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仙 作者:曳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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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ce123 2012-4-7 00: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7 4329753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4-12 15:05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惠及後人

    暗空中罡風呼嘯,青煙瀰漫,星石翻滾,使人惶惶然不知所去。

    林一歇息過後,還是繼續默默往前,像是天地間的一粒塵埃在隨風飄蕩,卻又執著地尋找著屬於自我的方向。途中不斷遇見各種的幻象,皆栩栩如生並蠱惑心智。他要麼靜靜旁觀,要麼順其自然。於是乎,他總能有驚無險地渡過難關。

    那早已發生過的一切,無從逆轉。面對曾有的缺憾與失落,與其追悔,或是盲從,倒不妨嘗試著去改變自己。正如所言,他林某人只是紅塵過客。來無起始,去無終極。恰如飛鴻掠影,又似星光搖曳。匆匆剎那間所改變的只是一種落花不驚、云水由心的天地情懷,而唯一不變的則是本性與初衷!

    亦唯有如此,來日的路上才能多出幾分灑然與從容!

    不知不覺間,大半年過去。

    林一帶著幾絲疲憊的神色緩緩止住了去勢。

    透過漫天的青煙,可見前方有星光盤旋。遠遠看去像是彩虹彙集而斑斕耀目,又似夜空中綻開粼粼的波光而煞是奇異。

    記得岳凡有言在先,眾人分頭穿過靈動星域之後另行匯合。

    那百萬里之外的情景,應該便是所謂的「星虹海」無疑。如此這般,便算是穿過了靈動星域?而老龍、虎頭,還有仙奴有無如約抵達?

    林一遠眺片刻,又回看左右。暗黑如夜的星域中,神識所及並無其他的人影。

    依照常理,在星空中長途跋涉倒也稀鬆平常。而這半年來所消耗的並非修為,而是心魂之力。便如同在短短的歷程中,經歷了無數萬年的光陰歲月。其間的跌宕起伏與諸多的感慨,著實一言難盡!

    百萬里之遙,須臾即至。

    當前方的青煙散盡,天地間忽而一靜。那呼嘯的罡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浩瀚無際的暗空。還有一片數千里方圓的星光在暗空中寂然盤旋,像是凋零的焰火而久久不甘寂寞……

    林一知道自己穿越了靈動星域,卻無暇看清四周的情形,便直奔那星虹海的方向飛去。

    在星虹海的千里之外,漂浮著一塊數里大小的殘星。

    那殘星之上,竟然盤膝坐著幾道人影。其中一位鬚髮銀白的老者正是妖荒的畢亢,忽而從靜坐中睜開雙眼並回首張望。左近的四位男子同時有所察覺,一個個神情詫然。

    不過轉眼之間,林一來到了殘星的上方。

    畢亢神色莫名,緩緩起身相迎。餘下的四位男子則是法寶在手,竟是各自離地散開並擺出了戒備的架勢。

    林一俯瞰下方的殘星,衝著畢亢點頭示意,接著轉向千里外的旋轉星虹,繼而又散開神識看向四周,直至片刻之後才從半空中悠然而落,卻看都不看那四個蓄勢以待的修士,便冷然出聲道:「不想死的,給本尊滾開!」

    那四位男子,分別是兩個中年人與兩個老者,均為洞天中期的高手,從衣著打扮看來,應該是來自於魔城的修士。當其見到從天而降的灰袍身影如此的強勢並目空一切,各自有心爭執卻又暗暗顧忌。

    突然現身的灰袍的年輕男子並非別人,而是威震八荒的人物,大名鼎鼎的林一。試問,魔城的同道誰不認識他?

    「老弟……」

    便在四位魔城修士遲疑之際,畢亢竟然出聲求情道:「那幾位道友也是領命在身,無須予以計較。而老弟你……」他手扶長鬚,神色端詳,眼光中透著些許疑惑,又道:「緣何尋至此處?」

    林一的雙腳輕輕落地,而內斂的威勢還是橫溢而去,逼得那四位魔城修士往後躲避,各自一時不敢出聲。他眼光冷冷一掠,轉而落在幾丈外的畢亢身上,這才神色緩和下來,嘴角微微一翹,含笑道:「我還要詢問兄長的來由,你又怎會落到如此的境地……」

    畢亢相貌如舊,而蒼老的容顏卻倍添幾分蕭瑟的疲憊。尤其他高大粗壯的腰身微微佝僂,顯然是傷勢在身而狀況不堪。

    「兄弟我先去了妖荒,殺了魔城的景沙以及爪牙。之後又前往中野,殺了丙凡,並一舉克定魔城。當聽說兄長遭受脅迫,這便一路追來相救……」

    林一雖然佯作詢問,卻早已知曉妖荒陷落的前因後果。他不等畢亢應聲,輕描淡寫般地又道:「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是不虛此行啊!兄長既然無恙,不妨就此回轉,以免角霸、鬥將與天星惦記……」

    景沙與丙凡,乃是魔城的長老,均為洞天后期的修為,成名已久的高人,竟被這個林一先後滅殺?尤為甚者,他還攻取了堅不可摧的中天魔城?

    那四位魔城修士禁不住面面相覷,隨即不用招呼,各自再次退後,遠遠躲到了十餘里外的暗空之中。說千道萬,還是自家的性命要緊!

    畢亢同樣是驚訝了一聲,並微微動容。他對於林一的扶危救困,深表感激;對於林一攻克魔城,大為震驚;而林一為了搭救自己竟然不辭勞苦一路追來,又怎能不讓人銘感五內?他情不自禁,失聲道:「老弟!你為了愚兄……我……」

    一個活了無數萬年的老人,突然語無倫次。而有生以來,見過狡詐,嘗過血腥,卻還從沒遇到過如此的坦蕩情義。天高地厚,莫過於此!

    林一見畢亢失態,也是有些意外,不著痕跡地擺了擺手,笑道:「我不過是順道而為罷了,兄長無須介懷!」他見那四個魔城修士不敢相擾,便往前走了幾步,又道:「且容我歇息一二,再敘話不遲……」

    畢亢忙伸手相邀,兩人相對而坐。

    林一歇息之際,仍然不忘留意著四方的動靜。正前方則是那片詭異的星虹海,兀自旋轉不休,並從中不斷飛出零星的殘石,並拖曳著淡淡的虹光,轉瞬間墜入暗空的深處而消失無蹤。再往遠處,則是沒有窮盡的黑夜。不見日月星辰,便是神識也難以看到盡頭。

    「那片殘星的漩渦,據說是混沌、靈動兩處星域分離時所殘留的景象。其飛虹壯觀,密集如海,故有此稱……」

    畢亢有感而發,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並接著說道:「愚兄我淪落至此,情非得已啊……」

    當初妖荒遇難而危在旦夕,畢亢為保傳承不失,只得向天寧、天棄妥協,且立下了永不背叛的誓言。而這並非他委曲求全的真正緣由,關鍵在於天寧在暗中許諾了非比尋常的好處。對方親口許諾,只須投誠歸順便可分享上古神器所藏的九天門徑。而這對於洞天后期的他來說,無疑是突破修為的一條捷徑。無論如何,他都難以抵擋這個誘惑!

    不過,便在畢亢忍辱負重的時候,凌道、青葉望風而至。那對師兄弟,算是徹底攪亂了魔城一統八荒的大計。於是他便跟隨著追殺而來,並好不易穿越了靈動星域,卻因奔波之苦而牽動了傷勢,這才不得不就此止步歇息。天寧、天棄放心不下,命四位魔城修士留下陪伴。與其說是陪伴,無非是行看管之實罷了!

    此後,天寧、天棄又帶著幾位長老,以及十餘位洞天中期的高手,繼續追殺凌道、青葉。而那對師兄弟則是逃入混沌,並誘使眾人尾隨而去。直至今日,追逐的雙方始終不見回轉。

    「據悉,混沌星域極難穿越。其中虛空碎亂,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銷的下場。凌道與青葉分明有借助地利之便的企圖,天寧、天棄則是依仗人多勢眾而無所顧忌。依我之見,老弟孤身一人不宜涉險……」

    畢亢說到此處,不無誠懇地點了點頭,並拱起雙手,鄭重又道:「老弟身為千荒至尊,並強取魔城,不妨接掌妖荒而成就帝皇大業!愚兄已是老朽不堪,且就此託付……」他在交代後事,顯然是對天寧的承諾深信不疑。

    林一默默傾聽,手裡把玩著紫金葫蘆。而他卻沒有飲酒的興致,只將眼光掠向四方並神有所思。

    那四個魔城的修士始終不敢靠近,卻又心存僥倖地躲在十餘里外的暗空中而徘徊不去。除此之外,依然不見老龍、虎頭、仙奴,或是岳凡、台安的到來。

    林一察覺畢亢不再出聲,獨自微微一笑,接著又沉吟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兄長能否聽我一句勸告?」

    畢亢正自等待回應,沒加多想,忙道:「老弟但說無妨……」

    林一慢慢回過頭來,沉靜說道:「即刻回轉妖荒,莫再參與紛爭!」

    畢亢微微一怔,不解道:「這……」

    林一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天寧、天棄以為神器在手,便可尋獲門徑而抵達九天,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而所謂的九天,並非仙道樂土。兄長與其捨命前往,不如留在洪荒享受安逸!」

    畢亢神色不甘,辯解道:「愚兄年邁,修為難進,若是錯過九天門徑,只怕再無機緣……」他所吐露的心聲,也是他一直以來的苦衷。修為到了洞天后期,便就此止步不前。那羅天三境,便如一道永遠無法踰越的鴻溝。若能前往九天,或可尋得轉機。既然如此,誰又肯輕易錯過這偌大的機緣呢!

    林一見畢亢不肯死心,早有所料,斟酌了一下,改作傳音道:「實不相瞞,我此行解救兄長之外,還要對付天寧、天棄。至於最終如何,暫且無從得知。故而,煩請兄長走一趟千荒的九龍塘,以便《三皇經》惠及後人……」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4-13 14:01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有諾必踐

    《三皇經》,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字眼。

    畢亢心頭一振。

    《三皇經》不僅僅是仙道修煉的無上法典,更是牽動八荒風雲並造就了無數恩怨情仇的神秘傳說。難道林兄弟要將那仙家至寶託付給自己,太過於叫人意外……

    林一卻不再多說,盤膝而坐的身影忽然凌空而去。下一刻,他已出現在十餘里外。

    那四位魔城修士猶在遠處張望,卻突然被禁制捆縛,各自才要掙扎,隨即在半空中失去了身影。

    林一併未作罷,而是繼續往前奔去並抬手召出了金龍劍。一塊數丈大小的殘石正自迎面翻滾而來,「砰砰」作響中便已被劍光掐頭去尾削成了石碑狀。他袍袖一捲,倏然返回,逕自落在了畢亢的數十丈外,接著又轟然一聲擲下石碑,這才緩緩坐下並凝神有思。

    畢亢不明所以,瞠目詫然。

    那四個魔城的修士是生是死?倘若天寧、天棄歸來不見了屬下的蹤跡,自己又該如何交代?還有林兄弟竟然雕刻起了石碑,他是閒著無事,還是另有用意?

    林一靜坐片刻,舉起金劍凌空指點。他面前不遠處的石碑卻毫無動靜,只有一道道無形的劍氣蘊含著強大的法力在暗空微微閃爍。直至一炷香的時辰過後,他又收起金劍,祭出了一道道禁製法訣……

    畢亢不便近觀,只得靜靜等候。

    兩個時辰過後。

    林一終於停了下來,並含笑抬手示意。

    畢亢急忙起身走了過去,抬眼打量中還是不免神色疑惑。

    那塊星石打造的石碑,形狀極為簡樸,通體黝黑而光滑,並散發著幽冷的星芒氣息。高大的碑身,約有三丈長、八尺寬,一尺多厚,隱約可見有禁制籠罩,而神識之下卻什麼都看不到,渾然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不過,愈是平凡,便愈是不簡單!

    「在石碑的三寸深處,有我拓下的法力神識印記,為《洞真經》與《洞玄經》各一部。其內外密佈禁制千萬道,非洞天后期圓滿的境界而不得略窺一二。但若心存不軌,或是強行窺覬,經文便將隨同石碑一起崩塌損毀,切記……」

    果不其然,碑中竟然藏著兩部經文。而那星石歷經了萬千年的淬煉,堅硬異常,稍加煉製,再嵌入經文,並又法陣禁錮,堪稱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

    畢亢恍然之際,林一接著說道:「若得兩部經文,加以體悟之後,想要突破至羅天三境並非難事!兄長可將此碑帶到明崖的九龍塘,但願妖荒與千荒兩家結盟而守望互助。此外,我有書簡一道,傳與沈元子、馬明子等長老……」

    林一沒有忘了當初的承諾,在石碑中留下了兩部經文的精髓要義,並傳下玉簡以便千荒的各位長老遵令照辦。而他假手畢亢,無非想要藉機扶持對方一把。不管是對妖荒、還是千荒,此舉堪稱有始有終!

