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家 作者: 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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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豆妖~ 2011-10-26 22:31: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9 4286614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01:40
第20章 驚濤駭浪(四)


兩名男子對劉偉鴻很客氣,主動向他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紹。

  為首的那人,自稱李開懷,年紀略輕的男子叫張軼群,並且毫不避諱,說是程輝的老子程九淩的同事,一個辦公室工作的。

  他們相信以劉偉鴻與程輝的關係,必定知道程九淩是在哪個辦公室上班的。京城這般紈絝,胡鬧起來比街頭混混還要過分,但有一點是街頭混混永遠都比不上的。那就是對於各自家庭的事情,門清!

  而一些街頭混混,也許一起玩了十幾年,到老也不知道兄弟們家裡是個什麼狀況。

  沒必要去關心,都是普通家庭。

  紈絝不一樣,首先就得有一個顯赫的家庭,這是成為紈絝的基礎。

  劉偉鴻明白,在這一點上,李開懷和張軼群不會撒謊,也不敢撒謊。他們能讓程輝帶路,前來青峰市找他,就已經說明了很多的問題。

  那會,可沒人敢冒充最高首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

  劉偉鴻很禮貌地和他們握手,並未露出絲毫的驚慌之色,表現出世家子良好的氣度。

  李開懷沒有急著開口說明來意,抬腕看了看手錶,說道:“劉偉鴻同志,剛好到了飯點,一起去吃個飯吧。吃完飯,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一起聊聊?”

  說話的語氣很客氣,完全是平等的和劉偉鴻商量。

  這也是必須的。

  他們是最高首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沒錯,但劉偉鴻是劉老爺子的嫡孫!

  劉偉鴻微笑點頭,說道:“好啊,我和小輝也有段時間沒見面了,正想一起好好說說話。兩位遠來是客,該當我做東,請吧!”

  李開懷和張軼群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從對方的目光之中,他們均讀到了一絲訝異。

  實話說,他們這一回來青峰市,確實是奉命行事。但如何與劉偉鴻接觸,卻很費思量。他們職位不是很高,不過在最高首長辦公室工作,對政治的敏感性是很高的,對全國政局尤其是高層政局的瞭解,遠不是同級幹部能夠比擬的。劉老爺子在黨內的身份地位和威望,以及老爺子是個什麼樣的政治立場,他們一清二楚。

  既然這一回,老劉家的嫡孫唱了這麼一出,要他們不將此事與劉老爺子聯繫起來,幾乎絕無可能。

  來之前,他們仔細商討了一下,又請教了程九淩,最終定下來這麼一個策略。

  此事絕對不能大張旗鼓地調查,必須很小心地和劉偉鴻接觸,不能引起他的強烈反彈。對於這位四九城裡有名的“紈絝”,李開懷和張軼群均抱著深深的戒備之意。這種叛逆性格的年輕人,一般都是吃軟不吃硬的,要是給他擺開公事公辦的架勢,沒准他理都不理。

  又不能給他來硬的。

  他連劉老爺子都敢忤逆,難道還會怕強權機關的工作人員?

  而且也沒有強制他的理由。

  難道在《號角》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就要把人抓起來?如果這樣,先得把《號角》的編輯人員抓起來才合道理。

  帶了程輝過來,就有了緩衝的餘地。

  萬一事有不諧,程輝能從中做做工作,不至於搞得太尷尬。

  但劉偉鴻表現出來的鎮定,卻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原本以為,這就是個被人“指使”的紈絝,少不更事。

  至於老劉家的長輩為什麼要指使劉偉鴻出馬,也很好理解。劉偉鴻年輕,身份殊不足道。事情如果一直按照老劉家的預料在發展,那就最好。萬一出了偏差,超出了掌控的範圍,也可以全部推在劉偉鴻頭上。反正他就是個“紈絝”,也沒打算在體制內發展。

  “犧牲”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字輩,對於老劉家來說,不當大事。只要老劉家不倒,風頭一過,自然會給劉偉鴻一些補償。

  也不怪他們這麼想,整個京城高層,就沒有一個人相信,那篇文章是劉偉鴻自己寫的,更不會相信如此大動作,全都是劉偉鴻一個人鼓搗出來的。

  劉偉鴻領著他們向體育場外走去,時光倒流之前,他在青峰市生活了很多年,對青峰市的佈局還是很熟悉的,知道哪裡的飯店廚師手藝比較好。

  “小輝,上班了?”

  劉偉鴻一邊領路,一邊和程輝聊天。

  程輝笑著點頭:“是啊,前幾天報的到,現在還是實習。”

  程輝的年紀,和劉偉鴻大致相當,小些月份。在首都一所著名大學上學,今年七月份才能正式畢業,不過大四的下學期,基本就是實習了。劉偉鴻知道他在中央辦公廳上班。上輩子,在他們這一群“發小”之中,程輝是個人物,職務雖然不是最高,權力很大。

  老程家一直受到最高首長一脈的餘蔭庇佑,在中辦系統內,頗有權勢,四九城裡玩得轉。不然的話,程輝一個尚未正式畢業的大學生,能分配到中辦去實習?

  這也是程九淩會派兒子和李開懷張軼群一起來青峰市的原因。

  程輝有了這個實習人員的身份,出差就是名正言順的了,否則還真不好安排。

  “二哥,你那篇文章……”

  程輝左右看了一眼,李開懷和張軼群似乎並未十分的注意他們,便壓低聲音說道,似乎是想要給劉偉鴻提個醒。

  劉偉鴻隨即伸手止住了他,淡然說道:“小輝,你現在上班了,身份不一樣了,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不能說。這是紀律,別隨意違反。”

  程輝一怔,臉上露出佩服的神情,點了點頭。

  二哥就是不一樣,不但打架“猛”,見識也高人一等,難怪能寫出那樣厲害的文章。在當時,他們那一批小字輩的幾個人,對劉偉鴻是十分佩服的。

  李開懷與張軼群又對視了一眼。

  看上去他們並未十分注意劉偉鴻與程輝,事實上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劉偉鴻表現出來的沉穩鎮定,當真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青峰市是青峰地區機關駐在地,不過和當時所有的內地小城一樣,規模不大。整個城區只有幾條像樣的街道。計程車這樣的交通工具,當時還沒有。真正的計程車是兩輪摩托車和後三輪摩托車。

  劉偉鴻徑直將三位首都來的客人領到了“五香飯店”,笑著介紹道:“李叔、張叔,這是一家個體飯店,在青峰市算得比較有名氣的,尤其是五香牛肉,做得很地道,是青峰市的特產。幾位遠道而來,嘗嘗地道的本地風味吧?”

  李開懷和張軼群都有三十幾將近四十歲的樣子,比劉成家小不了幾歲,劉偉鴻便給了尊稱。

  “好,好,就是要嘗嘗本地風味。”

  李開懷笑眯眯的,連連點頭。

  說是飯口,其實還只有十一點多,客人不多。劉偉鴻要了個包廂。

  包廂裡只有風扇,空調是肯定沒有的。就算地委書記辦公室,那會也沒有空調。好在只是陽曆五月初,天氣還不熱,有風扇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參加籃球賽,劉偉鴻這幾天一直都穿著球服,儘管今天輪空,也一樣穿著球服。原本打算下午組織一場訓練賽的。除了他,李開懷張軼群和程輝都是衣冠楚楚,連程輝都一身合體的灰西裝。這樣的裝扮,在當時的青峰市還是很引人注目的。

  飯店的老闆認定這幾位客人來頭不小,親自進來包廂,向大家問好,手裡拿著菜譜,充當點菜員。

  劉偉鴻微笑說道:“李叔、張叔,你們遠來是客,你們點吧。”

  李開懷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正因為遠來是客,所以我們都不知道本地的風味特色,還是你點吧。”

  “也好。”

  劉偉鴻也不再客氣。

  “老闆,五香牛肉來一份,其他的,你看著配菜,都要最地道的本地風味……嗯,配四個熱菜,兩個涼菜,一個湯就可以了。記住,不能太辣,我的朋友都是北方來的,不大能吃辣。”

  老闆一迭聲地答應。

  李開懷笑著說道:“偉鴻啊,想不到你這麼細心。我還好,以前在隔壁的益東省工作過一段時間,能吃得辣,老張和小程就差點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叫得很正規,“劉偉鴻同志”。如今劉偉鴻開口李叔閉口張叔,他們自然也不能再板著了。人家一個小字輩都有這種氣度,兩位高級幹部可不能叫劉偉鴻比了下去。而且,他們此番前來,就是了解最真實的情況,與劉偉鴻將關係搞好了,拉近一些,十分有助於他們完成任務。

  “重油重鹽重辣,是楚南菜的特色,吃起來酣暢淋漓,滿頭大汗,很過癮。”

  劉偉鴻笑著說道。

  “是啊,主席就曾經說過,吃得了辣椒的人,革命立場才堅定嘛。”

  李開懷開起了玩笑。

  張軼群也笑了起來:“老李,你這個話我可不苟同啊,這麼說,我和小程的革命立場就不堅定了?”

  包廂裡響起一陣笑聲,氣氛活躍了不少。

  劉偉鴻笑道:“楚南菜太辣,也未必見得全是好處。有時候,辣味太重反倒把菜肴的本來味道遮掩住了,不是那麼鮮。就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吃茄子沒有茄子的味道了。北方菜系在保持菜肴的原色原味上,做得比楚南菜好。”

  “對,是這個理。”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27
第21章 驚濤駭浪(五)



飯店的老闆知道來了貴客,讓廚師打疊精神,做的幾個菜色香味俱全,辣椒的份量也把握得恰到好處。一頓飯吃得大家都很滿意。

  尤其是五香牛肉,李開懷和張軼群吃得讚不絕口,說是要帶點回去,給家裡人嘗嘗。劉偉鴻就吩咐老闆弄了三大碗,以塑膠袋密封起來,每人一碗,算是禮物。

  臨了,劉偉鴻主動會的賬。

  李開懷要爭著會賬,說是不好意思,怎麼能叫劉偉鴻掏腰包?他們回去可以報銷的。

  劉偉鴻笑著說道:“不要緊,就是十幾二十塊錢的事情。兩位領導大老遠的過來,怎麼也該讓我盡盡地主之誼。等我回了首都,兩位再請我吧。”

  李開懷和張軼群便連聲說好。

  張軼群臉上略有尷尬之色。

  劉偉鴻看在眼裡,就知道張軼群比李開懷面嫩。他們大約覺得,劉偉鴻這一回算是犯了嚴重的政治錯誤,雖然有老劉家的大牌子罩著,大事是不會有的。但劉偉鴻背了這麼個名聲,等他回到首都,張軼群自問,絕不會再和劉偉鴻有什麼交集的。

  彼此的身份都太敏感了。

  自始至終,程輝都不怎麼說話。別看他年輕,自幼受家庭薰陶,等級觀念是很嚴格的,知道在中央機關工作,論資排輩的風氣很嚴重。既然有李開懷張軼群在,就輪不到他說話。

  吃完飯,李開懷沉吟了一下,說道:“偉鴻,你中午有時間嗎?如果方便,一起去賓館坐坐,有些事情,我們交流一下情況?”

