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仙 作者:曳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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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ce123 2012-4-7 00: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7 4329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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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攻打魔城(2)

    一個月後。

    這一個月間,雷鳴般的轟擊聲便沒有消停過。而躲在雲霧裡的中天魔城,還是巋然不動。

    五大長老坐見護城大陣太過於堅不可摧,輪番攻擊也漸漸變得威猛不再。而林尊一刻沒有下令,攻擊便一刻不停。

    不過,攻城的動靜太大,起初惹來三、五人,到後來圍觀的各方修士已有成千上萬之數,卻又不敢近前,各自躲在數百里外盡情看著熱鬧!

    據說那為首的灰衣年輕人便是林一,當年的魔城之主,如今的千荒至尊。他因魔城濫殺無辜,併入侵妖荒等種種惡行而勃然大怒,這才攜眾上門討伐,並要奪回魔城之主的尊號。此舉不為虛名、不為私利,只為天下擔道義,還八荒之太平!

    且不論傳聞真假,洪荒若是真出了這麼一位心懷正義且敢當敢為的高人,八方幸甚,萬眾幸甚!

    或許魔城真的理虧,被狂攻至今,始終閉門堅守不出。即便是那令人聞之色變的九大高人,也不見有誰現身說話。怎奈雄城堅固,這般僵持下去無休無止……

    「師父,何時才能攻克魔城?」

    「你說呢?」

    「師父攜眾而來,不在於克,而是在於攻、在於勢。或者說,不攻為攻……」

    「哦……」

    「奴兒瞎說呢……」

    「無妨的,閒著也是閒著……」

    小山頂上,林一與仙奴盤膝而坐。山腳下,則是千荒修士聚集歇息之地。接連攻城月餘,使得五大長老也是疲憊不堪,各自趁機吐納調息而將養體力。於是乎,這對師徒倆倒成了閒人。

    「丙凡對於師父以及千荒諸多高手的到來,並未有所質疑。而他身為魔城老人,又豈能不知師父與千荒的恩怨。故而,他應該有所知曉,卻刻意隱瞞……」

    「嗯……」

    「正如師父所料,天寧、天棄未必就在城中。魔修的九大高人離開妖荒之後,本該前往千荒,如今卻下落不明,前後之間必有蹊蹺……」

    「嗯……」

    「師父便以攻城作勢,想要引出那九位高人的下落。而時至今日,魔城依然固守不出,只怕要無功而返……」

    「奴兒不為外相所惑,並自有斟酌,殊為難得……」

    「師父!我等興師動眾而來,早已驚動四方,如今卻在眾目睽睽之下離去,難免有挫威風而留下話柄……」

    「得舍之間,何來徬徨?」

    師徒倆話到此處,林一將手中的玉壺交還仙奴,微微笑道:「這百花露頗為清爽淡雅,且給為師留著……」

    仙奴忙將玉壺接在懷中,小臉欣然,頷首應道:「那是自然!奴兒所釀美酒,為師父專享之物!」

    她見師父飲酒,便適時奉上所釀的百花露。觀戰之際,總算可以師徒敘話,著實令人倍感溫馨且又愉悅不已!

    林一卻是無意多說,長身而起,眼光掠過四方,傳聲命道:「天理昭昭,善惡有報。來日再戰,不叫凶頑逞霸道!」言罷,他拂袖一甩,踏空而起,竟是直奔云天之外。

    仙奴有些猝不及防,隨後而去。而她匆匆之際,突然發覺少了兩個人。

    呂元子正自帶人攻城,忽聽吩咐,急忙示意眾人停下。而馬明子、沈元子等長老也是莫名所以,卻又不敢怠慢。眾人匯至一處,相繼騰空而起。

    沒有任何徵兆,持續月餘的喧鬧聲突然消停下來,曾徹夜不息的攻城就此戛然而止。百多位高手行動迅速,轉眼之間已盡數遠去。只留下雲霧籠罩的魔城,以及上萬圍觀的修士在面面相覷。

    何為「來日再戰,不叫凶頑逞霸道」?

    攻城未果之下,一個退卻的藉口罷了!

    魔城經歷過無數的動盪與變遷,至今屹立不倒。想要將其撼動,決非易事。而那林一攜眾浩浩蕩蕩而來,灰溜溜而去,所謂的主持正義,看來也不外如此!

    圍觀的各方修士陸續散去,只將這一月來的所見所聞當作趣事而津津樂道。

    又是半月過去,雲霧籠罩下的魔城情形如舊。曾驚動甚廣的攻城大戰,已然成了昨日的往事。而魔城四門緊閉,顯然還是處於戒備森嚴之中。

    不過,當魔城四周終於回歸安靜,半空中卻突然再次傳來法力撞擊的陣陣轟鳴。

    只見十餘道人影追逐而來,並有人大聲叫罵:「你他娘的別跑……」

    跑在最前頭,或是逃在最前頭的是位老者,應該受創不輕,行跡狼狽,氣喘吁吁。他手裡拎著把飛劍,已無還手之力,卻羞怒交加,大聲叱道:「焉敢如此欺我……」

    隨後追趕的十餘人,中野修士的裝扮,梵天境界的修為,一個個氣勢洶洶。尤其是為首的兩位男子,各自赤手空拳而極為囂張。

    轉眼之間,一行人臨近魔城。

    被追趕的老者尚未鬆口氣,身後突然擊來一道拳影。其躲避不及,「砰」的一聲悶響,頓時口吐熱血栽落半空,接著又「撲通」砸在地上。他急忙掙扎幾下,艱難爬上雲霧籠罩下的一截台階,焦急喊道:「景沙在此,還不打開城門……」出聲未幾,他又勉力翻身坐起,回首吼道:「爾等小輩,必遭滅族之禍……」

    許是有所顧忌,追趕的一行人慢慢在千丈之外的半空中停下身形。適才出拳偷襲的男子,留著濃密的大鬍子,像是位老者,實則極為強壯,有著中年人的模樣。他看了眼身旁的同伴,已無之前的囂張,反而有些心虛道:「那老兒莫非真的來自魔城?」

    「大事不妙……」

    答話的是位老者,揮手示意隨後的族人往後退去。

    恰於此時,護城大陣裂開一道縫隙,有數十道人影魚貫而出,瞬間已將坐在石階上的老者與追來的十餘人圍了起來。

    「丙凡老友!快快與我將那些小輩碎屍萬段,非如此而不得消我心頭之恨……」

    為首的老者,正是丙凡。隨他現身的則是十餘位洞天高手,以及二、三十位梵天修士。他懸在數十丈的半空中,打量著石階上那個自稱景沙的老者,質疑道:「你本該人在妖荒,緣何如此這般……」

    「唉!一言難盡,咳咳……」

    景沙才將張口,禁不住一陣氣喘,嘶聲說道:「半月之前,林一帶人殺向妖荒。我雖然僥倖逃脫,卻慘遭重創,好不易借助陣法返回中野,已然耗盡了修為,只得被迫躲入山谷中歇息一二,誰料這幫小輩趁火打劫……」

    「你說林一殺向了妖荒?」

    「野山谷耳玄、鳴翠谷吾禮,見過諸位前輩!此前唯恐小人作亂,難免有所冒犯,還請網開一面,我等這便離去……」

    「是啊、是啊!聽說有千荒賊人入侵魔城,豈敢不加小心……」

    「閉嘴!」

    丙凡正自打量著景沙的一舉一動,卻被吵鬧聲惹得心煩。他抬眼看向那群自稱來自野山谷與鳴翠谷的修士,神色中更添幾分狐疑。

    「長老!有幾人常來魔城走動,所說應該不假!」

    隨著魔城弟子出聲,對方人群中有幾位拿出魔城令牌示意。

    「還不前來攙扶一把,老夫要入城閉關療傷……」

    景沙像是體力難耐,連聲催促。兩個梵天修為的中年男子急忙落下將他扶起,並轉身奔向護城大陣。

    突遭狀況,真假難辨,一時叫人眼花繚亂。

    丙凡猶自懸在半空中遲疑不決,莫名間心頭一懍。他不及多想,忙厲聲喝道:「且慢……」

    護城大陣開啟,灰濛蒙的雲霧中隨之多出了一道尺餘寬的明亮光芒。景沙被兩位小輩攙扶著就要從中而過,隨即又被迫停下。轉眼之間,那道才將開啟的陣法縫隙漸漸合攏而只剩一線。間不容緩,原本虛弱不堪的景沙突然抬手往前一揮。一道黑色的光芒驟然而去,快若閃電般穿過一線縫隙……

    丙凡驀然一驚,失聲道:「你……」

    異變再起,景沙周身上下光芒扭曲,霎時化作灰衣年輕男子的模樣。他根本不顧四周的驚愕,伸手便將近前的兩位梵天修士抓住並狠狠撞在一起。「砰」的一聲血肉迸濺,殘魂歸天。他丟下屍身,轉而回首清冷喝道:「本尊奪城,勢在必得。歸順者生,忤逆者死!」

    與之同時,又是光芒閃爍,那自稱耳玄與吾禮的兩人已然雙雙變成了相貌年輕的彪形大漢,一個手持天煞鐵棒,一個揮動七尺銀刀,並威武有聲——

    「虎哥在此!殺……」

    「老龍在此,誰敢爭鋒……」

    那兄弟倆才將變回本尊,便揮刀舞棒大殺四方。「砰、砰」作響,血光飛濺。眨眼之間便有六七人在虐殺下墜落塵埃,餘下的魔城修士慌亂躲避。

    隨之剎那,又是一陣轟鳴聲地動山搖。

    像是勁風吹過,漫山雲霧頓去。隨著護山大陣漸漸消失,恢弘巨大的魔城緩緩顯露崢嶸。不過頃刻之間,城門開啟,一道老者的身影出現其中,神色振奮,舉手揚聲:「林尊!我等已奪下城門,正由馬明子、沈元子、春道子、單羅子等各位長老清剿餘孽,只待攻克全城……」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3-12 15:29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魔城易主

    丙凡愣在原處。

    肩負守城重任,不敢有所懈怠。接連遭致圍攻,也不曾有過半分的疏漏。哪怕是強敵遠去,依然謹慎小心而戒備如一。誰料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堅不可摧的中天魔城已在瞬間失守。

    景沙是假的,而他所說的有關妖荒的情形卻是真的。林一既然知曉妖荒之變,早晚不會罷休。只是前後日期稍有出入,一時半會兒不容人多作細想。

    前去野山谷的耳玄與鳴翠谷的吾禮也是假的,唯有兩家的修士是真的。

    真真假假而虛虛實實,倉促之間,誰又能分得清楚?

    不過,當林一與他的兩位兄弟現出原形,眼花繚亂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簡單!

    林一的大肆攻城,起初只是一種試探。當九大高人遲遲不見現身,他全無顧忌之下終於有了奪取魔城的野心。至於老龍與虎頭的外出巡查,只是為了找到野山谷、鳴翠谷而早早定下計謀的掩人耳目。接著繼續攻城月餘,給人後繼乏力的錯覺,之後又無奈攜眾而去,看起來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便在所有人都以為林一無功而返的時候,他卻易容換貌回來了。要知道他所喬裝的景沙乃魔城長老,身份不凡,卻突然修為耗盡並遭致追殺,魔城弟子以及丙凡又豈能袖手旁觀。

    百密一疏,才有察覺已悔之晚矣!真是一步錯,全盤皆輸!

    與之同時,百餘道飛虹劃過星空從天而降。不用多想,那群消失了半月的千荒修士去而復還。「砰砰」悶響,幾個躲避不及的梵天小輩屍身崩潰。餘下的魔城修士神色慌亂,一個個進退兩難。

    魔城失守,無處可退。就地反攻,大勢已去。而那個林一與屬下長老對話之際,已然是殺機畢露……

    丙凡怔然片刻,驀然驚醒。

    他再顧不得魔城的安危,急急喝道:「各自逃生……」而其話語未落,人已憑空消失。

    林一正與呂元子交代事宜,城門前的數十位魔修已作鳥獸散,緊接著魔城四門大開,又有無數的身影飛奔而出並一個個慌亂逃竄。他命呂元子、老龍、虎頭,以及從天外趕來的馬寧子等眾多高手不予追趕,只將四門封堵,再以「歸順者既往不咎」的赦令安撫四方,等等,之後便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下一刻,星空之中。

    林一現出身形,神識遠望而微微愕然。

    丙凡的遁法頗為不俗,轉眼之間已是蹤影遙遙,所幸自己的「天地訣」稍勝一籌,隨後追趕為時未晚。而今日放走誰,都不能放了那個魔城的長老。諸多不明之處,還要指望著他來釋疑解惑!

