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仙 作者:曳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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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ce123 2012-4-7 00: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7 4329759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5-12 13:59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俗人俗念

    星空之中,倏然閃出兩道人影。

    其中的林一現身剎那,神態睥睨,不怒自威的氣勢籠罩四方,遠近頓時靜寂無聲。與並肩而至的凌道則是踉蹌了下,隨即緩緩往後退開數丈,舉止間透著不常見的一種恭謹。

    天寧、天棄與修濟、申達見到林一到來,各自神色默默。而凌道的判若兩人,還是讓四人心緒莫名。

    鬼日、鬼夜則是略略拱手,欲言又止。

    須臾,伏靈回過神來,兀自抓著天星不撒手,強橫道:「老身自管懲治這個臭丫頭,與你何干……」她不以為林一與妖荒有何交情,只當是對方有意為難自己。

    林一的眼光掠過天寧、天棄等人,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轉而落在伏靈的身上,眉梢微微斜挑,道:「放了天星!」他沒有嚴厲叱喝,也沒有多作說解,只是這麼淡淡一句,而不容置疑的威嚴卻是叫人無從抗拒。

    伏靈老臉發燥,皺紋抽動了下,顯然是要發作,而不過瞬間,又重重哼了一聲,隨手將天星扔了出去,連聲抱怨道:「有本事殺了老身,老身不是奴僕,老身要返回結界……」

    她很是受不了林一的盛氣凌人,卻又不敢抗爭到底。死不可怕,怕的生死不能而難見天日。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卻要這般委屈小心,與奴僕下人沒甚兩樣,定會讓天寧、天棄看笑話,倒不如返回結界,至少在那片天地中,有著說一不二的隨心所欲。

    見狀,鬼日與鬼夜急忙收起了結界禁制。

    鬥將與天星才將擺脫束縛,便迫不及待迎上前去,並口稱「老大」。

    林一含笑打量著面前的這對師兄妹,並無突然重逢的詫異,也沒多作寒暄,直截了當道:「有話稍後再說……」

    天星顯得極為振奮,鬥將則是要內斂許多。兩人點頭會意,識趣退向一旁,卻又看向四周,禁不住心有疑惑而暗暗戒備。意外獲救,該當慶幸。只是林老大竟然與這群魔修高人走到一起,有些不可思議。尤其他令行禁止之下,那兇狠的伏靈,以及威名赫赫的凌道以及天寧、天棄等人,皆俯首聽命的模樣,著實叫人難以想像!

    「林兄!不妨以絕後患……」

    便於此時,凌道突然出聲來了一句。而其話說一半點到為止,隨即冷冷瞥過天寧、天棄等人。不言自喻,他就是要落井下石。

    天棄雖然一直低著頭,卻沒忘留意著遠近的動靜,忽見凌道口吻恭敬卻又暗藏禍心,他不由得神色微寒,猛然一甩亂發抬頭叱問:「林一!事已至此,你還要斬盡殺絕不成……」

    天寧則是往前幾步,抬手擺了擺,虛弱的神情中透著幾分蕭瑟之意,出聲道:「林老弟!從此往後,我等退出洪荒之爭,就此各奔東西,還請高抬貴手……」

    林一背抄著雙手,很是果斷地搖了搖頭。

    天棄恨恨攥起雙拳,竭力挺直身軀,怒道:「休要得意猖狂……」

    天寧帶著最後一分期待看向伏靈、鬼日、與鬼夜,而那三位老友卻是無動於衷。他不禁暗嘆了聲,轉而苦澀道:「林老弟!些許過節,何苦來哉!」

    想想也是,即使雙方糾葛頗深,卻並無深仇大恨,無非小小的過節罷了,尚還不至於你死我活。誰料如今敗得這樣悽慘,便是想要逆轉、或是逃脫都不能夠。而伏靈、鬼日、鬼夜的倒戈,更叫人心灰意冷。還有那個心機深沉的凌道,竟然也會歸順投誠?

    天寧抬眼看去,發覺那人青紅交加的臉上正帶著幸災樂禍和的微笑。他只覺得心頭添堵,淤血上湧,才要強抑,隨即又眼光一瞥,頓時一亂,禁不住張口噴血道:「噗……你所持何物……」

    天棄與修濟、申達慢慢圍了過來,有心體恤,無力安慰,彼此窘境相仿,只能是感同身受。而不過瞬間,這三人連同天寧,以及遠處的凌道、伏靈、鬼日、鬼夜皆成了目瞪口呆。

    只見林一伸出的右手上,多出了一塊白玉圓盤。其尺餘大小,厚不盈寸,光潤平滑,並閃動著微微光芒。他將之舉起,端詳著應道:「此物,姑且稱之為『九天鑑』……」

    天寧一把推開天棄的阻擋,往前疾行幾步,將尚在飄浮血珠撞得凌空四散。他兀自緊緊盯著林一手中的圓盤,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旋即又猛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九天鑑,恍然大悟道:「此物果然有假,是你……」

    九天鑑,乃是來自於古海島的上古神器。其中不僅有九天的星圖,還是來往的途徑。為了得到此物,魔城不惜大動干戈。而尋到此處,並非想像。兩位大巫的慘死,讓一切變得撲朔迷離。此時此刻,竟然又冒出一個九天鑑。不用多想,二者之中必有真假。原來是他林一在暗中作祟,可笑的是眾人還你爭我奪而渾不知曉。

    「不……」

    林一又搖了搖頭,衝著那已難以自持的天寧坦然道:「你手中的九天鑑,如假包換,只是其中的途徑被我塗抹,與你坑害凌道、青葉的手段倒也如出一轍……」他舉手示意了下,接著分說道:「此乃贋品,為我耗時一月煉製所成。而其中的星圖與路徑,卻是完好無損。」

    在場的魔修高人,共有八位。不管是凌道還是天寧、天棄,均是神色恍然而又滿臉的尷尬莫名。

    今日此時,什麼都明白了。

    早在古海神器問世之初,林一便獲悉了一切。或者說,他當時就躲在古海島上,並以鑑賞揣摩之名,用了一個月的苦功來仿製了一件神器。而他奉還原物之際,竟將其中的路徑加以塗抹修改。也就是說除了他之外,再無人知曉九天的去向。

    之後,林一便像個沒事人一般,大戰九龍塘,誅九玄、敗魔尊,成就千荒至尊。接著他又解救妖荒,蕩平魔城,再不緊不慢追到了靈動星域與混沌星域。當眾人你爭我奪而精疲力竭的時候,他最終現身笑看四方。所有的一切,均在他的掌握之中!

    林一咧嘴一笑,又道:「我曾經有言在先,沒誰可以前往九天……」

    天寧依然在盯著林一,帶著不盡的感慨嘆道:「我等老朽之輩,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以你如此的年紀,如此修為,如此的心機,倒也不足為奇……」他抬手一扔,玉盤悠悠飛了出去。沒了路徑的九天鑑,與廢物沒甚兩樣。就如他耗盡了心血的一無所成,只能任憑光陰吞噬而歸於虛無。

    曾幾何時,為了古海神器還亡命廝殺。而此刻目睹著那玉盤在星空中徐徐飛行,在場者竟然沒有一人去伸手搶奪。

    林一抬手虛抓,遠去的玉盤倏然飛回。他衝著大徹大悟般的天寧又笑了笑,很是無辜地說道:「林某千八百歲的年紀,已然不小了。而即使機緣湊巧,林某的修為也是生死歷練所得。至於心機……」他撇撇嘴角,又道:「林某雖然諳熟人性,卻從不曾有過害人之心。只道是緣來風起,緣盡心去。自有天道惶惶,守一個本我常在!」

    四周靜寂,眾人無語。

    在場的哪一個不是萬千歲數?千八百的年紀根本不值一哂。而那位卻侃侃而談,渾似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不過他隨後所說,倒是頗有境界而給人醒悟。

    天寧默然片刻,不由得拱起雙手:「有忍乃濟,無慾則剛。林老弟之境界高遠,令人欽佩!」

    林一手上的玉盤沒了,取而代之一個酒葫蘆。他舉起葫蘆灌了一口酒,隨即將之懸在腰間,又頗為愛惜地輕拍了下,這才應聲道:「林某俗欲難離,俗念難卻,實乃俗人一個,不堪讚譽……」

    天寧遲疑了下,緩緩問道:「林老弟,不知又該如何發落我等?」他話到此處,憂心忡忡地回頭一瞥。天棄兀自強挺著身軀,而整個人卻在微微搖晃,唯有緊握的雙拳與決然的神色,透著他不肯屈服的悲壯。

    林一沖著不遠處的凌道微微一笑,轉而看向天寧,說道:「跟我走……」

    凌道暗吁了下,有些失落。

    果不其然,只聽林一接著說道:「我帶著諸位前往九天,並將《三皇經》傳授給諸位。假以時日,你我必有叱咤雲霄那時……」

    凌道心神一緊,恍然暗忖。倒是忘了,他還有《三皇經》……

    天寧微愕,隨即與天棄等人面面相覷。而伏靈與鬼日、鬼夜則是情不自禁往前靠近,一個個神色期待。

    在此處袖手旁觀的,只有鬥將與天星。見到眾位魔修被林一收拾得服服帖帖,他二人驚訝之餘,又暗暗歎服不已,忽聽前往九天以及《三皇經》,兄妹倆頓時為之一振。

    天寧與天棄換了眼色,轉而慎重道:「林老弟!且容我等斟酌一二……」

    林一背著雙手,從容如舊,而說出來的話語卻是更加乾脆,淡淡輕吐四個字:「不容斟酌!」

    天寧老臉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跟著我走,並非相商,而是一句不容拒絕的上諭。但若不從,和風細雨頓時便作電閃雷鳴!而在場的八位魔修,半數倒戈,餘下的四人傷重難支,再經不起一點折騰……

    伏靈很是瞧不起那幾位老友的優柔寡斷,不然自己當初也不會被凌道偷襲而無人援手。她率先舉手道:「林一!老身拓荒未罷,天上地下由你……」

    鬼日與鬼夜跟著說道:「林尊!我二人也有拓荒之功……」

    天寧躊躇片刻,無奈的神情中綻開一絲苦笑,應道:「老弟既有宏圖大志,我等不妨相助一臂之力!」

    天棄默默抬頭,慨然長嘆……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5-13 14:23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從不尋常

    天寧、天棄、修濟與申達,四個人湊在一起盤膝而坐。諸事已罷,且藉機緩口氣。太累了,歇歇吧!