    不過,他並未將《洞神經》與《太素經》拿出來分享。人人緣法不同,天道神機莫測。凡事過猶不及,適可而止就好!

    「兄長,是否還堅持前往九天?」

    畢亢信手接過玉簡,猶自心緒澎湃,忽聽詢問,想都不想脫口而出:「愚兄定然不負所托,只不過……」

    回頭帶著石碑前往千荒,必將受到厚待。從今往後,兩家交好,妖荒的高手便有了參悟經文之便利,來日突破修為或可水到渠成。既然如此,又何必感冒風險而前往九天呢!

    畢亢話才出口,又禁不住遲疑道:「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若是知曉《三皇經》的存在,又豈肯善罷甘休。況且愚兄許下誓言,不得與魔城為敵……」他言外之意,還是怕天寧、天棄找麻煩。

    林一從地上站起身來,圍著高大肅穆的石碑踱著步子。

    人這輩子想要打造一尊石碑很容易,而想要為自己留下一座碑卻很難!至於身後的功過是非,自有後來人評說論定!

    畢亢見林一沉吟不語,還以為他拿不定主意,很是婉轉的提示道:「老弟!不若一同返回,以便角霸、鬥將、天星拜你為尊……」

    林一腳下站定,不急不緩地說道:「兄弟我曾有言在先,即便是天寧、天棄擁有神器,也難以尋至九天。眼下此時,我不妨再說一句……」他看向畢亢,眉梢一挑,傲然又道:「那群魔修的高手既然來到此處,便休想回轉!」其話語沉著,神色淡然而又堅定!

    畢亢禁不住驚噓了一聲,手揪著鬍鬚,難以置信道:「老弟!憑你一己之力,難有半分的勝算,決不可貿然大意,以免自誤……」

    想想也是,無論是天寧、天棄與幾位魔修的長老,還是凌道、青葉兩位成名已久的魔尊,均為叱咤洪荒的絕頂高手,莫說以寡敵眾強弱懸殊,即使單打獨鬥也難佔便宜啊!而林一竟然要獨自去對付諸多凶悍的強敵,著實出乎想像!

    林一不予作答,只是嘴角微翹而似笑非笑。

    恰於此時,遠處冒出一道人影,並遙遙傳聲大喊:「老大……」

    與此同時,又有一男一女穿過罡風而來。

    畢亢驀然一驚,急忙大袖甩動。不遠處那塊矗立的石碑瞬間消失不見,他這才稍稍安心並回頭張望。《三皇經》事關重大,在返回之前絕不能走露半點風聲。如若不然,勢必惹來滔天大禍!

    林一倒是神色如常,並衝著遠處的人影點頭示意。

    那相繼現身的並非別人,乃是虎頭、老龍與仙奴。不用多想,岳凡與台安也應該距此不遠!

    轉瞬之間,三道人影由遠至近。

    虎頭扛著鐵棒,火急火燎般地吼道:「哎、我說老大,總算是尋見你了……咦?還有畢亢這老傢伙……」

    老龍拎著銀刀,威武的神態一如從前,只是年輕而硬朗的面容上多了幾分風霜之色,出聲道:「老大,兄弟如約而至……」

    仙奴來勢如風,搖曳婀娜的身姿便如夜空中一道靚麗的云光,她人還未至,便已情不自禁地又驚又喜道:「師父……」

    三人到了跟前,落下身形,又相繼給畢亢打了個招呼,隨即已將林一圍在了當間。

    林一背抄雙手面容帶笑,來回打量著面前的三人,溫和道:「無恙便好……」

    仙奴身影兒一閃,便已到了師父的身旁,並昂起精緻如玉的小臉,一雙明眸中閃動著親暱的敬意,欣然道:「師父!那星虹漩渦很是壯觀,遠遠便可瞧見,倒不虞迷路呢!」或許在她的眼裡,所仰望的已不僅僅是師父,還是曾經恩重如山的主人,關愛有加的兄長,此生此世的依賴!

    林一低頭一瞥,陰陽雙瞳中瀰漫著淡淡暖意。

    老龍長舒了一口氣,順勢收起銀刀並抱起了膀子,坦誠道:「有兄弟相伴,此生無憾……」

    他與仙奴對靈動星域的遭遇皆閉口不提,而言談舉止間卻透著意味莫名的感慨!

    不·············過,人與人不同。心境簡單者,素來講究個粗獷自然!

    許是老大林一的問候有所觸動,虎頭忽而怔了一怔,隨即扔了鐵棒一把抱住老龍的肩頭嗷嚎起來:「哎、我說兄弟,虎哥真是窩囊啊,竟然眼睜睜看著而無從施救,要來修為神通何用……」

    老龍被稀里糊塗地嚇了一跳,猛地搖晃膀子掙脫出去。

    林一與仙奴也是猝不及防,雙雙錯愕。

    哭泣流淚不奇怪,卻要看那人是誰。換成虎頭那傢伙,可不是嚇人一跳!

    虎頭被閃了個趔趄,頓時空張雙手而尷尬原地,乾嚎聲隨即戛然而止。他自知失態丟醜,滿不在乎地吭哧一聲,揮臂抓起鐵棒攥在手中,咧開大嘴故作玄虛道:「虎哥此行略有所悟,種種不為外人道哉!哼哼……」他自打圓場,轉而又神氣活現道:「畢亢妖尊,你來此作甚……」

    林一與老龍換了眼神,彼此相視無語。

    畢亢目睹著林一的兄弟重逢,在一旁是羨慕有加,卻不料迎來虎頭的詢問,一時之間不好作答,只得手扶長鬚說道:「這個……那個……」他話音未落,急忙抬手指向遠方。

    便於此時,又有兩位老者的身影一前一後飛來。

    畢亢看清來人,神色一凜,悄聲示意道:「林老弟!且小心……」

    林一應聲點頭,卻輕鬆故我。不僅如此,老龍、虎頭,以及仙奴也是從容自若的模樣。

    不消片刻,那兩位老者落在了殘星之上,雙雙舉手致意:「岳凡、台安晚到一步,還請林尊恕罪!」兩人施禮過後,又沖著畢亢寒暄道:「畢亢妖尊,幸會……」

    見此情形,畢亢愕然不解。

    林一適時分說道:「岳凡與台安兩位道友早已棄暗投明,並隨同林某討伐亂賊餘孽……」

    畢亢恍然大悟,卻還是忍不住連連搖頭。

    岳凡與台安,均為當年魔城的四大長老之一,威震洪荒的洞天后期高手,卻心甘情願臣服於一個後來居上的年輕人。由此看來,他林一成就帝皇霸業乃是眾望所歸。而他又為何要將《三皇經》轉交託付,莫非他要前往九天而一去不返?若真如此,留下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豈非要遺禍無窮……

    畢亢擔憂之餘,出聲道:「老弟!你……」

    林一像是看透了畢亢的心思,不容他多說,抬手制止道:「兄長莫忘了小弟所托,此舉干係著洪荒萬眾以及道法的傳承。且路途艱辛,不妨及早回轉!」他見對方還是心存顧慮,沉著又道:「林某雖為俗人,卻言出必行、有諾必踐。兄長安心離去便是,首尾有我一人擔待……」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4-14 16:27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分道而行

    殘星之上,靜靜佇立著六道人影。

    眾人在目送著畢亢遠去。

    畢亢攜帶著經文石碑,自知干係重大。他沒再遲疑,帶著慎重的神情急匆匆走了。當其重返靈動星域,並消失在罡風中的那一刻,有人說話:「諸位!我等也該啟程了……」

    啟程,往何處去?

    老龍、虎頭、仙奴看著林一,只等著他的再次出聲吩咐。

    岳凡與台安面面相覷,忍不住說道:「林尊!畢亢雖然指出天寧、天棄等人所去的去向,而混沌星域廣袤無際,即便我等隨後追尋,也未必能觸及後塵。此外,若說靈動星域乃是虛空錯亂之地,那混沌星域則是更加的撲朔迷離。其中暗黑莫測,禁制詭異,且絕境密佈,稍有不慎便將難以脫身而神魂崩潰。以謹慎起見,不若再斟酌一番……」

    這兩位雖然歸順,卻不是糊塗人。明知送死的勾當,換作是誰也不樂意。

    林一出聲之後,沒再囉嗦,而是抬手虛空一抓,指尖多出了五點豆粒大小的微弱光芒。那是神識凝集,比起玉簡的用途更加高明強大。他屈指一彈,五點神識飛向四周。

    老龍、虎頭、仙奴站著未動,任憑一點光芒飛入識海。岳凡與台安則是伸手去抓,旋即各自若有所思。

    那凝聚的神識之中,乃是一條途徑,所去蜿蜒曲折,且甚為詭秘繁雜,卻也拓印了左近的地理星辰,倘若照此尋覓倒也行走不難。而其萬萬里的盡頭突然中斷,顯然並非完整……

    林一說道:「此乃穿越混沌星域的捷徑,爾等不妨結伴同去,待來日相聚,再行計較……」

    仙奴愕然道:「師父要去何方?」

    老龍也是不解道:「老大!您緣何獨行……」

    虎頭直截了當道:「那不成,我與老大同行……」

    岳凡與台安則是疑惑不語。這位林尊竟然真有前往九天的途徑,卻又為何此時才拿出來,且沒頭沒尾而真假難辨,莫非他還暗藏著一手?

    林一繼續分說:「我要前去尋找天寧、天棄,以及凌道、青葉的下落。爾等若是同行,屆時莫說穿越混沌,只怕根本就無從兼顧而自身難保!」他擺了擺手,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我意已決,事不宜遲……」

    老大就是老大,意味著說一不二。

    虎頭見林一話語乾脆而神色決斷,也不敢貿然爭辯,獨自一人哼哼了聲,雖還不服不忿的模樣,人卻變得老實起來。

    老龍已然猜到了林一的用意,不再動問。若非前途凶險,老大斷不會如此的輕裝簡從。眾人跟著只能添亂,倒不如分頭行事來的利索。他拱起雙手,正色道:「老大放心便是,我與虎頭定當護得奴兒的周全,你且多多保重……」

    仙奴抿著嘴角,一聲不吭,只是退後幾步躬身施禮,秋水般的雙眸中透著難離難捨。在師父的面前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可以撒嬌,她一個女兒家再也清楚不過。也正是因為她的蘭心蕙質與善解人意,才讓林一之外的老龍與虎頭也對其寵愛不已。

    而不管是老龍、虎頭,還是仙奴,對於所得到的途徑均無質疑。

    這便像是至親至近的家人,有著自然而然的信任。也唯有如此,彼此才能在關鍵的時候生死相托而患難與共。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肝膽相照,或是手足情深。正如之前所言,處人為事,還須講究個誠信之道。哪怕是吃點小虧也無妨,自有天道損補。而深得此中三味者,且不說秉性如何,至少境界通達而問心無愧,誰說又不是一種境界呢!

    而岳凡不是老龍與虎頭,也不是仙奴,在忖思了片刻之後,忍不住說道:「林尊!這路徑不全,倘若你我難聚,又該如何是好……」他眼光一瞥,身旁的台安跟著點頭附和。

    這兩位高手為何歸順,當然是為了九天。而所持的路徑殘缺不全,願望如何實現?到時候進退兩難之際,若再遇上凌道、青葉兩位魔尊,那才是有口難辯。既然干係自身前途,此時不妨將話說個明白。

    林一面對岳凡與台安的質疑,不以為忤,耐著性子說道:「即便兩位持有完整的九天途徑,也難以穿越天地壁壘。」他不容對方發問,拂袖又道:「就此暫別,到時候自見分曉。還望諸位結伴相助,莫讓林某牽掛!」言罷,其凌空踏起,稍加張望,隨即頭也不回疾馳而去。

    事已至此,再沒什麼好說的了。

    岳凡與台安換了個眼色,這便要動身啟程。所去的途徑留存在識海之中,只須就著尋覓前行便可。見老龍帶著虎頭、仙奴已搶先一步騰空而起,兩人急忙緊隨其後。

    一行人就此分開,所去方向不同。

    老龍與虎頭兄弟倆帶著仙奴,以及岳凡與台安,五人直奔左手一方,並避開了星虹海,迂迴繞彎而去。

    林一則是直奔星虹漩渦。

    那星虹海足有數千里的方圓,無數的星石盤旋不止,拖曳的星虹長短各異,乍然一見還真像是攪動的漩渦,只是多了斑斕耀目的虹光與凌亂莫名的氣機。正為此故,神識難窺端倪。而此時突然陷身其中,霎時天旋地轉而流光溢彩。頓然之間,竟然叫人一時難辨方向而難以自我!

