀合金的結構，他還需要進行大量的造物實踐來鞏固境界並且繼續提升。同時也需要開始學習秘銀系列的秘銀硬化合金與柔韌合金，為繼續向三星高段衝刺做知識積累和相應準備。
　　
　　他已經九歲了，距離十六歲的黃金時段結束還有七年時間。在這短短的七年時間裡，他能夠達到什麼樣的境界，將關係到一輩子的成就。
　　
　　去一趟上京要多久？兩千里路程依靠普通馬車正常行走需要耗費半個月時間，就算不辭勞苦地一路換馬換車連夜趕路，最快也是一星期的事情，只有當初在「齒輪之塔」下面看到的那架七星造物師的專用馬車方能于一日夜間往來于兩地。
　　
　　可是按照造物師們的說法，七星造物師是比景帝陛下還要高貴的人物，豈會為了幫他邀請一名卑微的少年三星造物師而派出這樣一部馬車。
　　
　　如此算下來，一來一往之間，赤楓將會在路上浪費一個月時間，實在是傷不起。
　　
　　儘管不想去，可赤楓終究還是烏嵐帝國的子民，而且他還沒到七星的境界，還不夠資格擺譜給皇帝老子看，于是百思無解之後只得于第二天一早去求助于導師斯圖爾特。
　　
　　「你是說景帝邀請你去上京？」若非知道自己的學生不是個喜歡扯謊炫耀的人，斯圖爾特幾乎要懷疑赤楓是否在吹牛。「為了什麼？」
　　
　　赤楓這才想起當初對唐克和斯圖爾特隱瞞了「弓手」的事情，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遠程型戰鬥裝甲……你是說林順手裡的那些傢伙是你弄出來的！」斯圖爾特顯然也對「弓手」的事情有所耳聞，這畢竟是造物師界的一大創舉，機械物流的造物師們更是為之震動，只是他當初沒聯想到自己的學生頭上。
　　
　　這下子他總算能理解為什麼景帝陛下會發廷寄讓王德勝邀請赤楓入京，但腦子卻隨之陷入一片混亂。這個消息實在太過于震撼，遠程型戰鬥裝甲不僅僅是軍方的最愛，同時也是一代代機械物流造物師追逐和挑戰的難題，那代表著一種劃時代的榮譽。可是現在這種榮譽卻落在了一個年僅九歲的三星造物師頭上，叫斯圖爾特如何能淡定面對。
　　
　　半晌之後，他總算開口，卻也沒說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跟我去見唐副院長吧……」
　　
　　兩人聯袂來到四樓，剛敲開副院長室的門，唐克便主動招呼到，「你們來得正好，是為了『弓手』的事情吧？我已經知道了。」
　　
　　既然唐克已經知道事情的始末，赤楓就直入主題地問到，「對于景帝陛下的邀請，我不想去可以嗎？」
　　
　　唐克聞言為之氣結，「我還以為你是來找我請假的，沒想到卻是這個打算。你以為景帝對你客氣，你就真的可以擺譜不去麼？景帝禮遇你是他的事情，你若是拒絕了就是你的麻煩了。先不說你的位階還不高，還不夠資格擺譜，首先你是左京進修院的簽約受助學員，接受皇帝的召見也算是協議中的條款。而且王德言是左京王氏的人，又坐在院長位置上，難道你以為他會坐視你藐視烏嵐帝國皇室的尊嚴嗎？孩子，你還太嫩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的……」赤楓委屈地辯解道，雖然受到當今烏嵐帝國皇帝陛下的邀請是件無上的榮耀，可他這會兒畢竟還沒意識到這點，更是不可能會因此而擺譜。
　　
　　唐克見狀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以成人的心態去揣摩小孩子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過了，于是問到，「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算過了，從左京去上京，一來一回要花費一個月，太耽誤時間了，我怕影響學習。」赤楓終于得以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
　　