  劉偉鴻笑著點頭。

  於是一行四人離開飯店,去了青峰賓館。

  這個賓館以前就是青峰地委招待所,前兩年才改名為賓館的,算是緊跟時代潮流。青峰地區的經濟發展固然緩慢一點,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是吹了進來,人民的觀念逐漸在轉變之中。

  李開懷三人此番前來青峰地區,低調異常,並沒有洩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用的是首都某個企業單位的介紹信和工作證,住的也是普通的單間,不是青峰賓館的高幹房。

  說起來,青峰賓館是當時整個青峰地區檔次最高的賓館了,條件也是有限得很,還不如後世小縣城一個普通的招待所。

  但八十年代末期,全國絕大部分內陸城市的服務行業,都是這麼個水準,也挑剔不了。

  “小程啊,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一來到李開懷的房間,李開懷便即吩咐程輝道。

  程輝此番過來,就是個“滅火器”的身份,現在劉偉鴻態度這麼好,料必這個滅火器是用不上了,李開懷便將他支使開了。雖然是老程家的子弟,正式身份畢竟只是實習生,有些事情,還是沒有資格參與的。

  程輝一離開,張軼群便親自為劉偉鴻沏了茶水,然後坐在床上,在膝蓋上攤開了筆記本,做好了記錄的準備。青峰賓館的條件太簡陋,書桌還是有的,不過兩人並未拉開“訊問”的架勢,免得氣氛搞僵了,劉偉鴻犯起渾來,不好收場。

  李開懷緩緩從公事包裡拿出兩本雜誌,一看就知道是《號角》。

  五月一日出刊的那期雜誌,劉偉鴻昨天收到了,如他所料,《旗幟鮮明地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下)也已經在《號角》上刊登出來。

  老賀家還是很“配合”的。

  “劉偉鴻同志,我和張軼群同志這次過來,是想就一些問題,找你瞭解一下真實的情況,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李開懷坐直了身子,比較嚴肅地說道。

  既然談到了公事,自然要換一個樣子了,太客氣了肯定不行。

  “我明白。”

  劉偉鴻平靜地點了點頭。

  “這是我們的工作證。”

  李開懷按照標準的程式,和張軼群一起,向劉偉鴻出示了各自的工作證。

  李開懷的工作證顯示,他的正式身份是中央辦公廳某局的副局長;而張軼群則是在中組部某局工作。無疑,這都是掛名,他們的真實工作,是在最高首長辦公室。

  這也很正常。

  劉老爺子身邊的工作人員,除了衛士隸屬于中央警衛局,其他人也都有類似的身份。

  “李局好,張局好。”

  劉偉鴻禮貌地和兩人再次打了招呼。

  “偉鴻同志,實話說,你的表現讓我們有點吃驚。”

  李開懷臉上浮現出一種笑容,語調也不是那麼嚴肅了。

  劉偉鴻笑道:“兩位來之前,肯定也瞭解過我的一些情況……呵呵,劉偉鴻就是一個喜歡胡鬧的小年輕,性格很叛逆,是吧?”

  李開懷哈哈一笑,說道:“看來傳言不可信。實事求是地說,你比大多數同齡人都要成熟穩重,也非常禮貌,有教養,不愧是劉老的孫子,果然是家教淵源。難怪文章也寫得這麼精彩了。”

  這句話,就有些意思了。

  李開懷嘴裡說著奉承的話,但內裡的意思,卻絕不簡單,尤其是最後加上的那一句,明顯帶有“誘導”之意在內。

  他和張軼群都是最高首長身邊的工作人員這不假,但這不代表著,他們的政治理念就是完全一致的。李開懷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此刻面對的,並非是一個真正的二十歲青年,這個年輕的軀體內,包裹著一個飽經滄桑的靈魂。

  這個李開懷,在劉偉鴻的記憶之中,後來成為了一個大人物,官居政治局委員。而他的政治立場,就與老賀家比較靠近,甚至被傳是老賀家的中堅幹將。老賀家在即將到來的政治風暴之中,站隊正確,獲得了巨大的回報,後來更是成長為共和國一等一的豪門大族,自成體系,成為共和國高層政壇一股舉足輕重的力量。

  老賀家與老劉家不對路,劉偉鴻是知道的。

  這位李開懷,固然不敢故意彎曲事實,向最高首長彙報他們和劉偉鴻的談話內容,但在談話的過程中,故意引誘劉偉鴻說一些“不當”的言辭,卻是完全可以的。只要是劉偉鴻說的,他都能如實向最高首長彙報,不用擔任何風險。

  在現階段來說,老賀家無疑是非常願意看到老劉家與月華同志“鬧翻”的。而現在,大家都認為,月華同志是最高首長認定的接班人。

  只要老劉家與月華同志徹底決裂,在最高首長那裡,肯定也不會留下什麼好印象。

  “李局過獎了,尊重長輩是我國的優良傳統。”

  劉偉鴻不動聲色。

  李開懷點點頭,裝出很坦誠的樣子說道:“偉鴻同志,說說你寫的這篇文章吧……這篇文章是你獨立完成的嗎?有沒有查閱過什麼資料或者請教過什麼人指點?”

  李開懷說著,打開了兩本《號角》雜誌,輕輕遞到了劉偉鴻面前。

  劉偉鴻接過來,但沒看。昨天他就已經仔細看過了。

  “這文章是我寫的。怎麼,李局,這篇文章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還是我說錯什麼話了?”

  劉偉鴻有些奇怪地反問道。

  李開懷不防劉偉鴻會這樣反問。在他想來,自己正式向劉偉鴻亮明瞭身份,必定能給劉偉鴻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再是老劉家的嫡孫,上下尊卑觀念還是有的。如此一來,李開懷就能掌握談話的主動權。誰知第一句話,劉偉鴻就開始反客為主了。

  “啊,沒有沒有,單純就文章來說,文字功底很深厚,理論基礎也很扎實……偉鴻同志,聽說你在楚南農業大學學的動物科學?”

  李開懷沉吟稍頃,說道。

  “是的,我的專業就是動物科學。”

  “這個可真是難得,一個學動物科學的農大學生,寫出了這樣扎實的純理論文章,就算是政研室那些筆桿子,恐怕還寫不出這樣的水準。果然是家教淵源。成勝部長以前就是中組部有名的筆桿子……”

  李開懷看似無意,卻千方百計想要將話題引到劉成勝身上去。

  劉偉鴻就笑了,說道:“是啊,大伯的理論性文章,確實是寫得很精彩的,我拜讀過他的許多文章,從中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一抹驚喜的笑意在李開懷臉上一閃即逝。

  雖然劉偉鴻沒有直接承認這篇文章是劉成勝屬意的,有了這句話,也很不錯了。

  張軼群忽然說道:“偉鴻同志,這麼說,這篇文章你在投稿前,曾經給成勝部長看過?”

  李開懷頓時扭過頭,很嚴厲地瞪了張軼群一眼,似乎在責怪他不懂規矩。劉偉鴻再年輕,這麼明顯的“誘供”,他能看不出來?

  只這一句話,劉偉鴻便斷定,張軼群心裡是向著老劉家的。難怪同為最高首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李開懷後來官運亨通,張軼群卻默默無聞。看來張軼群必定在幾年後也受到了老劉家沒落的牽連,一起沉下去了。

  劉偉鴻微微一笑,並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純理論性的文章,我還要多向我大伯學習。”

  不能直接承認,但更不能否認。

  劉偉鴻的目的,就是要讓大家都猜測,這篇文章是劉成勝屬意的,是老劉家的“集體決定”。

  李開懷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張軼群卻板著臉,神情很是不悅。

  到底誰會笑到最後,現在可還難說。

  望著李開懷那張笑臉,劉偉鴻在心裡說道。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29
第22章 驚濤駭浪(六)


“那些人是幹什麼的?”

  劉偉鴻回到體育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不料唐秋葉還站在體育場那等他,一見他過來,便即迎上前來,關心地問道。

  劉偉鴻心中很是感動,搖了搖頭,說道:“是朋友,首都來的。”

  “朋友?我看不像,他們好像不懷好意……”

  唐秋葉立即連連搖頭,不相信劉偉鴻的話。

  劉偉鴻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的?”

  “看得出來啊,朋友不是這樣的。”

  唐秋葉篤定地說道。

  都說女人的直覺很厲害,劉偉鴻今天算是領教了。唐秋葉儘管不懂政治,卻能憑直覺感到李開懷他們對他不懷好意。

  “沒事,不要緊的。”

  劉偉鴻再次搖了搖頭,淡然說道,似乎不想多談論這個話題。

  “你一直在這裡啊?”

  “是啊,我等你嘛……”

  唐秋葉說道,似乎一切均是理所當然的。

  劉偉鴻忽然想起上輩子,他正兒八經交的第一個女朋友,就是因為某次約會,他遲到了十幾分鐘,從此不再理他,一拍兩散。

  兩相對照,劉偉鴻不由好一陣感慨,見唐秋葉劉海上沾了點泥土,便自然而然地伸手給她拿掉了,微笑著說道:“你明天還是回去上班吧,球賽還要兩天呢,請假太久了不好。”

  “不,我都已經請好假了,我一定要看你得冠軍!”

  唐秋葉立即堅定地說道。

  劉偉鴻就笑了,說道:“傻丫頭,萬一沒有得冠軍呢,怎麼辦?”

  “你……你叫我什麼?”

  唐秋葉頓時瞪大了眼睛,像是絕不相信似的望著劉偉鴻。

  “傻丫頭啊……”

  劉偉鴻話一出口也知道不大對,儘管已經重生回來一個多月了,自己的心態,似乎依舊停留在時光倒流之前,那時節,劉偉鴻已經四十幾歲,面對唐秋葉這樣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叫聲“傻丫頭”十分正常。

  “你才是傻小子!”

  唐秋葉鼓起了嘴巴,心裡頭卻像喝了蜜一樣的甜,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瞥一瞥,靈動異常,臉上不自禁的泛起紅暈,露出了小女兒的嬌羞之態。

  劉偉鴻哈哈一笑,將自己的失態掩飾了過去。

  大庭廣眾之下,他還真擔心唐秋葉做出什麼出格的動作來。眼下可是非常時期,不知道遠在萬里之外的首都城裡,是如何的風雲變幻,又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有些麻煩,現在是絕對不能惹的。

  唐秋葉是有夫之婦。

  儘管她老公是個傻子,只有幾歲的智商。但大家都認可,他們是兩口子。

  “那好吧,你留下來,要是萬一沒拿到冠軍,你也好安慰我一下。”

  “不會的不會的,你一定得冠軍的,沒人是你的對手!”

  唐秋葉便露出極度崇拜的神情。

  劉偉鴻心裡又是一蕩。可能唐秋葉自己都不知道,女人這種極度崇拜的目光,對男人的殺傷力是何等巨大。女人的崇拜可以激起男人的萬丈雄心,而女人的顫抖則會激起男人的無邊獸性。

  下午,劉偉鴻照常組織了隊裡的訓練賽。

  京城已經亂成一團了,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說,這筆賬最終會記在老劉家頭上,具體就是記在他大伯劉成勝的頭上。事情已經做了,後續如何發展,不是他能掌控的,索性就不去多想。

  現在要做的,只是靜靜地等待。

  等待他記憶中那一場巨大的**如期爆發。

  農業學校籃球隊不出意料的殺入了決賽,在決賽中遇到的還是工貿學校隊。為了這個,朱校長專程召集了籃球隊員開會。

  “這個冠軍一定要拿到!”

  朱校長咬著牙齒,“惡狠狠”地說道。

  他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地區教委主任的烏紗帽,見落在工貿學校李校長的頭上。等籃球賽一結束,地委就要宣佈任命了。

  朱建國氣得要命。

  要說朱建國對這個教委主任的位置不動心,那絕對是假的。哪怕到教委做個副主任,只要有職有權,也比這破農業學校的校長強多了。如今社會活了,大夥的心思也活了,農業學校待遇不怎的,關鍵是地理位置太偏,一部分年輕教師就動開了心思,只想往外走。朱建國這兩年一直都在不斷地給大夥做工作,挽留他們留下來。

  老李那頭,是晚晚送禮的人不斷,到了他這裡,卻是天天給人做工作。

  同是校長,差別怎麼如此之大?