    林一隻管收斂心神一路往前,並極為小心地避開飛旋的星石。

    不消片刻,便已接近了漩渦的核心地帶。他本以為應該遇到巨大的星核、或是星體,誰料星虹海的當間竟然是一團虛無的光芒。且其中黑白環繞,而彼此相容,卻又陰陽分明,便像是他生有幻瞳的眼。虛納萬物,變幻乾坤……

    林一沒作遲疑,逕自穿過那團奇異的光芒。眨眼之間,天地迥異。他去勢如舊,卻在匆匆之際回首一瞥。

    畢亢帶著經文石碑,提前一步踏上返程。老龍、虎頭、仙奴等五人,業已漸漸走遠。

    如今洪荒諸事已罷,再無羈絆,林某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干一場。

    天寧、天棄,林某來了。凌道、青葉,彼此勝負未分,且看最後誰是贏家!

    不過,所知的途徑只有一條。想要在凶險莫測的混沌星域尋到對手,接下來並不容易……

    當分頭行事的畢亢、林一,以及老龍等人相繼離去,四方回歸沉寂。唯有星虹漩渦尚自旋轉不息,一如萬千年以來的情景。而未過半個時辰,遠處的罡風中竟然緩緩飛出一紅一黑兩道闇弱的光芒。轉眼之間,光芒消失,隨即現出兩道人影。其中的男子黑臉彪悍,女子紅衣似火,卻躲躲閃閃而似有顧忌,直至片刻之後,才各自鬆了口氣,卻又禁不住爭執起來。

    「差點撞見大師兄,好險!」

    「天星,你不如就地回轉,以免兩位師兄掛念!」

    「哼!我才不呢,如今的妖荒暮氣沉沉,生生悶死個人,你且自己回去便是!」

    「我有事在身……」

    「你言不由衷,豈能瞞得過我。即便央求林老大煉製玄冰寒玉,又何須追至此處?」

    「這……且罷,此去還須聽從為兄的吩咐!」

    「嘿嘿,一言為定!林老大若是知曉我兄妹追隨而來,定會大吃一驚……」

    「他適才好像有所察覺……」

    「怎麼會呢?我二人潛伏隱秘,便是大師兄也不曾留意。他若有察覺,為何又佯作不知……」

    「他待人寬容,且重情重義,或是留有情面,或是暗中默允……」

    「如此便好,趕路要緊!」

    「慢著!林老大與老龍等人分道而行,必有蹊蹺……」

    「哎呀,我等又該如何……」

    不用多想,潛行至此的一男一女正是鬥將與天星。這對師兄妹找了個藉口逃出了妖荒,原本想著趕往千荒尋找消遣,恰好途中聽說了魔城巨變,以及諸多高手前往靈動、混沌的傳聞,便忍不住一路跟來湊個熱鬧。與其想來,若是不能遇見林一兄弟三人,至少可以打探一下大師兄畢亢的安危狀況。

    如此這般,鬥將與天星踏上了遠行的征程。

    當這對兄妹倆穿越靈動星域,適逢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大戰。其各自不敢莽撞,便憑藉著天賦神通藏身於罡風中靜觀其變。而諸多高手追逐遠去之後,兄妹倆還是遠遠躲著不敢現身。因為大師兄畢亢尚在,若是知曉師弟、師妹逃出妖荒必然責怪。直至林一現身,大師兄離去,兩人情不自禁衝動起來,並再也抑制不住一個念頭,那就是追隨林老大而去!

    只不過林一與自家兄弟的分道而行,讓這兄妹倆一時沒了主張。

    天星明眸閃動,建議道:「三師兄,你我不妨左行。虎頭那傢伙雖然可惡,卻也有趣。他若敢耍橫,我一腳踢飛了他,嘿嘿……」她還不忘扭動身軀作勢欲踢,顯得極為振奮,一襲紅衣凌空飄舞,整個人更添幾分火辣妖嬈!

    鬥將則是沉穩許多,想了想說道:「林老大獨自一人,若有不測,或將孤立無援,我想右行……」

    天星忍不住脫口而出:「還有老龍呢,那傢伙都拋下老大不管不顧,你又何必討嫌,莫非比他厲害不成……」她無意中表露心聲,那就是老龍比三師兄厲害!

    鬥將並未在意,而是遲疑道:「這……」

    天星趁機說道:「三師兄,不容耽擱,再晚一步便難尋老龍、虎頭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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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乖戾無常

    林一穿過了星虹漩渦,疾馳如電。

    而前方茫茫,渾如黑夜無邊。人行其中,方向難辨。愈是往前,漸漸給人停頓不前的錯覺。

    林一卻是毫不理會,只管全力飛遁。

    無論是典籍所載,還是星圖所示,除了「九星連珠」時異動異象之外,要想抵達混沌星域,則必須穿越靈動星域。由此可見,兩地相連。至於為何始終不見混沌星域的出現,或許相距太遠的緣故。

    此外,從畢亢口中得知,凌道、青葉,以及天寧、天棄等人,均從星虹海橫穿直行而去。若想追上那夥人,只得隨後尋覓。而那同為魔修的雙方糾纏至今,又是怎樣一個情形,著實令人有些好奇。最好是兩敗俱傷,由林某人來收拾殘局……

    林一獨自一人,灑然無羈,豪氣大生,不免想著好事,卻也沒忘盤算著種種突發對策。

    不知不覺,三日過去。

    《天地訣》多快啊!放眼洪荒,比肩者屈指可數。

    林一趕路正忙,前方突然閃過一道光華。或者說,那是一道五彩的光環。詭異、突然,卻又極為微弱而毫不起眼。才有察覺,他便直接穿透那道光華。緊接著又是彩霞晃動,直至片刻之後才寂然消停。而四周景物迥異,儼然置身於另外一片天地之中。

    莫名其妙之間,便已闖入了混沌星域?

    林一緩緩止住了去勢,並上下左右前後張望。

    那光華並未真正消失,而是懸浮天邊,並環繞萬千里,將所在四方包裹成一個巨大的渾圓。其恰如籠罩的卵殼,隱隱散發著五彩的光。肉眼或可分辨,而神識之中卻一無所見。它儼然又是一道混天壁壘,阻斷了內外氣機。尤為甚者,那光華竟在緩緩旋轉。所牽動之下,這方虛無的當間同樣有一團五彩的光芒在旋轉呼應。隱約之中,有陰陽分明而五行氤氳……

    不對!混沌星域浩渺無際,豈會只有千萬里之大?這分明就是其中一團混沌初生的景象,或為虛幻,卻也給人身臨其境的震感!

    林一遠眺片刻,便已猜透端倪。而他想要繼續前行,隨即又遲疑起來。

    偌大一方天地都在旋轉,莫說分不清楚去向,便是來路都已了無痕跡,再也不能依循之前的途徑趕路,接下來只怕要亂走亂撞了!看來想要尋至天寧、天棄,還真的不容易!

    林一不再急著趕路,直奔著當間的那團光芒飛去。

    那團光芒有數百里大小,籠罩著一層五彩霧氣。而隨其旋轉,霧氣中似有生澀雜亂的各種氣機從中緩緩散發出來,並四周的虛無融為一體,再又慢慢回歸而循環不息。遠遠觀之,頗為神異。

    林一臨近光芒霧氣,隨即收斂法力,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緩緩下落。他順其自然,不多時便已兩腳觸地。當其站穩的瞬間,並無旋轉之感,即使那五彩光芒也跟著若有若無,卻有前所未有的感受隨之而來。

    所在之地,乃是一塊數百里大小的石頭,橢圓而光滑,隱隱透著歲月的沉積與星辰的滄桑,看起來倒也尋常,卻有靈氣、元氣,太初之氣,以及莫名的氣機紛亂奔湧,並蘊含陰陽五行之力,給這方荒寂平添幾分欣然生機。置身此間,使人莫名悸動。恍如天地開泰,萬物萌生剎那!

    這便是混沌初始的景象?倒是與自己的羅天結界彷彿,而此處已有氣機循環,彼處才將起步呢……

    林一昂首佇立,神有所思。

    此時,彷如站在天地當央,即便不加留意,亦彷如聽到陰陽變化的天地脈動。像是青竹拔節的聲響,又似花蕊綻放的歡愉。恍惚之間,天人混一而五行侵體……

    難得混沌變化機緣,又何妨借鑑一二。

    林一雙袖輕拂,施施然盤膝而坐。少頃,他兩手掐訣,一道混沌氣機倏然入體。

    與此同時,氣海結界之中。

    伏靈兀自坐在原地,而滿是皺紋的老臉卻是一掃陰霾,並咧嘴笑著,滿口竟然沒有幾根牙齒,使得她的笑容有些猙獰可怖。

    不遠之外,則是束手站立著四個男子。這四人正是之前看守畢亢的洞天高手,乍然間置身異地不免驚慌,而見到伏靈之後,又各自驚喜不已,誰料沒過片刻,皆苦不堪言!

    「林一還算厚道,知曉老身孤單,便送來了爾等四人作伴……」

    「伏靈長老,我等乃是魔城修士,您老人家應該認得……」

    「爾等乃是天寧、天棄的屬下,與老身無關……」

    「伏靈長老,你我同為魔修,還請多加照拂……」

    「閉嘴!從今往後老身與洪荒再無干係,如今算作此間的半個主人,爾等均要聽從吩咐。那個白臉的,過來陪老身說話……」

    「在下正是白元子,與長老有數面之緣,如今一同落難,亟待設法脫身啊……」

    伏靈的傷勢已然痊癒大半,卻鬱鬱難消。整日裡面對千丈之地,並要就此終極一生,無論是誰都難以接受,卻又無法擺脫既有的命運。而那個林一不會放了自己,也只能這般隨遇而安。不過,牢籠中突然多了四人。她才不管對方是誰,只道是閒悶中有了消遣。而如此一個性情乖戾且又憋屈異常的老婦人,消遣人的法門也肯定不一般!

    「啪——」

    那個自稱白元子的中年人話沒說完,還想接著套近乎,便在一記響亮的耳光中倒飛了出去。他「撲通」落地,身後傳來罵聲:「哼!小白臉沒有一個好東西……」

    白元子不敢爬起來,勉強狼狽坐地,捂著火辣辣的的腮幫子,猶自滿腔的委屈與一頭的霧水。好在對方沒下殺手,而這一巴掌也不輕。我不過膚色稍白而已,卻與小白臉無關,又怎會惹得這位長老動怒呢?

    「老身修為受限,收拾你四人還不在話下。再有虛詞敷衍者,老身照打不誤……」

    結界之中,伏靈只能勉強施展出洞天初期的修為。而白元子四人原本就差上一籌,如今更是跌落至梵天境界。只要她不樂意,隨時都可以將對方打得滿地找牙。

    「老身都不指望出去,爾等還敢痴心妄想,真是不知所謂……」

    伏靈出手無情,臉上依然帶著笑容。有人陪著說話,還能就手打幾下出氣,使她對於林一的惡感大有改觀。她鬱悶稍緩,又抬手一指,命道:「那個面相醜陋的,給老身滾過來……」

    白元子無辜被打,使得餘下的三人驚慌失措而又暗暗無奈。此處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又該如何是好!