    伏靈與鬼日、鬼夜,則在數百丈外另湊一處。而三人卻無心歇息,只將眼光打量著不遠處的另外幾道人影。

    以上七位,乃是患難與共的老友,如今卻突然疏遠並分成了兩群,彼此間形同路人。個中緣由,還真的說不清楚。這天下最為莫測的不是天道,而是人心。

    凌道則是一人獨處,同樣在默默留意著四周的動靜。臉上的青紅淤腫已漸漸消失,飽經蹂躪的肉身應該並無大礙。而他內在的創痕卻是極為慘重,不知何時才能真正的痊癒。還有莫名的離殤,叫人神魂難安!

    「唉!痴痴絆絆幾多年,又何苦呢!你倒是死得其所,叫師兄情何以堪!試問蒼茫大地,誰又不是一葉浮萍?且看天涯零落,有腳步惶惶而身影匆匆……」

    凌道回首遠眺,眼光深處帶著一絲不為人察覺的悵然。少頃,他搖了搖頭,轉而看向另外三道人影。

    「且不提恩怨如何,那個林一倒也不錯。看來他頗為倚重我凌某人,至於天寧那個老傢伙,且走著瞧,哼……」

    千丈之外,有三人正在說話。

    「大師兄業已返回,並帶走了你所留下的仙皇傳承?」

    天星詢問過後,再次得到肯定,她不禁笑逐顏開,如釋重負般連聲又道:「嘿嘿!有大師兄在,妖荒無憂也!」

    鬥將的黑臉上也露出笑容,卻欲言又止。

    天星沒了後顧之憂,喜道:「虎頭若是知曉我兄妹二人尾隨而來,卻毫無察覺,那傢伙定然惱羞不已,嘿嘿!老大,你我不如前去找尋……」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有了脾性相近的夥伴,且嬉笑無忌而快樂多多,想起來著實叫人振奮!

    林一擺平了那七位魔修之後,這才顧得上身旁的兄妹倆。他沒有詢問兩人的來由,只管將畢亢的下落如實相告。他見對方絲毫沒有回轉之意,佯作不知,抬手摸出那塊古海神器「九天鑑」,稍加端詳,旋即默然凝神。

    鬥將很想道明來意,又遲遲難以開口。見林一手上正忙,他只得與天星一起好奇觀望。那白玉圓盤在法力的加持下,有九彩光芒微微閃爍。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林一手中的玉盤恢復了原狀。他沒作遲疑,順手將之遞給了鬥將,分說道:「我已將塗抹的路徑加以修復,且由你二人帶回,交予各家珍藏……」

    鬥將接過玉盤,臉上的笑容沒了。天星也是小嘴半張,很是錯愕的模樣。

    這一對兄妹倆面面相覷,有些措手不及。好不易才尋到此處,竟然要就地返回?

    鬥將失聲道:「老大!小弟本想……」

    天星搶著說道:「老大!我才不回去呢,跟著你多有趣啊,還有虎頭、老龍……」她話沒說完,眼圈紅了,曾經火辣而刁蠻任性的一個女子,竟是急得口不擇言而方寸大亂。

    林一微微含笑,任憑那兄妹倆辯說。少頃,對方皆收聲不語,而又雙雙眼光期待。他這才接著說道:「我並非不願帶著兩位同行,只因答應過畢亢兄長。人貴在守信……」

    鬥將神色一黯,很是無奈。大師兄曾讓林一許下諾言,不許損及妖荒的根基。對方是個守信之人,卻是苦了自己與小師妹。

    天星則是急得直跺腳,很想尋個人給他一腳踢死,索性不管不顧道:「我與三師兄自行尋來,與老大與師兄的約定無關。我就是不走,打死不走……」

    林一看著耍賴的天星,嘴角一撇,稍稍沉吟,轉而衝著鬥將手中的玉盤示意了下,語重心長又道:「此物關係重大,乃是洪荒通往九天的唯一鑑證。既為上古仙人遺澤,便是為了惠及後人。我等身為受益者,理當效仿留下薪火。而我一直想著如何了卻心願,恰好你二人到來……」

    之所謂,過猶不及,物極必反。若非迫不得已,凡事都不要做絕了。

    這也是林一始終秉持的一條法則。不管是初入江湖,還是以後行走仙途,但有轉圜之機,他都是盡我所能與人為善。故而,他一路走來,志在兼濟,行在獨善,不虧天地,不負自我。

    正如當年仙境中那燒火的娘倆,尚且懂得柴薪傳繼,他林一又為什麼不能後人留下一線念想呢。寂寞孤旅,有了期待,便有了那盞夜色中搖曳生輝的燈火!

    天星恍然道:「你原來早有察覺,我與師兄卻渾不自知……」

    林一則是擺了擺手,自顧說道:「執念如一,諸法隨緣。或有攜手那日,暫且告辭了!」他不再多說,轉身便走,並衝著凌道與遠處的天寧、天棄等人招呼道:「來無起始,去無盡頭,你我只管走上一遭……」

    轉眼之間,九道人影循著七彩天界漸漸去遠。

    一對師兄妹留在原地,兩人神色各異。

    天星臉色微紅,貝齒緊扣,兩眼中的淚光沒了,只有恨恨不甘的火焰在閃動。

    林老大,你竟然讓自己與師兄帶著古海神器返回洪荒,還編織出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無非是想要良心得安,真是老奸巨猾啊!天星才不回去呢,整日裡守著大師兄與二師兄,能悶死個人!

    鬥將兀自衝著遠方出神,直至人影逐一消失,他才患得患失般地自語道:「我本想尋老大煉製玄冰寒玉,並無他意……」

    聞聲,天星頓時煩了,嚷嚷道:「師兄,想去九天明說就是,何時變得這般虛偽做作。你本來是個痛快之人……」

    鬥將的心思被天星一言道破,黑臉上頓時罩了一層窘色。

    小師妹所言極是,我鬥將本來是個灑脫痛快之人。而自從吃了幾次大虧之後,在林一老大的面前便再也沒了自我。是自慚形穢,還是一種由衷的敬佩與仰慕?或是過不去心中的坎,源自於神獸的自尊……

    天星見鬥將默然不語,上前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玉盤,隨即便要扔了。而她遲疑了下,又將玉盤兩手緊握,嬌聲哼著盤膝而坐,竟是凝神用起功來。

    鬥將不明其意,只得在一旁守護,卻還是忍不住看向前方,掩飾不住兩眼的熱望。

    師妹不願回去,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沒了那群絕世高手的洪荒,便像是少了群星閃爍的夜空而黯然失色。錯過了此次機緣,只怕與林老大再無相見之日!而天蛟谷中,兄弟陪伴而嬉笑無忌的場景猶在眼前,著實叫人難忘……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天星終於從凝神入定中醒來。而她才將睜開雙眼,便禁不住張口吐出一小口熱血。

    鬥將也從遐想中回過神來,急忙關切詢問。

    天星抹了把嘴角的血跡,心有餘悸道:「神器果然不凡,稍加辨識,便已有損心神,卻也不無收穫……」她並無大礙,摸出一枚空白的玉簡加以拓印,隨即雀躍而起,舉著白玉圓盤,得意道:「我固然不堪,記下穿越天界的途徑與所去的大致方向倒也不難。只須追上林老大一行,他還能將你我再趕回來不成!」

    鬥將兩眼閃亮,卻又遲疑道:「林老大所托……」

    他明白林一的用意,也知道神器的非同小可。捨棄託付而不顧,絕非兄弟所為。而忠於諾言,則必然要失去兄弟。為此,他也很是無奈。

    天星抱怨道:「師兄,你真是糊塗呀!林老大之所以成為老大,便是以平凡見不凡的本事……」

    鬥將不以為忤,反而好奇道:「怎講?」

    天星道:「林老大臨行留言,便已暗含玄機,你我若是懵懂,只能悔之晚矣!」

    鬥將微微一怔。

    林一臨行前曾說:執念如一,諸法隨緣。或有攜手那日,暫且告辭了。此話聽起來有何玄機?

    天星見師兄還是糊塗模樣,急道:「你莫管了,回頭他若驅趕,我自有道理……」

    鬥將若有所思,還是難以主張。

    這個小師妹雖然脾氣火爆,卻是個絕頂聰慧之人。而她也頗為擅長強詞奪理,且膽大包天……

    鬥將才想到小師妹的膽大包天,對方便給他來了一個真實寫照。而他不知道的是,對方曾與男子赤裸相搏。其凶悍之處,便是老龍與虎頭也甘拜下風。

    天星收起拓印的玉簡,抬手一拋,竟是將古海神器「九天鑑」給狠狠扔了出去。法力加持之下,那小小的圓盤在星空中劃過一道白色的光芒,不過瞬間,便已消失在萬里之外的混沌星域之中。

    鬥將目瞪口呆,詫異道:「天星,你……」

    那可是上古神器,載有九天的隱秘,更是承載八荒萬眾的仙道夢想,便被這麼一把扔了。

    天星則是振振有詞道:「哼!諸法隨緣,乃林老大親口所說。送還神器?天下哪有這般好事,有緣者自得……」她衝著鬥將一揮手,轉身便走,還不忘繼續嚷道:「林老大的『暫且告辭』,即是隨後重逢之意。有志上九天,不走尋常路。三師兄,信我的沒錯!」其火紅的身影倏然而去,像是星空中一道明豔的朝霞。

    鬥將不再遲疑,急忙追了過去。

    正如所言,此道莫測,從不尋常……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5-14 14:19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此言差矣

    在一片七彩光壁前,由遠而近的九道人影緩緩相聚。

    百餘丈之外,林一止住身形。他衝著那道七彩光壁打量了片刻,轉而看向四周的眾人,含笑問道:「天寧長老,你曾持有『九天鑑』。相關禁制,所知幾何?」

    天寧與天棄、修濟、申達站在一起,虛弱疲憊的神情似有好轉。

    他微微搖頭,沉默片刻,這才說道:「此處再無長老、大巫,老弟又何須見外。凡事以你為尊,只求此去有成。」其緩了一緩,手扶長鬚又道:「此謂『天界』,看似薄如雲紗,且縹緲瑰麗,實則共有九層禁制,並以青、白、赤、黑、黃、紫黑、紫青、紫赤、紫金之九色來加以區分。唯有一一穿越,或可直達九天。而其中詳情卻不甚了了,還望林老弟賜教!」

    天寧說到此處,輕輕嘆了一聲。

    神器「九天鑑」中的途徑已被塗抹掩蓋,天曉得裡面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秘遭到了篡改。倘若還要將之當成機緣,兩位慘死的大巫便是前車之鑑。為此,他在沮喪之下丟掉了寶物。而如今林一又舊話重提,著實叫人難堪。小小的玉盤,著實害人不淺吶!