  如今老李這小子,竟然又跑到了他前頭,正兒八經是個官身了。

  原本這事,朱建國是找過陸大勇的。陸大勇跟他是同學,關係很不錯。教委是行署直管的,教委主任這頂烏紗帽戴在誰的頭上,陸大勇說了算。陸大勇也答應了半句話。儘管講得不是那麼肯定,卻也沒有推三阻四。

  朱建國相信陸大勇不會敷衍他。

  但最終的結果,卻是老李上去,他被刷掉了。

  簡直豈有此理!

  根據小道消息,老李走的是地委書記的門路。

  這就沒辦法了,青峰地委現任的蔡書記,那不是一般的地委書記可以比擬的,乃是青峰地區的土霸王。在青峰地委擔任主要領導的時間,超過了十年。老蔡做地委書記的時候,陸大勇還是下面一個縣的縣委書記呢,這些年,在蔡書記的關照下,步步高升,做到了行署專員。所以,陸大勇和蔡書記的關係,不是搭檔,而是上下級。蔡書記表了態,陸大勇絕不敢違拗。

  朱建國生氣的同時,也有些奇怪,這個老李,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怎麼關鍵時刻這麼來得,一下子就搭上了蔡書記的線。

  不管怎麼樣,這個事情已經定下來,不可更改了。

  朱建國一口惡氣沒處出,只能出在籃球場上了。

  “給我下狠勁搞那幫小子。只要這回搞贏了,大夥都是我農業學校的功臣,我請客,青峰賓館搞一頓好的,獎金也全部歸你們,學校不拿一分!”

  朱校長叉著腰,開始做戰前動員。

  此言一出,隊員們都嗷嗷叫!

  冠軍的獎金有一千塊呢,籃球隊十來個人,平均攤下來,差不多每人能得一百塊,相當於一個多月的工資了,還能在青峰賓館狠撮一頓,何等美事!

  眼見得這幫臭小子一個個勁頭百倍,朱校長話鋒一轉,“威脅”道:“不過你們也給我記住了,要是拿了個第二名,獎金全部充公,一分都別想到手!劉偉鴻,你那個教研組長,也不用指望了!”

  朱建國知道奪冠的關鍵,在劉偉鴻身上,特意給他加了一記警鐘。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校長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不是全力以赴,是一定要贏。要是贏不了,我會氣死的!”

  朱校長哼哼著說道。

  劉偉鴻往籃球場另一邊乜了一眼,工貿學校隊的李校長也在做戰前動員,不過看上去,工貿學校隊的隊員們,好像不是那麼起勁,有點焉頭巴腦的。

  劉偉鴻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不知道李校長說了些什麼話,讓隊員們如此洩氣!

  這可是兵家大忌。

  但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好事,對手士氣不振,豈非正是他們的機會?不過,也有可能是李校長故布疑陣,想要忽悠農校隊。

  比賽正式開始,兩邊的啦啦隊都整齊地呼喊起來。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兩個學校都組織了陣容龐大的啦啦隊,各有上百人之多。分管教科文衛的副專員也到了,坐在看臺的正中位置。

  唐秋葉依舊拿著毛巾和茶水,和板凳隊員們坐在一起,眼睛只盯在劉偉鴻身上,臉頰漲得通紅,興奮無比。

  比賽一開始,農校隊就打得十分順暢,就像前不久在農校舉行的那場比賽一樣,一面倒。一上來,農校就連進了幾個球,將比分拉開一大截。

  劉偉鴻一直高度戒備,不知道對方到底埋伏了何種後手。甚至比賽之前,還有一種傳言,說工貿學校隊預備了一個身高體胖的大個子,打算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不惜嚴重犯規,直接將劉偉鴻撞倒,讓他和朱校長一樣,直接退出比賽。

  只要劉偉鴻一倒下,農校隊必定軍心大亂,便不足為慮了。

  雖然只是傳言,也不可不防。

  因為劉偉鴻確實在工貿學校隊的替補隊員之中,看到了那個身高體胖的大個子,那身板,估計至少比劉偉鴻重二三十斤,要是全力衝撞過來,劉偉鴻還真的不一定吃得消。

  不過那個胖大隊員,卻一直不曾上場。

  比賽結果毫無懸念,農校隊以十幾分的優勢奪冠,劉偉鴻一人獨得三十二分。

  比賽結束之後,李校長笑眯眯地上前,與朱校長握手,祝賀農校隊奪冠,沒有絲毫的不悅之處。朱校長一時之間,有點莫名其妙。

  望著李校長的笑臉,劉偉鴻忽然明白了。李校長這是知道自己就要做教委主任,特意給了朱建國一個面子,省得朱建國心中憋得太狠,總是不服。再說,領導就要有領導的風度,老是在這些小事上和下屬計較,那就沒意思了。

  果然深得上位者的真諦。

  劉偉鴻深感佩服。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32
第23章 驚濤駭浪(七)


籃球比賽結束,舉行了隆重的現場頒獎儀式。副專員親自給獲得冠軍的農校隊頒發了獎盃、獎狀和一個大大的紅包。擱在幾年前,這樣的友誼賽只發獎狀或者錦旗,不會有現金獎勵的。榮譽主要是精神層面的,一沾上錢就俗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嘛,全民下海,全民經商,中央都在大力提倡發展經濟,堂堂地區的籃球冠軍,不獎點錢,怎麼也說不過去。以後大家都沒幹勁了。

  “小夥子,球打得不錯,都有點專業運動員的架勢了,不錯不錯,繼續努力!”

  副專員似乎對劉偉鴻也很感興趣,握著他的手,笑呵呵地誇獎了幾句。

  朱校長便在旁邊介紹了一下劉偉鴻的基本情況,頗有讚譽之詞。不管怎麼說,劉偉鴻著實給他掙了面子,在領導面前美言一番,留下個好印象,也是該的。

  頒獎過後,朱校長安排啦啦隊員們先回去,自己帶著籃球隊員們,直赴青峰賓館。朱建國是個說話算數的人,答應了話,決不食言。

  其實在劉偉鴻看來,青峰賓館只是名氣大,真要說好吃,還不如五香飯店。不過朱校長興致勃勃,劉偉鴻自也不會去掃他的興。重生回到二十二歲,劉偉鴻發現自己的胃口也變了,變得和從前一樣的好。無論吃什麼,都津津有味。不像四十幾歲的時候,吃什麼都沒有胃口。

  這具年輕的軀體,需要大量的營養補充。

  朱校長雖然許諾請客,出手也並不大方,十幾個人圍著一張大桌子,點了十來個菜,不算很貴。

  “對不起啊,各位,學校經費緊張,不能敞開了吃,將就一下吧。”朱校長也覺得有點對不住人,紅著臉解釋了一句,又感歎地說道:“咱們農校窮啊,不能跟人家好單位比!”

  “校長,這就很好了……”

  大家便都開口“安慰”。

  “校長,你向上面爭取點經費嘛……你看人家工貿學校,就在城區,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憑什麼我們就窩在山旮旯裡頭,吃糠咽菜?”

  也有人不服氣,說怪話。

  “別提他們,氣死人!”

  朱校長似乎很不願意提到工貿學校這個話題,大手一揮,厭惡地說道。

  到底是工貿學校待遇好氣死人,還是李校長即將出任教委主任氣死人,那就不好說了,或許二者兼而有之。

  關於朱校長和李校長競爭教委主任之事,農校的多數教職員工都聽說過了。當然,小道消息大家也基本都清楚。便都很識趣,果然不再提起這茬。

  雖然菜肴不是十分豐盛,這頓飯還是吃得比較滿意,關鍵是得了冠軍,心情好,飯桌上氣氛就好。朱校長當場將那筆獎金分了,隊員們頓時歡呼起來。

  一共十二個隊員,朱校長的意思,是分作十三份,劉偉鴻作為隊長和組織者,得雙份。其他隊員也沒有意見。農校能夠奪冠,劉偉鴻占了一多半的功勞,多分一份完全應該。劉偉鴻自己,堅決拒絕了,不過也沒有將這份錢再均攤,而是奉給了朱校長。

  朱校長可是農校籃球隊的領隊,也算是籃球隊的一員。

  “偉鴻啊,心意我領了。這個可都是你們流血流汗掙來的,我什麼都沒幹,怎能分獎金呢?”

  朱校長哈哈一笑,推了開去。

  劉偉鴻笑道:“校長,你是領隊,沒有你的全力支持,我們再也能耐,也拿不到這個冠軍。領導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你要是不收這筆獎金,我們大夥心裡也不安啊!”

  “哈哈,偉鴻,你越來越油滑了啊。去年剛分到我們學校的時候,就跟個小姑娘似的,靦腆得很,一年不到,變得這樣油嘴滑舌了?”

  朱校長半開玩笑地說道。

  “校長,人都是會變的嘛。你要是不收,咱們大夥拿得也不踏實,怕你秋後算帳啊,是不是?”

  劉偉鴻似乎興致很高,索性調侃起朱校長來。

  朱校長哈哈大笑,說道:“好,既然這樣,那我收下……服務員,再加幾個菜……到時,多出來的,就用這筆獎金會賬……”

  餐桌上又是一片歡聲笑語。

  吃完飯,一行人興高采烈地走出青峰賓館。為了今天的比賽,朱校長特意租了兩台中巴車接送隊員和啦啦隊,一台中巴車就在賓館等著。

  朱建國這個正縣團級的校長,也只能坐一台二手的軍用吉普車。

  剛走出青峰賓館的餐廳,劉偉鴻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

  一名腰身筆挺的三十餘歲男子,快步走了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偉鴻,你好!”

  這名男子,劉偉鴻卻是認識的,乃是老爺子的副衛士長謝光榮。見到謝光榮,劉偉鴻的第一反應就是,莫非老爺子到青峰市了?

  自然,這個推論隨即被他自己否了。

  絕無可能。

  老爺子何等身份,豈能偷偷摸摸到基層來!

  就算是大伯,似乎也沒有可能。

  中組部副部長,那也是非同小可的。

  朱校長已經有了幾分酒意,瞥了一眼謝光榮,笑著問道:“偉鴻,來了朋友?”

  劉偉鴻很快回過神來,微笑答道:“是啊,校長,我老家的一個朋友,到這裡來出差的吧。謝哥,是不是出差?”

  謝光榮點了點頭,臉上不見絲毫笑意。

  他自來就是這麼個性子,不苟言笑。

  所有人,包括朱校長在內,心裡都覺得有點怪怪的,似乎這個首都來客身上,帶著一股十分特殊的氣息,令人情不自禁的有些畏懼。

  “校長,要不,你們先回吧,我和朋友說說話。”

  朱校長再次打量了一下謝光榮,點了點頭,走了。

  自始至終,謝光榮不曾拿正眼瞧過朱校長和其他人一眼,只是看著劉偉鴻,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劉偉鴻就會溜掉了。

  “謝哥,是不是我大哥來了?”