    其中的一位老者見伏靈指向自己,嚇得一哆嗦,忙道:「屬下史平子……」他不敢忤逆,惶惶往前,還禁不住抬手摸了下皺紋深壑的雙頰,暗忖道,本人年輕時俊朗飄逸,即便年老模樣也算是威武周正,還談不上醜陋吧……

    伏靈像是在使喚下人僕從,隨手一點,不容置疑地:「坐在三丈外,給老身說說……」她張開豁牙的嘴,無聲笑了笑,蒼老的容顏中透著莫測的神色,接著又道:「說說你凡俗家中的情形來聽聽,譬如你爹娘的名諱,婆娘的模樣,還有子嗣傳承,等等……」

    這般口吻,倒像是凡俗老人聊家常。歲數大了,活得久了,無論仙凡,人之性情倒也相近。

    叫作史平子的老者依照吩咐坐下,見伏靈露出笑容,禁不住跟著鬆了口氣,而對方問話之後,他微微一怔,失聲道:「在下活至今日,孤寡一人,至於爹娘的名諱……」

    洪荒中的洞天高手,無不活了數萬年之久。且方外之士,早已忘卻紅塵,莫說爹娘名諱,只怕有的連自己的俗名都記不起來了。故而這位史平子倒也實話實說,要知道專心修煉之人,沒有道侶、子嗣者極為尋常。

    「啪——」

    又一記響亮的耳光突如其來,史平子的屁股還未坐穩,便凌空飛了出去。

    伏靈這回打人,沒添快意,反而盛怒道:「縱然成仙得道,也不能忘了爹娘之恩。你枉為人子,著實該打……」她話說一半,忽而陷入沉思,自言自語道:「我娘家的本姓又是什麼,老身怎麼不記得了……」

    史平子跌落在地,冤枉的滿臉苦水。這個伏靈長老連自己的本姓都給忘了,憑啥打人……

    四位洞天高手,被耳光打翻了一對。餘下的兩位躲躲閃閃,連連拱手求饒。

    在這四人想來,早知如此,便該拋下妖荒的畢亢而遠遠逃去。不過,誰又能想到那個林一的隨口恫嚇,竟是決定命運的最後告誡。如今被囚禁於此,真是求生不得而求死不能。尤為甚者,還要伺候一個乖戾無常的伏靈長老。此番遭遇,怎一個苦字了得!

    伏靈卻是興致盎然,眼光又盯上了一人,桀桀笑道:「呵呵!那個獐頭鼠目的小輩,你此生幹了多少好事兒,有沒有欺男霸女,有沒有偷盜劫掠……」

    那兩個躲閃的洞天修士,一為老者,一為中年人,禁不住面面相覷而神色犯難。

    欺男霸女與偷盜劫掠之舉,竟然算作好事兒?而彼此不過清癯消瘦,獐頭鼠目者所指為誰?

    伏靈見到沒人應聲,臉色一沉。而便在她將要發作之際,天地之間忽而傳來一聲穿云裂帛般的震響。緊接著四周風雲變幻,氣機翻湧,源源不斷的陰陽五行之力破空而至。與此剎那,結界緩緩變化。曾經的千丈禁地隨之慢慢擴充,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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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去歲今時

    久久之後,四周終於安靜下來。

    伏靈早已坐不安穩,怔怔而立。白元子與史平子也爬了起來,與另外兩位同伴詫然四望。

    曾經的千丈之地,不過數里方圓,且壁壘莫測而雲霧環繞,對於修士來說太過於狹小,根本無從騰挪輾轉,簡直與囚籠沒甚兩樣。而如今所在卻足有百里之闊,更有山石隆起、地勢起伏,並天光高遠而蒙白明朗,頓然使人有了一種從逼仄中解脫出來的舒暢快意!

    此外,還有陰陽五行之力與莫名的氣機充斥天地,對於靜坐修煉倒也不無益處!

    嗯!縱然囚禁的處境一如既往,至少地方大了!看來林一又有奇遇,使得羅天結界也跟著天翻地覆……

    伏靈錯愕過後,隨即想明白了原委。她身形不動,緩緩浮起,逕自越過白元子四人,轉眼之間落在前方的一座山丘之上。

    那小小的山丘不過十餘丈高,二、三十丈方圓,乃土黃岩石隆起而成,乃是所在的最高處。人在其上,頗有幾分俯瞰之勢。

    伏靈在山丘上盤膝而坐,甚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卻也沒有忘了之前的消遣,隨即帶著主人般的口吻,居高臨下道:「都給老身滾過來,一個個說說那幼年的往事……」

    聞聲,猶在抬頭張望的白元子等四人頓時回到冰冷而又殘酷的眼前。

    幼年的往事,該多遙遠啊,誰還記得……

    ……

    一方混沌之中,五彩籠罩之下,林一緩緩收起法訣而闔目靜坐。

    心念所及,乾坤瞭然。

    識海中的結界已從之前的萬丈方圓,變成了如今的千里大小。而無論如何變化,一切如掌觀紋而操縱自如。便是其中的禁制壁壘,伏靈等人也無從察覺。還有那起伏有致的地勢溝壑,漸漸分明的天地之別,以及陰陽五行的初始衍生,羅天結界終於初具規模!

    臨時起意,這才將結界與混沌溝通。要知道兩者的起源並無二致,互為印證或有收穫。而隨著諸多氣機的湧入,才成雛形的結界猶如乍然喚醒。好似襁褓嬰兒迎風便長,稍稍舒展伸腰便已粗大了好幾圈。如此這般下去,著實令人遐想無限!

    只不過……

    林一從靜坐中睜開雙眼,意外的神色透著幾分無奈。

    所在的四周,再不復之前的氣機奔湧。即便是籠罩的五彩華光,也變得極其微弱。還有旋轉的四方虛無,好像也緩慢無力,便如耗盡了所有,而不得不停下奔逐的腳步。若是將那蘊含紛雜的氣機稱之為混沌之力,那麼自己的結界已將其吸納殆盡!

    林一弄清楚了前因後果,又禁不住暗暗僥倖。

    若真這般不停地吸納混沌之力,羅天結界的提升必將極為可觀。既然如此,不妨繼續前行。既可尋找天寧、天棄,又能藉機開拓自己的羅天結界,可謂一舉兩得!

    他有了計較,站起身來,不問所去的方向,只管抬腳凌空踏去。隨著虛無中光芒扭曲,他的身影霎時化作一道閃電疾馳而去。

    「喀——」

    一聲撕裂響起,像是風破的嗚咽。這是「天地訣」強行穿破壁壘的動靜。混沌結界尚在初始,憑藉修為神通倒也有隙可乘。

    轉瞬之間,再又天地迥異。

    林一在疾行中放緩了去勢。

    本以為前方的情形應該與之前大致相仿,而所見所遇卻大相逕庭!

    明媚的天光之下,萬山疊翠,古木森森,溪水潺潺,還有山坳上的草舍以及裊裊的炊煙,儼然一處遠離塵囂的所在。即便遠遠看上一眼,都讓人神魂蕩滌而心境悠然。恍如置身仙境,流連忘返……

    已知靈動星域盡為虛空凌亂,以及光陰的交錯重疊。而如今的混沌幻境,竟然並非一味的暗黑無極。那麼前方的景象,又將展現或是意味著什麼?

    林一從不輕易為外物所動,更不會被幻象所迷惑。

    不過,當他漸漸看清前方的情景,還是大為意外並身不由己地飛了過去。

    青山溪水環繞的山坳上,搭建著一排草屋。

    屋後樹木成蔭,藤蔓如蘿。門前的草地上,靜靜坐著一個妙齡的白衣女子,正自在青石板上翻曬著五彩斑斕的野花。隨其手指慢撥,淡淡花香隨風瀰漫。而她忙碌間卻不忘回首一瞥,精緻如玉的小臉上頓然綻開恬靜的笑容,並出聲致意道:「師父……」

    林一從天而降,眼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不由得隨聲應道:「奴兒……」他話才出口,兩腳著地,隨即又環顧四周而神色疑惑。

    那女子竟是自己的弟子,仙奴。她早已隨著老龍、虎頭另尋去路,緣何又會出現在此時此地?

    「呼嚕嚕……」

    一陣響亮的打鼾聲從不遠處的草屋中傳來,那動靜很是熟悉。

    「哼!虎頭成日睏覺而不事勞作,合該餓他幾頓……」

    林一的兩眼中陰陽閃動,掠過面前的仙奴,又在青石板上稍稍打量,隨即抬腳循聲走去。

    仙奴兀自坐著,帶著幾分嬌蠻的神情抱怨過後,接著又炫耀道:「奴兒於釀酒之餘,無意中煉製出百花香精。來日前往呼倫城,或可換取神晶……」她話到此處,稍顯氣餒,自言自語道:「遠離洪荒之後,還真是度日如年。神石沒了用處,唯有更為精純的神晶方能用來易物、或是修煉。而妙成界天禁制苛刻,使得我等的修為只能施展一成。如今面對眾多異獸,以及數不勝數的高手,著實叫人無所適從,何時才能逃脫困境……」

    林一腳下不停,卻忍不住回頭張望。

    呼倫城,是什麼地方?如此莫名所在,憑藉一成的修為尚能自保乎?

    還有……竟然離開洪荒來到九天,此地莫非就是洪荒之上的妙成界天?而看似仙境一般的所在,竟是自家幾人的困守之地?還有那原本溫順柔弱的奴兒變了,變成了一個愛嘮叨的小女人。或者說,像是操持家務的小婦人,但有空暇便不忘抱怨日子的艱難,等等……

    林一在一間草屋的門前緩緩站定,禁不住伸手掩鼻而皺了皺眉頭。

    草屋的門戶大敞,裡面的情形一目瞭然。虎頭橫躺在一堆獸骨狼藉之中,極為舒服的模樣,並左手抱著酒罈子,右手拿著一根肉骨頭。濃烈的酒香夾雜著腐肉的腥臭撲鼻而來,令人作嘔。而那傢伙只剩下了洞天初期小成的修為,卻渾然故我而鼾聲不止,還時不時抽動著口水,天曉得他是春夢在懷,抑或是沉浸在他虎哥的獨有天地之中……

    「嘎——」

    一聲獸吼破空而至,四周飛沙走石。

    林一退後兩步,側目凝視。

    只見山坳之下衝上來一頭從未見過的怪獸,身高兩丈,連頭帶尾卻足有四五丈,周身披著一層堅硬的黃色鎧甲,並利齒寒光,血口猙獰,顯得極為高大兇殘,儼然一頭梵天境界的妖物!而它的背上卻騎乘著一位身著灰袍的壯漢,或為禁制所限,尚有洞天初期大成的修為,風塵僕僕中透著彪悍的氣勢,朗聲招呼:「老大……」

    有仙奴、有虎頭,又怎能少了老龍。而騎獸而來的壯漢,正是自家兄弟老龍!

    林一打量著突如其來的老龍與那頭怪獸,一時莫名所以。

    恰於此時,草屋中忽而衝出一道身影。那是從熟睡中醒來的虎頭,極為順手地召出了天煞鐵棒,哈哈大笑道:「哎、我說兄弟,緣何遲遲未歸,虎哥想你了……」他笑聲未落,人已越過林一,竟是直奔人獸所在的方向狠狠砸去。

    老龍卻是毫不介意,抽身閃向一旁。

    「撲通——」

    鐵棒所及,怪獸轟然倒地。

    虎頭出手便打殺了怪獸,就勢扔了鐵棒,並又一拳擊出,接著兩手一分,已將偌大的獸身給撕出一個窟窿。而他猶不罷休,竟是張口猛然吞噬。待熱血入腹,並飽食一頓,他這才甩動滿臉滿嘴的血跡,哈哈樂道:「這金鱗獸血著實美味,且最為大補。老大、奴兒,且來嘗嘗…」

    仙奴根本不予理會,轉身擺弄著青石板上的百花。

    老龍則是摸出銀刀,隨意幾下,便已將怪獸給剝皮剔骨,卻只留下精肉,餘下的雜碎盡數付之一炬。待他收拾妥當,衝著虎頭交代道:「蒸、煮、燒、烤,且由你……」

    虎頭笑臉如花,連連稱是,抬手便將一大堆獸肉搬運至山坳下的空地上,隨即便一個人忙碌起來。看其貪婪的架勢,只怕那數千斤的肉食還不夠他一人塞牙縫的。

    老龍收起銀刀,走至近前,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隨即又極為疲憊地舒展腰身,接著緩了口氣,這才衝著林一說道:「老大!我此番外出數年,終將呼倫城內外打探了一遍……」

    呼倫城,應該是妙成界天中的一個仙人聚集的地方。不過,這天下還有所謂的仙人嗎?至少林某不是,還有誰敢妄稱仙者……

    林一沒有應聲,緩緩踱步至一旁而抄手站立。

    四周的遠山重疊綿延,莽莽蒼蒼,如同遮住了半邊天,即便是窮盡神識也難以踰越,只如旖旎畫卷橫陳,卻叫人置身其中而端倪不明。彷如此間遠離塵囂,而恍惚中又金戈爭鳴且風雷隱隱。

    與之同時,老龍帶著殺伐之氣的豪情壯語緩緩響起:「如今的呼倫城,亂象紛爭。天寧、天棄等人早已潛伏城中,隨時都將暴起抗爭。那城主不過羅天初期的修為,尚在渡劫而無暇分身。我等只須翦除羽翼,或可趁機奪取全城。但若一城在手,再不用仰人鼻息,且就此招攬四方而養精蓄銳,來日攻城略地不在話下。妙成界天,必將為我兄弟所有!只不過……」

    天寧、天棄也來到了九天,難道是林某之故?而從老龍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來自洪荒的一夥人正在蓄謀攻城奪地。假以時日,將有更為猛烈的血雨腥風橫捲四方!