    林一抬腳一踏,瞬間已在扭曲的光芒中融入天地。

    丙凡兀自飛遁不停,在暗空中劃過一道淡淡的虹影,前後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已然遠離了中野星域,並繼續奔著飄渺的星空深處狂奔而去。沒有了固守的堅城,再不敢有所僥倖。且不提那個林一的凶悍,便是五位來自千荒的洞天后期高手便難以對付……

    「轟隆隆——」

    丙凡去勢正急,忽而一陣隱約的風雷聲漫過天際,而才將有所留意,那詭異的情形又恍如幻覺般消失的乾乾淨淨。

    自己的遁法如此之快,還能有人追上來不成?

    丙凡心存疑惑而扭頭回望,禁不住鬆了口氣。身後並無異常,萬萬里之內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唉!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名動一方的高人!如今卻落得這般狼狽的境地,叫人情何以堪……

    丙凡感慨之際,轉而前望。

    恰於此時,正前方的暗空中突然有光華閃爍。異變莫名,必有不測。而疾遁之中想要躲閃,又談何容易!

    丙凡猝不及防之下,一頭沒入虛無之中……

    與之剎那,暗空扭曲,林一從中霍然出現,並大袖捲動而光芒盡斂。

    他稍稍站穩身形,神色微凝……

    丙凡只覺得眼前白霧茫茫,四周天旋地轉,且體內氣息遲滯而法力受限,儼然已是陷入到了難以自拔的絕境之中。

    是何所在?

    這片混沌天地,足有兩千多丈方圓,而神識所及卻又朦朧飄渺,給人無所適從的窘迫!不過,卻有熟悉的話語聲傳來:「此乃本尊的天地結界,你如今與死了沒甚分別……」

    天地結界,乃是羅天高人的大神通。一旦身入其中,肉體、神魂均遭封禁,便如同在原來的天地間徹底消失,想要輪迴都不能夠,比起身隕道消還要可怕,想一想都令人恐懼而又絕望不已!

    十餘丈之外,緩緩冒出林一的身影。他打量著結界的變化,暗暗搖了搖頭。

    景沙死了,而他的精血修為卻被天地之力盡數吸納。前後不過兩個月間,結界已變大增至兩千多丈方圓。

    丙凡一時心慌意亂,失聲道:「你要殺我……」

    林一循聲看來:「說出天寧、天棄的去向……」

    丙凡眼光閃動,拒絕道:「放了我,再說不遲……」

    林一淡淡道:「豈容你討價還價……」

    丙凡的神色中稍顯瘋狂,拂袖道:「哼!既然如此,無可奉告!」

    林一不以為然地說道:「你所逃遁的方向,乃靈動、混沌星域所在。如此想來,天寧、天棄留你守城,只是為了前往九天門徑而掩人耳目罷了!」

    丙凡冷笑道:「呵呵!還想從我口中誆騙實情,只可惜一切並非如你所想……」

    林一自顧說道:「你比景沙少了圓滑世故,故而才被天寧、天棄委以守城的重任。不過……」他眉梢一挑,又道:「本尊再問一次,你是說也不說?」

    丙凡遲疑了下,硬著頭皮回敬道:「先行放了我……」

    林一沒有接話,嘴角微微冷翹。

    ……

    中野,魔城。

    當混亂漸去,秩序回歸,大開四門的魔城漸漸有了幾分當初的模樣。只是城門所在,均有洞天修士把守,並嚴禁出入,使得巍峨雄偉的巨城多了幾分莫測的森嚴。

    馬寧子站在城門前高高的石階之上而神情戒備,他屬下的幾個千荒高手正在忙碌。原先守城的魔修早已無心再戰,各自聚在一起,並交出自己的令牌,以便歸順之後的身份甄別。

    對於這些魔城修士來說,不管是誰成為魔城之主都無關緊要。日子還要過下去,活著、並得以在仙途走得久遠,才是明智之舉!

    一個粗眉黑鬚的中年人面帶笑容走出城門,尚未來到馬寧子身前,便遠遠拱手親熱道:「馬道兄!有林尊入主中天城,實屬萬眾所歸啊!眼下九城安寧,四門太平,萬象更新,欣欣向榮……」

    這位中年人,乃是破城之後最先投誠的一位洞天中期的高手,叫作明道。其為千荒修士指明方向、並安撫各城,很是立下一番功勞,故而當魔城戒嚴之際,他反倒是走動自如而容光煥發!

    馬寧子衝著來人點頭示意,帶著幾分矜持的神態,撫鬚道:「明道友!有何指教……」

    明道連忙擺手,謙遜道:「呵呵!指教可不敢當,兄弟我有心在此等待林尊的歸來……」他在一丈外停下腳步,以示敬意,忽而又壓低話語聲,故作神秘道:「實不相瞞,我與林尊可是老相識,咳咳……」

    馬寧子微微一怔,不由得舉起雙手:「之前若有冒犯,還望老弟莫要介懷才是……」

    明道輕咳了兩聲之後,已然恢復了常態,卻猶自高深莫測道:「呵呵!其實倒也沒啥,林尊當年初臨洪荒,便與本人頗有緣分……」他當年所監管的六合秘境,便是毀在林一的手中。之後的坎坷起伏,也與對方息息相關。所謂的緣分之說,倒也有源可考。

    馬寧子不明真假,暗生敬意。

    魔修之中藏龍臥虎,不可小覷。而眼下雖然攻下了魔城四門,諸多詳細依然不明。真正克定九城,一時難以建功。若有魔城修士的相助,則經營起來事半功倍!

    便於此時,有風聲隱隱。一道灰衣人影隨之飄然而下,轉眼之間落在城門前的石階上。

    馬寧子見是林一從天外歸來,急忙舉手相迎,而明道已搶先一步躬身拜道:「林尊!明道在此恭候……」

    林一兩腳站定,背抄雙手,衝著馬寧子頷首示意,眼光落在明道的身上,莫名問道:「你沒死……」

    明道心頭一激靈,慢慢直起身來,猶然神色懵懂而無所適從。若是死了,怎能在此相迎?

    「哦……」

    林一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問:「你為何沒有追隨天寧、天棄而去?」

    明道見林一雖然話語莫測,而整個人並無殺機,暗暗鬆了口氣,忙面帶強笑,很是無辜道:「在下乃魔城老人,屢遭猜忌,焉能受到重用……」

    「林尊!魔城之太*陰*門、少陽門、太陽門、少*陰*門盡在我掌控之中,五大長老正自帶人逐城搜尋而加以威懾安撫,途中未遭抵抗,也沒見到任何一位洞天后期的高手……」

    馬寧子適時稟報,接著又指著高大的城門說道:「偌大的一座雄城,便這般輕易失守,之前絕難想像……」

    「所言當真?」

    馬寧子正自感慨之際,聞言不知所問,卻發覺明道嘴巴翕動,分明在暗中傳音。

    林一無暇多說,揮袖命道:「帶路……」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3-13 14:59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猜測而已

    魔城的第九層,清微城。

    所謂的清微城,狀如一塊削平的山頂,平坦與寬闊中透著異樣的肅穆與寂靜。當間那高聳千丈的石塔,便是八荒鎮守之塔,九天塔。其猶然雲霧環繞而威勢莫測,唯有塔巔撐起的穹隆之上不再有九色閃動。九星連珠的異象與曾經的種種,皆隨著那晦暗的天光而慢慢遠去、漸漸朦朧!

    兩道身影落在山坪上。其中的灰衣年輕人抬眼打量之際,黑鬚粗眉的中年人卻是往後退了兩步,帶著曖昧的神色,悄然討好道:「林尊,在下不便相陪,先行告辭了!」

    林尊,自然便是林一;中年修士,則是明道。

    林一很是大度地說道:「今日算你立下一功!」

    明道面帶喜色。

    林一忽而回首又道:「你與丙凡,均肩負重託。他竭盡全力,仁至義盡;你卻見機反水、落井下石,便不怕良心難安?」

    明道正要拱手告辭,忙心念急轉,從容道:「談不上見機反水,實乃棄暗投明也!在下便如林尊這般正義為懷,從不以私利苟且……」

    林一若有所悟道:「是啊!有多少私利勾當以正義為名而大行其道,本尊也不能免俗……」

    明道頓時尷尬,支吾不語。

    林一擺了擺手,抬腳踱步往前。

    明道暗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清微城。

    林一背抄雙手,步履飄然,勝似閒庭信步,而神色卻是狐疑不斷。片刻之後,他獨自一人越過寬闊的山坪,在九天塔的三十丈之外慢慢停了下來,並大袖拂動而微風漫卷。

    飄渺的雲霧凝滯不動,巨塔四周的情形渾然如故。淺而易見,環繞巨塔的三十丈內佈滿了禁制。

    林一遲疑了下,翻手拿出一塊玉符來並順勢往前划去。悄無聲息間,雲霧禁制從中分開一條縫隙。他稍加查看,繼續舉步往前。

    片刻之後,雲霧中出現了一道緊閉的塔門。

    林一的兩眼中血光隱隱,陰陽重瞳緩緩旋轉。未幾,其突然身形一動,猛地抬腳踢去。光芒閃爍,「砰」的悶響,他已破門而入,卻並未作罷,而是雙手疾揮,九道來自降妖術的法力橫捲而去。

    與之同時,有蒼老的嗓音驚怒道:「放開老身……」

    九天塔的一層,方圓數百丈。高高的穹頂有星辰閃亮,玉石四壁神龕環繞。塔室當間的地上,則是盤膝坐著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嫗,神色疲憊,氣息虛弱,卻手持一把魔劍在亂劈亂砍。怎奈那九道纏身的法力太過於堅韌強大,任是如何掙扎也難以擺脫束縛的困境。她見徒勞無功,只得恨恨作罷,帶著兇狠的神色嘶聲又道:「明道小輩怎會帶你來到此處,莫非魔城有變,丙凡何在……」

    林一出手制住了塔中之人,這才兩腳落地。

    此前,明道在城門前擺出恭候的架勢,看似隨意之舉,實則告密邀功討好。他在暗中傳音,說是魔修九大高人之一的伏靈正在九天塔中閉關療傷。

    林一忽有所聞,還真的嚇了一跳。

    倘若九大高人潛伏城中,並暴起發難,千荒的眾多高手必將措手不及而大難臨頭!所幸魔城的失守並非詐敗,留在城中的魔修高人也只有一位,而個中究竟卻無從知曉,想要獲悉原委,還須見到伏靈方能水落石出。

    此處不得不提起明道這個人。不管是面對當初凌道、青葉,還是面對如今的天寧、天棄,他總能如魚得水、且頗受重用。即使當年毀掉了六合秘境,眼下又出賣了伏靈,卻又恰到好處地成全了林一,並得到了眼下林尊的認可。如此安身立命之道,雖投機、也齷蹉,識時務、夠卑鄙,而誰又能說他半個不字呢……

    「丙凡授首,明道投誠,萬眾歸順,如今的魔城已然易主!」

    林一的眼光掠過那委頓在地的老婦人,轉而抬頭看去而心緒莫名。

    塔室的穹頂之上,依然光華旋轉而星光熠熠。而通往巨塔各層的途徑早已消失不見,或許萬千年之後,上古幻境還會隨著九星連珠的出現而再次開啟。

    「你竟敢帶人攻打魔城……」

    伏靈四肢困縛,法力受制,再也動彈不得,而滿臉的皺紋深壑中卻透著難以置信的神色。她話語顫抖,急聲叱道:「你一小輩野心勃勃,何德何能……真是放肆……」

    林一微微皺眉,旋即低下頭來,衝著十餘丈外那個有些瘋狂的老婦人淡淡一瞥,說道:「林某無德無能,只不過是僥倖救過九位魔修高人的性命罷了;林某素無大志,卻被強行冠以魔城之主的名稱;林某修為尋常,羅天太清境界不值一提;林某本事不濟,殺九玄、奪千荒純屬巧合。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他話語一頓,云淡風輕般地又道:「魔修的九位高人既然忘恩負義,且慾壑難填,那麼林某不妨重返魔城,將諸位所得的一切再重新奪回來!」

    伏靈的整個人被束縛在一道道紛亂的法力光芒之中,卻難掩她的神色猙獰,詫然失聲道:「你真的殺了九玄,修至羅天境界……

    林一背手而立,周身上下看不出絲毫的修為,而他飄逸出塵的氣度,以及眉宇間的凜然風範,又令人深淺莫測而不敢睥睨!