  待朱校長他們離去之後,劉偉鴻淡然問道。

  通常老爺子的副衛士長是不會輕易離開老爺子身邊的。劉成勝若是下地方公幹,自有保衛人員和秘書人員隨行,也不會動用老爺子的貼身衛士。那就只有可能是劉偉東到了。劉偉東本身只是一個副處級幹部,和謝光榮職務相當,是沒有資格配衛士的。不過作為老劉家明定的“接班人”,老爺子和大伯對劉偉東的安全均格外關注,劉偉東來青峰地區,派謝光榮陪同,很是合理。

  “是的,劉處長在三零二號房間等你,請跟我來吧。”

  謝光榮語調平淡,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老爺子的衛士長和副衛士長,都是和老劉家大有淵源的。謝光榮的父親,就曾是老爺子最忠心耿耿的老部下,隨著老爺子南征北戰多年。老爺子也從未將謝光榮當做外人。

  類似這種情形,四九城裡並不鮮見。

  很多老一輩革命元勳都喜歡用老部下的後代做衛士,第一是安全,第二也有栽培的意思。在身邊帶幾年,如果才堪大用,就放出去外任。

  所謂世家派系,就是這樣逐漸形成的。

  劉偉鴻輕輕搖了搖頭,隨著謝光榮向賓館主樓走去,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劉偉東、賀競強均被譽為最傑出的紅三代子弟,但兩人的性格完全不同。賀競強低調務實,凡事忍讓,城府甚深。劉偉東卻比較高調,喜歡講排場。就算此番前來青峰地區,是專程為了找劉偉鴻,也不自己出面,叫謝光榮“召喚”他,大哥和領導的架子,端得十足。

  這一點,倒是和大伯劉成勝一脈相承。若非如此,就算後來站錯了隊,別人也不至於趕盡殺絕,非要把老劉家徹底整垮。

  這個習慣,看來不是那麼好改了。

  當然了,以前的劉偉鴻,在大夥眼中,遠比劉偉東還要張揚得多。

  但紈絝的張揚和官員的張揚,是不能相提並論的。被認定是紈絝,別人就能容忍你的張揚,不會和你一般見識,沒的自**份。官員就不一樣了,官場有官場的規則。太高調太張揚的性格,會讓每個同僚都感到不安,難以接受。

  在劉偉鴻的記憶之中,有太多高調的官員出事了。

  青峰賓館的硬體設施很一般,但內部環境非常不錯,院子裡隨處可見合抱粗的大樹,枝繁葉茂,生機盎然,行走其中,令人胸懷大暢。

  雖然是地委招待所,青峰地區最高檔的賓館,也只有一棟主樓,五層樓,離餐廳所在位置不遠,步行一兩分鐘也就到了。

  走廊上鋪著厚厚的紅地毯,走在上面,寂靜無聲。

  三零二的房門是關著的。

  謝光榮走到門邊,敲了敲門,說道:“劉處,偉鴻到了。”

  “請進!”

  房間裡,傳來劉偉東威嚴的聲音。

  不過劉偉鴻總覺得,劉偉東有點故作威嚴了。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官員,就算職務已經到了副處級,那種威嚴的氣度,較之浸淫官場半輩子的中老年官員,還是有幾分差距的。

  就算在嫡親的堂兄弟面前,劉偉東也不打算放下架子,不要說出門迎接,甚至連房門都不願意事先打開來。

或許,劉偉東是想以這種方式,進一步鞏固自己在老劉家的核心地位吧。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33
  第24章 驚濤駭浪(八)


“大哥!”

  劉偉鴻走進房間,平靜地叫了一聲,並沒有咋見親人的驚喜之意。

  應該說,劉偉鴻很小的時候,劉偉東對他還是很友愛的。當時劉偉東的年紀也不大,尚未被世俗影響太多。加之那時正是大革命時期,老爺子受到衝擊,家裡的日子不大好過,一大家子人都緊密團結在一起,相互關心,相互愛護。

  艱苦的日子,總是更能激發人性中美好的一面。

  自從劉偉東大學畢業,步入官場之後,兄弟倆的交往就少了,感情自也日益疏遠。而且,那時劉偉東已經有了“競爭意識”,希望老劉家所有的力氣,都花在他一個人身上。雖然老爺子威望卓著,老劉家堪稱頂級豪門,資源也畢竟不是無限的。在基層剛起步的時候,還沒什麼,足夠分配。但劉偉東志不在此,他滿懷雄心壯志,力爭在政壇大放異彩。那麼,有限的資源,就要集中使用,多一個人來分,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幸好”劉偉鴻自己不爭氣,上了初中就開始露出叛逆的苗頭,到高中之後,更是明顯。幾年前的“離家出走”,更是被徹底打入另冊,劉偉東完全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料這個劉偉鴻,卻在此時忽然冒出來,把天捅了個窟窿。

  “偉鴻來了……請坐吧!”

  劉偉東笑著起身,習慣性地向劉偉鴻伸出右手,劉偉鴻笑了笑,和他搭了一下手。

  謝光榮給劉偉鴻沏了茶水。

  “偉鴻啊,籃球打得不錯,我剛看了你們的比賽,很精彩,是你一個人的表演賽啊。看來你當初的努力沒有白費,終於大放異彩了。”

  劉偉東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只是怎麼看都有點職業化,還帶著高高在上的意味。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小地方,沒有什麼職業球員。山中無老虎吧!”

  “呵呵,你學會謙虛了。好,好啊,有進步!”

  劉偉東嘴裡表揚著,卻不知不覺就用上了領導的口吻。撇開他們嫡親堂兄弟的關係不論,中央機關的一個副處長相對地區農校的一名教師,確實也算得是領導了。

  不過劉偉東看了籃球賽,證明他不是剛剛到,對劉偉鴻的行蹤也瞭若指掌。這也不奇怪。雖然眼下沒有行動電話,劉偉東此番前來青峰地區也是保密身份,但劉偉鴻有名有姓,有工作單位,要查到他的行蹤,毫不為難。

  劉偉東先看了籃球賽,不急著見面,等自己吃了飯,再叫謝光榮前來“召喚”。一念及此,劉偉鴻心裡不由有些膩歪。這人不能當官啊,一當官就變了性子。

  不過劉偉鴻接下來又覺得暗暗好笑,自己可不是下定決心要進入官場嗎?

  看來自己終有一天,也會變的,說不定變得和劉偉東一樣,甚至猶有過之。大環境會改變很多東西,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面對大哥的“表揚”,劉偉鴻笑了笑,沒吭聲。

  也確實不好說什麼。

  謝光榮給劉偉鴻沏了茶水,便走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劉偉東的神情,隨即變得嚴肅起來,雙眉緊鎖,似乎在考慮十分重大的問題。

  “大哥,是不是為那篇文章來的?”

  劉偉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待劉偉東開口,自己先就提起了話頭。

  “嗯。”

  劉偉東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意識到有些不妥。怎麼能讓劉偉鴻先問自己呢?談話的主動權可不能拱手相讓。劉偉東是那種極其要強的性格,加上這些年在體制內順風順水,早已養成了“萬事我做主”的習慣。

  “偉鴻,你實話跟我說,這篇文章,誰讓你寫的?”

  劉偉東開門見山地問道,雙眼直視著劉偉鴻,炯炯有神,甚至閃過一抹十分淩厲的神色。

  別人都以為這是劉成勝父子指使的,或者文章壓根就出自劉成勝父子之手,只是借助劉偉鴻使了個障眼法。但劉偉東明白,這絕不是老劉家的“集體決定”。不過有一點,劉成勝父子的意見和其他人是一致的,那就是劉偉鴻必定受人指使,他自己,絕對寫不出這樣的文章,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劉偉鴻再混蛋,畢竟是老劉家走出去的人,這點政治敏感性還是有的。但此人一貫沒有頭腦,被人忽悠犯下大錯,倒是極有可能。

  劉偉鴻也蹙起眉頭,有點不高興地說道:“大哥,為什麼這麼問?就不能是我自己寫的?”

  劉偉東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容,隨即隱斂,沉聲說道:“偉鴻,你聽著,現在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這件事情,已經演變成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我們劉家,被搞得十分被動。許多人以此大做文章。月華同志已經在中組部的會議上,不點名批評了我爸。老爺子對此事非常生氣。所以,你必須實話實話,這個非常重要。你不要一錯再錯!”

  “老爺子非常生氣?”

  劉偉鴻反問了一句,語調還是很平靜。

  “怎麼,你不相信嗎?”

  劉偉東的語氣益發不悅了。

  劉偉鴻不說話,但臉上的神情明明白白顯示了自己的“不相信”。

  劉偉東心裡打了一個突。

  非常生氣的人是有的,但不是老爺子,而是劉成勝。老爺子迄今沒有對此事有過任何明確的態度,甚至都很少提到,好像這個事情壓根就沒發生過。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情形。在這樣的大事情上頭,老爺子出乎意料的沉默了。劉偉東之所以抬出老爺子的招牌,只是為了壓一壓劉偉鴻。

  他很清楚,無論自己還是劉成勝,在這個堂弟眼中,其實並沒有太重的份量。倒不是說劉成勝不夠厲害,而是劉偉鴻太叛逆。

  但現在,劉偉鴻卻一下子就猜到了老爺子的真實態度。

  這讓劉偉東有些吃驚。

  劉偉鴻是怎麼猜到的?

  劉偉東可不相信劉偉鴻能夠將老爺子的脾性摸得這樣透徹。

  “不管怎麼樣,偉鴻,你應該明白,這個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完全上升到了政治事件的程度。一個應對不當,就會出大事。對你,對我們整個家族,都是很危險的。”

  劉偉東嚴肅地說道。

  “月華同志除了上回在中組部會議上不點名批評了大伯,還有沒有其他的動作?”

  劉偉鴻壓根就不去回答劉偉東的問題,反倒問起了月華同志的反應。

  “你什麼意思?”

  劉偉東怫然不悅,雙眉擰成了一個川字。

  劉偉鴻很認真地說道:“大哥,你這次來,不是為了審問我的吧?你是想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對不對?既然如此,我們兄弟之間,就必須坦誠相見。如果總是你在審問我,想要得到你自己需要的東西,你不覺得有些一廂情願嗎?沒有人指使我,寫這樣一篇文章,我也無須去向誰請教。”

  劉偉東呆住了。

  倒不是說劉偉鴻沒有頂撞過他,劉偉鴻經常幹這樣的事情,就連劉成家他也敢頂,更不用說劉偉東了。劉偉東吃驚的是劉偉鴻這話的邏輯性如此嚴謹,而且咄咄逼人的氣勢沒有絲毫的隱斂。劉偉鴻毫不客氣的將自己擺在了和他這個大哥完全對等的位置。

  一時之間,劉偉東產生了錯覺,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個老奸巨猾的政治對手打交道,而不是面對一個二十二歲都不到的堂兄弟。

  “偉鴻,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想要得到需要的東西?我要得到什麼?”

  劉偉東有點惱羞成怒,語調益發的嚴厲起來。

  劉偉鴻又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剛剛打完球賽,吃完飯,他確實是有點口渴了。

  “李開懷他們想要從我嘴裡得到老劉家指使的證據,你和大伯,剛好相反,想要得到我被其他人指使的證據,是這樣吧?”

  “李開懷?”劉偉東大吃一驚,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劉偉鴻,急急問道:“李開懷來找過你了?什麼時候?”

  “就在前兩天!”

  “糟糕!”劉偉東有些失態了,急急問道:“你怎麼說的?”

  “我告訴他,這篇文章是我自己寫的,自己交到中宣部去的。當然,他也提到大伯,說大伯的理論水準很高,問我是不是受了大伯的影響……”

  劉偉鴻很平靜地說道。

  劉偉東深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地盯著劉偉鴻,聲音都變了調:“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是這樣,我確實拜讀過大伯的很多理論文章。”

  “你……”

  劉偉東伸出右手,指著劉偉鴻,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你知不知道,李開懷是什麼身份?”

  “知道!”

  劉偉鴻笑了笑。

  “雖然他出示的是中組部的證件,但我知道他是最高首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據說與老賀家的關係也挺好的。”

  劉偉東雙眼大瞪,完全氣結!

  這人,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說他真糊塗,他不但知道李開懷的身份,甚至還知道李開懷與老賀家關係不一般;說他假糊塗,他卻在李開懷面前承認自己受了劉成勝的影響。

  “我明白了,劉偉鴻,你是在報復我們!你恨我,恨我爸,恨我們老劉家的每一個人,是不是?”