    「哦……是了……」

    天寧思索了下,接著說道:「天界九層各不相同,層層前去,有如逆水行舟之難,即便是與修為有關,而我等境界不俗,應該無虞……」

    林一沒再多說,而是抬手虛抓,隨即單掌輕推,身前的數丈外霍然多出一道若有若無的光芒,微微閃動著有丈餘大小,透著幾分神秘莫測。他下巴一抬,示意道:「這是我所修煉的羅天結界,才具雛形,卻有芥子乾坤之妙,躲入其中倒也安逸。為免意外,諸位不妨自便!」

    凌道與天寧、天棄、修濟、申達皆是微微驚訝,卻各自站著不動。

    洞天后期的高手,可以修出結界之力,卻難以修出真正的方圓結界。唯有羅天高人,方有開天闢地而再造乾坤之能。而林一所祭出的分明就是天地結界,又稱羅天結界。由此可見,他的境界修為早已達到了無人企及的地步!

    不過,無論是誰進入羅天結界,都將生死不能而任由擺佈!

    伏靈卻是頗為振奮,急匆匆帶著鬼日、鬼夜踏入那道光芒之中。轉眼之間,三人相繼失去了身影。

    林一沒有理會其他五人的神情,也不再等待,而是揮動大袖,那道詭異的結界門戶隨之消失無蹤。

    凌道適時往前幾步,拱了拱手,出聲道:「林兄竟然修出了羅天結界,令人歎為觀止。適逢本人稍有所得,能否討教一二……」他一邊說著,一邊眼光斜睨。不言自喻,以他此時的修為,要遠遠超出天寧、天棄等人,對於羅天結界也應有著自己的感悟與見解。

    天棄冷冷哼了聲,默默低下頭去。修濟與申達彼此相視,雙雙無語。只有天寧面對凌道的挑釁無動於衷,抄著雙手,神情委頓,十足一個無慾無求的老者,而只等著他最終命運的降臨!

    林一卻是衝著臨近的凌道嘴角一咧,不咸不淡地說道:「但有空暇,切磋不遲。」他眼光掠過四周,又道:「此去艱險,遠在意料之外。我奉勸諸位莫存僥倖!」

    凌道有些尷尬,只得伸手捻著鬍鬚退到一旁。

    林一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懵懂小子,凡事點到為止而又隱隱含威。他轉身往前,雙手掐訣。

    與之瞬間,前方那七彩光壁突然從中緩緩裂開一道縫隙。未幾,一道三、五丈的黝黑門戶霍然閃現。

    林一收起法訣,側身回首,笑道:「九天之行,始於此處。諸位,請……」

    天寧、天棄,以及凌道等人皆瞠目怔怔,而又錯愕不已。

    適才來到此處,四周並無異狀。那神秘難尋、便如存在於傳說中的九天門徑,竟然來得這般容易。它不過是籠罩了一層薄薄的禁制,看起來毫無稀奇之處。而若非有所圖示,想要在千百萬里的天界屏障之中尋到如此一道小小的門戶,無異於*大海撈針。

    神秘的背後,就是這樣的簡單。當然,簡單的背後,又往往隱藏著不可捉摸的變數。

    片刻之後,沒有人動彈。

    天寧、天棄與修濟、申達皆神色凝重,凌道則是緊緊盯著那道黝黑的門戶而躊躇不定。

    這幾人真的怕了!曾經先後目睹過青葉與兩位大巫的悽慘遭遇,沒誰還能從容淡定。那黝黑的門戶之中,或許便有通天的機緣。而機緣總是與生死為伴,叫人心驚膽顫而又欲罷不能。

    林一沒有催促,也沒有率先表率。他衝著眾人淡淡一瞥,轉而背著雙手耐心等待。

    與其想來,不管此行的前景如何,帶著眾多的魔修同行都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挑戰。八位頂尖高人,再加上五位洞天中期的高手,無不是心機深沉且老辣奸猾之輩。要將這麼十幾人收至麾下並為己所用,途中應該有番熱鬧!而混沌星域中的幻境若是一種預示,招攬幫手則是未雨綢繆的必然之舉。

    都隨著林某走吧,去那九天的「呼倫城」接著折騰。明夫人,你也終於可以繼續營造、守護你的仙道樂土……

    又是半柱香的時辰過去,在場的眾人還是不肯挪動腳步。

    林一微微皺眉,不理凌道與天寧等人,而是回首衝著天棄說道:「天棄長老!我知道你輸得很不服氣,你我來日接著較量便是。而我的對手卻遠在九天……」他深深一瞥,嘴角微翹,看向前方,又道:「是去是留,過時不候!」其舒緩的話語聲突然變得清冷而簡短,便是周身的威勢也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天棄猛然抬頭,神色慍怒。

    此話何意,難道我天棄還不配成為他的對手?九天又是龍潭虎穴不成……

    便於此時,凌道突然閃身往前,慨然有聲:「道不同不相為謀,又何必強求。林兄,便由凌某人陪你走上一回!」

    天棄不肯示弱,也奔著七彩光壁中的門戶衝了過去。

    之前是沒人挪步,此時卻是兩相競逐。不過轉瞬之間,兩人先後消失無蹤。而那道黝黑的門戶渾然如故,並無所想像的異狀發生。

    見狀,猶在提心吊膽的天寧頓時鬆了口氣。他與身旁的修濟、申達使了眼色,隨後一同往前奔去,還不忘出聲招呼道:「林老弟!你我還須謹慎……」

    三道人影相繼往前,隨後又一一消失不見。

    林一則是獨自立在原處,嘴角翹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少頃,他衝著遠方看了一眼,抬腳虛踏而凌空往前。隨其越界而去的剎那,七彩光芒如水般漣漪而來。眨眼的工夫,那道黝黑的門戶業已消隱無蹤。

    ……

    一陣光芒變幻,天地景物逆轉。

    緊接著威勢撲面,凌厲的勁道呼嘯而至,恰如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使人一時之間不敢有所大意。

    林一才將穿過門戶,便緩緩收住了去勢,並以法力護住首尾,這才不慌不忙抬眼觀望。

    所在的左右不過十餘里,前方則是茫茫無際。一方青灰色的天地之間,隨處可見道道青煙在呼嘯迴旋。那是籠罩四方的兇猛罡風,儼如狂飆般的肆虐不休。一點隱約的亮光從遠處遙遙傳來,似有似無的指引著所去的方向。還有幾道身影搖晃不定而漸去漸遠,分明就是爭先恐後的天棄、凌道等五人。

    林一倒是沒有急著趕路,而是抬手摸出了一塊白玉圓盤加以端詳。片刻之後,他收起圓盤而頂風逆行。

    正如天寧所說,天界禁制共分九層。又因氣機多變而禁制詭異,每層都會呈現出不同的情景,不外乎五行之色等等。所謂的途徑,則是一條甚為寬闊的甬道。上下左右則為壁壘、且形同禁地,唯有前方才是獨有一條去路。而天寧有所不知的是,由此每往前行,艱難倍增。其中的凶險出乎想像,便是以明夫人之能都不敢輕易嘗試,更何況他一群老弱病殘……

    ……

    五道人影,在風中魚貫而行。不知不覺,彼此間漸漸拉遠。

    一道人影遙遙領先,百餘丈外則是另外四人。那獨領風騷的乃是凌道,雖傷勢未癒,比起其他幾位魔修還是要強上一籌。天棄有心追逐,卻力不從心,只能陪著天寧與修濟、申達緊緊跟隨。

    既然毫髮無損地穿越了天界屏障,足以證實了九天途徑的存在與真實。機緣不等人,趕路要緊。至於林一又如何,暫且無暇理會。若能趁機將他擺脫,倒也是個不錯的意外。

    天棄的周身裹著一層護體法力,去勢不停。他似有察覺,衝著身旁的天寧傳音道:「師兄!那人還是來了,卻獨自遠遠綴行……」

    天寧微微急喘,默默點了點頭。修濟與申達也是氣息不穩的模樣,顯得有些狼狽。

    天棄將三人的情形看在眼裡,無奈地嘆了口氣。

    各自重創在身,且修為大跌,根本不及歇息療傷,便被逼著匆匆遠行。即便有心擺脫那個林一,不過是自欺自人罷了。想魔修眾人也曾威震八荒而名動星域,如今卻是落到這般田地,唉……

    天棄想到此處,不禁恨道:「那人有意拾掇我與凌道爭鬥,誰料我二人根本不受蠱惑。他一個年輕人,太過於驕狂自大!」

    天寧搖了搖頭,苦笑道:「此言差矣!你我都小看了那人……」

    天棄微愕,道:「還請師兄賜教!」

    天寧道:「稍安勿躁,聽我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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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師父勿憂

    「那人篡改了九天途徑之後,始終隱忍不發,只待我等率眾盡出,並於途中遭襲而轉戰靈動星域之際,這才突然趁虛奪取魔城而威懾四方。之後,他又悄然尾隨而至。當你我天界遇阻而精疲力盡之時,他終於強勢現身而威不可擋。有道是,必見天殃,又見人災,乃可以謀。他明察陰陽,洞悉內外,謀定後動,終於鼎立功成,掌控時機如此精妙且又恰如其時,著實叫人歎為觀止而又不得心生歎服!」

    「師兄太過於失意,方才這般抬舉他?」

    「非也!那人步步皆有深究,進退有據而章法自成。不僅如此,他更加諳熟人性以及馭下之道。他先是生擒伏靈與鬼日、鬼夜,恩威並重,又在緊要關頭讓我等重逢,是試探,也是離間,以便分化而一一克制。所幸伏靈有所顧忌,並未鬧出相互攻訐的笑話……」