    林一人在此間,卻始終神魂內斂而心境清明。而此時此刻,他還是錯愕難耐。

    老龍接著說道:「去歲今時,呼倫城抓住了一男一女,均來自洪荒……」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4-17 14:29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今日來年

    是去歲今時,還是今日來年?

    草地上,林一盤膝而坐。

    他神態如常,嘴角含笑,頗為隨意地倚靠著身旁的青石板,並嗅著野花的淡香,欣賞著滿山的風景,聽著老龍的敘說以及仙奴偶爾撒嬌般的嘮叨,再瞥一眼山坳下忙碌燒烤的虎頭,倒也一個融入此間並悠然自得的模樣!

    而他灑脫如常的外表下,卻是心緒紛亂。

    在此前靈動星域的幻境中,儘是歲月的沉積與虛空的交錯重疊。而如今的混沌星域,除了天地變化之外,還有來日的情景展現,或是一種預兆與警示。

    令人意外而又頗為有趣的是,玄元觀的創立,以及天龍派的龍行九變,竟然均與林某有關。而無論是玄元觀,還是天龍派,又都讓林某獲益匪淺。若講宿命因果,那宿命因果就是原地畫了一個圈。起於始,終於始。而擺脫了那個宿命的圓圈,像是穿越罡風來到了星空,才發覺所遭遇的種種不過是長河激流中的一個小小漩渦,對於浩瀚的星宇以及恆久的天地來說,此行從無起始,亦無終點……

    既然林某莫名其妙地來到數百年、乃至於數千年之後,那麼眼前的一切,又是即將發生、存在的真實嗎?

    奴兒成了絮絮叨叨的小女人,成了幾個男人的管家婆;虎頭依然還是個貪吃貪睡的粗莽漢,而憨厚中所隱藏的凶悍與精明不變。老龍則是回歸狂人本色,叱咤風雲只等閒!

    不過,來到九天的境遇有些出乎所料。難道等待自己的並非云天逍遙,而是攻城掠地與無休無止的殺戮?還有天寧、天棄的裡應外合,以及接下來的救人,著實眼花繚亂而應接不暇……

    老龍猶在說個不停,並著手預備行程。虎頭一邊燒烤一邊吞食,忙得不亦樂乎。奴兒則是小聲央求著,要伴隨師父同行……

    林一靜坐如舊,只管默默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他很想與兄弟飲酒吃肉,再與弟子奴兒安慰幾句,或是詢問有關呼倫城的詳情,卻又強斂心神而竭力忍了下來。他知道若是有所衝動,或將永久陷入幻境而難以自拔。而當今日遇上來年,又該如何抉擇……

    三日過去。

    老龍與虎頭已準備妥當,彪悍的殺氣瀰漫著整個山坳。

    仙奴也拿出了百花酒,要為師父壯行。她修為不濟,只能留下看家,而才將執起玉壺,便已淚光閃動。那呼倫城距此足有半年的路程,且凶險莫測。師父保重,莫讓奴兒記掛……

    這三日來,林一始終靜坐無語,便如隔著春水,望著秋岸,任瑟瑟荻花變作飛雪,看那近在咫尺而又遠在天涯的季節在輪迴不息。

    他並未跟著啟程,而是慢步走下了山坳。

    當他回首深深一瞥,這才發覺那個灰衣人影尚在原地。

    他怔然片刻,轉身默默走向那草長鶯飛的斑斕深處。好像他從沒來過,也從未離開……

    ……

    景物變換,混沌黑暗。

    林一獨自漂浮在暗空中,沒有急著打量四周的情形,只是心緒莫名地長吁了下,便想著轉身看向來路,卻又隨即作罷而默默搖了搖頭。

    那所遭遇的離奇種種,與其說是禁制幻境,倒不如說是來自似水流年的真實呈現。自己不過是恰好穿過凌亂的虛空,這才有緣目睹了一場光陰的斑駁疏影。其間是真是假,又是否存在、或是即將發生,都已無關緊要,只在乎一種心境的歷程,還有途中的風景!

    而走過了,看過了,也不外乎如此……

    即使前方依然凶險莫測,又有何妨。林某將會不停地走下去,直至踏遍九重雲霄。哪怕是最終一無所獲,也不枉此生的執著!

    而適才的幻境中倒是有所提示。倘若來日的九天之行注定了血腥殺戮,那麼林某便要未雨綢繆。這與此前的計較隱有暗合,看來九天風雲將由此而動!

    林一禁不住再次長舒了一口氣,眼前好像浮現出一片片的屍山血海。直至久久之後,他才從紛亂的思緒中平靜下來。

    所在的暗空,無邊無際。縱然竭力施展神識,也難以在茫茫中辨清端倪。且四方死寂沉沉而孤寒莫測,全無半分的靈動之機。這顯然就是混沌未開的情景,儼如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而自己則成為了一個目不視物的凡人,只能在漫無目的尋覓中躑躅獨行。

    還想著吸納混沌之力,以便藉機壯大自己的羅天結界。如今想來,擺脫眼前的困境都極為不易!

    林一凝神張望片刻,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徑直飛去。

    縱有千思百想,不如付之於行。接下來又將如何,且隨機應變也就是了。

    前行不多遠,突然有道道陰風迎面襲來。

    林一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急忙運轉法力護住了全身。

    玄天盾在體外化作一道丈餘厚的光芒,形同一隻瑩白且又堅韌的蟲繭。而如此防禦之下,他還是覺著寒意逼人。那狂亂肆虐的陰風卻是無孔不入,濃烈的死氣直叫人神魂不安!

    林一暗暗詫異,繼續加持法力。玄天盾的光芒倏然暴漲至四、五丈,所在的窘迫頓時緩解。他見安危無虞,迎著陰風繼續往前。

    此處因混沌未開而陰陽未動,整個天地渾如一潭死水,其中或將衍生萬物,卻也隨時都將吞噬一切。

    而不過半個時辰,四周的寒潮愈發密集而瘋狂,便像是無所不在的泥淖,陰冷徹骨且又令人難以掙脫。

    林一被迫止住了去勢,一時錯愕不已,急忙再次強行驅使法力,卻收效甚微。

    那濃烈的死氣鋪天蓋地傾軋而來,滔滔之勢威不可擋。照此情形,只怕要不了半個時辰便可將人徹底凍結、禁錮。接下來又將如何,還真是無從想像!

    林一僵立半空,不忘加持護體法力,同時法訣翻飛,一道數尺長的烈焰火龍從他的雙手間倏然飛出。天煞雷火尚未顯威,便如泥丸入水而消失無蹤。他見自己徒勞無功,禁不住又是一怔。

    前後遇到兩處不同的幻境均已順利過關,還以為混沌星域不過如此。誰料異變突起的剎那,根本叫人猝不及防。混沌為天地之初而蘊含無極,果然有吞噬萬物之詭異。卻總不能束手作罷,還須另尋它法!

    「喀——」

    恰於此際,玄天盾竟然由外而內漸漸崩潰,碎裂聲響與閃爍的光芒之中,肆虐的陰風死氣循著縫隙洶湧而至。

    林一無暇多想,金色的龍甲瞬即佈滿全身。與之同時,他兩手掐訣全力祭出。而凌厲的雷法尚未成勢,便已被黑夜倏然撲滅。他一計不成,再又召出金龍劍橫劈亂砍,卻無往日威力,反倒是徒添狼狽而手忙腳亂。

    法力無用,神通無用,金龍劍也無用,難道林某人要陷落此處而聽天由命?

    林一接連受挫,且苦於無策,不由得停下了掙扎,唯有冷峻的神色中透著不屈的鬥志。

    他這人素來是遇強則強,遇魔則瘋,還真的沒有在威逼之下低過頭。而便在這耽擱的短短時辰之內,他禁不住渾身寒戰,所著的道袍都在陰風中「刺啦」作響,彷如隨時都將撕裂開來,並扯碎五尺半的身軀以及四肢百骸。所幸他筋骨強健,且龍甲堅硬,看似情形不堪,尚可勉力支撐。而那徹骨的寒意卻是直透神魂深處,著實叫人痛不欲生!

    林一的神情猙獰起來,兩眼中頓然陰陽閃爍。而幻瞳所及,四方膠著。莫說無機可乘,那匯聚而至並猛烈旋轉的陰寒死氣根本就叫人無所適從。他又是大袖揮舞,結界之力從氣海中沛然而出。與之瞬間,四周的瘋狂驟然一頓。好似乾坤停滯,十數丈內另成天地。

    咦?倉促間出手一試,竟有奇效……

    林一尚未來得及僥倖,才將消停的四周再次旋轉起來。結界之力或是來源於混沌無極,而兩者相較強弱有別。他眼看著又將重蹈覆轍,雙眸中突然金芒閃爍,隨之身影變幻而龍吟鏗鏘,緊接著一道百丈金龍騰空躥起,猛然扯碎風雲、踏碎虛空。

    轉眼之間,陰風死氣呼嘯倒捲。氣機凌亂之中,千丈方圓暢通無阻。

    金龍猶自橫行混沌而張牙舞爪,搖頭擺尾之間神武非凡。其無上的霸氣與睥睨的狂傲,儼然便是君臨萬物之勢!

    而當百丈金龍現身之際,便是《升龍訣》大成之時。其九段口訣、九層境界,分別為靈龍訣、鍛龍訣、斗龍訣、魔龍訣、解龍訣、隱龍訣、破龍訣、騰龍訣,或是飛龍訣,以及最後八層境界合一的升龍訣。如今歷時一千八百年,終有真龍在天!

    林一化身真龍,實屬情非得已,卻不想一舉衝破混沌,實乃意外中的一大收穫。他疾馳不停,並縱情施展伸獸之威。其百丈之軀騰空飛舞,像是沉沉夜色中劃過一道黎明的曙光。開天闢地或在今朝,陰陽變化衍生永恆!

    恰於此時,前方的混沌深處幽幽冒出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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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一言難盡

    那是一團微弱的光,卻足有千丈大小,徐徐散發著五彩的光芒,乍然間出現在暗空之中,遠遠看去很是醒目。

    尤為甚者,那團光芒中竟然籠罩著一塊數十丈大小的五彩圓石。便像是一個透明的鳥卵,內外有容而渾然一體。而更為驚奇的是,那彩石之上還盤膝坐著一位老者的身影。

    與之同時,那老者緩緩出聲道:「四象神獸?怪不得可以踏破虛空、橫穿混沌……」

    百丈金龍橫越暗空,瞬間便已到了光芒的近前。他環繞盤旋並凝眸打量,隨之金芒閃爍而法身消失,慢慢顯出林一的本來模樣。

    在五彩光芒的四周,黑風寒霧依然在奔湧不休,卻在數丈之外橫捲倒流,像是有所迴避,或者說那團光芒蘊含著相生相剋的莫名威力。

    而那老者目睹著林一的變化,不由得微微詫異,接著疑惑道:「年輕人,你竟然三修合體,且境界不俗,莫非來自九天……」其雖然端坐如舊,整個人卻在飄忽不定,顯然並非肉體真身,而是一束殘魂幻影。即便如此,五官眉目倒也清清楚楚。他鬚髮斑白,神態威嚴,凌駕於萬物的王者氣勢渾若天成!