　　唐克和斯圖爾特聞言不禁有些感動，這孩子的質樸與踏實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好一些。若是他們自己面對這樣一份榮耀，怕是已經飄飄然了，學業什麼的更是拋諸腦後不管不顧。
　　
　　以赤楓現在這種狀態和投入，怕是兩年之內便能邁過阻攔了七成造物師的四星門檻，接觸到化物層次的造物，成為造物師公會最新一代的中堅力量。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唐克終于率先開口，「好吧，其實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如果你害怕耽誤時間，我們也是有辦法克服的。你要帶什麼圖冊儘管說，我會讓資料室管理員幫你準備一套的。還有實踐用的材料也是，我專門派一輛運材料的馬車隨行，帶足實踐用的原材料。然後我再給你一封公函，路過絡城的時候可以向絡城進修院申請補給。進京之後更不用說了，景帝陛下和上京進修院會給你安排的，只怕你到時候光是忙著應酬，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哪還能進行造物實踐。」
　　
　　赤楓本就對唐克不支持自己回絕邀約之事有些失望，一聽到進京之後還要面對各種應酬就更是覺得頭大。雖然在背山城時就已經被霍恩強化過這方面的「能力」，但他終究還是不太喜歡那種氛圍。更何況當初他是以造物師大人的身份去面對鄉下的低級士紳，可以愛理不理，點個頭打個招呼就算給面子。到了上京之後將要面對的就是烏嵐帝國最頂級的軍政大員和高層貴族，若還以當初那套去應對，怕是有些失禮。
　　
　　作為一個小孩子，赤楓自己倒是不介意失禮什麼的，可是唐克卻不答應他隨便亂來。作為左京進修院機械物流的招牌人物，赤楓的一舉一動不僅僅代表自己的修養與格調，更是代表了左京進修院的臉面，代表著造物師的高貴與尊榮。
　　
　　正因為如此，赤楓不僅僅在抵達上京之後會浪費許多時間，甚至連出發前的這幾天，唐克還要專門為他安排一些禮儀課程，突擊強化他的禮儀和修養，以免給左京進修院丟人現眼。
　　
　　赤楓知道事情再無轉圜的餘地，只得悻悻地離開副院長辦公室，按照唐克的安排去學習什麼該死的禮儀課程。

　　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六章 名揚左京城（下）
　　





　　學習禮儀對于赤楓而言比在造物實踐中透支思之力還要辛苦，身心俱疲地回到位于青江南岸的小樓時，見到久違的羅犽才讓他振作起來。聽到羅犽以當事人的身份講訴前進營地大捷和「弓手」揚威，雖然語言略嫌簡潔過頭，赤楓還是聽得津津有味，一整日的疲累立刻消失不見。
　　
　　說完自己的情況，羅犽雖然不喜歡多說話，還是主動地詢問了赤楓這兩個月來的境況，順便瞭解一下門口的城衛是怎麼一回事。
　　
　　從赤楓口中得知斯納伯榮升左京城南門城衛主官，羅犽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眼中流露出了然的神色。
　　
　　說到城衛，赤楓這才想起來，既然羅犽已經回來，那自己也該通知斯納伯撤回他們，沒必要給對方繼續添麻煩。
　　
　　當換班回去的城衛士兵帶著赤楓的口訊來到南門官署，斯納伯正在琢磨著昨天王德勝親自登門拜訪赤楓的事情。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他絕對是其中一個。無論是當初王德勝在左京大酒樓宴請赤楓，還是昨日登門拜訪，被他安排在赤楓住所站崗的城衛士兵都會向他回報，所以他自然很清楚赤楓在城主大人眼中的份量。
　　
　　雖然以斯納伯的層次還無法知道「弓手」的事情，但以他天生敏銳的鑽營能力，立刻嗅出其中所蘊含著機會的味道。既然王德勝如此重視赤楓，既然王德勝沒有為自己自作主張調動城衛守護赤楓住所而表示過任何不滿或者質疑，那就代表著這件事情自己做得對。既然這件事情做得對，那就沒有理由停止，哪怕是羅犽已經回到左京。