    「伏靈早已看出林一的用意?」

    「正是!而伏靈自身難保,只能退而求其次。我等唯有不和,方能使得對手放下顧忌。她或在暗示,追隨那人,未必不是保全之道……」

    「師兄所言,有些道理……」

    「那人降服凌道,只為我等相互制約。而他由智取、力較、勢迫,轉而許以重利,諾以願景,更是尊者馭下之道的關鍵所在。之所謂,不知其心,不馭其人,不知其變,不馭其時也!」

    「那人曾親口說過,『緣來風起,緣盡心去;天道惶惶,本我常在』,分明是無意為之,運氣湊巧而已,師兄卻將他當作高人,小弟不敢苟同……」

    「呵呵!這也正是那人的高明之處。聖賢有云,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又云,無為道之體,無不為乃道之用也。那小子天心一體,本我長存,言行暗合天道,舉動風雲八方,我等有所不及也……」

    天寧與天棄邊走邊說,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師兄的意思,我等便這麼跟隨他去?」

    「不然又能如何?那人如此煞費苦心,又怎肯容忍魔修獨大。而他一體三修,境界超群,且頗具胸襟,或有一番建樹,我等又何妨隨緣就緣呢。至於將來怎樣,在天在人,且小心……」

    天寧的話音未落,便被兜頭一陣罡風追得連連後退。他急忙穩住身形,禁不住連連氣喘。隨行的天寧與修濟、申達同樣是狼狽不堪,各自忙著左右躲閃。

    與之同時,前方的凌道也是停了下來。

    四周情形還是老樣子,只是那呼嘯的罡風顯得愈發猛烈。而便在肆虐盤旋的道道青煙之中,前方的數百里外突然多了九塊凌空懸浮的星石。其大小不一,相互環繞,形同法陣,居中一塊星石上,還靜靜坐著一道嬌小的白衣人影……

    天棄稍加打量,轉而驚奇道:「師兄!那小輩來自何處?」

    天寧搖晃著掙扎往前,應聲道:「我也不知!」

    天棄回頭看了眼,與三位同伴繼續頂風逆行。

    片刻之後,那片星石陣法到了近前。

    凌道卻沒有靠近星石陣法,稍事歇息之後,便帶著曖昧的笑容,逕自奔著前方尋覓而去。

    那詭異的星石陣法,足有千丈方圓。居中的星石有著十丈大小,勉強容得下三五人落腳。餘下的八塊星石不過丈餘,靜靜環繞四周,隱有六合八極之勢,仿若天地自成而威勢莫名。或是法陣氣機牽引所致,迅猛的罡風尚未臨近便逆轉盤旋而去。正為此故,居中端坐的嬌小人兒才安然無恙。

    不過,那人適時站起身來,雖修為低劣,卻是一位罕見的貌美仙子。

    天棄、天寧、修濟、申達直接穿越法陣而過,並未見到遠近有何異常,反而避開了罡風的侵襲,儼然一處落腳歇息的好地方。轉瞬之間,四人已將居中的星石與那女子圍在當間。

    那女子突然面對幾位高人,稍稍有些慌亂。而不過瞬間,她便鎮定下來。

    天棄在那女子的十餘丈外止住身形,不及多想,出聲問道:「小輩!你是何方修士,怎會來到此處?」

    白衣女子並不答話,只管衝著遠方微微含笑。

    天棄雖知情形古怪,卻還是仍不住便要發作。一個梵天的小輩,豈敢如此的無禮?

    恰於此時,那女子終於出聲道:「師父……」

    天棄頓時一怔,急忙看向不遠處的天寧。對方卻是苦笑搖頭,並衝著凌道遠去的方向眼光示意。意思是說,凌道認得這個女子,卻佯作不知,無非要坑害四人一回。

    果不其然,原本遠在數百里之外的林一倏然而至,並飄然落在了那女子的身旁,還笑著分說道:「此乃小徒仙奴,還望諸位多多關照!」

    獨自守在此處的白衣女子正是仙奴,她衝著猶在錯愕的天棄等人拱手為禮,道了聲「見過諸位前輩」,隨即便扯著林一的大袖子欣欣然道:「奴兒總算是等到了師父……」

    四位魔修的高人神色尷尬,各自舉手還禮,又往後退讓而以示迴避,怎奈四周無處落腳歇息,只得強打精神繼續往前行去。

    林一始終落在後頭的用意很簡單,也有失磊落。而為了避免有人反悔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他不得不干一回小人的勾當。不過,他見到那五位魔修高人相繼離去,並未釋懷,反倒是揮袖輕輕甩開仙奴,沉聲質問道:「出了何事?」

    仙奴正想著與師父親近,不禁微微愕然。她明眸中頓時閃過一絲委屈,隨即款款一禮,輕聲回道:「弟子與老龍、虎頭結伴尋至穿越天界之後,本該就地等候。他二人卻難耐寂寞,逕自前去探路。而弟子師命在身,不敢有違,只得獨自等候至今,還請師父責罰!」言罷,她臻首低垂再不吭聲。

    此前,為了避免岳凡與台安的騷擾,林一以元神的最後法力,分別給老龍、虎頭、仙奴留下了穿越天界的路徑,並在神識中標明了去處,以便彼此的再次重逢。而趕到此處只見仙奴孤零零一人,著實讓他嚇了一跳。須知禁制凶險,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銷的下場。誰料那兩個傢伙竟然如此的毫無顧忌,真是欠收拾!

    林一獲悉原委,面沉似水,悶哼了聲,抬眼遠眺。

    行到此處,甬道的粗細已漸有二、三十里之闊。而在愈發猛烈的罡風阻擋之下,神識還是難以及遠。只有一點朦朧的青光搖曳不定,猶在執著地指引著前行的方向。而前方只能看見天寧、天棄的身影,卻難尋老龍、虎頭的蹤跡。不用多想,那兩個無事生非的傢伙跑遠了。

    林一皺了皺眉頭,轉而環顧四周。

    此處的星石法陣,古樸簡約,卻又暗含九宮之勢而極為不凡,應該來自於上古仙人之手,只為在天地禁制中溝通一條來往的路徑。

    林一的眼光落在不遠處的仙奴身上,神色微動。那個乖巧的弟子兀自低頭不語,嬌小的身子倍顯孤獨無助。他不解道:「奴兒……」

    仙奴的如瀑黑髮遮住了雙肩,也遮住了嬌美無雙的面容。她緩緩抬頭,一雙明眸像是星月出海般撲朔閃爍,瞬即已是彩霞瀰漫而微微泛紅,只管含著無盡的委屈看著師父,卻又緊抿著小嘴而一聲不吭。

    林一詫異道:「這是何故……」

    而他話沒說完,似有恍悟。淺而易見,這丫頭竟然生氣了。而她極為善解人意,且頗為乖巧,卻破天荒成了這般模樣,究竟是誰惹惱了她?不對呀,她好像是衝著她我師父來的?

    林一隻得將心事拋在一旁,嘴角一咧,溫和笑道:「奴兒!為師言辭之中,是否有不妥之處?」他來到此處,前後片刻,自忖沒有過錯,有意如此一問,權當給予弟子的一種安慰。

    奴兒臻首微搖,眼圈更紅。

    林一頓添疑惑,忙道:「有話儘管講來,為師給你做主。是不是虎頭欺負你了?我饒不了他!」他略略欠身,關切與呵護之情溢於言表。

    仙奴明眸閃動,小嘴微噘,心願得逞般地暗吁了下,旋即恢復了常態。而她又欲羞還嗔,帶著怯怯的模樣,上前一步扯起了林一的大袖,渾若無事般地輕聲道:「奴兒孤身在此,稍有驚嚇罷了……」

    林一不明所以,還是鬆了口氣,低頭打量著含笑道:「奴兒無恙,為師便放心了……」

    仙奴昂著小臉,兀自扯動衣袖左右搖擺,撒嬌般地又道:「師父莫要遷怒於虎頭,可好?」

    林一笑而不答,縱容而又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大袖被扯得左右搖擺。

    仙奴卻適時鬆開了小手,退後一步,正色道:「師父!他二人前去探路,看似莽撞之舉,卻也事出有因……」

    林一眉梢一挑,靜聽下文。

    仙奴接著說道:「以奴兒的修為,不堪禁制之威,借助天煞傀儡,方能安危無虞。誰料穿越之際,根本不用奴兒計較,便已被老龍與虎頭輕鬆帶到此處。他兄弟倆踏入天界之後,竟然有著如魚得水的自如,於是便按耐不住各自的好奇,先行往前探路而去。由此想來,他二人應無大礙,師父勿憂……」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5-16 15:57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天地規矩

    陣陣青煙與呼嘯的狂風之中,林一帶著仙奴往前飛行。

    一層白色的法力光芒籠罩四周,也將一灰一白兩道身影環繞其中。那肆虐的罡風尚未近前,便在三、兩丈外迴旋而去。師徒倆兀自身影飄逸而舉止從容,像是云間漫步,只管踏碎晨靄而衝向未知的朦朧。

    這要有賴於師父的護持,不然的話,仙奴她一個梵天修士根本難以在如此迅猛的罡風中支撐太久。而可以容身的龍圈石鐲沒了用處,或許也是無奈之下的一個苦衷。

    不過,以林一的修為,帶著弟子趕路,實在是輕而易舉。

    他如今的洞天修為已達圓滿,再有羅天境界的支撐,比起那個凌道還要遠遠強上一籌。再加上他三修一體,眸生幻瞳,通曉五行禁制,自創三式神通,持有天魔九印,如此強大堪比當年的三皇,已然便是縱橫八荒的第一人。

