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黃鶴待飛翔
黃鶴樓前,燈火輝煌,如同白晝。
兩旁太師椅一列列整齊排著,共有二三十張,看樣子都是給一方掌門或大俠準備的,每張太師椅相隔都差不多兩三尺,各派門下弟子可要站著附會了。
中央也是五張太師椅,但手工卻要好得多,舒服得多,這應該是主人和特別賓客的座位,顯然江湖地位都絕不會低。
在這五張太師椅的後面,是一副橫額,上面是四個金漆大字:黃鶴大會。
兩邊是一副對聯:黃鶴飛沖天,江湖長太平。
雖不算工整,而且還帶點俗氣,但意義卻深遠,就是希望通過黃鶴大會的聯袂,讓江湖太平。
或許這就是黃鶴大會的主旨。
夕陽已完全消失,月色隨著夜色的漸深更顯明亮,已是中秋月夜了。
忽然,一把蒼勁有力的聲音響了起來,壓過了會場的喧鬧:“各位英雄好漢,各位掌門,大會就要開始了,請各位列坐。來人呀,備酒,上果點。”
這時,只見二十來人陸續走了出來,分列坐在兩邊的太師椅上,卻都只是一些平平凡凡的人,衣著雖然光鮮貴派,可沒有半點掌門大俠的氣派,有些更是一副猥瑣臉,倒像是市井酒徒,哪像什麽一派之長?只有兩三個還算氣宇軒昂。
大多數位子的後面都站了門人弟子,卻只有一個人的身後是空著的。此人穿的衣服質料特別的好,也特別的合身,腰帶上一塊四方的碧綠翡翠,配上腰間斜掛著的金刀,真是絕配,倒有點像是個暴發戶,向別人炫耀他全部的財產。他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睛,加上那挺拔的鷹鼻,那充滿自信的笑容,簡直可以讓所有的女人為他傾倒,錢祖揚已是十分英俊瀟灑的了,可這人還有一份成熟,讓他更完美,世間上竟有這樣完美的男人。
這人叫丁幽,是江湖中下三流人物的佼佼者,他的懾心術據說是江湖中最邪門的,可他本人更邪門。
丁清樓為什麽會邀請這種人?難道他不怕在人群中引起私議嗎?
這時,一個道人向那五張太師椅走去。只見這道人漆黑道袍,黑得發亮,羽冠高束,那支拂塵橫放在右臂上,神情安詳。他走到最左端那張太師椅前面,坐了下來,然後就閉起了眼睛,不看別的,像是將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祖雲道人,這人竟是祖雲道人。他是黃鶴大會的特別賓客?仙奴道人與祖雲道人平日都不在江湖上走動,已幾乎隱跡在玄武宮了,丁清樓又怎會邀請到祖雲道人的?
接著,又有三人走向中央那五張太師椅。走在前面的是錢祖揚和淩寒蘭,後面跟著的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一身合身的綢緞衣服,形式卻極為普通,左手中指一枚玉石大戒指,與他平凡的相貌極不相稱,眼睛無精打采的,只有臉上掛著的那笑容才總算給人討人歡喜的感覺。他身高八尺有余,比一般人要高出差不多一個頭,所以當他站著的時候,別人是看不見他的禿頭的,只有當他坐下來或是躺下來的時候,才可以看見他的頭頂禿掉了一大塊。但奇怪的是,他不喜歡戴帽子,他不怕別人看見他的禿頭,還經常坐下來,似乎也喜歡讓別人看。有人曾經忍不住問他道:“丁老板為什麽不戴帽子,遮一遮……你的禿頂?”他居然笑道:“這有什麽好遮掩的?別人沒有,他們可要羨慕的呢!”
這人就是丁清樓,只有他才配是丁清樓。
他走得很慢,卻坐得很快,一走到中間那張太師椅,他就坐了下來。
祖雲道人一直在閉著眼睛,似乎沒有察覺到主人已來了,沒有站起來恭迎,但當丁清樓坐了下來的時候,他忽然輕輕道:“丁大官人,貧道失禮了。”
丁清樓沒去看他,笑道:“道長,有禮了。如今丁某人我只是一介平民,做些小生意糊口,不是什麽官人了,道長這是在取笑了。”
祖雲道人臉色微變,忙道:“貧道失言,還請丁先生見諒。”
丁清樓笑道:“哪里哪里,道長別放在心上。”然後,他轉過身來,看著還站在那兒的錢祖揚和淩寒蘭,笑吟吟的道:“小錢呀,你看你,都把淩大小姐嚇怕了,兩位還不快坐下。”
錢祖揚道:“丁老鬼,你真是太擡舉我了,我算是什麽東西,哪有資格坐在這里?我可不想讓別人說我跟丁大老板攀關系!”
丁清樓笑道:“你這小賭鬼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婆媽的?舌頭長在別人嘴里,他們愛怎樣說就讓他們說個夠,與你我又有何幹?這是我的決定,你不坐下來,就是不給我面子!”他的臉色一下子沈了下來,像是要翻臉的樣子,真是說變就變,全沒一點征兆。
錢祖揚知道他這是來假的,可心里也不免寒了一寒,無奈下只有嘆息一聲,坐了下來。
淩寒蘭“我”字剛一出口,錢祖揚已把她拉了下來,“淩姑娘,你還是別推了,這丁老鬼的脾氣又臭又怪,他決定的事情誰也別想改變!”
“可是我……”
錢祖揚又把她的話打斷了,附在她的耳邊道:“淩姑娘,你就順他這一次吧,我知道是為難了你,要不是為了小劍,我就是殺了你,你也未必會來。你就靜下來吧,仔細觀察這丁老鬼,順便看看熱鬧。”
淩寒蘭勉強點一下頭。
“看見穆大哥了嗎?”