　　
　　一番權衡之後，斯納伯決定對赤楓的撤兵要求置若罔聞，繼續讓手下城衛守護那座小樓。
　　
　　于是當第二天城衛們依然如往日一樣排班值哨，完全沒有撤走的意思，赤楓就有些納悶了，不得不向當值的城衛詢問緣由。
　　
　　主官為何下這樣的命令，那些小兵們自然是無權過問的，面對赤楓的疑問自然也無從回答，吱吱唔唔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末了，無奈的赤楓只好親自登門去南門官署拜訪斯納伯，打算親自去表達訴求。只是他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影響力以及此舉對斯納伯的仕途的推動力。
　　
　　鎮西軍中驚現遠程型戰鬥裝甲「弓手」的消息早幾日便已經傳遍了左京城，最早知道「弓手」與赤楓關係的自然是以王德勝為代表的左京王氏，還有以唐克領銜的左京進修院機械物流，他們自然是通過官方渠道和造物師公會得知這一可靠消息。
　　
　　至于其他行業協會並非就沒有自己的消息來源，雖然比起前面兩者來說是有些後知後覺，消息也不夠全面，但時至今日，也大多通過分析和揣測知道了「弓手」的造物師就是這一陣子在左京頗有聲名的天才兒童赤楓。
　　
　　一時間造物師集聚區外的各個路口都有各大行會派出的眼線在關注著這一區域的情況，至于聚居區和左京進修院他們則不敢隨便騷擾，造物師公會的傲慢與強勢他們惹不起更傷不起。
　　
　　從赤楓所居住的小樓到南門官署，全程不過二里路，赤楓甚至沒有僱車前去，僅僅是步行十來分鐘便能抵達。在這麼短短的路程當中，他經受的注目禮比之往昔多了數倍，以至于隨行的羅犽和兩名城衛高度緊張，生怕發生什麼意外。
　　
　　若非這裡是左京城最安全的區域，地處富人區、進修院、城主府、南門官署之間的腹心地帶，他們甚至懷疑有人正在策劃一次針對赤楓的伏擊。
　　
　　在謹小慎微中，一行人順利地結束了二里路的行程，進入位于造物師聚居區東南面，左左京城主府正南面的南門官署。這裡距離左京南門尚有一里路，街面上沒有東城區的忙碌與中心區的繁華，而是在南城區的雍容氣度中多了幾分肅穆，因為這裡同時是左京城衛軍的駐地所在。
　　
　　左京城衛共計十營兵力，其中四門官署各轄一營五百城衛，其餘六營分由城主王德勝及左京長史統領。除了四門的城衛各自駐紮在靠近城門的地方之外，其餘六營城衛則駐紮在城主府以南到南門官署之間。
　　
　　當然，除了上京禁衛軍之外，各城衛軍無論是從戰力還是裝備都無法與鎮西軍這樣的正規邊軍相比。中低層軍官也大多由左京地方豪門子弟出任，為的是在軍中混個資歷和出身。如此一來，衛軍的紈袴氣息頗重，軍旅味道就差得多了，這點上過戰場的羅犽感覺尤為明顯。
　　
　　但是對于斯納伯這樣一個善于鑽營的小人物而言，帶些紈褲子弟手下遠比帶鎮西軍那種彪悍的真正軍人容易得多，這兩個月來混得是風生水起。
　　
　　赤楓等人登門之時，斯納伯正在和幾名屬下軍官打屁聊天，至于實務方面，自有錄事參軍為其打理。聽到赤楓到訪，他又如何不明白對方的來意，立刻屁顛屁顛地出來相迎。
　　
　　雖然斯納伯已經放低了身段主動相迎，但在各大行會的眼線看來依舊是十分令人震驚。
　　
　　赤楓是什麼人？是能夠讓左京城主王德勝主動結交的尊貴造物師，是「弓手」的構思者，更是有傳聞說景帝陛下要召見他。這樣一位前途無量的造物師大人還沒回訪城主大人，居然先一步親自登門造訪這樣一位在左京城裡排不上號的五階下品武官，從裡到外透著稀奇。
　　
　　那麼這位新上任沒多久的南門城衛主官究竟是誰？是什麼背景？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調了起來，開始動用手頭的力量去查斯納伯的底。
　　