    伏靈滿眼的疑惑,卻又不得不接受冰冷殘酷的現實。當她從狂亂中漸漸平靜下來,頓時頹廢難耐,兩眼微閉,虛弱地嘆了一聲,問道:「你待如何……」

    林一靜靜說道:「你將古海族斬盡殺絕,想必是得到了上古神器『九天鑑』。而你與天寧、天棄並未急於找尋九天途徑,反而帶人殺向妖荒。據我所知,千荒也難逃此劫,卻不想隨後的一切出乎所料……」他話語一轉,問道:「天寧、天棄要幹什麼,他二人與餘下的高手去了何處,誰打傷了你,給我一一從實道來……」

    伏靈兩眼猛睜,厲色一閃,叱道:「你以為老身會吐出半句實話嗎?當年的凌道都難以得逞……」

    林一面沉似水,不慌不忙地說道:「林某不是凌道,你也不再是魔荒的大巫……」

    伏靈意外道:「你敢殺我……」

    林一輕描淡寫道:「景沙這麼問過,丙凡也這麼問過,林某不知道你與他二人有何不同……」

    伏靈頓然無語。生死輪迴,萬物混同。哪怕是洞天后期的高人,也難逃無法擺脫的宿命!

    林一則是點了點頭,抬手往前抓去。

    伏靈的眼光中有些茫亂,再不復之前的強硬,無力嘆道:「事已至此,老身說了又有何妨……」

    林一停下掐訣的右手,冷冷注視著欲言又止的伏靈。少頃,他一甩袍袖默然而立。

    伏靈是個早已看透了生死的人,心智的堅韌更是超乎尋常。而眼下又為何出聲求饒,她也有些說不清楚。雖然活得太久,以至於忘了歲數。而當一切真的即將終結的時候,那曾經厭倦的過往卻又是如此的令人不捨!

    「唉!我等重歸魔城之後,只想將中野、魔荒兩地據為己有,而『九天鑑』的問世,卻改變了天寧、天棄與幾位大巫的念頭。不過,要遠走九天尋覓機緣,便不能不有所善後。於是他二人授命老身剷除古海島,不外乎殺人滅口。誰料還是走漏了風聲,哪怕是你遠在千荒都已知曉了神器的存在……」

    林一聽到伏靈如此一說,問道:「何為善後之舉,又為何要殺人滅口?」

    「倘若我等遠走九天,來之不易的魔城必將淪為他人的囊中之物。之前為免節外生枝,殺人滅口勢在必行。而當你林一誅九玄、奪千荒的動靜傳來,天寧、天棄兩位長老唯恐你日趨強大而難以對付,便決計先行動手……」

    伏靈緩了一緩,接著說道:「欲保魔城,唯有剷除妖荒與千荒。這兩家又以妖荒最弱,被我等借問罪之名一舉拿下。此後,乘勝前往千荒,唉……」

    林一嘴角一撇,禁不住神色自嘲。

    為了延續傳承,最好的保全之道便是除掉所有的對手。當年的仙皇如此,如今魔修的九大高人如此,而明夫人與林某雖然假借正義之名,又何嘗不是如此。既然萬法歸一,各家為何不能和睦相處,偏偏要這般的你死我活……

    伏靈嘆了一聲,繼續說道:「行至途中,凌道與青葉突然現身偷襲。他二人不知從何處聽到風聲,竟然前來搶奪神器。猝不及防之下,老身慘遭重創。而那對師兄弟卻從容逃脫,使得眾人大怒隨後追趕。老身難以支撐,只得返回魔城療傷……」

    千荒意外躲過一劫,竟然全賴於凌道與青葉的緣故?

    林一暗暗搖了頭,隨即想到了躲在中野窺察的岳凡與台安,問道:「凌道與青葉逃向何處?」

    伏靈隨聲應道:「那二人只要得到『九天鑑』、或是分享九天門徑,不然便糾纏到底。至於去向,無從知曉……」

    林一忽而自語道:「若是前往靈動、混沌星域,或許便可尋至九天門徑……」

    伏靈愕然道:「你……你怎會如此斷定,你莫非見過『九天鑑』?」

    林一不以為然道:「猜測而已!而林某卻敢斷定,沒人能離開洪荒,除非……」他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嘴角泛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3-14 12:48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付諸於行

    九天塔外,林一回頭張望。

    那雲霧籠罩中的巨大塔影,依然肅穆而又神秘。在其凸顯之下,百里清微城更加的空曠與寂靜。

    轉而居高俯瞰,九城清晰在目。

    明崖的五大長老已將魔城之變通告九城,並恩威兼施加以安撫。除了原有的魔修稍顯慌亂之外,其餘各方並無異常。幾個時辰之後,整座魔城上下已然重歸秩序。其中可見老龍、虎頭遊蕩的身影,兄弟倆揚眉吐氣;還有仙奴……

    林某來到洪荒三百年,終於有了一座自己的城?

    或許,每個人都有一座城。它或在心間,或在云端,或是停留在夢中……

    不過,眼前這座歷久彌遠的雄城並不屬於任何一人。它駐足光陰,守候滄桑,見證輪迴,看歲月永恆……

    林一獨自漫步,神有所思。少頃,他腳下加快,身形飄起,直奔清微城外飛去。

    ……

    清微城之下,便是禹余城與大赤城。

    大赤城所在最高的一處孤峰之上,有白玉樓台高高聳立。

    樓台高約數十丈,有石梯盤旋而上。其頂端的白玉樓閣甚為精巧別緻,庭前的石坪上則為三尺牆靠環繞。據此憑欄遠眺,但見四方蒼茫而風光妖嬈,更有濃郁氣機隨風瀰漫,端的一處仙境般的怡人所在!

    此時,一女子的身影在庭前盤膝靜坐。她云袍勝雪,黑髮如瀑,雙頰如玉,明眸含水而神色欣然。

    攻克魔城之後,諸般事宜由千荒修士打理。而林一則是外出追趕丙凡未歸,老龍、虎頭與仙奴終於可以好好觀賞城中的風景。只是那兄弟倆只顧著飲酒吃肉,剩下仙奴一人獨自四處閒逛。當她無意間尋至此處,頓時流連忘返。

    這精美的樓台,便是天剎宮,曾為青葉魔尊的居所,如今卻閒置荒棄,著實有些可惜了!若能陪著師父在此靜修,閒來觀云聽風,或是撫琴一二,豈非仙境逍遙,今生再無所求!

    仙奴心思神往,腮邊淺笑嫣然。

    自從拜在師父的門下之後,一直四處奔波而遭遇不斷。如今終於安穩下來……

    便於此時,一道灰衣人影從遠處飄然而至。

    仙奴看得真切,起身相迎:「師父……」

    林一離開清微城,見到仙奴的身影,便逕自尋來,轉瞬之間落下身形,笑道:「此處風景甚佳……」

    仙奴連連點頭,忙將此間的大致情形說了一遍。

    林一在樓台上踱了幾步,舉目四望,說道:「禹余城還有一處天魔宮?凌道、青葉倒是一對雅人……」

    清微城下,有相鄰的兩座城,禹余與大赤。而凌道與青葉的天魔宮與天剎宮,則分別位於其中。兩位魔尊曾經的洞府,自有精美別緻之處!

    仙奴跟在林一的身旁,趁機說道:「師父!此間幽靜,遠勝明崖,實乃閉關清修之所在,不如……不如……」她不敢自作主張,吶吶然語不成句。

    林一走至樓台一側,極目遠舒,頓然風光入懷而心曠神怡。他微微點頭,含笑道:「此間樂山、此間樂水,奴兒喜歡便好,不妨留下吧……」

    仙奴未作多想,暗暗興奮,小臉兒禁不住微微赧然。她才要應聲,趨前幾步抬眼看去。

    與之同時,遠處的半空中又冒出十幾道身影,尚未臨近,便有人揚聲說道:「林尊,九城初定,還須未雨綢繆……」

    林一沒想到自己才將離開九天塔現身於此,便招來了千荒的五大長老以及馬寧子與明道等諸位高手。正如所言,魔城初定,卻諸事不明,亟須籌劃斟酌一番!

    不過,馬明子稟報之後,與眾人在樓台的十餘丈外慢慢停下。其中的明道分說道:「呵呵!林尊,不妨移至天魔宮說話……」

    天剎宮雖然精巧幽靜,卻稍顯逼仄,並非一個聚眾議事的好地方!

    林一看了看所在的樓台以及身旁的仙奴,隨即點頭應允,並臨風而起,隨著眾人飛向禹余城的方向。

    仙奴獨自一人留在樓台之上,神色默默……

    ……

    千里之外,云台高聳。

    寬敞的樓閣之中,十餘人席地而坐。居中的林一打量著四周的情形,暗暗點了點頭。

    此處便是凌道的洞府,天魔宮。比起天剎宮的精巧秀美,天魔宮更添幾分古樸渾重,且樓閣、靜室一應俱全,並所在寬敞而風雲相濟,著實堪稱為至尊府邸!

    「呵呵!林尊坐鎮天魔宮,乃九城萬眾之幸。而天剎宮距此不遠,仙奴道友聆聽師訓倒也方便……」

    明道坐在人群中,見左右神色拘謹,趁機笑道:「想必林尊已然知曉天寧、天棄與幾位大巫的去向,還請示下,我等聽命行事……」在座的各位長老有些摸不透他的底細,只得跟著點頭附和。而他先是聲稱與林尊相熟,之後又神神秘秘地前往九天塔,如今再以有功之士的身份來了一句開場白,頓時搶了眾人的風頭,卻話語一轉拱手說道:「克定九城,五大長老與諸位道友居功甚偉。在下不過拋磚引玉,有請馬明子長老高見!」

    這人會說話,佔得便宜,賣得乖巧,懂得世故,可謂玲瓏八面!

    馬明子只得衝著明道舉手還禮,又與沈元子等人換了個眼色,這才轉向林一說道:「破城之時,大半魔修的高手逃出城外。故而,我等入城之後罕有抵抗,如今已詔令九城而安撫四方,並通傳八荒,魔城易主,既往不咎……」

    林一對於魔城的情形一清二楚,卻還是耐著性子聽取馬明子的敘述。沈元子、春道子、單羅子、呂元子也適時出聲,並多有前瞻建議。而馬寧子、方明子、方元子等人則是擔負四門守禦,各自如實稟報。

    半個時辰之後,樓閣中漸漸安靜下來。

    馬明子沉吟了片刻,又與呂元子等人示意了下,這才感慨說道:「我等竟然坐擁千荒、魔城,真是令人難以想像。不過,倘若天寧、天棄回轉,或是凌道、青葉伺機作亂,兩地必將難以兼顧啊!」他道出了心頭的擔憂,問道:「接下來又該如何,還請林尊定奪……」

    幾位長老深以為然,各自點頭附議。

    如今雖然攻克魔城,看似風頭無兩,而強敵猶在,沒有人敢掉以輕心。之所謂盛極必衰、物極必反,便是這個道理!

    林一居中靜坐,始終沒有出聲。

    眾人之所想,正如自己所想;眾人之所憂,正是自己所憂。而當眾人左右不定之際,自己卻要拿出主張。這便是當家至尊的難處,也是無從推卻的擔當!

    林一見眾人看來,簡短說道:「守城三年,等天寧、天棄歸來!」

    在場的諸位高手面面相覷。

    馬明子心有不解,問道:「這般整日裡提心吊膽守城,絕非良策。倘若三年過後,天寧、天棄不歸,又當如何……」

    林一嘴角牽動,似笑非笑道:「既想開疆拓土,又想兼顧守成,這世間哪有如此的好事……」

    眼前的這些洞天高手,無論是年歲、心智,還是閱歷、見識,皆高出自己一籌。而有時候卻一葉蔽目,萬物蒙塵。尚不知心有丹陽,天地光明!