    正如所說,真正的對手遠在九天。至於凌道與天寧之流,只是途中邁過去的一道檻而已……

    兩個時辰之後,疾行中的師徒倆慢慢停了下來。

    千丈之外,為云光阻擋。其足有數十里方圓,像是來往天地間的一道巨大豁口,卻是青煙沸騰,白霧洶湧,並有凌亂肆虐的氣機在迸濺呼嘯,詭異的情景令人望而卻步。

    此外,前方並無老龍與虎頭的身影,便是凌道的人也不見了。只有天寧、天棄與修濟、申達在雲霧的百丈外躊躇徘徊,一時進退不定。

    「那應該是一道關卡門戶,或有阻斷減緩禁制之用。師父……」

    聞聲,林一隻作低頭一瞥,隨即又無動於衷般地看向前方。

    仙奴與師父並肩而立,適時奉上一張欣欣然的小臉。沒得理會,她不以為然,悄悄莞爾一笑,心滿意足地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如此凶險莫測之地,非洞天高人而不得涉足半步。而奴兒只是一個梵天的小輩,卻能親眼目睹種種神奇,真是難以置信,足以羨煞旁人。嗯!師父就是奴兒的機緣……

    便於此時,那徘徊不定的四人忽而有了動作。天棄帶頭往前,天寧、修濟、申達隨後,不過轉眼之間,四道人影相繼消失。而云光洶湧如舊,詭異的情形一如從前。

    「奴兒!為師修得羅天結界,與當初的魔界有著幾分相仿,雖荒寒貧瘠,卻足以容身……」

    「師父!奴兒能在途中陪您走上一回,此生無憾矣!」

    林一的話沒說完,身旁便有人緊跟著來了一句。那低柔的話語中竟是帶著一種莫名的不捨與孤獨,更有幾多悵惘、幾多無奈。他神色微動,心頭一軟,低頭溫和道:「多謝奴兒的陪伴……」

    他一個當師父的人,突然對弟子道謝,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不無感慨。

    仙奴很像是當年的妹子翠兒,溫順可人,卻又外柔內剛;像是江湖女子許月,動輒害羞而恬靜溫柔;像是漁家女子冬雨兒,秉性純善且忠貞不二;同時她還擁有木青兒的機敏睿智,徐紫萱的堅韌內斂,蘇雪云的善解人意,以及琪兒的出塵氣度……等等,而那些曾經陪伴的身影,一一消失在塵埃的深處。他林某人只能在心中道聲感謝,願此後珍惜所有……

    仙奴的心頭莫名一跳,卻見師父已動身往前,禁不住跟了過去,眼圈兒又是紅了。

    總是以為師父他無所不能,縱橫無敵。此時忽而覺著,他那挺拔的身軀背後,竟是不為人知的孤單與寂寞。他懂得奴兒的心思,他一直在悉心呵護著……

    兩道身影穿過云光,轉瞬之間景色又變。

    所在還是一方甬道,卻足有百餘里之闊,強勁迅猛的罡風消失了,只有白霧茫茫不見盡頭。而那雲霧看似縹緲如紗,卻渾如實質且異常的沉滯,分明蘊含天地之力,想要輕鬆前行應該不太容易。

    林一帶著仙奴駐足打量。

    不過是前後的耽擱,凌道與天寧等人已然到了千里之外。透過層層雲霧,那五道人影在神識中若有若無。而老龍與虎頭還是不見蹤跡,想必那兩個傢伙跑得更遠。

    之前有罡風擋路,只須修為強大便可無恙。眼下卻是雲霧阻隔,不知其中有何名堂。

    林一驅動法力護住仙奴,不慌不忙接著趕路。須臾之間,那白色雲霧便如溪流湧來,並浩浩蕩蕩而盤旋纏繞不去,且有殺伐之氣在吞噬著法力,逼得師徒倆的去勢為之一緩。

    雲霧之中,充斥著五行之力,卻又多了幾分莫名的氣機,像是太初之氣而又似乎不同。其相互交織,竟然能克制、併吞噬修士的法力。如此情形,或與上古仙人的法陣有關……

    林一探清虛實,繼續往前。

    一個時辰之後,前方果然有陣法出現。

    行到此處,甬道增至百五十里粗細。雲霧之中,九塊星石相互環繞而靜靜漂浮。居中的星石足有數十丈大小,上面坐著幾道人影。餘下的星石不過數丈,以九宮六合之勢分列四周。如此情形,與之前大同小異,無非是法陣加持,使得路徑得以延續溝通。

    林一帶著仙奴撕開雲霧的阻擋,穿過環繞的法陣,緩緩落在居中的星石之上。他師徒倆才將落地,玄天盾緩緩消散,而雄渾的威勢卻是橫捲而去,逼得正在歇息的四人急忙起身躲避。

    在此處歇息的四人,正是以天寧為首的四位魔修。其各自傷重在身,隨後又強行趕路,始終不得間歇,一個個累得夠嗆,本想著藉機喘口氣,誰料後來者卻根本不容人消停。

    天寧退後幾步,一陣心浮氣躁。他吞下丹藥之後,尚未運功兩轉,便這麼匆匆起身,難免有所殃及而氣息不暢。

    天棄則是站在原地,神色惕然。他雖然知道來者不會輕易發難,還是忍不住小心戒備。

    修濟與申達則是退到天寧的左右,一對哭喪著臉。這兩位也是行功中斷,而又不得不就此作罷。

    林一的眼光一掠,稍顯失望道:「如此看來,諸位的境界修為遠不及凌道多也。他人已走遠,或已抵達九天,還不去追……」他渾若無人般盤膝而坐,又沖著身旁示意道:「為師連番征戰而疲憊不堪,暫且歇息兩個時辰。奴兒,護法……」

    天寧還想打個招呼、說句話,見此情形,苦笑了下,與天棄、修濟、申達擺了擺手,轉身衝出陣法接著趕路。

    以他林一的修為,即便歇息入定,吐納行功,誰又敢輕舉妄動?他卻讓一個梵天小輩護法,簡直就是一個笑話。而將在場的諸位驅走也就罷了,又何必拿凌道來傷人自尊呢!

    四道人影一陣疾行,不多時便將那對師徒拋在遠處。

    天棄回頭一瞥,怒哼了聲,道:「如此無禮,小子缺德!」

    天寧搖了搖頭,示意不必動怒,勸說道:「由此前看來,那人並非絕情之輩,只因你我不肯進入結界,他才存心藉機戲弄。暫且由他,來日再行計較不遲……」

    天棄怒氣稍緩,疑惑道:「那人始終押後綴行,顯然知道你我難以抵達九天。而他卻接踵催逼,又作何解?」

    「還不是想讓你我知難而退,再求饒順服,最終只能對他言聽計從,咳咳……」

    天寧話沒說完,禁不住急咳兩聲,隨即在雲霧中踉蹌了幾下。

    天棄與修濟、申達慌忙靠近,彼此聯手在雲霧中衝開一條去路。

    天寧窘境緩解,繼續往前,又道:「那人也未必知曉太多,你我只管一路尋去,倘若先行抵達九天,《三皇經》已無足輕重!」

    天棄深以為然道:「師兄所言有理!凌道的用意大致相仿,看來他也在想著擺脫困境。而境遇艱難,只怕勝算不多!」

    這幾位魔修的高人,一點都不糊塗。再誘人的好處,都要付出代價。唯有掙脫束縛,才能換來最後的轉機!而有時候注定了徒勞無功,只因那個對手是林一……

    ……

    星石之上,只剩下了師徒二人。

    林一併未忙著歇息,而是順手解下腰間的葫蘆。他才要飲酒,忽而又神色微凝。少頃,他竟是「呵呵」微笑出聲。

    仙奴不明所以,問道:「師父!何事發笑?」

    林一呷了口酒,這才佯作犯難道:「有人要為師主持公道……」他一根手指在嘴邊晃了晃,隨即雙目微闔而心神內斂。

    仙奴見師父故作高深,不禁淺笑盈盈。

    「林一!天地規矩何在……」

    與此同時,林一的大名在結界中響起。

    千丈高峰上,伏靈帶著鬼日、鬼夜正與兩人對峙。代元子猶在面壁,白元子與史平子等人四人則在山腳下觀望。

    伏靈仰天嘶吼過後,無人應聲。她轉而怒視著十幾丈外的兩位老者,兇狠道:「岳凡、台安!滾出老身的地界……」

    岳凡與台安被抓進了結界之後,難免一陣慌亂,見自家性命無憂,隨即安定下來,便在結界中四處查看,以期尋到一個落腳的地方。恰好伏靈、鬼日、鬼夜不在,兩人當仁不讓地佔據了現成的洞府。那幾位洞天中期的修士認得曾經的魔城長老,兩廂無事。誰料沒過多久,所謂的主人回來了,即刻翻臉驅逐,雙方劍拔弩張……

    岳凡手扶長鬚,衝著蠻橫的伏靈搖頭笑道:「這羅天結界為林一所有,你又算哪一個?更何況你我境況相仿,本該同病相憐而相互體恤。你卻這般不講人情,誰又怕你不成?」

    台安附和道:「還請伏靈大巫自重!若要動起手來,只能讓林一笑話……」

    伏靈猛一揮手,叱道:「老身不管!此地千里之內,均為老身拓荒而來。先後尊卑不同,天地規矩如此……」她見左右的鬼日、鬼夜不幫腔,而對方又寸步不讓,忍不住仰天又吼:「林一!你再不給老身做主,便殺了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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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快快上前

    行到此處,甬道變成了三百里寬。

    雲霧遮擋的盡頭,隱有赤色的光芒在閃動不停。像是天翻地覆的前兆,卻又不見龍騰虎嘯的影蹤,只有那詭異的景象令人瞠目詫然而又神往不已。

    林一帶著仙奴歇息之後,不慌不忙繼續趕路。恰遇關卡門戶,師徒倆緩緩止住了去勢。

    仙奴明眸生輝,嘆道:「上古仙人,有通天徹地之能!」

    林一打量著四周的情形,深有感觸道:「打通天界禁制不難,想要持續長久卻是不易。而上古仙人卻以不同的法陣相互延續、勾連貫通,這才使得九天門徑留存至今。」

    仙奴頷首附和,神色煥然,眼光一挑,含笑問道:「師父!所主持的公道如何?」

    她一舉一動,韻致天成,精緻無暇的小臉上更是透著難得的愉悅與興奮。與其看來,師父是個頂天立地、氣吞日月的奇男子!他的年紀雖然與奴兒相仿,卻早已飽經風霜。他看似高深莫測,實則本性自然而俠骨義膽。他有著不為人知的孤獨情懷,他也有著屬於自己的云天寂寞。他為了奴兒的安危,不惜祭出分身一路守護。如今他又帶著奴兒同行,只為了體恤弟子的一分執著……

    林一卻是微微一怔,自言自語:「公道……這天下何來公道?」

    仙奴隨即收起紛亂的心緒,痴痴般仰著小臉而神色不解。師父提起過,結界中的伏靈與岳凡起了爭執,亟待有人主持公道,他又緣何這般說話?