　　而在南門官署裡，兩位不知情的當事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而斯納伯也終于從閒聊中得知「弓手」與赤楓的關係，因此在這孩子提出可以撤回衛兵時，立刻明確地回絕了。理由很簡單，基于赤楓是「弓手」的造物師，是烏嵐帝國極其重要的財富，理應受到最妥善的保護措施。若非自己的職權還有限，斯納伯甚至有意增派人手去守衛赤楓的住所。
　　
　　赤楓對此相當無語，只能求助地看著羅犽，希望自己的隨侍武士能夠表態。
　　
　　羅犽卻是一如既往地緘默著，儘管早知道斯納伯的為人，但他卻覺得此人有其可愛之處。經過他這兩年來的觀察，斯納伯其人善鑽營卻非小人，做事不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懂得知恩圖報。尤以這次的表現最讓羅犽滿意，他在前線時一直擔心霍武一個人無法保護好兩位少爺，沒想到斯納伯連南門城衛主官的位置都還未坐穩，便自作主張地派人來保護赤楓。單憑這一點，羅犽決定給予斯納伯更多的信任，也就不願意幫著赤楓去駁回對方的好意。
　　
　　羅犽不肯發話，赤楓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由著斯納伯去瞎折騰。
　　
　　斯納伯更是得寸進尺地邀請兩人共進晚餐，理由是要為剛剛從前線回來的羅犽接風洗塵，同時為即將遠行上京的赤楓送行。
　　
　　赤楓還在考慮中，羅犽卻出人意料地同意了。
　　
　　三人雖然沒有去左京大酒樓這樣的高檔場所，只是隨便在中心區找了一家口碑還不錯的酒樓去進餐，但同樣吸引了左京城無數的目光。不止是各大行會的眼線跟了過來，甚至連王德勝的親信手下也都在觀望著這一幕。
　　
　　斯納伯不知道自己抱著的這支大腿居然一下子把他帶到了左京城權貴們的矚目的聚光燈之下。同時也因為他與赤楓非同尋常的關係，許多行會已經把結交斯納伯列為接近赤楓的手段之一，他一下子就成了左京的大紅人之一。
　　
　　幾日後，赤楓完成了唐克安排的禮儀課程，王德勝也為他準備好了行程，帶著羅犽，他踏上了進京之路。
　　
　　而與赤楓相當親近的斯納伯，還有剛剛進入眾人眼簾的霍普與霍赤商行都成了各行會追捧的對象，繼續在左京城裡承擔著溝通橋樑的作用，慢慢地為赤楓的再次回歸發酵著。
　　
　　（第二部到此結束了，或許有人覺得這一章水了點。好吧，老風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這是兩卷之間承上啟下的章節。敬請期待第三部《上京之行》。）（明天平安夜，雖然老風對外國節日不感冒，但還是祝大家平平安安吧。至于明天的更新麼……明天要帶我們家嵐公主去逛逛街，感受一下平安夜的氣氛，能否確保更新確實是個問題。只能說，儘量吧。）

　　第三部 上京之行  第一章 地下盜賊行會（上）
　　





　　從左京往東，去往上京的路程並非簡單地沿著官道經絡城中轉那麼簡單，事實上隨著赤楓一行人漸漸地進入烏嵐帝國腹地，他們所要經過的城鎮也漸漸地多了起來。離開左京城五天之後，距絡城尚有一百多里路要走，官道上出現了一座小城叫做谷東城。
　　
　　谷東城的地名源于這一帶的地形。
　　
　　左京與絡城之間，南有左嶺和青江，北有烏嶺，中間只有一條狹長谷地連接，俗稱青北道。青北道靠近左京一側的西段山道狹窄，沿途只有一些小村落存在，根本沒有足夠建城的大片平地，只在其中險要處設了一座烏陽關。而青北道東段開闊，有一片小小的沖積平原緊挨著絡城，谷東城就位于這片沖積平原的西面盡頭，扼守著窄道的出口。
　　
　　在狹窄逼仄的山道里行進了五日之後，眼前哪怕是一片算不得多大的沖積平原也會讓人覺得豁然開朗。順著略有些坡度的官道出了谷口，面積不大的谷東城盡收眼底，不高的城牆、不高的樓房，比起左京城的高樓大城顯得相當寒磣，很容易便讓赤楓和羅犽想起了住過一段時間的背山城。
　　