    林一見眾人還是莫名所以的樣子,乾脆如實說道:「不管天寧、天棄去了何處,只要人在洪荒,獲悉魔城被人所佔,必然不肯罷休。而本尊之所以攻打魔城,便是意在尋求決戰!要知道那幾位魔修的高人,早已成為動亂的根源,若不予以剷除,洪荒永無安寧之日……」

    馬明子點了點頭,恍然道:「林尊神武蓋世,乃我輩平生僅見!不過……」他手扶長鬚遲疑了下,禁不住問道:「林尊的言外之意,天寧、天棄已不在洪荒?」

    林一應道:「這便是本尊的用意之所在!倘若三年之後,天寧、天棄還是遲遲不歸,顯然已是遠離洪荒,要麼另有變故,到時候再計較不遲……!」

    馬明子又道:「天寧、天棄要是聯手凌道、青葉又該如何?即便我等坐擁堅城,也難免處境堪憂,更莫提尋求決戰……」

    在場的眾人跟著附和,一個個深思熟慮狀。

    林一忽而有些心煩,雙眉淺鎖,淡淡說道:「如今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豈容前瞻後顧而左右徬徨!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自有本尊對付,諸位各盡其責也就是了。且散了吧,三年後自見分曉……」見眾人還要說話,他拂袖一甩站起身來,不容置疑道:「說千道萬,不如付諸於行。為求決戰,本尊即日閉關。若無意外,不得相擾!」

    在場的五大長老與各位高手不敢爭辯,只得一個個舉手告辭!

    轉眼之間,樓閣內空空蕩蕩。一陣微風吹來,四周雲霧漫卷。

    林一兀自背手而立,衣袂亂發飛揚。片刻之後,他掐動禁制封住了整個天魔宮,這才施施然盤膝而坐,旋即眉梢輕佻,神識傳音道:「林某記得魔修九大高人的聯手陣法頗為不俗,何妨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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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不改初衷

    云光晦暗,天地有界。

    一位老婦人委頓在地,獨自垂首而默默發呆。

    這方詭異的所在像是牢籠,禁錮天地;又像是被光陰遺忘的角落,靜寂成了唯一的永恆。那莫測混沌,與充斥四方的壁壘,使人在茫然中絕望,又在絕望中恐慌!只怕是縱然去死,也難以逃脫那孤獨的吞噬……

    「猶還記得,在當年的六合秘境之中,魔修的九位大巫皆傷勢慘重,卻能相互憑藉而行動自如;之後的九天塔內,你九人又以相同的神通逼得凌道毫無還手之力……」

    伏靈聞得動靜,慢慢抬起頭來。

    根本不用去看,也知道出聲之人是誰。而唯有修至羅天境界,方能乾坤在手而另闢天地。想不到洪荒之中,又出了這麼一位比肩三皇的人物!他是此間的主人,締造萬物,掌控生死,無所不能……

    「林某曾將九位大巫當作長者、前輩,從沒想過彼此為敵。只可惜諸位劫後逢生之後,卻不懂自重,不知感恩,反倒是濫殺無辜而為所欲為……」

    十餘丈外的雲霧之中,緩緩現出林一的身影。他背著雙手,踱著步子,又道:「林某以仙君的修為,便可以救人於絕境之中,如今的境界獨步八荒,更能葬送生死而毀滅一切!而在收拾天寧、天棄之前,不妨知己知彼……」

    這番話淺白易懂,只有一個意思:我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而在此之前,被殺的人必須交出老底而以防萬一!

    伏靈緊緊盯著那道臨近的人影,兩眼中閃過一抹恨意,狐疑道:「你……為何不殺我……」

    林一在三丈外撩起衣擺就地而坐,嘴角微翹,轉而打量著茫茫天地,反問道:「此情此景,生死有何分別?」

    伏靈黯然無語。

    此情此景,何談分別,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直叫人悔不當初。想那時他已初現崢嶸,怎奈才有察覺便被他逃了沒影。即便是天棄前去追趕,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而眼下命不由己,徒呼奈何!

    林一見伏靈神色惶惶而緘口不語,又道:「林某的天地結界,來日必將有所改觀。你若能親眼目睹此間的種種變化,理該慶幸才是……」

    「你是在安慰老身,還是要老身見證你的步步榮耀?」

    伏靈終於出聲,只是兩眼中怨色太重。

    「安慰……或許!至於榮耀……」

    林一想了想,說道:「林某從無榮耀,只有不改初衷的驕傲!」

    「哼!」

    伏靈不屑地哼了聲,自語道:「你若能再造乾坤,老身豈非成了這天地間的第一人?」

    林一像是有所啟發,隨聲道:「嗯!或許以後還會有第二人、第三人……」

    伏靈滿頭銀發,皺紋深壑,老態龍鍾,比起黃婆婆的模樣還要年邁幾分,而當她獲悉自己最終的命運之後,頓時欲瘋欲狂,怒道:「果不其然,你要將老身禁錮在此,永世永生,永生永世……」

    林一聳聳肩頭,算作默認。

    伏靈微微氣喘,眼光游離,失神片刻,漸漸恢復常態,卻埋下滿頭的銀發而萎靡不振,仿若睡了,又像是在等待了最終宿命的降臨!

    林一不再出聲催逼,而是拿出了紫金葫蘆灌起了酒。

    俗語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想眼前的這個老婦人回心轉意而俯首聽命,純屬奢望。不過,這般耗下去,但有隻言片語便是收穫!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伏靈慢慢抬起了頭。

    她蒼老的面容透著難言的蕭瑟,緩緩問道:「你知道老身最怕的是什麼?」不待有人應聲,其自問自答道:「春花初放喜熱鬧,人到暮年怕孤獨,呵呵……」她竟然苦笑了聲,又道:「在此混沌日久,難免無所適從。倘若最後忘卻所在而不知生死,叫人情何以堪!老身只想你偶爾前來相陪,別無所求……」

    林一有些意外,卻還是點了點頭。

    結界初成,混沌不明。置身日久,寂寞漸深,還真有忘卻自我的恍惚!便如迷失在星空之中,那種難耐的孤獨,著實讓人茫然無措!

    「當年玄霄魔皇遠走九天之前,留下了來自帝奎仙皇的九轉天羅之法。不過,他在臨行之際告誡道,九轉之法或許有誤,修煉之時還須謹慎。我等當時不明所以,就此討教。而他卻並未多說,只道是一步錯、步步錯。此外,凌道、青葉為人偏執,不得傳授……」

    林一見伏靈提起當年的往事,不由得留神細聽。

    魔皇所謂的「一步錯、步步錯」,想必是已察覺到修煉了九轉輪迴的弊端。只是他已無從更改,且沒有退路!而不得傳授凌道、青葉,無非是怕兩個弟子走向歧途,實乃苦心,卻也埋下了魔城混亂的禍根……

    「天寧生性謹慎,且天資異稟,見『九轉天羅』難以修煉,便將之參悟而另行衍變。凌道獲悉此事之後,便登門索取。我等不允,誰料他竟然暗中打造六合秘境加以暗算。後來的一切,你已知曉……」

    伏靈緩了一緩,接著說道:「我等所參悟的神通,名為『九煞天羅』,由九人施展,足以與羅天境界的高人抗衡!那年的九天塔中,凌道、青葉根本不堪一擊……」她話到此處,神色中微微自得,又道:「我等施展『九煞天羅』,但有一分法力,便有九轉倍增的神異。其強大之處,可見一斑!」

    林一心頭一動,隨聲問道:「倘若你九人有所缺失,那『九煞天羅』是否威力不再?」

    伏靈臉色一黯,微微冷哼了一聲。

    林一卻是暗暗慶幸,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若非有所獲知,來日對付天寧、天棄的時候還真是禍福難料。

    伏靈像是猜出了林一的心思,譏諷道:「你以為沒了老身,你便是天寧、天棄的對手?」

    林一坦然道:「林某素來不喜以寡敵眾,呵呵!」他笑聲未落,已在原地慢慢失去了身影。

    伏靈微微一怔,再次低下頭來默然發呆……

    ……

    天魔谷,云台樓閣。

    禁制之下,樓閣的四周多了一層淡淡的光芒。

    風雲阻隔,天地寂然。

    而此時的林一卻從靜坐中緩緩睜開雙眼,兀自嘴角含笑。

    從自己的分神與伏靈的對話中得知,魔修的九位高人與凌道、青葉結怨太深,雙方難以重歸於好。而那「九煞天羅」全賴於九人之力,並非強大到不可戰勝的地步!

    此外,天寧、天棄的去向依然成謎。一切分曉之前,不容人有所懈怠!

    林一雙手結印,再次凝神入定。

    在他的結界之內,遠離伏靈的一片雲霧之中,數十道虛幻的身影正自瘋狂地修煉不停……

    ……

    天魔宮下,三人面面相覷。

    不遠處那高聳的樓台籠罩在禁制之中,難以靠近半步。據幾位長老轉告,林尊要閉關三年,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打擾,等等。

    虎頭撓著腦袋,咧著大嘴,費解道:「老大已是羅天高人,千荒、魔城兩家至尊,還這般勤奮勉力又為哪般,哼哼……」他轉向一旁的老龍與仙奴,抱怨道:「咱兄弟不過是閒逛一二,回頭便見不到人了。接下來又該如何行事,你倒是留句話吩咐一聲啊……」

    老龍抱著膀子不說話,神情中不予置否。他雖然兩世為人,見多識廣,怎奈如今的洪荒動盪未定,凡事還是離不開老大林一的主張。而自從明崖動亂之後,千荒的修士再也沒有誰敢過問兄弟倆的舉動。即便在魔城中橫衝直撞,也同樣是暢通無阻。只是林一的突然閉關,著實令人措手不及!

    仙奴靜靜仰望著高聳的樓台,神色中透著一絲委屈。

    師父前腳才走,後腳便獲悉他在天魔宮閉關。待自己趕來,已是禁制阻隔而兩不相見。不過,如此亦好,至少可以在魔城中繼續呆下去。師父不是說了嗎,此間樂山、此間樂水……

    仙奴見身旁的兩位還在虎眼瞪著龍眼,莞爾出聲道:「千荒攻克魔城,並未損及魔城的根本。眾多高手尚在,且動向不明。師父唯恐前功盡棄,如此閉關也是情非得已!你二人儘管逍遙,又何來怨言?」

    老龍深以為然,點頭讚許。

    虎頭眨巴著兩眼,大手猛然一拍,俯著身子咧嘴樂道:「奴兒所言在理!經你如此分解,虎哥為之豁然……」他牢騷頓去,深有感慨道:「看來這家中還真是離不開女人的細緻與耐心,奴兒更有管家婆子的本事,哈哈……」

    仙奴的小臉微微赧然,神色中還以嗔怒。

    虎頭放下心事,渾身輕鬆,伸手拉過老龍便走,不忘嚷嚷道:「老大忙著備戰,咱兄弟也該養精蓄銳。我說龍哥,接下來再飲百壇如何……」

    兩人勾肩搭背搖晃飛起,轉眼之間走遠了。

    仙奴兀自駐足原地,一雙秀眸渙然如水。

    一對師徒,再加上那兄弟倆,又何嘗不是一家人,而奴兒真是這家中唯一的女人嗎?雨子下落不明,還有一個塵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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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喪魔之地

    數十里的山谷間,洞府群聚,修士眾多,像是一座集鎮。此處便是老龍所說的魔皇谷。

    黃婆婆站在魔皇谷山腳下的一間洞府門前,神色中有些無奈。

    眼前的洞府地處偏僻,甚為簡陋而又小巧,卻門戶緊閉,且落葉堆積,塵埃滿地,顯然已荒棄了許久。

    一路尋來,並多方打聽,有個叫作塵子的女子居住在此。而她在兩百多年前便已離開,據說是去了魔荒的喪魔之地。

    不用多想,那丫頭就是自己苦命的弟子!她為了繼續仙道,只得想方設法得到更多的神石。獲取神石的唯一途徑,便是深入魔荒深處獵取異獸。而那喪魔之地,乃魔荒有名的生死絕地,即便是洞天高手都要退避三舍,她不過一個天仙修為的女子,又如何面對凶險莫測並全身而回?