  劉偉東盯著劉偉鴻,看了好一陣,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語氣冰冷。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35
第25章 驚濤駭浪(九)


  劉偉鴻就笑了。是那種很平常的笑容,既不表示歡愉,也絕不帶半點譏諷之意,就是一個十分正常的表情,或許是一種禮貌。

  “大哥,我想有件事情你一定忘記了,老劉家不是你一個人的,是我們大家的,我也姓劉。”

  劉偉鴻的語氣平靜而堅定。

  其實劉偉東的失態只是瞬間之事,他實在是氣糊塗了,而且也不將劉偉鴻當做一個平等的對象,既不是平等的敵手,也不是地位相當的朋友,就是老劉家一個不爭氣的紈絝。所以有那麼一瞬間,他撕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本來面目。

  劉偉鴻出人意料的鎮定,讓劉偉東冷靜下來。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能被劉偉鴻比了下去。

  哪怕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怕被傳揚出去。這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而是一種心理上的問題,他必須在劉偉鴻面前保持他的優越感,保持他老劉家接班人的尊嚴。

  劉偉東沒有急於說話。他知道,必須重新評估面前這位堂弟了。劉偉鴻的表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如果急急忙忙說話,無論是生氣還是語重心長地教育,都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劉偉東拿起桌面上的黃熊貓來,抽出一支點上。

  劉偉鴻笑了笑,也拿了一支叼在嘴上,劉偉東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反倒主動給他點了火,臉上還露出了一絲笑容。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即緩和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他倆是嫡親的堂兄弟,同一個爺爺,同一個奶奶。

  “偉鴻,這段時間,你不在首都,你不知道,局勢已經何等的嚴重了……”

  抽了幾口煙,劉偉東緩緩說道,語氣很是誠摯。至少聽上去是這樣。

  “我知道。”

  劉偉鴻淡淡地答道,抽得有滋有味。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抽過這種特供的黃熊貓了,味道就是不一樣。

  “你知道?還有人和你通過消息嗎?”

  劉偉東反問道。

  劉偉鴻答道:“這個不需要有人和我通消息,只要分析一下就明白了。那篇文章,本來就比較敏感,肯定會惹得月華同志不高興。而且,李開懷親自到青峰地區,現在又是你來了……這些都足以說明問題!”

  劉偉東瞥了他一眼,心裡的詫異越來越重。如果說,上次劉偉鴻回家給老爺子祝壽,那個轉變還沒怎麼讓劉偉東放在心上,如今卻不能不引起重視了。這樣的話,不是誰都能脫口而出的。劉偉鴻的表現,完全像是一個老于官場的高手。

  問題是,劉偉鴻這樣的變化,從何而來?

  不過,現在不是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是啊,你分析得沒錯,這個事情,月華同志確實非常生氣。你可能不明白,這不僅僅是思想領域一個簡單的爭論,而是一種態度。越是領導同志,越是在意這個態度的問題。”

  劉偉東逐漸恢復了正常的思維,又開始在語氣中表露那種高高在上的意味。

  “老賀家什麼反應?”

  劉偉鴻不動聲色地問道,倒也並沒有打算刻意去打擊劉偉東的自信。每個人的性格都不相同,劉偉東是這種性格,強行去改變是不可取的。賀競強的低調是一種向上的手段,劉偉東的傲氣,未嘗不是手段。每一種性格,都有欣賞的人,也有發展的空間。

  “老賀家?”

  劉偉東冷笑了一聲。

  “他們當然是推波助瀾了。這個事情,原本就是他們一手策劃的,自然是希望鬧得越大越好。老賀家已經在組織人手,準備反駁你的觀點。連社科院和中央政研室的幾位老夫子都準備出手了。”

  說這話的時候,劉偉東不斷地望向劉偉鴻。

  他到現在也還是認為,劉偉鴻是受了老賀家的指使。他不相信劉偉鴻真能寫出這樣高水準的理論文章,更不相信劉偉鴻會想到要在《號角》上發表這篇文章。

  這不是一個紈絝,或者說不是一個鄉下農校老師應該有的思維和行事方式。

  劉偉鴻雙眉一揚,問道:“這個消息確切嗎?”

  劉偉東“哼”了一聲,想了想,還是說道:“當初賀競強把你這篇文章在《號角》上發出來,只怕就想好了這招後手!”

  “這麼說,這是老賀家自己的主意,不是月華同志的意見?”

  劉偉鴻絲毫也不在意劉偉東的嘲諷,緊著問了一句。

  “分得清嗎?誰的意見不重要,關鍵是月華同志是怎麼想的。”

  劉偉鴻就笑了,夾雜著一點點得意的神情。

  這種得意刺激到劉偉東了,心裡的火苗又呼呼的竄了上來。你小子把事情搞得如此糟糕,竟然還這樣得意?劉偉東不大相信劉偉鴻是故意要報復老劉家,雖然他剛才這樣說了,也只是氣頭上的話。如同劉偉鴻所言,他也姓劉,與老劉家並未結下不可解的“死仇”。但毫無疑問,劉偉鴻是被老賀家忽悠利用了,成了人家手裡的一杆槍。

  但是劉偉鴻又是怎樣被人家利用的呢?老賀家與老劉家不對路,這個劉偉鴻也是清楚的,他怎能當真那樣沒腦子?

  這中間,一定還有一根線,一根看不見的線!

  莫非是**裳?

  劉偉鴻在紈絝聚會上打了賀為強,這個事情,沒多久劉偉東就知道了。他們不參加這樣的聚會,但不代表著他們完全不關心這些事情。不管怎麼說,這些紈絝不是一般的紈絝,都是位高權重的世家後代。紈絝之間鬧些小彆扭無傷大雅,但要是鬧大了,也有可能影響到世家豪門之間的關係。

  據說劉偉鴻與賀為強打架,就是為了**裳。

  而**裳是賀競強的未婚妻,這一點是大家都知道的。

  劉成勝曾經也有過這個想法,想要與老雲家結親,把**裳娶回來給劉偉東做妻子。但劉偉東自己不願意,他看上了另外一個世家女子。

  劉成勝也不勉強。婚姻的事情勉強不來的。

  **裳既然是賀競強的未婚妻,就有了幫著老賀家的動機。而**裳與劉偉鴻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交情,劉偉東也很清楚。如果**裳幫著賀競強忽悠劉偉鴻,劉偉鴻百分之百上鉤!

  “這麼說,老賀家想要重新站隊?”

  劉偉鴻忽然問道。

  這句話令得劉偉東渾身一震,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今天是怎麼啦?

  劉偉鴻總是從很高的層次看問題,而自己卻陷入了“瑣事”之中,完全顛倒過來了。談話的主動權,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易手了。這個可不好,劉偉東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情形。

  “重新站隊倒是不至於,但是賀太平與賀競強也許真有這個想法,至少可以向月華同志表示一種態度……”

  一時之間,扳不回談話的主動權,劉偉東便順著劉偉鴻的思路回答了一句。

  劉偉鴻臉上又浮現起笑容,得意之色更加明顯了。

  “偉鴻,你實話實說,這個事情,到底是不是賀競強在後面搗鬼?”

  劉偉東徑直問道,原本想要提一下**裳的,最終決定還是不要刺激劉偉鴻的好。萬一劉偉鴻覺得自己上了一個女人的當,面子上掛不住,拂袖而去,事情就比較糟糕了。

  劉偉鴻笑了笑,避開了這個問題,反問道:“大哥,你想要我怎麼做?”

  劉偉東沉吟起來,良久才說道:“這個事情還真是難辦。我爸和二叔的意思,是想要你回去一趟,當面向老爺子說明白,老賀家到底是怎樣陷害你的!”

  劉偉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緩緩說道:“大哥,你覺得這樣有用嗎?”

  “偉鴻,你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算我說了,是老賀家指使我做的,你認為有用嗎?誰會相信?月華同志會相信?有些事情,影響一旦造成了,就再也難以挽回來。”

  劉偉東又被氣著了,冷冷說道:“原來一切後果你都很清楚嘛,那你當初為什麼那麼糊塗?”

  “我糊塗?”

  劉偉鴻又搖了搖頭。

  “大哥,你仔細想一想吧,為什麼到現在,老爺子都沒有表態?恐怕不止咱家老爺子,所有的老爺子,包括最高首長和董老,都保持沉默了吧?”

  劉偉東頓時怔住了。

  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們也曾經想過,但沒有得出個合理的結論。

  老爺子們的態度,當真出乎意料。

  他們想不透,不代表著老爺子們心中沒有想法。

  “那你的意思是……”

  劉偉東沉吟著,語氣之中甚至帶了一點迷惘。

  難道這樣的問題,劉偉鴻也能有自己的思路?

  “大哥,很多事情,不能只看眼前,要往前面看。現在看上去十分正確的東西,也許要不了多久,就證明是錯誤的。實話說吧,思想領域的問題,或者說路線的問題,到底誰說了算?”

  “你是說,最高首長……”

  劉偉東驚疑不定,臉色也變得很是緊張。

  “老爺子現在還不表態,最高首長也不表態,這中間到底是為什麼,需要好好想一想。”

劉偉鴻又點起一支黃熊貓,不徐不疾地說道,看上去,似乎成竹在胸。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36
  第26章 官太小,看不上!


 劉偉東回去之後,忽然變得風平浪靜了,再也沒有人來找過劉偉鴻,甚至連電話都沒有一個。劉偉鴻只在稍後的報紙上看到了幾篇駁斥的文章。

  如同劉偉東所言,駁斥他的,都是全國著名的理論家,社科院與中央政研室的老夫子。駁斥的文章,也發在全國著名的大報之上,影響力之大,甚至還要勝過《號角》。

  但是到此為止了。

  五月中旬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駁斥的文章見諸報端。

  劉偉鴻很清楚,並不是這件事情平息了,而是因為,更加重大的事情發生了。全國都進入了一種比較緊張的氛圍。

  劉偉鴻這裡,反倒清靜了。

  劉偉東回首都不久,劉偉鴻收到了來自江口市的信函。

  是季小川寄來的。

  他家老子上個月月底從國家部委外放,擔任了江口市副市長,不入常委的。季小川的老子季瑞林相對而言十分年輕,剛剛四十出頭,以前在國家部委擔任司局級幹部。老季家與老劉家的關係,一貫是很不錯的,季瑞林和劉成家還曾經是戰友,當然劉成家入伍比季瑞林早,兩人在一個部隊,劉成家很關照季瑞林。而季小川,打小就是劉偉鴻的跟屁蟲。

  劉偉鴻吩咐他到了江口市之後,給自己寫信,季小川自然不敢忘記,剛在江口市安頓下來,便趕緊的給他寫了這封信。

  看得出來,季小川有幾分驚喜。原來江口市並不如他所想像的那樣,是一個小漁村,而是一個現代化程度比較高的大都市了,至少是有了大都市的雛形。季小川在首都呆久了,總覺得全國所有其他城市都是鄉下。如今江口市的情形出人意料,他小孩心性,自然就高興了。

  季小川告訴劉偉鴻,他已經征得他父母的同意,就報考華南大學,不回首都上學了,不出意外的話,下半年就會去華南大學上課。

  季小川的成績還是可以的,加上有這樣的厚實的背景,上華南大學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看來季瑞林考慮到自己一旦外放,可能要在地方上工作好些年頭,兒子就近上大學也好,省得掛念。江口市與華南大學的所在地南方市,也不過是兩百來公里的路程,一兩個小時就能往返。

  關鍵是季瑞林有點不大放心這個兒子,調皮搗蛋,要是單獨留在首都,沒有父母管束,天知道他會闖出什麼禍來。

  劉偉鴻隨即給季小川寫了一封信,叫他接下來的一兩個月,乖乖在家裡呆著,千萬別去湊熱鬧。有些熱鬧能湊,有些熱鬧是萬萬不能湊的。敏感時期,若是沾上了,就算他是老季家的嫡系子弟,到時也脫不了關係。

  同樣的信,劉偉鴻還寫了好幾封,都是給他那幫子“發小”的,這些傢伙,大都還在上大學,可不要一個衝動,就湊熱鬧去了。

  寄完這些信,劉偉鴻長長舒了口氣,似乎完成了一件十分重要的工作,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接下來,他確實就用不著做什麼了,只需要靜靜地等待。

  這一天,學校辦公室打了電話過來,讓劉偉鴻去校長辦公室,朱校長要找他談話。劉偉鴻笑了笑,沒有急著去辦公室,而是回了一趟宿舍,拿了兩包黃熊貓揣在口袋裡。

  這兩包黃熊貓,是劉偉鴻硬從劉偉東那裡“克扣”下來的。這是專供副國級以上領導幹部的香煙,老爺子有供應,但老爺子年紀大了,抽煙量保健醫生控制得很嚴,就便宜了劉偉東。至於劉成勝,雖然職務沒有到那個坎上,卻自有來路,無須到老爺子這裡揩油。

  劉偉鴻上輩子煙癮不小,重生之後,也沒有戒斷,不過抽得不多。

  他知道朱校長要找他談什麼。

  農校的辦公樓,是新建的,比較氣派,可以說是這附近方圓二十裡之內最氣派的大樓了,一共四層,鋼筋水泥建築,新嶄嶄的,威風得緊。

  來到朱校長辦公室,劉偉鴻氣定神閑,並未一溜小跑。

  “哈哈,偉鴻來了,來來,過來坐!”