    林一笑了笑,接著說道:「天地混同,萬法自然。有無公道規矩,在於伏靈與岳凡的如何把握。」

    仙奴似有領悟,若有所思。

    師父一手締造了羅天結界,卻不會去制定公道規則。因為那一切的存在與否,只在於陰陽萬物的變化之間。或者說,師父他掌控乾坤,又超脫於天地之外。

    林一不再多言,抬起下巴示意道:「尚不知那幾人還能支撐多久,為師倒也好奇……」他大袖一揮,四周光芒閃動。師徒倆凌空往前,直奔那雲霧變幻的深處疾馳而去。

    ……

    結界之中,高峰之上,一群人相對而坐,雙方針鋒相對。

    伏靈為首的一方,除了她本人,還坐著鬼日、鬼夜與白元子等四位魔修。在她七人的數丈遠處,則是坐著另外三位道友,分別是岳凡、台安,以及乘機擺脫了面壁之苦的代元子。

    伏靈很是生氣,也很無奈。

    本想著有人前來主持公道,誰料呼喚許久都無人回應。既然那個林一不肯現身,地盤之爭卻不能就此作罷。此事關乎長遠,勢必要堅持到底。不過,真要翻臉動手又不合時宜。自家不妨稍作退讓,且彼此坐下來商談一二。

    「老身乃此間地主,倒也並非絕情之輩。念你二人無處可去,且道義為懷……」

    伏靈強抑怒火,擺出寬容大度的模樣,接著說道:「老身劃出百里之地留你二人容身,足見厚意。而代元子乃我屬下,不得離去……」

    岳凡與台安換了個眼色,又不慌不忙地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羅天結界,果然不同凡響。其陰陽分明,四極初現,儼然便是乾坤伊始的景象。而隨著林一的修為強大,此處也必將有所改觀。縱然變成洪荒那樣的浩瀚星域,或也指日可待呢。如此想來,林一將人困在此間的用意不言自喻,就是要獨闢天地而成就一番雄心偉業。而伏靈則是想著成為始祖、或是至尊那樣的人物……

    岳凡手扶長鬚,沉吟了下,衝著伏靈說道:「有大巫誠意為先,你我何妨以山峰為界而平分秋色!」

    伏靈猛一揮手,兇狠道:「得寸進尺,不成……」

    岳凡不以為然地呵呵一笑,說道:「既然大巫不肯答應,你我便在此處各取其所,互不相礙……」

    伏靈胸口起伏,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儘是怒容,恨聲道:「兩百里……」

    岳凡搖了搖頭。

    伏靈的眼光像是要吃人,死死盯著岳凡,咬牙道:「三百里……」

    岳凡忽而從地上站起,拱起雙手,笑道:「有三百里之地可供容身,足矣!」他衝著台安點頭示意,又沖著代元子道:「你原本就是我魔修的族人,豈有留在此處之理,走也……」

    轉瞬之間,三道人影飄向遠方。

    伏靈兀自坐在原地,一臉的沮喪。而不過少頃,她又沖著左右的鬼日、鬼夜埋怨道:「你二人素來沒有主見,真是氣死人了!隨我前去守著岳凡,只將那三百里最為荒瘠的山谷劃分與他……」

    便於此時,突然有莫名的氣機從天而降。像是風過山野,吹動了四方沉寂。不過剎那,地動山搖,天地變幻,並伴有隱隱的轟鳴,又似春雷驟降而萬物復生。

    伏靈驚慌起身,隨即帶著幾分喜色嘶聲叫道:「快去守住界碑,正是開疆拓土之際……」

    ……

    一方陣法之中,林一帶著仙奴寂然而立。他看了看腳下的百丈星石,又看了看四周茫茫的黑暗,再次掐動法訣而運功不停,洶湧的霧氣呼嘯而至,倏然又消失在他的兩手之間。

    仙奴躲在幾丈之外,默默觀望。

    師父的兩手之間閃爍著一小團光芒,看起來微弱而不起眼,卻在不斷吞噬著四周湧來的氣機,情形頗為的詭異。

    據師父說,此處的混沌之氣頗為精純而罕見,對於羅天結界頗為有益,於是他便順道吸納一番,倒也不必急著趕路。師父還說,此處為九天門徑,上古仙人的法陣所在,似乎蘊含著來自天外的氣機,或許另有機緣也猶未可知。師父他總是不肯錯過任何一次機遇,但願一路順利……

    仙奴回望來路,轉而眺望前方。

    此前穿越了天界的第三層,盡為赤色籠罩而灼熱逼人。所幸師父修為通玄,帶著奴兒同行毫不吃力。眼下算是來到了天界的四層,左右幾有七八百里之闊,便是居中的法陣也有數十里的規模。接下來又將是怎樣的情景,奴兒有些期待。只是不見老龍與虎頭的蹤影,便是天寧、天棄等人也走遠了……

    「奴兒,隨為師啟程!」

    林一大袖一甩收起法訣,隨即背抄著雙手舉步往前。

    仙奴忙應了聲,隨後如影隨形。

    ……

    一陣陣昏黃的霧氣橫捲襲來,便像是蛟龍出海而濁浪滔天。

    天棄的去勢正急,冷不防被迎面而來的力道給狠狠撞上。他急忙強行抵擋,忽而氣息滯塞,修為不暢,頓時便被撞飛了出去,直至百丈之外才堪堪站穩身形,卻見天寧與修濟、申達守在不遠處,同樣是狼狽不堪。

    「師兄……」

    天棄傳聲問候,隨即四人聚到了一處,雖各自裹著一層護體法力,卻像是在激流濁浪中掙扎的四個溺水之人。

    天寧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搖頭說道:「無妨的……」

    天棄憤憤道:「以你我修為之強,怎會如此不濟……」

    天寧歇息了片刻,苦笑道:「此前一戰,已然竭盡全力,落敗雖屬意外,而『九煞天羅』的法力反噬才是最為致命。如今你我的修為十不存一,又不得閉關療傷,真可謂雪上加霜啊!不過……唉……」

    天棄感同身受,也不禁跟著嘆息一聲

    天寧話語一頓,帶著幾分不捨與幾分無奈的口吻又道:「此處似有蹊蹺,奈何……」

    此處的氣機有何蹊蹺?

    天棄看向修濟、與申達,見對方點頭附和,他忙轉向四周凝神探查。

    「倘若所料無誤,此處的雲霧之中,應該含有土元之力,為五行所固有……」

    天棄驀然一怔,聽師兄天寧接著說道:「五行之力,存在於天地之間而又飄渺難尋。你我往日修煉之際,每有所得倒也尋常。而如此濃郁的土元之力,卻極為的罕見。怎奈形勢比人強,呵呵……」

    不管是妖修,還是魔修,都少不了對於天地五行的感悟。而土元之力,則為五行之基、萬物之本。若能吸納或是感悟一番,必然收穫匪淺。只是如今趕路尚且不及,哪裡還有空閒坐下來修煉。更何況後面還有人在驅趕不斷,也只能任憑機緣擦肩而過!

    天棄稍減幾分護體法力,頓時便有一絲異樣的氣機奔湧入體。而他未加體悟,隨即臉色微變而身形搖晃。

    天寧忙提醒道:「你我皆傷勢在身、且修為不穩,承受不得濃郁強勁的土元之力,稍有不慎便將毀壞道本根基,萬萬不可大意!」

    天棄收斂心神,窘迫稍緩。他衝著天棄點頭致謝,衝著修濟與申達道:「且聯手同行,或事半功倍。縱然不濟,總好過那人追來肆意羞辱……」他轉而往前,天寧隨後,修濟與申達左右護持,四人繼續趕路。

    一個時辰過去,疲憊不堪的四人停下歇息。

    只見前方的黃霧滾滾之中,隱隱現出星石法陣。而那居中的星石之上,有人雙手結印盤膝吐納。

    天棄才要凝神打量,身後的天寧急聲催促道:「凌道在藉機行功療傷,豈能容他得逞,快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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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落地生根

    星石之上,匆匆落下四道人影。

    所在的法陣與之前相仿,卻又大了許多,足有百里方圓。那肆虐不休的黃色霧氣只在四周盤旋,法陣之內則是氣機瀰漫。除了天寧提到的土元之力,似乎還有未知的靈動之機充斥其間。

    天棄衝著正前方哼了聲,說道:「那人見機得快,倒也識趣……」

    一道人影在霧氣中疾行漸遠,正是凌道。他歇息之際,不乏警覺,忽見四人來意不善,隨即冷笑了兩聲便起身躲避離去。

    天寧四下打量,說道:「凌道也是傷重在身,豈敢有所僥倖。好在沒讓他得逞,不然與我不利……」他又連連點頭,接著說道:「此處乃法陣的陣眼所在,靈機倍加濃郁,若能吐納調息三兩個時辰,對於你我的傷勢大有裨益啊!」

    天寧深以為然,附和道:「接連穿越兩層天界,始終不見那人跟來。有此間隙,足夠你我歇息片刻。」

    修濟與申達也無異議,於是四人各自尋了一塊地方盤膝而坐。

    所在之處頗為平坦、寬闊,乃是數百丈的一塊大圓石,透著黝黑的星辰氣息。稍稍坐定,便有無形的氣機湧來,令人心神一振。由此四方,餘下的八塊星石章法渾然,羅列成一個足有百里的龐大陣法。再往遠處,則是密集盤旋的黃色霧氣。恍惚之中,給人置身混沌而又乾坤在握的玄妙。

    天寧環顧片刻,緩了口氣,這便要雙手掐訣吐納調息。而他疲憊的心神尚未安定,便不由得與相對而坐的天棄、修濟、申達同時回首看向來處。

    數十里之外,那沸騰不休的霧氣忽而變得愈發激烈,緊接著左右兩分,蛟龍逐浪,霎時衝出一道白色光芒。其中的兩道人影隱約可見,卻如閒庭信步般的輕鬆自如。

    天寧臉色一苦,禁不住與三位同伴面面相覷。

    那人早不來、晚不來,恰好趕在此時現身。若說他不是成心的,誰肯相信?而為了免於驅趕的難堪,只能避而遠之!