    不成,老身要去尋她,尋我那可憐的丫頭!

    黃婆婆在洞府門前徘徊片刻,有了決斷,隨即拿出一塊圖簡查看起來。

    從魔荒的輿圖中得知,喪魔之地遠在萬萬里之外,山河阻隔而人跡斷絕,唯有異獸妖物橫行……

    便於此時,有兩個中年男子從天而降。

    那是一個洞天初期的前輩與一個仙君後期的高手。前者乃是魔皇谷的老人,舉止隨意而旁若無人;後者神色謹慎,應該是初來乍到的外地人士。

    洞天修士逕自越過黃婆婆,走到洞府門前,抬手說道:「租期百年,三十塊神石……」

    隨後的仙君修士則是衝著黃婆婆頷首示意,轉而疑惑道:「前輩!這洞府雖然無人,門戶禁制尚在,或為有主之地……」

    洞天修士伸手一抓,「砰」的一聲禁制碎裂而洞門大開。他拂袖一甩,不以為然道:「此處荒棄兩百多年,主人早死了,你且交出神石安心居住……」

    「放屁!」

    黃婆婆起初不知道兩位男子的來意,一直在默然旁觀。而轉眼之間她已明白了過來,頓時破口大罵。

    洞天修士根本沒將黃婆婆放在心上,忽聞罵聲,臉色一沉,回首喝道:「老婆子,豈敢無禮……」

    仙君修士察覺有異,悄然退後幾步靜觀其變。

    黃婆婆怒罵之後,全無收斂,反倒是趨前幾步,厲聲叱道:「此處從前是我弟子的洞府,今後便是我娘兒倆的家,誰敢染指半分,莫怪老身與他拚命!」

    洞天修士微微錯愕,隨即冷笑起來。

    那老婆子白髮蒼蒼,滿臉皺紋,身軀佝僂,弱不禁風的樣子,竟然威脅起洞天的前輩,還擺出色厲內荏的拚命架勢,真是不知所謂!

    「你竟敢污言穢語以下犯上,莫非活膩了?本人殺你易如反掌,便是魔皇谷的代元子長老也無權過問……」

    黃婆婆不等那洞天修士將話說完,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戳向對方,並竭力挺起了腰身,揚起白髮凌亂中的滿臉皺紋,閃動著兩眼的寒光,勢若瘋狂般罵道:「你強佔洞府,不以為恥,反而恃強凌弱濫施淫威,有種就殺了老身,來日自有魔城之主還我公道……」

    洞天修士殺心才起,隨即又微微一怔。

    自己在魔皇谷混跡已久,與各方頗為熟稔,卻從未見過這個老婦人。而她如此的有恃無恐,或不尋常。莫非她來自魔城,並認得魔修的九大高人?

    黃婆婆得勢不饒人,自顧跺腳怒罵:「滾開此地,不然悔之晚矣……」

    不消片刻,這邊的動靜便惹來了一道道強弱各異的神識。遠近的叢林與洞府之間,還冒出一個個觀望的人影。

    見此情形,仙君修士唯恐惹禍上身,忙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洞天修士還想發作,卻猛摔袍袖,出聲追趕道:「那位小輩慢走,十里外還有一處洞府……」而他離去之際,不忘回首罵道:「瘋婆子,不可理喻……」

    洞府門前只剩下了黃婆婆一人,兀自神情猙獰,來回蹣跚,像是一頭護巢的老狼在恨聲不停:「我娘兒倆身單力薄,卻不容欺辱,但有一口氣在,必定以死相拚玉石俱焚!魔皇谷的道友都聽著,老身誰都不怕……」

    遠近圍觀的人影漸漸消失,而從即日起,魔皇谷多了一個瘋婆子已為眾所周知。她不僅凶悍、蠻橫,還認得魔城的至尊,是個惹不起的人物!

    黃婆婆罵了許久,念叨了許久,終於累了。而她還是沒有閒著,揮袖拂去了地上的落葉,又布下禁制重新封住了洞府,見四下里並無不妥之處,轉而急急升空飛向遠處。

    塵子,你可要活著……

    ……

    喪魔之地。

    顧名思義,這是妖魔也難以安生的地方。而其中卻棲息著源自上古的各種猛獸,吞噬毒瘴為食,借山石為穴,以天地之力生存,無不奇形怪狀而凶悍非常。正如天生地養而萬物造化,諸多猛獸渾身是寶,不管是換取神石,還是用來煉丹、煉器,皆是不可多得之物。此外,野山峻嶺間還有罕見的上古靈藥。

    於是乎,魔荒的修士便將喪魔之地當成了獵場,在死亡中尋求機緣,在廝殺中獵取收穫!

    不過,只因凶險莫測,極少有人涉足腹地,而如今卻有一個嬌弱的女子孤身深入……

    一片叢林環繞的山谷間,有人獸對峙。

    那異獸四、五丈長,頭大如蛟,尾鰭如鋸,四肢粗壯,且遍體鱗甲,顯得異常的凶悍強壯。只是它雙眼溢血,目不視物,雖吼叫連連,卻一時難尋強敵所在。

    十餘丈外,則站立一個手持飛劍的女子。她一身粉衣,嬌小玲瓏,眉目如畫,貌美脫俗,只是鬢髮凌亂而胸口起伏,唯有緊抿著的嘴角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猶自緊緊盯著那頭怪獸而不敢稍有鬆懈。

    「嗷——」

    異獸在搖頭晃腦之間似有察覺,猛地吼叫一聲,瞬間已是騰空而起,直奔女子的方向撲去。

    女子不躲不閃,抬手一指。

    劍光閃爍,血水迸濺,那頭異獸竟被開膛破肚,卻四肢揮舞垂死掙扎,驚起飛沙走石而威勢駭人!

    女子嘻嘻一笑,飄然躲避。

    喘息之間,異獸轟然墜地。

    女子返身而回,離地盤旋,並順勢催動飛劍,頓時已將異獸大卸八塊。待其收取了獸皮、獸骨、獸齒之後,揮袖一招,有拳頭大的獸丹入手。她心滿意足地點了點了頭,轉而落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尚未站穩便已委頓在地,禁不住張口噴出了一道淤血。

    那頭異獸叫什麼?不管它叫什麼,只知道它極為強悍,堪比梵天高手,足足苦戰了三日才僥倖獲勝,著實不容易。而從獸丹看來,它的修為卻又不值一提。喪魔之地,還真是詭異莫測!

    女子拿著獸丹端詳片刻,微微氣喘了下,又抬起一雙秀眸惕然四顧。

    山谷中毒瘴瀰漫,叢林荊棘猙獰不堪,千里之外乃至於萬里之外,皆籠罩在異樣的死寂之中。偶爾幾聲嘶吼聲從更遙遠之外傳來,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女子揮手布下幾道禁制防禦四周,稍稍定神,眼光再次落在手中的獸丹之上。少頃,她將獸丹用力一捏塞入口中,隨即閉上雙眼運轉法力,體內頓時氣機湧動,創傷癒合,修為緩緩提升!而她欣慰之餘,一心二用……

    想當年與婆婆失散之後,一人來到了魔皇谷。而守望數十載,依然徬徨無依。於是便在絕望中拋棄了等待,從此安心苦修。怎奈缺少神石,另尋設法……

    迷途中有了方向,再苦再凶險的日子也多了幾分趣味!難道不是嗎?

    記得初臨魔荒,自己只有天仙的修為。而兩百多年過去,已不知不覺抵達仙君的境界。這要得益於前世的修煉根基,更是與吞噬了為數眾多的獸丹有關。如今的修為終於可以追上那個臭小子了,或許有日可以重返仙域尋他麻煩,嘻嘻……

    女子靜靜端坐,疲憊的神色中透著笑意。

    而正當此時,所在的山坡突然晃動了下。

    女子驀然睜開雙眼,已是錯愕難耐。

    原本平坦的山坡突然塌陷,隨即從中伸出幾隻狀如木棍的巨臂猛然襲來。不用多想,那是藏在地下的異獸,竟然躲過禁制猝然發難……

    女子行功在即而應變不暇,只得強行躥起。而才將離地數丈,四隻帶有刺芒的巨臂已從前後左右齊襲而至。她百忙之中臨危不亂,抬手祭出四道劍光,並催動護體法力,繼而全力遁向半空。

    「轟、轟……」

    四道劍光分別撞上了四隻巨臂,隨即轟鳴大作。怎奈巨臂來勢兇猛,竟是瞬間擊退劍光而驟然合攏。緊接著又是「砰、砰」碎響,護體法力崩潰,女子吃禁不住慘哼了聲,卻在間不容緩之際脫身而出,瞬間騰空數百丈,這才來得及看清身後的情形。

    山坡上多出一個數十丈的洞穴,有蛟身獸首的怪物從中破土而出。它許是偷襲不成,猶在揮動四隻巨爪衝天咆哮……

    女子餘悸未消,匆匆一瞥,急急遁向遠處。而其尚未越過一道山峰,忽而斜斜墜落,「撲通」一聲摔在山崗之上,頓時口吐熱血而疼痛欲死,卻又帶著倔強的神情咬牙爬起,掙扎自語道:「又躲過一劫……塵子死不了……嘻嘻……」

    她蹙著鼻尖而笑容猶在,人已軟軟倒了下去。

    與之同時,幾隻怪物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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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走斷天涯

    那幾隻怪物皆兩、三丈大小,背生雙翼,尖嘴利爪,分明就是結群覓食的巨雕,一個個快若閃電呼嘯而下,直奔山崗上的嬌弱人影撲去。

    女子似有察覺,已無力應變,索性閉上雙眼,如釋重負般地長舒了一口氣。她恍惚覺著,漫天的彩霞下,有個臭小子拿著罈酒一臉的壞笑……

    恰於此時,一道男子的人影從山崗左近的地下冒出,順手抓過女子,並疾掠而起。巨雕瞬息及至,霎時山石迸濺而巨響轟鳴。而男子的去勢更快,轉眼間帶著女子擺脫了圍攻。撲空的怪物豈肯罷休,尖叫嘶鳴著隨後緊追。而不消須臾,那飛遁中的兩道人影已消失無蹤。

    片刻之後,萬里外的一處洞穴中多出兩道人影。其中的男子順勢丟下所抓的女子,自顧「撲通」坐在地上,頗為慶幸地喘著粗氣,不忘四下打量。

    容身的洞穴處於懸崖峭壁的千丈之巔,為天然形成,十餘丈長,兩丈多高,頗為寬敞,只是皮毛碎骨遍地,並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像是異獸的巢穴所在。

    「啊……」

    女子跌落之際,禁不住呻吟了一聲。其粉衣婀娜,身姿嬌柔,再加上沒有血色的精緻面容,倍添幾分楚楚動人的模樣!

    男子眼光一瞥,忙攙扶一把,笑道:「呵呵!道友無恙否……」無意間入手滑膩,芬芳怡人,他就勢依偎過去,頗為體恤道:「這位姑娘的傷勢不輕呀,且容我查看一番……」

    女子在行功之際猝然遭襲,致使傷重難耐,而經此折騰,鬱結順暢,之前所吞噬獸丹的法力再次循環經脈與臟腑之間,使得岌岌可危的情形頓然好轉。她暗鬆了口氣,心神漸醒,這才發覺一個男子抱著自己,不由臉色一紅,猛然掙脫道:「你是何人……」

    男子猝不及防之下,被推開一個趔趄。他忙坐穩了,含笑道:「本人遲子峰,乃魔荒人士,久居於喪魔之地萬里外的赤峽谷,適才見道友遇難,便伸手相助……」

    女子「砰」的一下摔在石壁上,卻貝齒緊扣而神色戒備。

    那自稱遲子峰的男子,三十出頭的年紀,頜下短鬚,五官俊朗,雙目有神,乃是一位仙君後期的高手。其說笑之際,舉止灑然,神態溫和,頗為給人幾分好感!