  朱建國打著哈哈,招呼劉偉鴻,卻沒有站起身來,就這麼坐在椅子裡,很是隨意。領導都是這樣的,越是在領導心目中親近的人,領導越是不跟你講客氣。

  朱建國年紀比劉偉鴻大了一倍都不止,這麼做很是正常。

  朱建國的辦公室比較寬敞,當然只是一間,並沒有和後世的領導辦公室一樣,搞成個套房。

  “校長,給你抽個新鮮!”

  劉偉鴻走到朱建國辦公桌前,也不客氣,一屁股在椅子裡坐了,從兜裡拿出那兩包黃熊貓,放到朱建國面前。

  劉偉鴻這倒不是傲氣,而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朱建國有部隊經歷,身上還保留著當過兵的痕跡,不是那種老奸巨猾的性格,喜歡個性開朗的人。

  “什麼好東西?”

  朱建國立即就被那兩包黃熊貓吸引住了。

  “黃熊貓,特供煙。專門供應中央大首長的,上回我那個朋友過來,給我帶了兩包,他有點門路。”

  劉偉鴻隨口解釋道,神態和語氣都很是隨意。

  “啊呀,這個可真是好東西……呵呵,我不能都拿了,拿一包嘗嘗鮮吧。”

  朱建國笑起來,很驚奇地拿起一包煙,仔細打量著,嘴裡嘖嘖有聲。

  “校長,你都拿去吧。你也知道,我抽煙就是抽著好玩的,這麼好的煙,我抽就浪費了。”

  見劉偉鴻說得誠摯,朱建國也就不再客氣,笑呵呵地將兩包煙都收了起來,很寶貝的樣子,隨即說道:“偉鴻啊,今天請你來,算是組織上正式找你談話吧。我之前就答應過你,只要你拿了籃球比賽的冠軍,動物組的組長,就是你的。我老朱說話算話,決不食言。明天就讓教務處公佈這個任命。”

  “謝謝校長!”

  劉偉鴻微笑著說道。

  朱建國馬上就看出不對來,雙眉一蹙,問道:“怎麼,偉鴻,你好像不樂意啊?”

  “校長,不是不樂意。我個人的想法呢,這個教研組長,還是請老梁來當吧。他年紀大,資格老,經驗也豐富,他做這個教研組長更合適。”

  劉偉鴻也不多所猶豫,徑直將自己的意見說了。

  朱建國便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他來:“哈呀,小劉啊,我還真是沒看出來啊,你小子風格還蠻高。”

  劉偉鴻笑道:“我本來風格就高。”

  “嘿嘿,你別跟我胡說八道。說吧,是不是嫌這個教研組長太小了,不想當?”

  朱建國可也不是那麼好蒙的,雖然臉上還帶著笑,眼神卻有點嚴肅起來。儘管只是一個小小的教研組長,算不得是個什麼官,但也代表著組織上對你劉偉鴻的信任和栽培,你就這麼看不上眼?

  年輕人,眼界太高了不好呢,還得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來。

  “校長,問你個事。”

  劉偉鴻掏出煙來,敬給朱建國一支。

  朱建國接過去,劉偉鴻給他點上了,朱建國抽了兩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說道:“好啊,今天全顛倒了,到底是組織找你談話,還是你找組織談話?你還有問題啊?”

  劉偉鴻笑著說道:“校長,要是你去當教委主任,你打不打算帶我過去?”

  朱建國的臉色馬上就變得不好看了。

  前不久地區已經宣佈任命,工貿學校老李如願以償坐上了地區教委主任的寶座,這個事情是老朱的一塊心病,劉偉鴻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校長,你也別生氣,我這裡有個想法,向你彙報彙報,你要是覺得沒道理,儘管批評!”

  劉偉鴻絲毫也不怯場,繼續微笑著說道。

  “好,你說,我聽著。”

  “校長,要我說,這個教委主任,咱還真的看不上眼……”

  劉偉鴻一開口,便語出驚人。

  朱建國頓時瞪大了眼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點著劉偉鴻的鼻子,笑駡道:“好啊,你口氣不小。怎麼,教委主任你還看不上眼,你想當什麼?專員還是書記?”

  “專員書記,咱不敢想。可是,以你朱校長的資歷,水準和為人,撈個什麼農業局長、縣長之類的官,我看沒什麼大問題。”

  “嘿嘿,原來你是專程來安慰我了?小劉啊,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我也不是真的看上了這個教委主任,就是輸給老李,心裡有點生氣。憑什麼啊?他憑什麼跑到我前頭去了?”

  朱校長嘴裡說不用劉偉鴻安慰,一提到這個事情,卻還是忍不住氣呼呼的,臉色也黑了幾分。此事著實成了朱校長的一塊心病。

  劉偉鴻就笑了,看了看朱校長面前的茶杯,便起身去給他續滿了茶水,也老實不客氣,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繼續在朱校長辦公桌對面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

  “校長,我聽說,李校長搭上了地委蔡書記的線,是不是這樣的?”

  “小劉,這些事情,你聽誰說的?”

  朱校長很警惕地看了劉偉鴻一眼,認真地問道,臉上也帶了一點點好奇之意。

  這個年輕人,還真是不一般呢。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38
第27章 軍師


  “這事吧,學校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至少是所有老師都知道了。當時大家都說你要走,心裡頭很著急。你對大家好,大家都記著。這要是走了,換一個新校長過來,誰知道怎麼樣呢?肯定不如你。”

  劉偉鴻隨口說道,拍馬屁不著痕跡。

  真正的馬屁高手,不是將拍馬屁的話說出口來,而是創造一種濃厚的“馬屁氛圍”,讓被拍者不知不覺間就跟著你的思路去想問題了。

  這需要很高的技巧。

  劉偉鴻尚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不過用來對付朱建國這樣性格比較直爽的上級,那是綽綽有餘。

  不以惡小而為之,不以善小而不為。

  老祖宗教導的這句話,用在官場上其實也是一樣的靈驗。不要以為拍馬屁一定要對大官,關鍵要看對方和自己,都處在一個什麼位置之上。

  劉偉鴻若不想借助家族的力量,迅速在基層紮穩腳跟,眼前的朱校長,就是他第一個“投資”的對象!

  因為他知道朱校長以後要主政一縣的。

  果然,朱校長對劉偉鴻的馬屁輕輕受落,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實在的,我老朱別的不敢誇口,對同事們可是真心誠意,想要為大夥辦點實事。”

  “這就是啊。所以大家都很矛盾。像你這樣關心大家的校長,大家都不願意看著你走。可是又盼著你能升官,好人有好報。”

  劉偉鴻繼續發揮。

  “嘿嘿,偉鴻啊,多謝你給我說這些,得到同志們的肯定,我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朱校長咧開大嘴笑了。

  從他對劉偉鴻的稱呼之中,能夠看得出來,他對劉偉鴻的印象是越來越好了。劉偉鴻拒絕當教研組長,反倒變成了小事一樁。

  別人對他說這些話,朱校長不一定能完全聽進去,但劉偉鴻年輕,看上去說的都是真話。

  “校長,咱們分析一下吧。你是陸專員的大學同學,陸專員肯定是向著你的。但是咱們青峰地區的事情,尤其是幹部使用,還得是蔡書記說了算。老李就是看中了這一條,所以才能搶在你前面,做了教委主任。實話實說,校長,你輸給他不算冤。因為就算你事先知道了老李的打算,你也阻止不了他。你也不能走蔡書記那條線。”

  劉偉鴻循序漸進,一點一點將事情在朱建國面前展開來。

  也許朱建國能想到這一層,也許想不到,但都不要緊。關鍵是他劉偉鴻必須把這些話在朱建國面前說出來。單單靠籃球打得好,是不夠的。

  “為什麼?”

  朱建國盯著劉偉鴻,目光爍爍,完全被劉偉鴻的話題吸引住了。他敗給老李,心裡頭早已將這事轉悠了無數次,也得出了結論,但他還是想聽聽劉偉鴻的意見。

  劉偉鴻笑了笑,說道:“因為你是陸專員的同學。”

  是啊,因為他是陸專員的同學,所以不能去走蔡書記的路子。不然,先就得罪了陸專員。到時候,蔡書記的線沒搭上,現成的同學也疏遠了,兩頭都不靠。

  “所以,不是你輸給了李校長,是陸專員輸給了蔡書記!”

  劉偉鴻下了結論。

  “哎呀,這也是沒辦法啊。誰叫大勇資歷淺呢,他是蔡書記的老部下,這種事情,是不能和蔡書記爭的……”

  朱校長歎了口氣,深有同感。

  劉偉鴻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從老朱這句感慨之中,他最少聽明白了兩件事。第一件,朱建國確實和陸大勇關係很好,剛才那句“大勇”是脫口而出,沒有經過掩飾。第二個,那就是朱建國還沒有完全融入官場。否則,這樣的話是絕不會在他面前說出來的。

  他劉偉鴻暫時還算不上是朱建國的親信。

  這是個好事,越是這樣,朱建國越是需要一個“軍師”。

  沒有時光倒流,劉偉鴻自然不夠資格做這樣的軍師,但現在一切都變了。他不但有先知先覺,還多出二十年的人生閱歷。這兩樣,都是很了不得的資本。

  “偉鴻,你還有什麼想法,說,接著說,咱們今天好好聊聊!”

  朱建國饒有興趣地望著劉偉鴻,催促道。

  這個年輕人,當真與眾不同,是個好苗子。

  “其實,這也未必就是壞事。這個事情,陸專員心裡是有點歉疚的,覺得對不起老同學。呵呵,只要他有這個想法就好……校長,你應該聽說過了,咱們青峰地區,馬上就要拆開來了,是不是?”

  劉偉鴻繼續不徐不疾地說道。

  這也是青峰地區的一件大事。省裡不久前傳出了風聲,打算要將青峰地區一拆為二,再從附近的峽口地區劃出兩三個縣來,成立一個新的地區。

  劉偉鴻很清楚,這個不是空穴來風,在他的上輩子,新的浩陽地區就是在不久之後成立的。而浩陽地區的新書記,就是陸大勇。

  “咦,這樣的事情你也聽說了?”朱校長更加來勁了,說道:“沒錯,是有這麼個傳聞,說是省裡打算將兩個地區盛產煤炭和其他礦產的幾個縣,集中起來,成立一個新的地區,專門統管這些礦產資源,作為省裡的資源基地,統一管理。”

  “這就對了。新的地區成立,就要重新組建幾套完整的班子,地委、行署、人大、政協四大家,所有的直屬機構,一個都不能少。呵呵,校長,你說,這需要多少幹部去補充?光是正縣處級的一把手,怕就要好幾十個吧!”