    「不若求個情,討個饒,歇息幾個時辰再走……」

    修濟與申達有些難以支撐,忍不住如此提議。而兩人話沒說完,便換來天棄的一聲叱呵:「尋他求情?哼……」

    四人的屁股尚未坐穩,只得匆匆起身奔向前方。

    須臾,兩道人影穿過法陣接踵而至。

    林一帶著仙奴飄然而落,順勢收起了玄天盾的法力。他隨意踱了兩步,深深喘息一下,示意道:「此處靈機充沛,實乃行功修煉的絕佳所在。機緣難得,奴兒不可錯過!」

    仙奴乖巧應了一聲,就地而坐吐納調息。她雖然刻苦勤勉,並有了金仙的修為。而比起愈發逆天的師父,她自覺著拖後腿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山九仞,亦絕非朝夕之功,還須努力才行呢!

    林一沖著前方那漸漸遠去的幾道人影微微一笑,兀自在星石上踱著步子而心緒蹁躚。

    行至今日,並無想像中的艱難。若非帶著奴兒有所不便,或許早已穿越了九層天界。尤其是到了四層之後,意外察覺有混沌之力的存在。對於才將雛形的羅天結界來說,無異於一大機緣。

    此外,凶險莫測的九層天界已走了一半。若無意外,接下來的行程將是林某留在洪荒的最後一段路。

    當初若是不走,又將如何?是成就洪荒至尊,還是去營造仙道樂土?

    天地無尊卑,萬物本自由。但有約束、營造之念,豈不是違背了天道自然的法則。有明夫人之流在專心守護便好,又何須林某人再多此一舉。

    帶著老龍、虎頭、仙奴避世歸隱,以求所謂的逍遙永恆?

    天有九重,地有九淵,上下不曾通達瞭然;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左右尚且懵懂不明。既然如此,又豈能停下腳步而安心逍遙?若是不然,林某與那些半途而廢的亡魂又有什麼不同……

    林一的心緒悠悠一頓,回首看向仙奴。那冰雕玉徹般的人兒,已然沉浸在吐納調息之中。他帶著憐惜的眼光稍加端詳,自尋了一塊地方盤膝而坐,並伸手解下腰間的葫蘆而小呷一口,待酒氣長吁,這才又繼續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奴兒曾提起過,老龍與虎頭在天界之中極為輕鬆自如。起初尚有詫異,此時已有恍悟。混沌初開,陰陽分明,接著便是四象五行的衍生變化。也就是說,四象神獸,乃開天之獸,來自混沌,卻又游弋於五行之外。可想而知,那兩個傢伙乃是正兒八經的天生神獸,如今突然穿越天界壁壘,彷如暢遊於九天界河之中,即使縱情馳騁而忘乎所以也在所難免,只要不給他老大惹出麻煩就成。

    正為此故,此行變得順利起來。要知道林某人的《升龍決》已然大成,同樣是神龍之軀……

    林一飲酒半晌,放下葫蘆,掐訣在手,兩掌之間頓時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瑩瑩光團。隨其法訣牽引,四周的濃郁氣機奔湧而來。與之瞬間,羅天結界再有變化……

    ……

    白濛濛的天光之下,萬里方圓茫茫蕩蕩。

    其中高山險峻,溝壑縱橫,間有平川峽谷與戈壁荒灘,盡為不毛之地,透著一種混沌初開的荒涼。而空中卻是靈機四溢而生氣萌動,儼然便是乾坤伊始的新景象。

    一道界碑前,聚集著十道人影。

    界碑有三丈多高,一尺多厚,上面刻著「天魔禁界,鬼神不侵」與「羅天元年」以及「伏靈始立」的字樣。

    伏靈帶著鬼日、鬼夜與白元子等人站在界碑一側,便要將界碑拔起而另行豎立,岳凡、台安、代元子卻是守著不讓,雙方僵持不下,一時爭論不休。

    「岳凡!老身給你三百里地用來容身,你當時並無異議。而你此時卻要強佔三千里,是何道理?容我移動界碑,以便彼此疆域分明……」

    伏靈振振有詞,雙手掐訣便要往前。

    岳凡卻是揮袖祭出禁制,霎時已將界碑層層禁錮,寸步不讓道:「伏靈大巫,你莫不是將我三人當作黃口小兒戲耍?」

    伏靈兩眼一瞪,叱道:「怎講?」

    岳凡冷笑著搖搖頭,抬手指向四方,說道:「天地異變,千里之地已成萬里方圓。而我依循之前的規矩,理當佔據三千里。你卻還要將我等困在三百里內,難道不是爾反爾之舉?」

    台安附和道:「正是此理!三七劃分地界的說法,出自伏靈大巫之口。你若見利忘義而前後不一,我等斷然不從!」

    伏靈叱道:「一派胡言!老身何時說過三七分成?」

    岳凡不以為然道:「你伏靈大巫將千里之地,自留七成而分出三百,難道不是三七分成?而我等晚來一步,只能自認倒霉。你再要肆意相逼,大不了撕破臉皮……」

    岳凡哼了聲,跟著說道:「莫欺我人單勢孤,動起手來輸贏未知!」

    伏靈氣得渾身直抖,卻又理屈詞窮。

    之前早早立下界碑,便想著從林一的手中多佔地盤。誰料又來了岳凡與台安,迫不得已之下,還是以地主之名將其逼到偏僻一隅,卻是忘了這兩個曾經的魔城長老,沒有一盞省油的燈,但有時機便會逆襲……

    伏靈窮極無奈,啐道:「呸!權當老身失策,且罷……」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狠狠戳向幾丈外的界碑,尖聲吼道:「老身的界碑,落地生根。從今往後以此為界,永不反悔!」

    岳凡與台安如願以償,各自點頭應允。

    伏靈衝著始終不吭聲的鬼日、鬼夜白了一眼,陰沉的臉色中帶著埋怨,隨即一甩裙袖,揚長而去,卻不忘揚聲罵道:「白元子,還不給老身滾過來。你四人的藥圃再無改觀,老身必有重賞……」

    所謂的重賞,就是一人一巴掌。

    白元子、史平子等四人急忙跟隨伏靈遠去,留下的鬼日與鬼夜則是舉手作別。

    岳凡帶著台安、代元子舉手還禮,並出聲說道:「兩位大巫乃是魔修的前輩,還請多多關照!」

    鬼日與鬼夜並不答話,雙雙轉身離去。

    岳凡衝著不遠處的界碑苦笑了下,抬眼看向四周,手扶長鬚嘆道:「如此爭勢逐利,應在林一的預料之中。看來你我再也出不去了,只能落地生根,終老此地……」

    代元子適時插話道:「前輩勿憂!此地乾坤明朗,生機萌動,但有萬物復甦那時,便是一方仙境樂土。我等不如效仿伏靈大巫,來之安之……」

    台安點了點頭,附和道:「代元子所言有理!不管以後能否出去,隨遇而安便是!」

    岳凡沉吟了片刻,應道:「你我也只得如此了,所幸林……林尊那人並非無德無義之輩!」

    與之同時,山腳下圍著一圈人影。

    當間的平地上,十餘株靈藥筆直挺拔。青翠的莖葉,含苞欲放的花蕾,以及瀰漫四周的淡淡異香,無不透著靈動之氣與勃勃的生機。

    白元子瞧得清楚,喜不自禁道:「哎呀!功夫不負有心人,所植的靈藥均已成活,只待開花結種,便可分株移栽……」

    一個戒子落在地上,有人出聲道:「想不到你這小輩還有這般本事!此乃老夫收集的種籽,均為來自八荒的奇花異草,稀缺樹木等等,不下數十萬種之多……」

    白元子腳下一軟,慢慢委頓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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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仙境囚籠

    結界之中,伏靈等人正在忙活著植草種樹的大計。

    想想也是,既然要落地生根過日子,所在的地方便該有個青山綠水的模樣。而眾人都是洞天的高手,神通高強,且身家不菲,若是聯手營造一方仙境或也不難。

    而有人忙碌,便有人享受悠閒。

    在數千里外的另外一座高峰之上,岳凡與台安、代元子相對而坐。一陣陣清風從天際吹來,徐徐漫過山野。沐浴其中,使人心神舒泰而又訝然不已。

    那並非尋常所見的風,而是濃郁的氣機掠過天地的動靜。不過,其一道道、一陣陣洶湧而來,分明就是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春風,只待要吹綠了山野、陶醉了蒼穹。

    岳凡撫鬚嘆道:「雖滿目荒涼,而充沛的五行之力與濃郁的天地氣機卻是極為罕有。置身此間,倒也是樁機緣!」

    台安點了點頭,很是愜意般長舒了一口氣,附和道:「你我如此靜坐片刻,勝過閉關三日之功。想必林尊他又有機緣,這才惠及萬物而恩澤四方。只可惜萬里之地太過逼仄,且缺少日月輪迴的陰陽變化。不然此處便是真正的仙境,而林尊無疑便是天地始祖、造物的神明!」

    岳凡笑了笑,意味深長道:「真正的仙境,也是真正的囚籠啊……」

    ……

    星石法陣之中,林一端坐如舊。

    其兩手間一團柔和的白光,猶在瑩瑩閃閃。四周的氣機不斷湧來,又迅即消失無蹤。而不管如何吞噬,光團還是老樣子,像是一團虛幻的泡影,輕盈微弱而又真實的存在著。

    他低頭端詳,獨自悠悠出神。

    結界的情形,一目瞭然。其中的地界之爭,同樣看得清楚。萬物的變化,自有規則。有人的地方,便會在你爭我奪中形成秩序,也給荒涼的結界帶來最初的幾分喧囂。

    不過,岳凡的話語倒是值得玩味。他所指的仙境囚籠,分明就是林某一手造就。

    淺而易見,終有一日,林某的羅天結界會如同當初魔界那般的變化、衍生,並最終成就一方天地。而林某的修為今非昔比,所擁有的結界或將衍變成為更加廣袤的存在。譬如當年的仙域,如今的八荒。倘若真有那日,林某便是掌控天地的萬物之主。不管是其中的星辰斗轉,還是生死輪迴,皆在林某的一念之間……

    林一想到此處,不以為喜,反倒覺著後脊背湧上一股涼意。

    便如岳凡的感慨,不難使人想到,如今的八荒,乃至於未知的九重天地,豈非也是來自於某位大神通的高人之手?