    女子倚壁而坐,蹙眉片刻,歉然道:「是道友救了塵子,大恩不忘!」

    遲子峰眼光閃動,恍然道:「哦,原來是塵子道友!你一女子,孤身至此,勇氣可嘉……」

    塵子道:「那又如何?道友不也是孤身一人……」

    遲子峰擺手道:「我與幾位好友結伴而來,途中失散了而已!」

    塵子無心多問,默默打量著所在的洞穴。她體內的獸丹正在消融宣洩,亟須靜修吐納。洞外不明,洞內叵測。此情此景,叫人左右難安!

    遲子峰見塵子神色惶惶,笑著安慰道:「道友稍安勿躁!那幾頭上古神鷲堪比梵天修士,極難對付……」

    塵子看向近在咫尺的遲子峰,禁不住又向著洞口一側移動了下。

    遲子峰不以為然道:「你我且在此處躲避片刻,再結伴同行,以便彼此有個照應……」

    塵子再次明眸端詳,見遲子峰神色坦然,旋即報以淺淺的含羞一笑,卻依然小心謹慎的模樣而不予置否。

    遲子峰則是愈發自如起來,問道:「道友是否初次深入喪魔之地?接下來由遲某帶路,保你安危無虞!」

    塵子遲疑了下,出聲道:「我已來到此處兩百多年……」

    遲子峰微微愕然,兩眼一亮,讚道:「真是小瞧了塵子道友,想必此行收穫頗豐……」

    這兩百多年間,獨自行走在生死的邊緣,無數回慘遭重創,又無數回劫後重生,若是提起收穫,還真是叫人一言難盡!是收穫了孤獨的失落,還是收穫了寂寞的冷清?是收穫了絕望的釋然,還是收穫了倖存的感懷?而每當面對無從擺脫的厄運,萬念頓消,心魔盡去,只想著守候一分安寧,伴隨著靜寂與永遠!或許,喪魔之地,當如此解……

    塵子長吁了下,疲憊地閉上雙眼。

    遲子峰極為善解人意,不再逼問,而是勸說道:「以我之見,道友舊傷未癒,再添新創,加之吞服獸丹之故而無暇調理,以至於氣息不順,還須吞服丹藥將養一番才是……」他攤開手掌心,呈現幾粒火紅的丹丸,示意道:「本族的丹藥頗有奇效,道友不妨嘗試一二!」

    塵子緩緩睜眼,感激一笑,婉拒道:「不必了!我尚有丹藥可用……」她見對方熱切難卻,只得抬起手指,露出一個精巧的戒子,從中拿出一個丹瓶。

    「砰、砰——」

    便於此時,有鐵爪叩擊石壁的動靜從洞口傳來。隨即一個佈滿鱗甲的頭顱出現,並張口噴出一道黑霧。洞穴內霎時腥風呼嘯,令人聞之慾嘔而膽顫心驚。

    塵子靠近洞口,首當其衝。而異變突起剎那,尚不容有所躲避,一道法力禁錮全身,竟是再也動彈不得。與之同時,有人伸手抓來。她瞠目驚詫,花容失色,並隨著「嘎巴」脆響而禁不住慘哼了一聲。

    只見遲子峰將乾坤戒子與折斷的手指一併搶去,轉身逃向洞穴深處,還不忘回首笑道:「呵呵!我救你一命,便拿你兩百年所獲當作報答。兩不相欠,告辭……」

    塵子怒聲尖叫:「無恥小人!本姑娘不會放過你……」

    遲子峰理所當然道:「哼!我乃正人君子,不然便剝光了你褻玩一番……」他話音未落,人已穿壁而去。

    「轟——」

    塵子正自羞怒交加,那異獸的頭顱已狠狠撞來。其四肢受縛而無力招架,猛地摔飛了出去,「砰」的一聲砸在石壁上又「撲通」落下。她狼狽在地,掙紮著抬起右手。五指缺一,骨肉森森。而透過血跡淋淋的指間看去,那頭異獸粗壯的前身以探入洞穴,並張著血腥大口狠狠撲來……

    「我塵子算計無數,到頭來卻被齷蹉小人斷去一指而喪失所有,真是報應……嘻嘻……」

    塵子拚命施展修為竭力自救,怎奈束縛之下而難以動作,只得無力地靠著石壁上。當她的眼光落在四周的毛皮碎骨之上,禁不住慘笑了聲。這世間你爭我奪、生死競逐,到頭來不是成為獵物,便是被慾念吞噬,而落得同樣的下場……

    與之剎那,腥風撲面,一張血盆大口猙獰可怖,緊接著便是「轟——」的一聲悶響。

    塵子眼簾低垂,心灰意懶。諸多往事急劇湧來,又潮水般瞬間消失。那無數萬年的光陰,短短不過一霎。匆匆回首,歲月無痕。而恍惚之中,猶然彩霞漫天,還有熟悉且蒼老的話語聲急切傳來:「塵子,老身知道你還活著!」

    師父?莫非師徒倆在夢中相會……

    又是一陣雜亂的動靜傳來,那頭四分五裂的怪獸已被盡數拋出了洞穴。隨即一道佝僂的人影衝了進來,急忙俯下身子並匆匆伸出雙手。

    塵子驀然醒轉,睜開雙眼。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蒼老容顏,以及那抑制不住的喜悅,彷如見到至親之人,猛地撲了過去,失聲嚎哭:「娘……」

    來的老婦人,正是黃婆婆。她在喪魔之地輾轉了數月,始終一無所獲,今日恰好途經此處,忽見怪獸發狂,並有驚叫聲從峭壁洞穴傳來,不敢有半分的遲疑,終於在危急關頭救下了在劫難逃的塵子,誰料一聲娘的稱呼在懷中響起,使得素來狠辣乖戾的她頓時兩手顫抖,忙不迭聲地應道:「嗯……為師來了,莫要驚慌……」

    塵子卻不管不顧,深深埋在黃婆婆的懷中,嚎哭不止:「師父,您就是塵子的娘親……」

    弟子並非驚慌失措,而是發自肺腑。雖說師徒倆親如母女,而如此情真意切的稱呼卻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黃婆婆一把摟緊了塵子,禁不住老淚飛濺,連連點頭道:「嗯、嗯……」

    歷經劫難的師徒倆,終於再次重逢。

    ……

    三日之後。

    塵子的傷勢有所好轉,人也漸漸恢復了往日模樣。其折斷的手指,則已被法力復原而有待最終痊癒,她盤膝坐在清掃乾淨的洞穴中,輕輕依偎著黃婆婆。對方的手裡則是拿著一把骨梳,一遍又一遍梳理著她紋絲不亂的秀髮。

    喪魔之地師徒重逢,不免感慨訴說衷腸;而互認母女,更添幾分至真至情。

    「娘!您說那小子也來到了洪荒,並成為魔城之主與千荒至尊?」

    塵子神色恬靜,話語舒緩。而她盯著洞口的雙眸中,卻閃動著莫名的欣然。

    在洞口兩側,坐守著四位陰森漠然的身影。那是師父煉製的花奴,足以應付此間的各種狀況。

    黃婆婆繼續梳理著塵子的秀髮,滿是皺紋的臉上儘是愜意的笑容。誰家娘親不給閨女梳頭呢,辛辛苦苦修煉一生,得享如此天倫之樂,足矣!

    「他殺了名動八荒的九玄上人,擊敗了兩位魔尊,還成了洞天后期的高人……?」

    「嗯!不僅如此,據說他已修至羅天境界!」

    塵子得到師父的應聲,不禁檀口半張而心馳神往。本以為自己的修為足以與他比肩,誰料他依然如此的逆天!臭小子,他一定很得意、很威風哦……

    黃婆婆接著說道:「在此歇息過後,老身帶著你前往千荒……」

    塵子振奮莫名,明眸煥彩,卻又微微怔然而心緒紛亂。少頃,她忽而轉身懇求道:「娘!帶我返回魔皇谷……」

    黃婆婆拿著梳子的手停了下來,神色詢問。

    塵子卻又背轉過去,咬著嘴角,胸口起伏了下,幽幽說道:「那小子若還記得塵子,理該前來找尋!只要他現身魔皇谷,塵子必將隨他……走斷天涯……」她話沒說完,已是雙頰含羞,唯有兩眼深處透著一絲執著與期盼!

    當年自己還是花塵子的時候,便與那小子有過約定,要一同攜手走斷天涯。後來得知,那小子的心中早已有了人。塵子既然離開,又怎能再次送上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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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知足常樂

    千荒,明泉谷。

    山谷景色依然,明泉清澈如舊。只是泉水之上有兩面銅鏡空懸,四周云光浮現。

    在泉水的旁邊,明夫人靜靜獨坐而神色端詳。久久之後,隨著長袖輕拂,變幻的云光漸漸消散,那兩面銅鏡徐徐落入手中。而她兀自看著明淨的泉水,微微搖了搖頭。

    在無人打擾之下,安心施法,那銅鏡幻影之中,還是云雨迷離而難辨端倪。

    唉!一世情緣,九轉蹉跎,偏偏兩個丫頭糾纏不清,如此這般的恩怨輪迴,又何苦來哉!

    「夫人!」

    一個白鬚紅臉的老者從遠處飛來,尚未臨近,便遙遙拱手出聲致意。

    「劉仙兒,且坐下說話!」

    明夫人淡淡應了一聲,猶自衝著奔湧不定的泉水出神。

    來的老者是劉仙兒。他落下身形,並未急著坐下,而是趨前幾步,躬身說道:「林一攻下魔城之後,即日閉關。而天寧、天棄未在城中,來日或有決戰。遑論最終如何,林一他已趁虛而入並大勢漸成!」

    明夫人自語道:「老身倒是小瞧了他……」

    劉仙兒接著說道:「而天寧、天棄去向不明,或為凌道、青葉之故。據傳,有上古神器問世,關係九天門徑……」

    明夫人稍稍愕然,旋即又不以為然道:「即使所傳不虛,又能如何?前往九天,必經靈動、混沌星域。其間九死一生,到頭來終究枉然!」

    劉仙兒稟報之後,這才就地坐下,呵呵笑了兩聲,又欠欠身子,舉手問道:「尚不知九天門徑有何蹊蹺,還請夫人賜教!」

    明夫人終於移開眼光,慢慢轉向劉仙兒。對方不敢正視,忙低頭躲避。她卻似看透了一切,嘆道:「道者應有木石心,為人須具云水趣。須知多心招禍,少事為福!」

    她的意思是說,進德修道,要個木石的念頭,一有欣羨,便趨欲境;為人處事,還須有段云水的趣詠,但有貪著,便墜危機。唯苦事者,方知少事之為福;唯平心者,始之多心之為禍。

    說白了就是一句話,你劉仙兒莫要沒事找事!

    「多謝夫人教誨……」

    劉仙兒神色尷尬,分說道:「只因不止一回聽到夫人提起過九天的情形,恰逢此時,故有一問,呵呵……」他雖然謹守尊卑而不敢僭越,卻是明泉谷的老人,尋常說話的時候倒也隨心隨意。

    「你呀,也該知曉九天凶險,卻身在逍遙而渾不自覺……」明夫人埋怨了一句,緩緩又道:「與其慾念失守,不如營造一方樂土。俗語說得好,知足常樂,仙境永存!」

    劉仙兒垂首稱是,卻擔憂問道:「若是有人尋至九天門徑,我明泉谷又該如何應對?」他跟隨明夫人多年,自然知曉對方營造執著的一番苦心。

    明夫人微微一笑,含蓄不明道:「倘若洪荒的高手盡數前往九天,老身求之不得,又何須應對……」

    劉仙兒手撫鬍鬚稍作忖思,旋即釋然一笑,眼光落在明夫人的手上,關切又問:「夫人!暮云、雨子下落如何?」

    明夫人並未作答,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劉仙兒不解道:「那姐妹倆又在何方?總不能去了九天吧……」

    明夫人沉吟了片刻,說道:「天地九重,芥子萬種;星火尚有三千境,無所謂能還是不能!」她沒有直接應答,而話裡話外卻用意頗深而值得玩味。

    天地之大,重疊莫測;芥子之小,同樣是暗藏乾坤。一點星火都能衍化出數千境界,萬事萬物萬般變化皆有可能!