    林一站在光芒的三丈之外,一時再無陰風侵體之擾。當其遠遠見到那位老者的時候,便暗暗驚奇。眼下相隔如此之近,並再次聽到對方的問話,他禁不住失聲道:「你是……玄霄魔皇……」

    那老者微微一怔,深邃的雙眸微微閃動,意外道:「年輕人,你認得老夫……」

    林一得到應答,卻沒急著回聲,而是有些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遙想當年的魔冢幻境之中,曾在魔劫谷中遇到了一座石殿。大殿中供奉著三皇的神像,至今依然記得清清楚楚。本以為那就是洪荒三位帝皇的法身塑像,應該分別為蛟季、玄霄與帝奎,後來在妖族殿中見到了妖皇的分身,才知道一切並非想像。

    所謂的三皇殿,所供奉的乃是遠古洪荒的仙道傳承。或者說是修道者心中的圖騰,意味著仙、魔、妖的至高存在。這本該是《洞神經》所述的三清境界,卻被後人有意割裂開來。或與九天有關,暫且無須贅述。

    而今日所遇的老者,其神態威儀雖然似曾相識,卻從未見過,哪怕是圖影,或是石雕塑像。只是他周身所散發的威勢,分明就是一位魔修精純的羅天高人,且睥睨的神態與矜傲的話語極為罕見。據以往所知加以推測,他若是來自洪荒,若非不是魔皇,又能是誰?

    有時候就是這樣,念頭一閃的猜測隨即便會應驗。而一語成讖的,卻往往不是什麼好事兒……

    老者被人叫出了名諱,錯愕之後,竟然稍顯振奮,出聲邀請道:「年輕人,何妨近前說話……」他見林一猶在神色遲疑,不禁笑了笑,手扶長鬚接著又道:「此處混沌未開之時,便是吞噬萬物的一塊死地。你身後的陰風,為混沌之氣。法力境界弱者,觸之即亡,可謂凶險萬分,即使你有神龍護體,也難免遭遇不測……」

    林一還是沒有應聲,只管左右張望。

    那老者竟然真是魔皇,久聞其名,未見其人,如今卻在這麼一個死地絕境中邂逅相逢,著實叫人無從想像。他不是早已前往九天了嗎,緣何變作一縷孤魂獨守此處?仙皇帝奎與妖皇蛟季節何在,莫非也遭遇了不測?還有……

    魔皇,或是玄霄,他將林一的舉動看在眼裡,臉上的笑意更加從容,再次出聲:「呵呵!你想必是聽說過老夫的名聲,應該是來自於洪荒的小輩無疑。儘管近前就是,老夫保你無事……」他抬手指向四方,帶著長者的慈祥與耐心,接著分說道:「混沌未分之時,天地混一,萬物不存,對於你我來說固然凶險,而置身其中多加體悟,卻也玄妙多多。此間自有陰陽兩極,四象變化,以及虛無衍生之理……」

    一陣隨和且又親切的話語聲在法力的加持下徐徐傳來,竟然涉及混沌要義與諸般道理。留神細聽,倒也令人有所獲益。

    林一回首凝望,似有所思。

    那團五彩的光芒如同一個巨大的魚鰾,靜靜漂浮在暗空之中。它的四周混沌之氣猶然湧動不休,而內外兩個人影卻在隔著一層透明的壁壘在遙遙對望。其一虛一實、一老一少,如此的情形頗為詭異。

    「故而,老夫雖然歷經艱辛,卻也多方參悟,終於在混沌之中有所造化,並以混沌之力煉就了這塊陰陽五行神石……」

    玄霄自顧說道:「憑藉此石,足以煉化天地而另闢乾坤。如今略有小成,威力初顯。假以時日,將偌大的混沌星域收歸囊中亦非難事,呵呵……」他話到此處,頗為欣慰,又是撫鬚一笑,接著說道:「年輕人,你既為洪荒之士,且魔修在身,便稱得上是老夫的半個門人,彼此有緣吶……」

    便於此時,籠罩著五彩神石的千丈光芒猛然搖晃了下。許是此消彼長,四周的混沌之氣頓時瘋狂。

    玄霄急忙兩手揮舞,法力加持,並出聲催促道:「且速速近前,莫讓老夫枉費力氣。若有不測,愛莫能助……」

    林一打量著搖搖欲墜的五彩光芒,又回頭看了眼四周,旋即再不遲疑,身形一閃便已輕易地穿過壁壘。隨之瞬間,窘境頓消,輕鬆的笑聲再次響起:「呵呵!入得神石結界,萬事無憂也……」

    羅天三境者,均可修得天地結界。眼前的所在並非如此,乃是憑藉五彩神石的混沌之力所支撐起來的一方結界。兩者或有相通,而差別迥異倒也明顯。尤其後者,內外有容,神機莫測,雖然只有千丈方圓,卻已具備了星域的雛形,或許比起羅天結界來另有高明之處。

    林一稍動即止,瞬間已在那五彩圓石的不遠處站穩了身形。

    玄霄的雙手並未停下,而是繼續掐動法訣。四周光芒閃動,曾經的千丈方圓倏然縮至數百丈的大小。他接著又抬手一指,分說道:「此處看似混沌不分,卻也暗有變化。只須多加留意,不難尋到安身處……」

    五彩光芒,或是神石結界,縮至數百丈大小便不再繼續,而是在法力的驅使下往前迅疾漂移。它彷如一塊透明的琥珀,其間的兩道人影以及五彩圓石清晰可見,而在無邊無際的混沌之中卻顯得極為渺小,倒不如說更像是一點螢火,悄無聲息劃過夜空……

    林一則是靜靜懸立,默默看著玄霄的施為。

    混沌之中,另有藏身之地?而玄霄魔皇既然在此處困守了許久,並熟悉所在的情形,又為何不設法離去?

    那塊五彩神石只有三、五十丈大小,淡淡散發著青、白、赤、黑、黃五種光芒。如此彩石看起來並不陌生,至少在當年的紫薇仙境中便多有發現。其中蘊含天地五行之力,可謂衍生萬物的根本所在。玄霄竟能煉出此物,可見不凡之處。而他究竟遭遇過什麼,才落到這般境地……

    不消片刻,數百丈的一團光芒悠悠止住了去勢。四周陰風稍緩,顯然是一處極為難得的鬧中取靜的所在。

    「混沌未分,卻有變化萌生。只須多加留意,不難有隙可乘……」

    玄霄收起法訣,威嚴的神情中帶著快慰的笑意,自言自語:「至少千百里內不受侵擾,可謂絕地求生也!」他轉而看向林一,饒有興趣地連聲又問:「年輕人,姓字名誰,如何稱呼,不知又是來自洪荒的哪一方?」

    那是一位豁達從容的老者,也是聞名遐邇的一位長輩!隨著結界的穩定,他虛幻的身影也跟著漸漸凝實穩固。

    林一端詳片刻,衝著玄霄舉手為禮,淡然中不失恭敬地回道:「在下林一,乃洪荒無名小子,見過玄霄前輩……」而他話未說完,忽而招來一陣笑聲:「呵呵!你已修至洞天后期,並趨近圓滿,且境界堪比羅天,想來並非尋常之輩,又豈可如此的謙遜……」

    既為魔皇,便是羅天高人,或許不比以往,而境界眼光尚在。玄霄大笑過後,並未介意,而是擺了擺手,極為隨和地示意道:「老夫很想知曉洪荒如今的情形,且坐下敘話……」

    彩石的地方不大,卻足以容得下兩人。

    林一報以尷尬一笑,隨即慢慢落下身形。或許無意所致,兩人的當間隔著一截隆起的石丘。如此情形,與其說是對話,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對峙。

    玄霄見林一以晚輩自居且舉止有禮,微笑頷首致意。少頃,他神色微微一凝,感慨道:「想不到洪荒竟然有你這般才俊,真是後生可畏啊!尚不知師從何人,老夫又是否相熟……」

    林一坐在彩石之上,還是忍不住抬頭四望。此處自成結界,果然別有天地。四周雖然情形如舊,卻兩不相擾。他聽見問話,隨聲答道:「前輩面前不說假話,林某雖然一體三修,卻無門無派,來此之前,乃千荒與魔城之主……」

    玄霄笑容漸收,詫異道:「你如此年輕,竟然身為千荒之主?如此也就罷了,魔城……」他話才出口,卻又慢慢點了點頭,瞬間已恢復常態,帶著固有的高人風範,不慌不忙問道:「林一小友,能否說說魔城的變故?」

    林一收回眼光,坦然看向七八丈外的玄霄,想都不想又道:「魔城之變,一言難盡。前輩若能先為林某解惑,再就此詳說不遲!」

    玄霄沉吟不語……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4-19 13:29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一場奇遇

    當初的混沌論道之後,三皇的行蹤成迷。洪荒群龍無首,由此持續混亂了無數萬年之久。

    真相終於慢慢揭開,原來三皇相繼去了九天。於是後人便多了一種嚮往與期待,以求效仿追隨而暢遊九天云外。誰料今日在這混沌絕境之中,竟然與其中的魔皇玄霄不期而遇。對方雖然威勢如舊,卻難改殘魂苦守的落魄窘境。其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又怎能不讓人為之疑惑重重。

    故而,前輩若是想要獲悉洪荒的詳情,不妨先說一說那當年的往事。林某有工夫,也有足夠的耐心來洗耳恭聽!

    玄霄眼中的林一,是個來歷詭異的年輕人,卻操守晚輩的尊卑禮節,並舉止沉穩而言聽計從,讓他很是欣慰。而他的現身相助,更像是突如其來的天降機緣。雖說最終如何不得而知,至少眼下兩人近在咫尺而相談融洽。唯一出乎所料的是,對方避開洪荒不提,反而以晚輩討教的口吻主動發問,且如此的自然而然,並讓人無從拒絕。

    魔皇就是魔皇,哪怕只剩下了一縷殘魂,他依然可以藐視萬物,並擁有著善諦明察的高人風範。尤其是在苦守了無數萬年之後,終於遇到了一位來自洪荒晚輩,不管對方是誤打誤撞,抑或是別有企圖,他都渾不介意,又何妨道出當年的實情呢,要知道寂寞的太久了,什麼都可以改變!

    「既然如此,老夫便嘮叨幾句。且說說當年混沌論道的由來……」

    玄霄沉吟了半晌,終於開口了。他威嚴的神態中,略帶追憶。他的舒緩的話語,諄諄切切。他深邃的眼光,閃動莫名。

    林一盤膝而坐,雙手抄在胸前。他淡然溫和的模樣,分明就是在聆聽長輩的教誨。

    「洪荒之中,仙、魔、妖三皇鼎立。彼此相差彷彿,誰也不肯服誰。三家互有忌憚,倒也相處和睦。忽有一日,帝奎提議切磋道法。我與蛟季隨即響應,便相邀來到了混沌星域。而三人相聚之後,方才見識到了帝奎的真實修為。我與蛟季的修為不過羅天中期,也就是上清境界。帝奎卻已修至玉清境界,卻始終隱而不露。我二人大驚不已,只能甘拜下風。帝奎倒也大方,不僅闡釋了所創的《三皇經》,以及三清境界的精髓要義,更是道出了他的本來用意……」

    玄霄像是在敘說著一件毫不相干的往事,他的臉上更加的淡定而波瀾不驚。

    「帝奎的境界修為早已獨步洪荒,猶不滿足,急欲再上層樓,便想著前往九天尋覓機緣。我二人原本相形見絀,不由為之意動。帝奎盛情相邀,並許諾傳授渡劫之法。須知九厄之劫頗為凶險,個中法門更是難以參悟。於是乎,我二人便分別應承下來。我以天魔九印的最後兩式,換來了相應的法門。至於蛟季的情形,應該並無二致。只不過……」

    玄霄的話語聲微微一頓,神情中似有失落。他見林一神色關注,不由得漠然一笑,接著又道:「我修煉之後,自以為大功告成,便急匆匆踏上九天之行,誰料卻意外陷入混沌而神魂失守。於是我便捨去肉身,重修境界,時至今日終有小成!」他稍稍緩了下,隨即又眼光打量,轉而問道:「林小友!老夫所答,能否為你解惑?」

    一席話說完了,雖敘事簡單,卻也從頭至尾道出了那段往事的前因後果,尤其是出自於一位魔皇至尊之口,倒也彰顯高人的大度與誠意!