　　身為造物師的尊貴身份，又有左京城的相關文牘，一行人很容易便通過了城門關防。此行和當初他們進左京城一樣，同樣是兩部馬車。不同的的是霍普和霍武沒有跟來，而是換了兩名左京城衛軍的低級武官隨扈。
　　
　　于是赤楓帶著羅犽和雪桃、雪櫻姐妹坐在前車上，而隨扈武官則坐在後車上，和那些唐克準備的原材料一起。
　　
　　進了城，兩輛馬車直奔谷東城的官驛。兩名武官分頭去辦理各自的公務，而雪桃雪櫻兩姐妹則留在驛站裡整理房間、打點行囊，赤楓則領著羅犽出去閒逛。
　　
　　在左京生活了九個月，赤楓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能夠真正融入那裡的生活，骨子裡依然是從赤嶺村和背山城這種小地方出來的人，所以這回來到谷東城，心裡確實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所以才不顧旅途的勞頓，執意要出來走走。
　　
　　羅犽和他一起有三年之久了，自然明白其心意，也就由著他的意思，並未以安全的理由加以阻攔。
　　
　　兩人穿行于谷東城的大街小巷，見識著此地的風土人情，並且很快地看出了此處與背山城最大的不同。
　　
　　背山城地處帝國西疆，雖然偏遠而艱苦，民生卻愜意而慵懶，日子過得不慍不火，民眾只求安居樂業，沒有太大的進取心，所以斯納伯這樣一個善于鑽營的人很容易便能出頭。
　　
　　而谷東城卻不一樣，地處左京與絡城之間的要沖，連接西部與帝國的腹地，每日往來于官道的車馬不計其數，讓這座小城時時處于一種緊張而高效的步調當中，一刻不得閒。別看這裡的城與樓都不高，表面也略顯陳舊，但城裡的居民卻一點都不窮，甚至比之左京城北城區的平民們還要富裕些。
　　
　　城裡的居民們大多以經商為主，除了民生所需的店舖之外，大多經營客棧、食肆與車馬行，自然還有些特殊行業。可以說除了赤楓一行人入主的官驛之外，城中還有十餘座檔次不同的客棧，居住著大量的往來行商腳伕。
　　
　　谷東城這樣的地方，外來人和過路人比當地居民還要多一些，自然人多手雜，治安不是非常好，初到此地的赤楓很快便遇到了麻煩。
　　
　　當他們閒逛至離官驛十分鐘路程時，從路邊一座不起眼的小食肆中突然跑出一名少年，沒頭沒腦地撞在了赤楓身上，連羅犽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名少年的歲數與兩人差不多，應該是介于赤楓與羅犽之間，一臉機靈樣，不像是那麼冒失的人，撞到赤楓之後也立即道歉。
　　
　　羅犽雖然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此時卻已經抓住了少年，正待叱責對方一番，卻被赤楓給阻止了。羅犽轉頭看了一下赤楓，確認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才放開少年的胳膊。
　　
　　少年臉色有些緊張，直到羅犽鬆手之後才又平靜下來，又看了這對主從一眼，便迅速地拐進了一旁的巷弄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去吧，這地方沒什麼好看的。」羅犽越想越覺得不對，立刻少有地主動開口說話。
　　
　　赤楓剛才走了這麼一小會兒，確實沒能從谷東城找回當初在背山城的那種感覺，反而是覺得倦意襲來，也想早點回官驛休息，明天還要繼續趕路，于是便同意了羅犽的建議。
　　
　　兩人很快回到了驛站，此時雪桃還在忙活著，而雪櫻見狀便主動地為赤楓打了一盆水讓他洗臉。
　　
　　赤楓對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天的雪櫻妹妹笑了笑，小丫頭還是一如既往的懂事，會主動為姐姐分擔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雪櫻甜甜地衝他笑了笑，遞過手裡的毛巾，然後安靜地站在一旁看他洗臉。
　　