錢祖揚搖頭,眼神怪怪的:“沒有,但我相信,只要他來了,此刻一定已看見我們了,他不願走出來,或許是怕打草驚蛇。”
淩寒蘭心不在焉的道:“也許是吧。”
此時,五張太師椅已坐了四人,就連主人丁清樓也來了,可他旁邊的位子卻是空的,這賓客會是誰呢?誰有這麽大的架子?會場里忽然起了一陣騷動,人人都在竊竊私語,說這是留給少林方丈天靜聖僧的位子;又有的說是留給武當飛燕道長的,但這可能性不大,因為已來了一位道士打扮的人,卻沒有人認識他;有的更是說這位子是留給關外大俠古長天的。眾說紛紜,越說越遠了。
有的人卻在抱怨,“這算是什麽特別賓客,除了錢大老板在湖北還算是數得上的人物外,其余兩個算什麽東西?還有一個可不知道是哪里的無名狗熊呢,我看他是不會來的了!”
“可不是!你看那個臭道士,哪里像是有修為的道長,還閉起了那雙賊眼,一定是害怕給人認出了在某個地方做過案子。”
“對,哈哈哈!”
“還有那個小妞,倒是很漂亮的,只不過有點冷。”
“清高什麽?一定是某妓院的姑娘,說不定就是紅杏樓的,丁大老板特意找來給大夥兒作個樂子的,一定是!哈哈哈……”
就在這時,丁清樓慢慢站了起來,故意咳嗽一聲,道:“各位稍安勿躁,慢慢享用酒點,再過一陣子,大會就要開始了。”言下之意,就是要大家不用揣測,待這位神秘賓客來了,黃鶴大會才會正式開始。
當下,人群中有人在叫喊:“時辰已到,大會怎麽還沒有開始,這算什麽?那個吃狗糧大的在海上沈船了,在路上給人暗殺了,不用等他個屁了!”人群里沸沸揚揚的,聽不出這是誰說的。
淩寒蘭也坐不住了,輕聲對錢祖揚道:“你可知道這人是誰?”
錢祖揚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看只有丁老鬼知道,你可以問他。”
淩寒蘭斜眼看了丁清樓一眼,他也似乎在斜眼看她,她連忙收回了視線,終於忍了下來,卻輕輕罵了一句:“那該死的禿頭!”
錢祖揚看在眼里,只是暗暗嘆息一聲。
丁清樓不是聾子,他當然聽見了剛才那些人說的,臉上忽然沈了下來,掃視全場,然後他又笑了,道:“各位不用焦急,稍安勿躁,且一邊享用酒點,一邊讓我介紹介紹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漢。”
他微頓一下,首先指向錢祖揚:“這位是城里通賠賭坊的錢大老板,相信各位在那里也曾經贏了不少吧,哈哈。”
當下立刻有人呼應,有的更是鼓掌歡呼,大概曾經在通賠賭坊里贏了一把。
接著,丁清樓指向淩寒蘭:“這位姑娘大家或許不認得,她千金之軀,本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她父親的大名各位是一定聽見過的。”
“誰,她的父親是誰?”
“她是誰?快說呀。”
人群里又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的人已在為之前說的話擔驚受怕了。
“浙杭大俠淩傲天淩大俠,杭州淩家堡的堡主,各位總該聽見過淩大俠的俠名吧。”丁清樓道,“她就是淩大俠的長千金,淩寒蘭淩大小姐。”
“呀,原來她是淩家大小姐,真是想不到。”
“還以為她是……不知道剛才的話會不會傳到淩大俠的耳里?唉,我可要倒黴了,希望不會,一定不會的!?”
人群里像是一下子成了熱鍋,沸騰起來,有的更是幾乎要跳起來了。
錢祖揚側身靠近淩寒蘭,輕聲道:“淩姑娘,你們淩家好大的氣勢!你看這些人,聽見淩大俠的名字,像見了鬼似的。”
淩寒蘭目無表情,冷冷道:“我爹不是鬼!”
錢祖揚苦笑,知趣的閉起了嘴巴。
丁清樓卻說話了,他重重的咳嗽一聲,道:“淩姑娘的到來,實在是一種緣分,也為大會增添了不少光彩!……”
突然,“哼”的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卻是恰恰的可以聽見。
丁清樓的臉又沈了一下,他指向左端:“這位是玄武宮的祖雲道人。”
“玄武宮倒是聽說過,祖雲道人嘛,哼,鬼才知道他是什麽臭道士。他也是大會的特別賓客,這是怎麽回事?”
祖雲道人的臉色也是沈沈的,卻不便發作,真氣充盈,只好把內力排山倒海般發泄在太師椅上,太師椅“格格”響個不停。
這簡直是在示威了。
騷動立刻靜了下來。
丁清樓的眉頭微微一緊:“這臭老道也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果然是有兩下子的。幸好,他要找的人不是我,否則麻煩倒不少。”
他笑著道:“祖雲道長在武當里也是有輩分的。”
當下,人群里又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
丁清樓道:“祖雲道長平日隱居在玄武宮,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所以嘛……這也是不能怪大家的。道長修心有為,早就看透了江湖事,所以嘛……對於剛才的言論,道長也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所謂不知者無罪,道長,是麽?”
祖雲道人雖然還有點氣悶,但還是給了丁青樓面子,微微點頭。
丁清樓道:“道長果然修煉有為。其實,這次道長下山來,是為了要找一個人……”
突然,人群里起了一陣騷動。只見一個少女左沖右突,莽莽撞撞的,驚驚慌慌的,從人群外圍一直往里沖,終於沖開了人群,略一站住,便往淩寒蘭沖了過去。
來人正是淩霜。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7 14: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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