    林一始終在老老實實坐著,並時而微微頷首,時而皺眉忖思,儼然一個專注入神的聆聽者。不過,當對方言罷並就此反問,他並未報以釋然,反倒是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九轉天羅,雖為輪迴之法,卻境界迥異。倘若有所不足,根本抵擋不了混沌之力的侵擾。前輩遭此劫難,尚屬情理之中……」

    此番所說並非所答,卻同樣的簡單明了,並直接點破了要害,便如同當事者的親口證言。

    玄霄始料不及,微微一怔。

    林一卻是話語一轉,頗為坦誠地說道:「帝奎仙皇與蛟季妖皇的境遇如何,倒是無從猜測。前輩能否教我……」

    據悉,帝奎、蛟季與玄霄三位高人均已前往九天,而如今其中的一位卻被困在此處,餘下兩人又是死是活,不免成為了一個疑問。倘若三人的下場相仿,九天之行的艱難必定是超出想像。若是三人的命運不同,各自的境遇則是更加令人好奇!而此間種種,或許只有玄霄才能說得清楚。

    不過,玄霄突然沒了分說的耐心與興致,眼光一沉,幽幽問道:「你對九轉天羅,所知幾何?輪迴法門,又有何迥異?」他雖然神色如常,而搖晃的身影中分明透著幾分莫名的急切。

    林一好像是沒作多想,應聲回道:「九轉天羅,乃化身之法,取九九歸一之意,道理淺顯,卻難以修成正果。而輪迴之道,取法多變……」他說到緊要關頭忽而停下,隨即謙遜一笑,搖頭說道:「高人當前,豈容賣弄。請恕小子冒昧……」

    玄霄聽得真切,卻不想突然沒了下文。而對方話已說盡,再要逼問顯然不妥。他情急之中,兩眼中精光一閃,猛地雙手揮舞而法訣催動。

    與之剎那,數百丈的一方結界驟然縮至百丈大小。曾安靜的所在瞬間瘋狂變化,並有雄渾無匹的法力從五彩神石中奔湧而出。不過眨眼的工夫,一團詭異閃爍的光芒已將林一的整個人給籠罩起來。而他根本來不及應變,只能怔怔看著一切的發生而無能為力。強大莫名的結界之力無所不在,他已是四肢束縛而動彈不得!

    玄霄冷不防出手制住了林一,頓然雙袖輕拂而大鬆了口氣,隨即一改溫和從容的慈祥模樣,並與之前判若兩人,帶著幾分凌厲可怖的神情呵呵冷笑道:「呵呵!窮極無數萬年之久,老夫終於等到今日……」他或許是憋屈太久,又或是仇恨太久,忽而爆發出來,再不復當年那個萬眾敬仰的老者模樣,而是變成一個窮凶極惡的惡魂野鬼!

    林一呆呆愣坐原地,全無半點兒的掙扎,好像是已接受了厄運的擺佈,又或是突遭打擊而難以醒轉。

    玄霄猶在宣洩著心頭的鬱積,揮舞雙手吼道:「老夫乃魔皇至尊,卻落到此般境地,九死一生不說,還神魂難安而居無定所。冤有頭、債有主,老夫絕不會善罷甘休,絕不……」

    林一看著如瘋似狂的玄霄,依然是無動於衷。而他的嘴角卻是暗暗一撇,淡然如水神情閃過一絲莫名的感慨之色。

    今日此時,意外見到了洪荒三皇的其中一位,即便對方只是魂魄之體,卻來自本人,堪稱一場奇遇。原本還有幾分慶幸的念想,以為會在交談中有所收穫。誰料一個溫和的長者,突然間凶相畢露。翻臉如此之快,著實叫人歎為觀止。人性如斯,遑論凡俗……

    玄霄瘋狂過罷,稍稍安定,旋即長身而起,厲聲喝道:「說,你是帝奎的什麼人,為何熟知『九轉天羅』之法……」他雖為魂體,卻依然散發著羅天太清境的修為威勢。他的強橫霸道,儼如當年指點乾坤的帝皇至尊。而在他的眼裡,林一的生死只在乎他的一念之間。

    林一端坐如舊,便是臉上的神情也是一如既往。他透過籠罩的五彩光芒看向幾丈之外的玄霄,帶著異樣的沉靜淡淡回道:「林某乃是帝奎仙皇的道統傳人……」他沒有迴避,沒有敷衍,而是張口承認了自己的來歷。既然肩負帝奎的傳承,便不能不光明磊落一回。哪怕是生死當前,哪怕是恩怨莫測,該是擔當的時候,他絕不會退縮半步!

    至於帝奎仙皇的為人如何,已然無關緊要。便如俗間的一句話,受人恩惠,便不能裝孬種!

    玄霄自從聽到了「九轉天羅」四字,便已有了決斷,如今見對方坦然認命,不由得神色一振,大叫道:「果然如此,真是天道循環而報應不爽……」他本來不形於色,且心機深沉,怎奈煎熬太久,再加上艱辛困苦以及種種的絕望,早已變成了一個瘋癲痴狂之輩,如今卻在突然間迎來轉機,驚喜失態在所難免!

    林一卻是不為所動,自顧說道:「看來帝奎仙皇指引了一條不歸路,這才讓前輩遭遇此劫……」許是被他的話觸及到了心頭的隱諱,頓時有人冷哼了一聲,揮手叱道:「老夫早已看破帝奎的詭計,根本沒有循徑而行,卻不想……誤入混沌絕境,又逢九轉輪迴境界不穩,神魂失守,唉……」

    玄霄話說一半,吞吞吐吐,忽而重重一嘆,悔恨之情無以復加。其言外之意,根本沒有相信帝奎所提供的途徑,誰料自作主張之下反而誤入歧途,等等。他神色變幻,不消片刻,又幸災樂禍道:「蛟季的九厄之劫尚未渡罷,便匆匆前來一探究竟,結果同樣誤闖混沌,以至於神魂俱滅而下場悽慘。倒不如老夫我隱忍苦守,捨去肉身煉化神石,並以此凝聚魂魄而造就結界,終將迎來出頭之日。只是便宜了帝奎……」

    這人不再是萬眾敬仰的魔皇,而是變成了一個性情無常之輩。不過,他也無意中說出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實。妖皇蛟季身隕道消,仙皇帝奎或已遠走九天…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4-20 14:37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瞭然無趣

    混沌無邊,一如濃黑而永不醒來的夜。

    其中那一團百丈的光芒在微微閃爍,遠遠看去好似夜色中的一點燈火。而它點燃的並非光明,反倒是在醞釀著一場殺機。玄霄便如一個飢餓難耐的怪獸,苦守已久,期待已久,終於在無數萬年之後得到了回報。而自投羅網的林一,則成了他唯一的獵物!

    玄霄的身影搖晃著,神情猙獰著,彷彿撕去了所有的偽裝,終於露出了兇殘的面目。

    林一則是端坐如舊,動也不動,渾如一個失去掙扎而予取予求的可憐人。只是他微翹的嘴角,星芒閃動的雙眸,以及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如千百年來的云淡風輕。或者說,愈是到凶險關頭,他愈是這般的從容自若!

    不過,他還是帶著幾分無奈的口吻勸說道:「前輩!林某隻是一個後來人,與往日的恩怨無關。卻不想初次見面,你便惡意相加。何不問一問你兩位弟子的情形,還有魔修內訌的真相呢……或許,林某可以幫著前輩脫困,總好過你死我活的絕情……」

    「呵呵!老夫重返洪荒那時,內訌紛爭頓息,天下萬眾歸心,眼下又何須多問。」

    玄霄獰笑著緩緩走向林一,卻是腳不離地而煞顯詭異,更像是一頭張牙舞爪的怪獸,一邊舔*舐*著血腥而一邊期待著血腥殺戮。彼此相距不過七八丈,轉瞬間已近在咫尺。而他見林一面無懼色,不由得稍稍一頓,意外道:「小子,你怎知老夫難以脫困?」

    林一靜靜打量著兩三丈外的玄霄,知道再無半分的僥倖,索性慢慢閉起雙眼,漫不經心地答道:「之所謂混沌者,乃陰陽不明而萬物沉寂之地,但有遊魂殘魄深陷其中,只能被漸漸吞噬而直至消亡殆盡。欲圖脫困,唯有假借他人之力!」

    玄霄愕然道:「哦……想不到你早已看清此節,又何妨成全老夫呢……」他唯恐生變,雙手掐訣,卻又抑制不住地桀桀笑道:「呵呵!將你的肉身借給老夫,該是何等的榮幸,不妨抽魂鍛魄,順便收取帝奎老兒的傳承……」

    直至此時,那曾經撲朔迷離的往事,終於顯露出本來的面目,或也醜陋,卻也真實!

    當年的三皇,雖為洪荒至尊、萬眾敬仰的高人,而彼此間的爾虞我詐卻從來沒有消停過。

    仙皇帝奎為了擺脫後顧之憂,便以混沌論道為藉口,以《三皇經》、以及「九轉天羅」來假釋善意,蠱惑並誘使魔皇玄霄與妖皇蛟季心生非分之想。在他的一番苦心之下,終於如願以償。或者說,是明夫人的經營有方。

    魔皇玄霄與妖皇蛟季在得到了「九轉天羅」的法門之後,自以為渡劫有望,各自忙著修煉印證。當兩位高人有所收穫,自然不甘落後,便相繼匆匆踏上了尋往九天的征程。誰料九轉輪迴之法弊端多多,兩人在深入混沌之時終於魂魄失守而中途罹難。

    蛟季的下場很是悽慘,說不定早已墜入真正的輪迴之中。一代妖皇就這麼沒了,著實令人唏噓不已!

    玄霄卻在歷經九死一生後,僥倖留下了一縷殘魂。而他不甘沉淪,竟然以大毅力煉就了五彩神石。不過,他雖然在絕境死地中開闢了一塊勉強容身的結界,卻因魂魄之體而難逃混沌的束縛!

    而天道有眼,總是給有志者留下一線機緣!

    正當玄霄苦守絕望之時,恰巧有人誤闖此處。尤為意外的是,來者竟是帝奎的道統傳人。且將那個林一騙入結界,他只能接受隨意擺佈的命運。接下來滅殺魂魄,強取肉身;再順勢奪得帝奎的傳承而一雪前恥,可謂一舉多得……

    玄霄雙手揮舞,這便要催動禁制而加以困殺。

    便於此時,林一忽而從靜坐中睜開雙眼並神色譏誚。

    玄霄察覺有異,無暇多想,猛地伸手抓去。孤獨淒苦了無數萬年之久,今日不容有誤!

    「撲——」

    一聲悶響炸開,五彩光芒崩潰。與之瞬間,其中盤膝而坐的人影不見了。

    「一個洞天后期的小輩,竟然修成了三清分身?」

    玄霄瞠目失聲,旋即恍然,猛地抬頭四顧,猙獰道:「小子何在……」

    以他的修為與眼光,並坐擁一方結界,又怎會分不清一個人的真偽變化。而唯有三清分身,方能虛實渾然而難以分辨。

    與之同時,臨近百丈結界的暗空中突然冒出一道人影。其灰袍灑然、神態不羈而又狂意內斂的模樣不是林一又是誰?他衝著結界內的玄霄冷冷一瞥,譏諷道:「我敬你是前輩長者,這才禮讓三分,誰料當年的魔皇至尊,也不過一個窮凶極惡之徒。所謂的仙人,呵呵……」

    林一在遇到玄霄之初,早已暗藏戒心。他這千多年來的風風雨雨經歷多了,見識過人性的種種卑劣與齷蹉,從來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陌生人,哪怕對方道貌岸然,哪怕對方貴為魔皇至尊。此外,他自己擁有羅天結界,深知結界的可怕之處,於是便在靠近玄霄的那一刻而有了計較。只須以三清分身來假意敷衍,便不用擔心對方的狡詐多變。那只是一縷殘魂,早已不復當年的強大。但有不測,且抽身而退……

    林一放聲冷笑,轉身便走。而他嘲諷的冷笑中,竟然透著幾分隱隱的寂寥。

    是啊,所謂的仙人,應該是體察道心,憐憫萬物,兼有俠義情懷而包容天地,縱然逍遙云外,亦不忘性情本我的自然樸素。而如今所見,全非想像,即便是帝皇至尊,又與雞鳴狗盜之徒有何區別,所不同的只是修為神通與壽元罷了,著實瞭然無趣也……

    玄霄才不管那一聲冷笑有何意味,只知道錯過今朝便永無脫困之日。此前也不是沒有人誤闖此地,皆因修為不濟而自身難保。還不等他有所企圖,對方便已魂飛魄散。如今那叫作林一的小子卻是境界強大,只須滅其魂魄而強佔肉身,便可重返洪荒而帝臨天下……

    「林一,你逃不掉!」

    玄霄隨即發現了林一的蹤跡,大吼一聲追了過來。吼聲未落,他與所在的神石,以及那團百丈的光芒皆倏然消失,卻又瞬間化作一道五彩的虹光橫穿暗空而過。

    林一根本不理會身後的動靜,只管全力往前飛奔。在此處法力神通均無用處,他還沒蠢到與對方動手的地步。而不過片刻,陰風死氣撲面而來,陰森可怖的混沌之氣奔湧激盪,沉沉的黑暗中全無去路!