　　赤楓很喜歡和雪櫻在一起的感覺，寧靜而溫馨，彷彿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一般。這不同于羅犽的那種緘默，羅犽更像是個安靜的影子，和他獨處時會讓赤楓誤以為自己是一個人。而雪櫻則像安靜的暖陽，雖然無法說話，卻不會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洗完臉，他抬起頭，看著雪櫻的眼睛。同樣經過三年的相處，赤楓現在不需要雪桃幫忙解釋，也不需要手語輔助，似乎只要兩人眼神交匯，他便會明白雪櫻要告訴自己什麼。
　　
　　此時雪櫻正盯著他的脖子，乖巧地伸手指了指，赤楓下意識地往頸部摸去，立刻明白了女孩的意思。
　　
　　「我的項鏈，我的齒輪！」赤楓的叫聲打破了兩人剛才營造出來的寧靜溫馨。
　　
　　羅犽聽到聲音之後立刻出現在了房間裡，從頭到腳地把赤楓大量了一番之後，確認他沒有受傷，才將注意力放在了那空無一物的脖子上。
　　
　　「賊！」他說的很簡單，赤楓卻已經明白，剛才那個少年是個小賊，所謂的意外相撞也不過是行竊的慣用手段。
　　
　　赤楓身上的錢包還在，裡面大約有十個金幣和一些銀元、銅子，但這並不重要，他寧願丟失的是錢包，而不是頸上的那枚小齒輪。
　　
　　小時候他不知道那枚齒輪的價值，但經過這些年的學習，以及聽父親對當年赤楓林間的那場戰鬥的描述，他可以確認，這是一枚七星級的核心齒輪。
　　
　　一枚七星級的核心齒輪價值幾何？對于這個赤楓沒有準確的答案，因為這東西從來不在市面上流通，但他知道若是放到冒險者公會或者其他行會的拍賣場上，起拍價至少是一萬金幣，而成交價則是十倍以上，比之霍赤商行的全部家當還要值錢得多。
　　
　　這樣一枚齒輪流落到市面上，可以說是七星以下的所有機械物流造物師都要爭搶的，連王庭郁都不能免俗。如此說來，最有可能得手的必然是財力雄厚又有背景的王庭郁之類的六星造物師，沒有赤楓啥事。
　　
　　當初他在冒險者春拍的時候之所以沒有執著于非要得到薩爾納斯水滴石，絕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擁有這枚齒輪。
　　
　　說起來赤楓能夠得到這枚七星的核心齒輪，完全是運氣使然，代價是老爸赤木摔斷了腿，現在雖然已經能夠行走無礙，但是每逢變天時依然會疼痛難耐。對他而言，這枚齒輪的重要性也就僅僅排在親人朋友們之後，沒想到竟被一個小蟊賊給扒走了，難怪一向沉穩的他會忍不住大呼小叫。
　　
　　被驚動的不僅僅是羅犽，不一會兒，其中一名隨扈的武官連同官驛的驛丞都出現在了赤楓的房間，詢問發生了何事。
　　
　　聽聞赤楓遭到扒竊，驛丞臉色不禁有些發黑，眼前這位主可是受朝廷之邀進京的，左京王大人特別交代要好好伺候著。同時對方還是一位尊貴的造物師大人，背後有幻物大陸最強大的組織撐腰。得罪了這麼一位大人，他的前途就此玩完了不說，恐怕連保命都堪憂。
　　
　　直到弄清楚事情的緣由，知道竊案並非發生在驛站裡，而是在外面的街道上，驛丞才松了一口氣。心情放鬆之後，他的腦子也靈光多了，立刻有了主意，「這件事多半是地下盜賊行會的人幹的，谷東城人流量太大，城衛數量又偏少，城主大人對此也是有心無力，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任盜賊行會在此設立一處據點，只要對方不鬧出大事情就行。」
　　
　　「現在已經出大事了！」羅犽言簡意賅地給此事定性。
　　
　　（昨天帶我們家嵐公主去體驗平安夜的熱鬧氛圍，結果小寶貝興奮過度，晚上睡覺時哭鬧了四次，一夜沒睡好。後悔，後悔。）
　　
　　（話說老風抱著嵐公主的時候，總是喜歡拿自己的老臉去貼著寶寶稚嫩的小臉。結果嵐公主總是嫌棄地閃開，心裡想著「這位鬍子拉雜的怪大叔怎麼老是吃我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