  朱建國笑了起來:“偉鴻啊,你還真是不簡單啊,年紀輕輕,分析起這些事情來,竟然條條是道!”

  劉偉鴻笑道:“校長,我這也是班門弄斧。我以前在首都讀的的高中,很多同學現在還留在首都讀書,上班,我也經常聽他們說起這些政治上的事情,一來二往的,多少也懂得一點了。”

  “不止一點,不止一點……”

  朱校長連聲說道。

  “新的地區是以青峰地區分出去的幾個縣為主的,原則上,新地區的主要領導,應該從青峰地區調過去。蔡書記肯定不會動了,他年齡也快到線了,這個時候不會願意跑到新地區去的,工作任務太重,他的身體也未必吃得消。所以,陸專員是最有可能調過去做一把手的。陸專員年輕,有文憑,精力充沛,幹勁十足,他調過去做新地區的一把手,最為合適,新地區能夠很快就運作起來。我想省裡的領導,也一定會從有利於工作開展的角度考慮這個問題的。”

  劉偉鴻很認真地說道。

  朱建國就朝他伸出了大拇指。

  確實,前不久他和陸大勇在一起喝酒,陸大勇也是這麼分析的。只是話沒有說得如此透徹。畢竟陸大勇和劉偉鴻的身份地位不一樣,又是說到了陸大勇自己,自然要注意一下措辭。但意思卻是明明白白,和劉偉鴻分析的基本一致。

  朱建國暗暗吃驚。

  陸大勇能分析出這些,那是毫不奇怪。終歸人家行署專員的身份擺在那呢,不是玩的。但劉偉鴻不過二十歲出頭,剛從學校畢業不足一年,竟然也有這樣的見識,可了不起。

  “所以說吧,這個教委主任的位置,您還真看不上眼。別看李校長現在風光,等蔡書記退休了,新書記上任,還不知道他怎樣呢。你要是跟著陸專員去了新的地區,呵呵,至少三五年之內,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劉偉鴻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朱建國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是這樣,他與陸大勇年歲相當,陸大勇退休的時候,他也退休了。因此只要陸大勇不倒臺,他就沒有憂慮,只要和陸大勇搞好關係就行了。

  “不錯,不錯!偉鴻,想不到你還是文武雙全啊,咱們農校,竟然有你這樣的千里馬,了不起!”

  朱建國再次伸出了大拇指。

  劉偉鴻謙虛地說道:“校長,我這也是胡亂猜的,做不得准。你是長輩,平時對我又那麼關心,我就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錯了,你千萬不要見怪。”

  這個謙虛也是必要的,不加上這麼一句,人家朱校長就要說他驕傲自滿了。進言前要高調,進言後要謙虛,這個道理,劉偉鴻很明白。

  “很不錯,很不錯……”

  “校長,那個教研組長,就請老梁當吧。我還年輕,不好這樣高調。而且,萬一哪天您高升了,新來的校長怎麼樣,還得兩說呢,可不見得也會像您這樣對我關心!”

  劉偉鴻笑著說道。

  “不要緊,偉鴻啊,不要擔心。”

  朱校長大手一揮,很不在意地說道。

  “這個教研組長,還是你去當!真要是哪一天,我離開了,只要不是退休,我去到哪裡都會帶上你的,你可以放心,我老朱說話算話!”

  朱校長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是誠懇。

  劉偉鴻就笑起來。

  “謝謝校長!”

  是不是當教研組長,劉偉鴻不在乎。他今天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了。今後的路應該怎麼走,他也大致有了個規劃。

  現在就看首都那邊,是個什麼結果了。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39
第28章 風雲變幻


  時間進入六月份,學校的氣氛變得十分緊張。尤其是學校的領導們,整天一個個板著臉,神情嚴肅。

  劉偉鴻照例上課,業餘時間看書,打籃球,給唐秋葉說故事,看上去十分的鎮靜。其實心裡翻江倒海。上輩子曾經經歷過的那場巨大的政治風暴,重演了。

  老劉家的命運,是不是能改變,就看這一下了。

  能做的,他都做了。

  如今只能等結果。

  這一天,劉偉鴻打算組織農校的學生到配種站去看配種。學農的,都要看這個,不論男女。不知道配種是怎麼回事,能叫農校學生?

  劉偉鴻年紀輕輕,就被任命為動物學教研組長,在學校裡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有史以來,農校就不曾出過這麼年輕的教研組長。有人說,這都是沾了籃球的光。看來有一技之長,就是有好處。

  只有唐秋葉興高采烈。

  在她看來,這就叫本事。說劉偉鴻怪話的那些人,都是嫉妒。

  你們有能耐,怎麼沒見你們得冠軍?怎麼沒見你們當上教研組長?

  劉偉鴻不是很在意這些怪話。上輩子,他在農科院,什麼沒見過?機關裡頭的複雜程度,遠不是農業學校能比的,經歷過那樣的環境,農校這點怪話,簡直可以當做歌聲來聽了。

  不過在動物組,倒是沒什麼人說怪話。

  劉偉鴻的理論基礎,就是扎實,硬邦邦的。這可不是楚南農大四年能學出來的,劉偉鴻在楚南省農科院呆了那麼多年,憑本事評上的副研究員。

  回到二十二年前,鼓搗個破農校的教研組,算個什麼事?

  加上劉偉鴻很會為人處事,待人彬彬有禮,很快就在教研組樹立起了威望,那些四五十歲的老教師,都對他很客氣。

  農校沒有大客車,只有一台吉普車,是朱校長和其他幾位校領導的專車。劉偉鴻帶學生去配種站,只能坐公共汽車,而且要事先向計財科申請經費。凡是要錢的報告,不管多少錢,都得經過朱校長批。農業學校可不是什麼有錢的單位,經費是很緊張的。

  朱校長見了這個報告,眉頭一蹙,一個電話打了過去,叫劉偉鴻馬上去他辦公室一趟。

  劉偉鴻有點摸不著頭腦,帶著幾分疑惑去了校長辦公室。難道去看個配種,還有問題?

  “偉鴻啊,來,坐!”

  朱校長對他還是十分熱情,笑呵呵地打招呼。

  劉偉鴻走過去,徑直在朱校長辦公桌對面落座,順手敬給朱校長一支煙。當然不可能是黃熊貓,但也是好煙。他知道朱校長煙癮大。朱校長隨手接了過去,劉偉鴻又給他點上了火。整個“流程”十分順暢,似乎在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

  劉偉鴻深知,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你是不是能走進領導心裡,成為領導的心腹,從這些小動作之中就能判斷出來。大事情,往往領導會很謹慎,在公開場合,都要講究個形象,也就是戴上了假面具。唯獨在這些日常生活之中,領導的面具偶爾會摘下來。不管怎麼樣,領導也是人,也有正常人的習慣和需要,整天這樣板著,累!

  朱校長抽著煙,隨手拿起了那個報告,說道:“偉鴻,看配種的事,緩一緩,不急!”

  “為什麼?”

  劉偉鴻有些奇怪。

  朱校長瞥了他一眼,說道:“虧你還是首都人,不看新聞的?眼下,這種集體活動,都得停下來。”

  劉偉鴻恍然大悟,不由暗暗責備自己的遲鈍。

  這是怎麼了?

  自己不是一天到晚在關注著京城的局勢嗎?怎麼到了自己眼皮底下了,反倒失去了警惕性?說起來也不奇怪,這些天劉偉鴻的腦海裡,翻騰著的都是最高層的風雲變幻,猜測著自己那篇文章,到底在關鍵時刻是不是能夠管用。青峰地區一直風平浪靜,他便有些麻痹大意了。

  朱建國儘管沒有先知先覺,不清楚高層的變化,卻有著基層幹部對政治天生的敏感性。從一件小事上就能體現出來。

  劉偉鴻忽然覺得,自己儘管出身於政治世家,有著先知二十年的巨大優勢,卻不見得就懂了基層政治的操作手法。看來這一課還得下苦功補上。他再有背景,老劉家再給他多大的支持,這些基層的經驗,那也是教不了的,得靠他自己一點一點去摸索。

  而基層這一關,官場上任何一位有所作為的大人物,都跳不過去,必須要經歷的。

  “校長言之有理,是我疏忽了。”

  劉偉鴻欠了欠身子,很恭謹地說道。

  朱建國點了點頭,對劉偉鴻的表現很滿意。這個年輕人,有才華,有文憑,關鍵是一點就透,還謙虛謹慎,沒有一點驕傲之氣。

  在這個日漸浮躁的世界,這一點十分難得了。

  是個可造之材!

  “偉鴻啊,這段時間,和你首都的那些同學通過電話嗎?”

  朱校長像是很隨意地問道,臉上卻閃過一抹好奇的神色。局勢如此撲朔迷離,朱校長也想得到一點“小道消息”。

  劉偉鴻搖了搖頭,說道:“校長,電話是通過,但他們什麼都不敢說。他們對我講,我這個時候在鄉下,是最安全的。多的讓我不要亂問!”

  朱校長倏然而驚,連連點頭。

  劉偉鴻的同學讓劉偉鴻不要亂問,他朱建國就能亂問了?那種檯面上,他朱建國這個縣團級幹部,和普通老百姓全無分別。甚至還不如。最少普通老百姓就不會被關注。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隨便打聽的好。剛剛教導過劉偉鴻,轉眼之間,自己也犯同樣的錯誤。

  劉偉鴻會不會是故意這樣說的,給自己提個醒?

  朱校長又瞥了劉偉鴻幾眼,心中對這個年輕人益發的產生了神秘的感覺。

  ……

  不久之後,農業學校宣佈提前放暑假,讓學生們都回家去幫助家裡幹些農活。不但農業學校是這樣,工貿學校、衛校等中等專業學校都提前放假了。

  劉偉鴻和唐秋葉留了下來,他們的任務是守學校。不讓附近的村民跑進來順手牽羊把學校的財產拿回家去。

  放暑假的日子,是很清閒的。劉偉鴻每天堅持早起鍛煉。這是在首都武術隊養成的習慣,這麼多年了,一直堅持下來,沒有放棄。

  等他鍛煉完,唐秋葉早就做好了早餐,叫他一起去吃。

  一般是煮麵條,加一個荷包蛋。

  唐秋葉的手藝很不錯,劉偉鴻吃得很滿意。

  “走,去巡邏了!”

  吃完早餐,唐秋葉收拾一下,大約九點鐘左右,就從隔壁的宿舍裡走了出來,說道。

  唐秋葉是很有責任心的。那時節有責任心的人不在少數。不像到了二十一世紀,想找一個有責任心的人,比找火星人還難。今後二十餘年,時代劇烈變更,隨著拜金主義的盛行,信仰缺失也就是必然的。

  劉偉鴻情不自禁地抬頭望了一眼,儘管還是早晨**點,太陽已經像一輪火球般掛在了天上,發出熾烈的光和熱!