    劉仙兒又問:「若真如此,林一豈肯罷休,他定然要前往九天,又不知能否與那姐妹倆相逢?」

    明夫人收起銅鏡,揮袖輕灑,一把蓍草飄落,紛亂卦象呈現。她稍加凝視,轉而看向遠方,悠然自語道:「是否相逢有定數,緣淺緣深不可說……」

    劉仙兒揪著鬍鬚想了想,恍然道:「龍梵尚在,當初的讖語便會應驗。倘若不然,則無從料及……」

    明夫人臉色微沉。

    天地有玄機,點到即止。話中有深意,無須表明!

    劉仙兒自知失言,忙道:「不可說、不可說……」

    ……

    魔城,天魔宮。

    天魔宮的樓閣之中,林一雙目微闔而靜坐如舊。而他的結界之中,卻是另外一番情景。

    伏靈雙目緊閉,兀自靜坐在一片雲霧之中,卻不再發怒、沮喪,而是嘗試吸納著四周的莫名氣機,並於療傷之際,不忘留神關注著這方天地的變化!

    那個林一雖然外表隨和,卻是個城府深沉而狠辣果斷的人物!他既然要對付天寧、天棄,並有爭霸洪荒的野心,便絕不會放了老身。既然如此,老身只有隨遇而安!

    老身倒要看看,他最終又能走到哪一步……

    伏靈所處不過結界一隅,數十丈的方圓而已,為雲霧籠罩而壁壘莫測。在此之外,才是結界的全貌,已從起初的千丈、兩千丈,變成了五千多丈。在那混沌雲霧之中,已然生出堅硬的岩石,並隱隱起伏不平而遠近各異,仿若是大地初始,又像是殿堂奠基,六合八方變數無窮,浩渺宇宙顯露端倪!

    不過,林一併未理會伏靈,也沒心思留意結界的情形,而是以元神之軀盤膝而坐,獨自一個人愁眉不展!

    這是一片千丈方圓的開闊所在,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十六道虛幻的身影散落四周,猶然一個個手掐印訣而修煉不輟!而時至今日,天魔印第八式的坤魔印與第九式的乾魔印還是進境緩慢。

    天魔九印的法訣不同,因前後疊加而威力倍增。

    已知人魔印,三十六道手訣;月魔印,七十二道手訣;日魔印,一百零八道手訣;朱雀印,二百五十六道手訣;玄武印,五百一十二道手訣。白虎印,一千一百二十八道手訣。前後兩千多道手訣之後,再又兩千兩百五十六道手訣,則青龍印大成!

    如上所述,七印合一,法力神識的加持之外,要在閃念之間祭出四千五百一十二道手訣,且毫無差錯,方能施展出最強的一擊!其修煉之難,毋容置疑!而要繼續修煉八印合一、九印合一,更是難乎其難而超乎想像!

    單單一個八印合一,便有九千零二十四道手訣。將手訣盡數參悟已屬不易,再要前後貫穿、疊加,只怕以洞天的修為根本就難以支撐下來,更莫說展現出神通的真正威力!

    如今此時,不管是林一的本尊,還是一具具分身,最多只能祭出六、七千道手訣便難以為繼……

    「砰、砰、砰——」

    三聲悶響傳來,靜坐中的林一不禁再次皺起了眉頭。

    百丈之外,分別坐著自己的三清化身。其各自的手訣尚未中止,便相繼法力崩潰而殃及自身,直至片刻之後,才又從虛幻中一一現出搖晃不定的身影。

    那三修化身,與本尊的修為相差無幾。倘若換作餘下的分身,只怕情形更為不堪!而後者也並非沒有功勞,自始至終擔負著所有手訣的參悟。即便如此,何時才能修成天魔九印?

    與凌道、青葉不同,天寧、天棄人多勢眾。來日若要動手較量,彼此難免混戰一團。真到那時,煉獄、寂滅、光明三式神通怕是沒了用處,唯有借助天魔九印的所向披靡,或能戰勝那群魔修的圍攻。

    林一搖了搖頭,依然無計可施。

    一味尋求對決,是否過於急切?

    與天寧、天棄正面交鋒已不可避免,一旦落敗,所有的付出頓作泡影,最終的下場可想而知。而如今強取魔城,逼得自己騎虎難下!怎奈欲速則不達,修成天魔九印又絕非短日之功,不知有無捷徑可尋呢……

    林一抬眼看向四周,焦慮中稍感安慰。

    這麼多年來一直借助元神分身參悟魔印,雖未大成,卻已將最後兩式的所有手訣了然於胸。不過,乾魔印的手訣竟然達到一萬八千零四十八道之多,想起來都令人頭疼……

    林一正自無奈,忽而神色一動。眨眼之間,他已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天魔宮的樓閣之中,靜坐中的他緩緩睜開雙眼,隨手解除了四周的禁制,不悅道:「本尊閉關之際,何事相擾?」

    沒了禁錮,樓閣中頓時風起云湧。

    而遠近之外並無人影,只有話語聲從角落中傳來:「林尊!有數十高手強闖城門,已被五大長老帶人困住。如此大事,豈敢隱瞞……」話語聲未落,樓閣石梯處冒出一位粗眉黑鬚的中年人,正是明道。

    他緊走幾步來到近前,拱手欠身,滿臉焦急道:「那群高人均為天寧、天棄的屬下,如今時過兩年突然回轉。而天寧、天棄並未現身,此事必有蹊蹺啊!馬明子等幾位長老竟然不經稟報而擅作主張,在下深感不妥。還請林尊明察……」

    林一愕然不語,神有所思。

    明道才將站直,又低下頭去,眼光偷瞥,歉然道:「林尊閉關不過兩年有餘,且有命在先而不得相擾。還請饒恕在下莽撞之過!」

    林一拂袖一甩長身而起,抬腳衝出樓閣,頭也不回道:「明道,你很好……」

    明道兩眼一亮,急忙飛身追了過去又道:「林尊!在下還有一事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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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不受羈絆

    有強敵來襲,魔城早已是四門緊閉。

    而林一橫穿九城,暢通無阻。不消片刻,他與明道來到了城外。

    百里遠處的半空之中,兩群人在隔空對峙。

    外圍的百多人,則是以馬明子等為首的千荒高手。當間的三、五十位,則是曾經的魔城修士。而無論彼此,皆法寶在手且殺氣騰騰。眾人腳下的河谷間,有死屍殘骸橫陳狼藉。不用多想,雙方已然經歷了一場混戰。

    林一在千丈之外慢慢止住身形,眼光掠向四周。

    此處不見仙奴倒也尋常,而不見老龍與虎頭卻是有些奇怪!那兩個傢伙素來喜好熱鬧,眼下為何沒了身影?

    明道始終跟在林一的身後,忽見對方左右張望,他忙越前幾丈,揚聲喝道:「林尊在此,諸位還不上前見禮!」

    那對峙的雙方早已察覺林一的到來,只因殺陣森嚴而一時無暇他顧。其中千荒一方的幾位長老吩咐所屬的弟子嚴加戒備,這便要抽身相迎,誰料明道卻搶先出聲,頓時讓在場的眾人有失禮之嫌。

    不過,頤指氣使般的明道卻是話語一轉,接著又道:「林尊!此前多虧了馬明子與諸位長老的及時應對,這才使我魔城巋然不動……」

    五位長老越眾而出,皆對明道感到不快,而對方接下來的話卻頗為入耳,於是便各自神色緩和而舉手致意。

    其中的馬明子人還未到近前,遠遠出聲道:「林尊!您不過閉關兩年有餘,緣何提前出關?」

    隨後的沈元子附和道:「林尊有命在先,我等不敢相擾……」

    春道子與單羅子分說道:「今有魔城餘孽試圖攻城,已被我等困住……」

    呂元子則是歉然道:「林尊!莫怪我等擅作主張,此事蹊蹺,不敢疏忽……」

    明道趁機躲到一旁,全然一個事不關己的模樣。

    轉眼之間,五位長老來到近前並左右分開。

    林一點頭示意,應聲道:「關係魔城安危,本尊豈能置之不理。而事發突然,所幸諸位應對得當……」他簡短一句話安撫了在場的眾人,卻無意多說,下巴一抬,自顧打量著千丈外的情形,不緊不慢地吩咐道:「馬明子長老,且將前後原委道來!」其不怒自威而霸氣天成,至尊風範彰顯無遺。

    馬明子禁不住又拱了拱手,與左右換了個眼色,這才輕咳一聲,如實說道:「林尊……」

    從他口中得知,那三、五十人均為追隨天寧、天棄前往妖荒的洞天高手,只因途中有變而就地返回,卻不想魔城易主,於是便在震驚之下強闖城門。而其修為最高者不過洞天中期,又怎是千荒修士的對手,隨即一番混戰而死傷慘重,接著又遭致圍困並陷入絕境。馬明子成心要來個一網打盡,下令將抵抗者斬殺殆盡。正當對方頑抗之際,林一現身了……

    馬明子說到此處,接著又道:「林尊!這群修士先是凌道、青葉的爪牙,後為天寧、天棄的屬下。如此首尾兩端之輩,必將遺禍無窮。且予以嚴懲,而以絕後患!」他話音才落,幾位長老點頭附和。

    不過,呂元子卻是微微搖頭而默然不語。與其想來,首尾兩端者,固然令人不齒。而依附強者,素來天經地義。只道是仙途不易,無非苟且而已!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淡淡掠過左右的眾人。而他卻沒有多說,徑直往前,在對峙人群的百丈外停下,揚聲說道:「本尊曾為天寧、天棄所擁戴,卻因他二人倒行逆施而推辭不受。如今八荒動盪,萬眾難安,本尊重返魔城,只以為天下計……」

    馬明子與幾位長老隨後跟來,很是不以為然。事已至此,還有何話好說?

    「如今爾等生死在即,何不迷途知返?只須道出天寧、天棄的動向,並痛改前非,本尊便將網開一面……」

    馬明子與沈元子聽到此處,彼此眼光一碰而暗暗搖頭。坐守魔城,豈可優柔寡斷,而對方話音未落,被困的人群中有人出聲道:「我等才不管誰是城主,更不想無辜送死,怎奈猝然失巢之下而難免慌亂,再加上諸位又給予斬盡殺絕,試問誰敢不以死抗爭……」

    說話的是位老者,洞天初期的修為,與四周的同伴相仿,皆是風塵僕僕且悲憤莫名的模樣,接著又道:「只要林尊肯放我了我等一條活路,定當知無不言……」

    馬明子怒叱:「放肆!將死之人豈敢討價還價……」而他話才出口,不由得又閉上嘴巴。

    林一回頭一瞥,轉而命道:「都給本尊收起法寶!」

    四周嚴陣以待的千荒修士神色遲疑,卻還是一個個往後退去。五大長老固然高高在上,而千荒至尊與魔城之主卻只有一個!

    林一又輕聲自語道:「容人說句話,天還塌不下來……」

    馬明子手扶長鬚,臉色有些不好看。沈元子與其他幾位長老則是左右張望,各自默然無語。唯明道躲在一旁,笑的曖昧……

    那群魔城修士本以為在劫難逃,沒想到絕路逢生,而尚不待有所表示,已被之前出聲的老者搶先道:「在下年元子,多謝林尊的寬宏大度!」他一聲林尊出口,眾人跟著紛紛附和。他忙接著又道:「我等來自靈動星域……」

    林一背著雙手,若有所思。

    據年元子所說,魔城修士前往千荒的途中遭襲,致使伏靈受創。天寧、天棄為此大怒,隨即帶人圍攻。而凌道與青葉則是盡其手段予以糾纏,一門心思想要得到上古神器。雙方追逐不下,漸漸臨近靈動星域。而靈動星域乃靈異莫測之地,常人難以靠近。眾人不堪承受,結伴回轉。而天寧、天棄與六位大巫,十餘位洞天中期圓滿的高手,以及那對師兄弟卻是愈發深入。看其情形,只怕接下來的追逐將要曠日持久而不死不休……

    年元子道出了來歷之後,便要與眾人轉身離去。

    馬明子忍耐不住喝道:「且慢!」

    他來到林一的身旁,焦慮道:「林尊如此放縱,又將我等置於何地,要知道魔荒未定,守城不易……」他想說放任這群修士的離去,無異於養虎為患。而其出聲之際,禁不住抱怨起來。

    林一嘴角一撇笑了笑,淡淡說道:「天寧、天棄不除,魔城難守;凌道、青葉不除,則魔荒難安。此時逼人歸順,無非自欺欺人罷了。而以殺止殺且嚴厲苛責,卻非本尊所願……」

    年元子與同伴神色惴惴,只將眼光盯著林一的一舉一動。

    此話不假,天寧、天棄與幾位大巫尚在,來日又將如何,眼下著實無從預料。既然如此,還是遠遠躲開魔城這個是非之地才好!