    便於此時,玄霄急襲而至。他在此處困守的無數萬年之久,雖不得而出,卻早已熟悉了四周的情形,如今又拼著殘魂之力而志在必得,倒也來去迅疾且勢不可擋!

    林一前去不及,抽身躲閃。

    玄霄緊追不捨,如影隨形。

    林一想要穿過陰風死氣已屬不易,再要擺脫身後的糾纏則不免手忙腳亂。而玄霄來勢之快、之猛,煞是凶很異常!

    只見暗空之中,一道裹著白色光芒的人影左衝右突,卻去路艱難而狼狽不堪;一道兩、三丈長的五彩飛虹則是緊隨其後,儼如一條凶悍的毒蛇只待要奪人性命!

    林一很是無奈。

    面對玄霄這樣一個蓄謀已久,且老辣狠毒的前輩高人,竟然打不得、碰不得。要知道對方雖然只是一縷殘魂,修為卻要強出一籌。而四處受制,自己難以施展遁法,若再逃不得,最後的下場還真是無從預料!

    林一前去不過片刻,凌厲的殺機又到了身後。他無暇多想,急急轉向躲閃。而才將橫移十餘丈,濃烈的陰風奔湧而至。他去勢稍稍一頓,身後有人獰笑:「非神獸之軀,而不得在混沌之中來去自如。你何故捨近求遠,莫非要存心成全老夫,呵呵……」

    非神獸之軀,而不得在混沌之中來去自如?錯了,一體三修的羅天高手,同樣可以橫穿混沌而飛越九天!

    林一心念急轉,猛然回首。

    與之瞬間,一道五彩虹光驟然襲來。雖然不見玄霄的身影,而陰森的殺機則是更加的凌厲瘋狂!

    生死旦夕,間不容髮。

    林一併未施展《升龍訣》的真龍在天,而是兩眼中陰陽閃動。於此剎那,其身影一分為三,均相同的模樣、相同的修為,便是臉上的驚愕神情也是毫無二致。

    來襲的五彩虹光稍稍一頓,卻已收勢不住,又恐錯失良機,隨即猛然衝向當間一人的眉心識海而去。他要以強大的修為,摧毀對方的神魂,再順勢奪取肉身,便可就此衝破混沌束縛而重歸逍遙……

    一切不過眨眼之間,足有兩三丈的五彩虹光寂然而沒,而那怔然無措的人影隨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點憑空冒出來的光芒,瑩瑩閃閃且詭異非凡!

    便於此刻,左右另外兩個身影卻是緩緩合二為一。林一恢復常態,順勢將那點光芒抓在手中,隨即咧嘴一笑而昂首長嘯,霎時化作百丈金龍破空而去……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4-21 13:48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天條戒律

    五道人影,在暗空中慢慢收住去勢,好像是迷失了途徑,一個個前後張望而神色茫然。

    四周盡為虛無,且渾然一體而天地不分。恍惚之間,彷如陷入了一片停滯的永恆中而叫人無所適從。

    一行人為首的兩個壯漢,正是老龍與虎頭;居中的白衣仙子,則是仙奴;隨後的兩位老者,自然便是岳凡、台安。星虹海早已不見了蹤影,所去的方向還是星光全無而黑暗沉沉。五人只得就此停下,以便查看去路繼續前行。

    老龍衝著前後左右張望了片刻,隨即凝神忖思。

    虎頭有些急躁,禁不住嚷嚷道:「哎、我說龍哥,接著趕路要緊,休得磨磨蹭蹭!奴兒,你說是也不是……」

    仙奴飄然到了近前,兀自神色恬靜而一聲不吭。師父讓自己跟著這兄弟倆同行,必定是用心良苦。身為弟子,遵命順從才是應有的孝道。如今彼此相處融洽而隨意,她還是對兩人抱有幾分敬重。無論對方如何爭執、吵鬧,她從不參與。

    岳凡與台安隨後而至,旋即各自搖頭而神色無奈。

    岳凡見老龍沒了主張,出聲道:「林尊所留的途徑沒頭沒尾、不明不白,更是不知從何起始,又叫我等如何是好……」

    台安附和道:「道兄所言極是!林尊只交待說,在疾行旬日之後,便可按圖尋覓,而眼下將近十日,卻方向不明,他還是不肯相信你我啊……」

    這兩人一唱一和,無非是在藉故埋怨。反正林一不在此處,趁機發洩幾句也是人之常情!

    虎頭不樂意了,回首叱道:「放屁!我家老大若是不肯相信,又豈能讓你二人隨行……」他可以編排老大的種種不是,甚至於調侃取笑,卻容不得別人說出半個不字。

    台安卻是不搭腔,而是頗為不屑地扭頭看向別處。他並非忌憚,實屬懶得理會。想想也是,一個洞天后期的高人,又怎會將一個洞天初期的晚輩放在眼裡。若非林一的緣故,只怕他早已拂袖揚長而去!

    虎頭是個渾人,卻也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傢伙。換句話說,他分得清好歹。他見台安舉止怠慢而神色不屑,兩眼一瞪便要發作。

    岳凡眼光一閃,忙抬手制止道:「虎頭兄弟!你與林尊均是胸懷天地而包容萬物的強者,名動八荒且叱咤風雲的人物,又豈能聽不得兩句閒言碎語呢……」

    這番話極為入耳,至少叫人聽得舒服!虎哥的名聲竟然可以比肩林一老大,吼吼,真的假的?

    虎頭轉向岳凡,兩眼狐疑,卻還是繃著虎臉,不假辭色道:「不得背後詆毀我家老大,這是我兄弟的天條戒律……」他說著還不忘衝著老龍點點頭,而對方渾如不覺只管獨自凝思。

    岳凡手扶長鬚,搖頭笑道:「呵呵!我二人豈敢冒犯林尊虎威,兄弟你會錯了意……」他擺了擺手,不予計較的模樣,接著沉吟了片刻,又道:「你我對於林尊忠誠無二,卻不妨就事論事。敢問虎頭兄弟,恰逢前途未卜,能否指教一二……」

    虎頭還想教訓幾句,卻見岳凡滿臉的真誠,不由得微微一怔,轉而看向茫茫的四周,撓了撓腦袋吭哧道:「說的也是啊,往何處去呢,老大不痛快,理該講清道明……」

    林一給五人分別一道神識印記,其中拓著一條途徑,便是穿越混沌星域的唯一去路。至於從何而始,又該從何而止,卻並未交代清楚。

    岳凡和顏悅色道:「林尊行事匆忙,有所疏漏在所難免。只是不知他的九天途徑來自何方,又是否有誤,虎頭兄弟應該心知肚明,不妨就此說道說道,以便你我斟酌一番而有備無患……」

    虎頭兩手一攤,搖晃著大腦袋,很是無辜地嘟囔道:「我也不曉得,又從何處說起……」

    台安跟著轉過身來,不以為然道:「林尊乃高人,素來獨斷專行而難以揣度。他二人名為兄弟,實則下人奴僕,哪裡知曉太多的隱秘,道兄莫要枉費口舌……」

    虎頭的神色一僵,隨即便要駁斥。而他張了張嘴,又無言以對,憋得一張臉愈發的通紅,兩隻虎眼直眨巴,卻只能幹哼哼而窘急無措。

    虎哥很彪悍,也不失*精明之處。而若是與岳凡、台安這兩個成名已久的洞天高人比起來,無論是境界修為,心智計謀,或是處事手段,彼此間還是相差太遠。對方只須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讓他底氣全無而陣腳大亂。由此看來,強大的修為神通並不意味著一切。

    而明明知道被人當面調侃,並已辱沒了自家兄弟的名聲,卻有口難辨而無計可施,著實有些窩囊!

    「兩位前輩乃是高人,如此妄言,居心何在……」

    便在老龍想著心事,虎哥神情尷尬,岳凡與台安相互遞著眼色並笑容曖昧的時候,仙奴忽而出聲說話。她站在虎頭的身旁,被對方粗壯高大的個頭襯托的倍加嬌柔弱小。而其寒若冰霜的容顏,以及沉靜的話語聲卻透著一種凜然的氣勢,並不慌不忙又道:「兩位前輩若是不信家師的為人,又何必假意順從,莫非只想著趁機離間而欲圖不軌,真當我三人好欺不成……」

    這番話突然出自一個梵天修為的女子口中,並帶著隱隱的金戈之聲,分明就是在叱責兩個洞天高人的不良企圖。言外之意,若是對方再行挑釁,她便要翻臉了!

    岳凡與台安循聲看向仙奴,皆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一個梵天修為的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即便她師父是人人敬畏的洪荒至尊,也輪不到她來指手畫腳!

    岳凡與台安詫異過後,隨即又相視笑了笑。

    且念在林一的情面,以及他弟子的年幼無知,暫且不予計較。接下來還是藉機詢問一二,以便探清此行的真假虛實。倘若是非所願,九天不去也罷……

    虎頭也在好奇地打量著與往日判若兩人的仙奴,並忍不住連連點頭。對方的修為不高,而神態氣勢卻有老大的幾分風範。尤其她犀利的言辭以及凜然的正色,著實叫人心神一振而鬱悶頓消。他顧不得多想,猛地一拍大手並出聲讚道:「奴兒說得好!老大乃是你我的兄弟、至親,何來主人、奴僕之分,啊呸……」其猛地啐了一口,衝著岳凡與台安罵道:「你二人存心挑唆而蓄意不良,當真可惡,奴兒退後……」

    虎哥素來是得理不饒人,尤其是在吃虧之後。而不等他發飆,仙奴飄然退後,卻又裙袖揮動而抬手一指,嬌聲喝道:「家師受辱,身為弟子豈能坐視不理!十二天煞衛,困殺賊人……」

    十二道身影霍然而出,陰森的殺機一觸即發。

    虎頭兩眼放光,不知時機地召出了天煞鐵棒,威風凜凜地吼道:「好奴兒!且看虎哥手段……」

    與之同時,老龍與岳凡、台安皆目瞪口呆,並不約而同道:「且慢……」

    老龍來到此處之後,便忙著查看識海中的途徑而無暇他顧。誰料前後不過眨眼之間,身旁已擺開了站場。而動手的並非莽撞的虎頭,反倒是柔弱可人的仙奴?

    岳凡本來想從虎頭的口中探聽虛實,以便決斷下一步的進退去留。與其看來,那兄弟倆不過是粗莽之輩,只須少費口舌便可如願以償。不料想竟然在無意間得罪了一個貌美嬌弱的女子!

    而正是這個叫作仙奴的小丫頭,卻是林一的嫡傳弟子。她翻起臉來果斷狠辣,絲毫不輸於成名多年的高手。要知道那十二道冷冰冰的身影,可是十二位洞天中期的天煞傀儡,無論是有所領教,還是親眼所見,那都是極難對付的凶悍存在……

    仙奴祭出十二天煞傀儡困住了岳凡與台安,並未急著發難,而是衝著老龍傳音相告,隨即一言不發而小臉冷酷。

    虎頭則是揮舞鐵棒叫囂:「龍哥!這兩人居心叵測,揍他娘的……」

    岳凡與台安雖然自恃甚高,卻不想徒添麻煩,連忙擺手示意道:「仙奴姑娘休要動怒,虎頭兄弟切莫誤會,老龍兄弟容我分說……」真要動手,此處根本沒誰攔得住他二人的去路。而若是如此,必然要得罪林一而因小失大。遑論如何,尋往九天才是此行的首要之事。既然連一個小丫頭都招惹不起,且忍得一時風平浪靜!

    老龍親眼目睹所發生的一切,卻並不清楚仙奴動怒的真相。當他從傳音中獲悉原委,閃身越過虎頭與仙奴,隨即面沉似水,衝著不遠處身陷重圍的岳凡與台安說道:「信則有,不信則無。既然兩位以己度人,不妨就此分道揚鑣!」

    之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老龍與虎頭、仙奴眼光示意,再不多話轉身便走。與此同時,其不忘抬手抓向眉心識海並順勢屈指一彈,一道細細的光芒倏然飛向前方,雖然微弱,卻如途徑指引般清晰分明……

    虎頭哼哼了聲,扛起鐵棒追了過去。仙奴緊隨其後,十二位天煞傀儡跟著倏然撤離。

    岳凡還想辯解幾句,誰料轉眼間已是無人理會。他頓時臉色發苦而叫悔不迭,卻又驀然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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