  倒過去二十二年,也就是劉偉鴻重生之前,讓他頂著這樣火辣辣的太陽去巡邏,那簡直是難以想像的。四十幾歲的中年光棍,人生早就頹廢得一塌糊塗了。

  現在當然不一樣了,劉偉鴻沒有絲毫猶豫,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重生了,就要調整心態,好好融入到“新”的生活當中去。剛分配到農業學校那會,劉偉鴻雖然談不上是熱血青年,最起碼不會偷懶,也不怕太陽曬。

  當時不覺得,然而回過頭來,劉偉鴻無比懷念在農校與唐秋葉呆在一起的日子。多年之後,經歷了好幾次感情上的失敗和挫折,劉偉鴻這種念頭就特別的強烈。

  但在當時,他和唐秋葉之間這種朦朦朧朧的感情糾葛是完全不被世人接受的,包括劉偉鴻自己。儘管劉偉鴻知道,唐秋葉的婚姻,一點都不幸福。

  她丈夫是個低能兒,按照通俗的說話,就是傻子,唐秋葉怎麼能幸福得起來?

  所以,暑假期間,唐秋葉其實是不必留守學校的,她有家庭,有丈夫,有很充足的理由不留校。是她自己主動要求留下來的。學校的領導也就答應了。

  誰都知道她丈夫是弱智,也很同情她。

  劉偉鴻走在前面,唐秋葉略略落後他一個身子。

  這女人很守規矩,是那種典型的“男尊女卑”的規矩,明明她和劉偉鴻年歲相當,平日裡更是將劉偉鴻當做小弟弟般來照顧,但一到大面上,從不越雷池半步,總是很自覺地將劉偉鴻“禮讓在前”。

  不過劉偉鴻印象之中,唐秋葉就是對他一個人將這個“上下尊卑”的規矩,在其他人面前,她很潑辣,很少有人能欺負她。

  劉偉鴻當年不理解這種心態,經過了二十幾年的社會磨礪,如今自然是懂了。唐秋葉喜歡他,才事事處處照顧他,讓著他,給足他男人的臉面。在其他人面前的潑辣,則是做出來給大家看的。無論如何,她屬於包辦婚姻的受害者,攤上那樣一個丈夫,沒有那個女人當真能硬氣得起來。唐秋葉越是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像個刺蝟,越是證明她內心的脆弱。
~巴豆妖~ 發表於 2011-10-27 11:41
第29章 看都給你看完了


  上輩子頹廢了四十幾年,劉偉鴻別的沒學會,對人的心理分析得還是很到位的。他平時沒事就琢磨這個,或者說,除了琢磨這個,他也沒有其他事情值得去琢磨。

  楚南省農科院的一個小幹部,所謂的副研究員,在二十一世紀,還真沒多少正經事可幹。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走著。

  其實這個留守的差事,很輕鬆,基本上也沒有太大的必要。附近的村落,雖然民風強悍,相對來說,也還比較淳樸,偷東西的事情不大做。農校裡面,也沒有多少值得他們來偷的東西。

  雖然說是農業學校,連個配種站都沒有。要是有的話,還有幾頭牲口值得一偷。

  “哎,你說話啊……”

  走了一段路之後,唐秋葉忽然開口說道。

  “啊?說什麼?”

  劉偉鴻只顧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思。雖然說重生也有兩三個月了,大致的目標定了下來,也開始實施了,但一時半會想要把思路完全理順,那是不可能的。光是前世經歷的那些荒唐事情,都足夠劉偉鴻回想好些日子了。這些荒唐事情,正是劉偉鴻為之後悔不已的,一直都沒有機會補救。

  時光倒流,機會就來了!

  “講故事!講你們大城市的故事給我聽。”

  唐秋葉有點不高興了。以往沒事的時候,劉偉鴻都會講一些新鮮事,聽得她津津有味。大城市的事情,哪怕是雞毛蒜皮,那也是很有趣的。今天怎麼懵懵懂懂的,好像中了邪。

  劉偉鴻恍然。

  在塵封了許多年的記憶之中,確實是有這麼一個“項目”的。

  他分配到農校上班之後,唐秋葉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他除了付出“吃飯”的勞動,還要付出另外一個勞動——講故事!

  唐秋葉特別愛聽他講大城市的新鮮事,也愛聽他“講古”。這個男人,懂得的就是多,還好脾氣,臉上總是帶著微笑。那種微笑,唐秋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如果她的文化程度再高一點,她或許能找到一個比較好的形容詞,譬如說“玩世不恭”。唐秋葉只是覺得,劉偉鴻笑起來特別好看,特別有味道。

  這一點,倒是和劉偉鴻對她的觀感十分一致。

  考慮到兩人之間各方面相差太懸殊,絕對不可能粘到一塊去。所以讓他們倆留下來守學校,領導們都很放心。

  當然,學校裡也還有其他老師在的。這麼大一個學校,也不能僅僅依靠他們倆來守。不過是以他們為主,真有什麼狀況,就叫其他的老師幫忙。

  晚上唐秋葉偶爾也會回家去住,住校和住家的天數,算是一半一半吧。

  劉偉鴻一邊往前走,一邊給唐秋葉講故事。他講的是自己的事,不過主角的名字肯定換了。也許是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重生,讓劉偉鴻心情激蕩,急於要找人訴說自己的心事。

  這就好比一個窮人忽然中了五百萬大獎,不大喊大叫一番,無論如何都不足以宣洩自己的激動和眩暈。

  劉偉鴻講自己的叛逆,講家庭的矛盾,講自己的戀愛經歷。當然這個戀愛經歷是上輩子發生的,這輩子,還沒開始。但他刻意模糊了時間,唐秋葉也聽不出來,劉偉鴻其實是在跟她講“未來世界”。

  這個故事一開篇就將唐秋葉吸引住了,聽得津津有味,情不自禁地緊緊挨住了劉偉鴻,不住向他追問:“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你快說……”

  唐秋葉只能算半個好聽眾。真正的好聽眾,通常都是默不作聲,只有在關鍵時刻才露出焦急的神情,追問後來怎麼樣。唐秋葉做不到前者,但能做到後者,不住追問,讓講故事的人有激情講下去。

  兩個人挨得近了,唐秋葉豐滿的身軀不時會觸碰到劉偉鴻的胳膊和其他部位。那種驚人的彈性和騰騰的熱氣,令得劉偉鴻幾次差點講岔了。

  劉偉鴻很自覺地拉開了一點距離。

  雖然學校裡沒什麼人,畢竟是光天化日之下,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不知不覺間,天色變得陰沉下來,起了風。

  “呀,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回去講!”

  唐秋葉抬頭望了一眼天際的烏雲,說道。

  “好!”

  劉偉鴻忽然一陣心悸。

  他記得很清楚,上輩子也是這麼一天,兩人去巡邏,然後下雨了,就跑回了唐秋葉的宿舍,繼續聊天說話。後來就發生一些事情,令得劉偉鴻後悔了二十幾年。

  歷史似乎又在重演了。

  如果不加干涉,還是會依照以前的軌跡運行,劉偉鴻還是會後悔二十幾年。

  但是現在的劉偉鴻,還是以前那個劉偉鴻麼?

  一個活了四十幾歲,經歷了二十一世紀那個喧囂浮躁的時代,遭受了許多磨礪的劉偉鴻,回到二十二年前,一切還會和當初一模一樣嗎?

  兩個人加快步子,回到了宿舍樓。

  宿舍樓一共五層,他們住在二樓,靠最西邊的兩間。

  劉偉鴻去了唐秋葉房子裡。這也是習慣,唐秋葉的房間比他的房間乾淨整潔多了。未婚的單身男青年,宿舍能整潔到哪裡去?

  唐秋葉先給他倒了一杯茶水,涼涼的,然後大大咧咧地在劉偉鴻對面的籐椅上坐了下來,說道:“你繼續講,我喜歡聽……”

  劉偉鴻就笑了,微笑著說道:“我講了那麼久,口都幹了。休息一會,你講吧。”

  “我講?我有什麼好講的?”

  唐秋葉瞪大了眼睛,似乎覺得劉偉鴻這個提議很古怪。這個女人瞪起眼睛時,和她笑的時候一樣,尤其耐看,很天真的樣子,特別有味道。

  “隨便講,我喜歡聽。”

  劉偉鴻繼續笑,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那個時候,他還不怎麼抽煙,也不怎麼喝酒,牙齒很白。

  唐秋葉一下子就被這種笑容迷得有些暈乎乎的,於是就講起來。這女人其實並不寡言,和一堆大姑娘小媳婦在一起的時候,有說有笑的,還特別大膽,敢說一些葷段子。別看是農校的大姑娘小媳婦,說起來也是在鄉下,說到“性”這種事情的時候,並沒有多少忌諱。尤其是一些結了婚生了小孩的媳婦,更是說得出口。

  唐秋葉可不想被人看扁了。

  說著說著,唐秋葉就說到了她那不幸的婚姻,那眼淚就嘩嘩的下來了,一隻腳也抬了起來,踩在籐椅下方的橫杠上,碎花白裙縮到了大腿上。她坐的這個籐椅,比劉偉鴻坐的那個凳子要高,如此一來,她潔白的大腿和裙子底下的風光,劉偉鴻幾乎就一覽無餘了。

  多年以前,也是在這間宿舍裡,也是下雨天,唐秋葉就擺出了這樣的姿勢,和劉偉鴻談她的不幸,眼淚一把把的。

  當時劉偉鴻什麼都聽不進去,一雙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瞅,故作鎮定地望著唐秋葉的臉,眼睛的餘光卻總是不自覺地瞥了下去。

  唐秋葉的內褲,並不是當時農村婦女常穿的那種粗布大褲衩子,而是比較新潮的三角內褲。這種內褲是很窄小的,沒辦法將某些關鍵部位全部遮住。劉偉鴻能夠看得十分清楚。

  現在,唐秋葉再一次將自己最神秘的地方,半遮半掩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唐秋葉自己,似乎並沒有察覺到。

  講了差不多二十幾分鐘,唐秋葉已經成了花臉貓,臉上淚痕一道道的。記得很多年前,劉偉鴻就是慌慌張張地起身去給她拿毛巾擦臉,唐秋葉不接,直接將臉湊了過來,示意他給她擦。

  劉偉鴻當時臉漲得通紅,期期艾艾的,似乎是說了一句“不太好”之類的話。

  唐秋葉就很鄙視地望著他,說道:“怎麼不太好?看都給你看完了!”

  劉偉鴻站起身,拿了一塊毛巾,來到唐秋葉身邊,遞了過去。

  唐秋葉不哭了,瞪大一雙圓圓的眼睛,望著劉偉鴻。看得出來,她其實挺緊張的,碩大的胸部起伏得十分急驟,只是在故作鎮定。

  然後,無數次縈繞在劉偉鴻記憶中的“經典”一幕再現了。

  唐秋葉將臉湊了過來,示意劉偉鴻給她擦臉。

  鬼使神差的,劉偉鴻說了一句:“不太好吧……”

  和劉偉鴻記憶中一樣,唐秋葉眼裡露出鄙視的神情,還夾雜著一絲驚恐與羞怒,惡狠狠地說道:“怎麼不太好?看都給你看完了!”

  上輩子,事情在這裡出現了完全的轉折。劉偉鴻將毛巾往她懷裡一扔,想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跑掉了。跑回自己的房間,“哐”地一聲將破板門關了起來,躺在床上喘了很久的粗氣,才算是平靜下來。

  他不是對唐秋葉沒有好感,但那時他才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大男孩,剛剛大學畢業沒多久,對男女之間的事情,還充滿著神秘感。而且,最重要的是,唐秋葉是有夫之婦。

  儘管她的丈夫是個低能,但這不是重點。

  劉偉鴻自由接受的家庭教育,決定他不可能和唐秋葉有進一步的發展。他盡可以叛逆,盡可以“離家出走”,盡可以多年不回那個放在全國都威風顯赫的大家庭,但一些最基本的底線,他必須要恪守。

  從那以後,唐秋葉就不再搭理他了,看見他,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躲著走,盡可能不和他打照面。沒過多久,唐秋葉就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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