    林一忽而昂首長吁了口氣,像是有所斟酌。少頃,他衝著那群倖存的魔城修士擺了擺手,說道:「與其威逼利誘,不如順其自然。唯有自身強大,方可不受羈絆……」

    年元子等數十位魔修趁機穿過人群縫隙四散而去,轉眼間逃向了遠處。

    馬明子輕輕摔了下袍袖,無言以對。

    這位林尊隨著日久天長,愈發變得莫名其妙。說他老氣橫秋,總比不過在場的五位長老;說他深沉,難免有些裝模作樣。誰讓他修為強大呢,著實叫人無所適從!

    林一將馬明子以及四周眾人的神情看在眼裡,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從來不喜與人勾心鬥角,如今卻每日樂此不疲!罷了,這一切終將成為過去……

    林一心有決斷,雙眉一挑,沉聲說道:「克定魔城,非戰之力;四方安寧,非守之功。諸位在此兢兢業業,更非長久之計!故而……」他話語一頓,淡然又道:「本尊要去尋找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下落,以求了斷。而最終如何,猶未可知!」其神色一變,冷峻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又道:「從即日起,呂元子、春道子、單羅子回轉千荒,馬明子與沈元子……還有明道駐守魔城。不得與妖荒為敵,不得同門相爭。但凡大事,須經明崖五位長老共決。若有爭議,且由明夫人定奪!」

    這番話語的口吻像是交代後事,頓時令在場的眾人有些措手不及。

    林一忽而嘴角微翹,接著說道:「有誰抗命不尊,而私慾作祟,本尊回轉那日,定有他後悔之時……」他對待敵手寬容大度,對待屬下卻又如此的嚴苛。而其間有何用意,或許只有他自己才能說得清楚。

    馬明子與沈元子等人不敢爭辯,只得低頭應諾。

    而明道則是連連拱手,一臉的躊躇滿志。還是這位林尊慧眼識人,竟讓自己與兩位洞天后期長老共同執掌魔城。此前的功夫沒有白費,呵呵……

    林一突然將千荒與魔城拋給了眾人,卻不再多說,而是衝著馬明子與沈元子投去深深一瞥,隨即踏空緩緩飛起,又禁不住回首張望。

    那高聳的巨城就在眼前,而曾經的種種卻愈來愈遠!

    便於此時,一道白衣人影穿過城門而來……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3-20 14:03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強者任性

    高人,就是高深莫測。王者,就是霸氣側漏。而不管行事,抑或動作,皆如羚羊掛角,不著痕跡;又似驚鴻飛天,而無從揣度!

    林一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外來修士,忽而成為魔城之主,忽而行蹤莫名,忽而成為千荒至尊,忽而率眾攻打魔城,忽而再次此棄城而去,著實令馬明子等人無所適從,卻又不得不默然順命。

    誰讓他是兩地至尊呢,誰讓尊卑有序呢,誰讓……

    總而言之一句話,強者,就是這麼任性!

    不過,千荒才是馬明子與沈元子的根基所在,如今卻被授命駐守魔城,無疑是為了避免他二人借勢坐大;而讓善於權術的明道參與執掌魔城,則是一種制衡與約束。

    此外,呂元子生性謹慎,由他聯手春道子與單羅子管轄千荒,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亂子。再者說了,還有明夫人在暗中箝制而有備無患。

    林一傳令過罷,又留下了一句充滿殺意的告誡,無非是要馬明子等人好自為之,以免有悔不當初的那一日。而他則是聲稱要巡查四方,以期尋獲,並為了八荒的安定,以求最終的了斷!不過,當其遠去之際,仙奴衝出城門追隨而去……

    魔城的千里之外,一片鬱鬱山谷的半空之中。

    林一背著雙手悠然回首,亂發隨風,濃眉斜挑,嘴角帶笑。

    「師父!您這是要去往何方?」

    仙奴匆匆而至,神色急切。

    林一轉過身去,輕聲道:「隨意走一走,四處看一看……」

    仙奴身形一閃擋在前方,委屈道:「您分明要去遠方,怎可拋下弟子與老龍、虎頭……」天魔宮才有動靜,她便有所知曉,隨後便追出城外,自然對師父的舉動一清二楚。

    林一不答反問道:「天剎宮自有山水之樂,你緣何不安心靜修?」

    仙奴眼簾一垂,竟是淚痕隱現。

    林一心頭一軟,安慰道:「為師不過想讓你安穩幾日……」誰料話才出口,仙奴猛然甩飛淚滴,仰起白玉無瑕且楚楚動人的小臉,兩眼中透著異樣的倔強,連珠般說道:「沒了師父,弟子的眼中還有山水之樂嗎?沒了兄弟,老龍與虎頭還能暢飲開懷嗎?」她旋即拿出一枚玉簡信手捏碎,隨即又伸出雙臂擺出阻攔的架勢,決然而然又道:「師父想要拋下弟子,萬萬不能……」

    那個嬌柔乖順的仙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位潑辣的小女子,像是在衝著父輩撒嬌,又像是在與兄長耍橫,刁蠻中帶著幾分放縱,而任性中又透著讓人不忍拒絕的無助與委屈!

    林一恍如才將看清自己的弟子,禁不住微微怔然。

    仙奴則是趁勢往前,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再不松開,卻又明眸一閃低下頭去,只將所有的嬌羞與期待隱藏於如瀑的秀髮之中。彷彿那三千青絲,纏繞著三千種的情懷!

    林一神色一緩,無奈道:「為師要去千荒走一趟,之後便要前往靈動星域尋找天寧、天棄。接下來又將如何,為師心裡也沒底啊……」

    「哼!就知道您方才言不由衷,果然如此……」

    仙奴抬眸一閃,又慌忙扯著衣袖躲到林一的身後,話語聲清脆且堅定道:「任憑刀山火海,奴兒一往無前!」

    林一還想說話,欲言又止。

    這丫頭竟然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對於自己這個當師父的來說,是值得慶幸,還是等著頭疼……

    恰於此時,遠處的半空中傳來風聲破響的動靜,緊接著有人吼道:「哎、我說老大,你出門遠行怎能不知應一聲呢……」隨之有人附和道:「無妨的,有奴兒守著,但有動靜,咱兄弟招之即到!」

    與之瞬間,兩道壯碩的身影破空而出。

    其中的虎頭還不忘炫耀道:「老大,咱兄弟『天地決』的進境如何,哇哈哈……」

    老龍則是分說道:「在城中無事,便去野山谷消遣,不知我等該往何方……」

    林一看著突如其來的兩位兄弟,禁不住搖了搖頭。而對方卻是一左一右,隨時都將衝鋒陷陣的架勢。

    仙奴心願得逞,適時鬆手,瞬間恢復了往日的溫順,唯有神色中閃過幾分隱隱的得意。

    林一的眼光來回掠過,無力地擺擺手:「去千荒……」

    ……

    山谷晚霞,景色如新。而那安靜的山坳小村,以及清風中瀰漫的淡淡酒香,依稀如舊!

    道旁的小院,柵門大開。庭院中擺放著穀物、酒糟,以及罈罈罐罐等物。迎面的三間石頭房子,還是老樣子。唯有那釀酒的老者不再腰纏布裙四下忙碌,而是獨自坐在門前打著瞌睡。除此之外,別無他人,整個酒坊籠罩在暮色的寧靜之中。

    此時,四道身影穿過柵門來到院中。居後的男女兩人,模樣極為年輕。一者灰袍,氣度脫塵;一者白衣,柔美驚人。而與其信步慢踱不同,搶在前頭的兩位壯漢卻是熟門熟路直奔屋後而去。

    人的年歲大了,瞌睡中有恍惚。正當那老者夢裡春花夢外秋,忽而慢慢抬起渾濁的雙眼出聲道:「幾位仙長可是聞香而來?老朽的五穀釀,略得薄名,素有口碑……」他緩緩起身,雖腰背佝僂而相貌蒼老,卻氣色紅潤且面帶笑容。

    「曲大,你年近百旬,而身子骨倒是不錯!」

    「呵呵!耄耋之木,腐朽在即,不足為道、不足為道……咦?仙長面生……」

    「百釀一罈酒,歲月化瓊漿;舉杯嘆蹉跎,春秋味道長!」

    「此乃我《酒經》所云,仙長怎能知曉?莫非您也擅長此道……」

    「二、三十年前,林某曾與兩位兄弟來過此處,而當時的模樣……」

    便在灰袍男子與老者對話的時候,兩個壯漢已從屋後冒了出來,滿臉絡腮鬍子的那位還揮舞大手哈哈樂道:「哈哈!我說老大,屋後窖內的藏酒已被我兄弟倆盡數收歸囊中,這回可沒有放過地下的酒甕……」

    老者看著走近的兩位壯漢,稍稍詫異,又揪著鬍鬚想了想,隨即失聲道:「你二人洗劫酒窖的舉動與當年的兩位仙長如出一轍,那是老朽為恩人所留,豈能肆意劫掠……」他驚愕未了,已是氣得直哆嗦,而眼光所及,又是瞠目口呆。那位原本年輕的灰袍男子忽而化作銀鬚的老者,繼而又慢慢恢復原樣。雖然人老眼花,而恩人當前怎會認錯?那豈不正是當年的林仙長……

    「呵呵!我兄弟三人曾與令郎有言在先,今日如約登門。奴兒,留下五千仙晶。曲大,告辭了!」

    一陣清風掠過,四道人影倏然消失。而門前的石凳上卻多了一個戒子,那分明是仙人所留之物。

    曲大恍然驚喜,才要拱手相送,隨即又手扶長鬚欣慰難以,轉而拾起戒子慢慢坐了下去。

    唯有仙人,方能如此的變幻莫測啊!而想不到哪位林仙長竟然如此的年輕,只可惜小兒曲郎出海未歸,想他也是修為有成,如今更是名動一方呢!若能彼此結交一番,必然大有獲益……

    ……

    海灣,明崖,洞府。

    自從林一離開明崖海灣之後,他所居住的洞府原封未動。如今途徑此處,不免要順道停留一二。

    洞府的靜室中,林一背著雙手默默端詳。那石壁上的畫軸尚在,其中的仙子臨風、玉狐靈動,萬千年執著不改!

    「虎頭席捲了曲大的窖藏還嫌不夠,才將來到此處,又拉著老龍尋孔道子討要美酒去了!他還說窮家富路,此去斷然不能缺酒……」

    仙奴將石廳收拾了下,從外走了進來,接著問道:「師父!我等是否要遠離洪荒……?」

    林一神態如舊,隨聲道:「何出此言?」

    「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糾纏至今未見回轉,必有蹊蹺。據說他二人早已得到了上古神器,或將就此尋往九天門徑,還真的有未可知也!」

    仙奴循著林一的眼光看去,又道:「此前師父告誡諸位長老,又妥作安排,並非權宜之計,而是著眼於萬千年之後。師父若非沒有遠行之意,奴兒才不相信呢……」

    林一眉梢輕佻,沒有應聲。

    起初還為了小女兒家的變化而愕然,眼下早已釋懷!那畫軸之上,有靈狐百變。而此時的身旁,卻有千幻如一!

    仙奴自顧又道:「師父!你我還須前往明泉谷走一趟……」

    林一終於低下眼光看向身旁,問道:「奴兒!你是否知道為師的此時所想?」

    仙奴微微垂首而抿起嘴角,像是嬌怯的模樣,而她一雙明眸中卻是盈盈閃閃,遲疑了下才又弱弱應道:「師父想讓奴兒收起牆上的畫軸……」

    林一後退了半步而眼光斜睨,神色莫名道:「你為何不樂意?」

    仙奴腳尖一踮,兩手反轉背後,極為坦然,且頗為無辜地應道:「畫軸有主,理當留在此地。便如奴兒有了師父,本該不離不棄……」

    林一不予是否,抬腳走出了靜室。

    仙奴衝著那壁上的畫軸投去深深一瞥,如釋重負且又極為慶幸般地長吁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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