    若真如此,林某孜孜以求,並為之尋覓的仙道,只不過是在某個芥子天地中的自我徘徊,縱然徒勞掙扎,也難以逃脫最終的束縛與禁錮?

    許久之前,也曾有過這般隱約的想法,只當一時的臆測,且諸多恩怨未了,並沒有過多計較。而岳凡的無心之語,卻叫人振聾發聵……

    林一怔怔看著兩手之間的結界光芒,一陣心神恍惚。

    倘若岳凡是個囚徒,林某與他相比又有什麼不同?他的命運由林某掌控,而林某的命運又在誰的手中?

    本以為一路上天長道遠而風景無限,卻一直走在別人的風景之中。

    林一兩手一合,光芒消隱不見。他拿起腰間的紫金葫蘆,猛灌了一口百年陳釀,直至久久之後,才緩緩昂首而酒氣長吁。

    林某今日不過是偶有所感,便已坐臥不安。試問,當年的三皇又何曾沒有惶恐?那幾位高人的遠走九天,並非僅為提升自我,而是為了衝破束縛,為了找尋那最終的答案!

    林一張口,酒水如注。少頃,他才猛地放下葫蘆而狠狠甩了甩頭。

    林某像是一條上岸的魚,嚮往著雲霄之高遠;一隻入水的鳥,嚮往著九淵之深邃。看起來是多麼的可笑,卻又執著不悔而百折不撓。而那條逆天的途徑,便是所謂的仙道。聽天由命而自欺欺人,則是所謂的逍遙!

    荒唐嗎,可笑嗎?

    仙道漫漫,前仆後繼者絡繹不絕。便如上古仙人之中,應該不乏境界通玄的高手。他們當年來到洪荒,是躲避災難,布道傳法,誰說又不是一種窮途末路中的追尋呢?他們早已知曉天有九重,且壁壘森嚴,他們的征途卻從未停歇,只為了擺脫桎梏而追逐光明,豈非就如林某的今日這般……

    管他荒唐、還是可笑,林某既然走到今日,就是要看看這天有多高,就是要踏遍九霄而窮至宇宙的盡頭。

    不過,那一手締造了八荒星域,以及九重天地,又該是怎樣的大神通者……

    林一大口飲酒,兩眼中陰陽閃動,雄渾的威勢從體內橫溢而出,隨即又緩緩融入星石法陣而天人渾然。尤其他衣袂亂發無風自揚,凜然的霸氣充斥四方。

    便於此時,有人驚聲嬌呼:「師父……」

    林一心神驟斂,威勢頓收,急忙回頭道:「為師失察,奴兒無恙否……」

    十餘丈外,仙奴小臉煞白,左右搖晃,像是突遭風雨般的驚慌,卻強作從容,應聲道:「奴兒無恙!」適才吐納行功之際,忽而威勢逼人,儼如高山傾覆,且悍不可擋,便要喘息都不能夠,她急忙收功而失聲呼救。師父的修為太強大了,稍有動靜便讓人心驚膽顫呢。

    林一將葫蘆懸在腰間,拂袖起身,走到仙奴的身前稍稍打量,點頭道:「嗯!境界精純少許,不錯……」

    仙奴已恢復常態,起身相迎,難得師父當面誇獎,她含羞道:「多謝師父體恤,這才得以吐納調息了三個時辰!」

    此處雖然氣機濃郁,想要在短短時辰之內提升修為卻是痴心妄想。而經此歇息調理,至少穩固了根基。來日修煉,必將有所裨益。

    「已然過去了三個時辰?隨為師啟程……」

    林一祭出玄天盾的法力,霎時已將仙奴裹在其中,緊接著光芒一閃,師徒倆瞬間穿過星石法陣而直奔前方。

    ……

    一方詭異的天地之中,四道人影踉踉蹌蹌。

    這是天界的第六層,上下左右足有兩千里之闊。而其中卻充斥著數不勝數的紫色的火光,一道道一陣陣永不停歇,並帶著森然可怖的殺機呼嘯而過。人行其中,便好似穿行在疾風驟雨之中而倍加艱難。

    天棄在頭前開路,瞧得真切,出聲示意道:「諸位小心……」

    他話音未落,一道手臂粗細的火光「呼」的一聲從身邊疾馳而過。那拖曳的光芒足有十餘丈,恰似一條兇狠的蛟龍般兒令人毛骨悚然。他尚未鬆口氣,又是神色一凜,急聲又道:「再加小心……」

    不過短短的瞬間,便是數道火光接踵而至。

    四人法力護體,左右躲閃,一陣忙亂,這才好不易轉危為安。而整個所在已被紫黑的光芒所籠罩,前方更是火光湍急,一道道如槍似劍接連不斷,瘋狂而又密集的攻勢根本叫人來不及喘息。

    天棄緊緊盯著前方,不敢有絲毫大意。又是幾道火光快如閃電般迎面而來,他忙出聲示警:「師兄……」天寧、修濟、申達魚貫隨後,一時不知左右。他無暇示意,抬手祭出一道黑色的魔叉試圖稍加阻擋。

    「砰——」

    一聲悶響之中,魔叉頓然崩潰。而呼嘯的火光愈發凌厲,且勢不可擋。

    天棄不敢硬碰,抽身躲閃。隨後的三人相機而動,一個個狼狽不堪。

    不知過去多久,前方忽而一靜。穿行在驚濤駭浪中四人,終於撞入一片法陣之中,隨後相繼落在陣中的星石之上,接著一個個「撲通」坐下而氣喘連連。

    片刻之後,天棄兩手撐著盤膝坐定,看著不遠處的三位同伴,心有餘悸地說道:「你我天界的行程才將過半,便已如此的艱辛。想要順利抵達九天,前途未卜……」

    修濟與申達並肩靠在一起,也是驚魂未定的模樣。其中一位嘆道:「那異火之猛,實乃平生僅見!」另一位附和道:「比起魔煞陰火,尤為可怖!」

    天寧整理下了凌亂的布袍,又撫了撫銀白的長鬚,這才帶著氣喘看向前方,難以置信道:「若所料無誤,那並非尋常的異火,乃是星精飛火。」

    聞得此言,修濟與申達咂舌不語。

    天棄詫異道:「星精飛火?四大奇火之一……」

    天寧點頭道:「應該錯不了!四大奇火,分別為太陽真火、真龍之火與星精飛火、天煞雷火,乃天地之間最為強大的陽極之火與陰極之火……」他話到此處,手中多出了一個白玉圓盤。其大小性狀,分明就是神器「九天鑑」的模樣。

    天棄與修濟、申達皆錯愕不已。

    天寧舉起手中的玉盤稍稍凝神查看,接著將之收起,這才衝著天棄三人苦笑說道:「諸位不必奇怪!持有如此重寶,沒人會疏忽大意。林一既然懂得仿造煉製而瞞天過海,我又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怎奈他棋行先手,佔盡了便宜……」

    天棄與修濟、申達恍然大悟,心生敬佩。

    此前天寧拋卻了神器「九天鑑」,很有萬念俱焚的決絕,實則要擺脫困境而另行它圖,誰料林一存心裹挾眾人前往九天,致使天寧早已預備的後手沒了用處。雙方的鬥智鬥勇,此時想來猶然令人驚心動魄!

    天寧緩了一緩,苦澀道:「據『九天鑑』所示,最後三層更加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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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境況無二

    一道道紫黑的火光,快似流星、飛螢,疾風驟雨般撲面而來。看似閃耀奪目,絢麗異常,而森然的殺機卻令人膽顫心驚!

    仙奴雖然安然無恙,還是禁不住小臉錯愕。師父提示說,那異火堪比天煞雷火,有至陰至寒之威,應該是星精飛火無疑。而此處已達天界的六層,不知師父他可有應對之法?

    林一不躲不避,單掌托出一團白色的光團。

    白色的光團不再是拳頭大小,而是化作一道丈餘高的結界門戶。那來襲兇猛的紫黑火光尚未近前,便已消失不見。隨之瞬間,白色的光團悠悠飄向前方,如同一個碩大的燈籠,不僅擋住了瘋狂的流火,也給師徒倆指明了所去的方向。

    林一見應變奏效,衝著身旁正在關注的仙奴微微一笑,轉而往前,師徒倆繼續趕路。

    他初到此處,及時察覺到了凶險。那星精飛火的威力比起天煞雷火還要強上一籌,絕不可小覷。而若就此避開或是錯過,又感到有些惋惜。凶險往往與機緣同在,關鍵在於怎樣把握。於是乎他靈機一動,打開結界容納、吞噬,並加以引導……

    與之瞬間,結界之中又起變化。

    此時的羅天結界,足有十萬里的方圓。蒙白的天光之下,廣袤的大地沉寂如舊。而隨著一道道火光的湧入,整個天穹變得多姿多彩。像是多了一條條奔騰的火龍,使得荒涼的天地間也為之增添了幾分躁動的絢麗。

    不消須臾,有一點火光悠悠騰空,雖微弱而不起眼,卻是天煞雷火,結界之中唯一的火種。當其顯現的剎那間,凌空亂舞的星精飛火從四面八方盤旋而來,並漸漸相融而慢慢化作一個火團。幾個時辰之後,不再有火光湧入。而那聚集的火團兀自旋轉不停,並散發出千丈、萬丈的幽幽冷光。恍如明月在天,卻又威勢陰森而寒徹四方。

    又是幾個時辰過去,才將安靜的結界再次喧鬧起來。

    一道道火光再次從天而降,像是金龍狂舞,恰如彩虹飛濺,繼而又迅即凝聚盤旋,並化作一個巨大的火團熊熊燃燒。渾然便似灼日當空,熾烈的氣機籠罩天地。而此前的火團已然遠遠躲到天穹的角落,而彼此之間遙相呼應,儼如日月共存的陰陽奇觀。

    羅天結界,就此踏入了一個新的里程。而所在的其中一隅,卻因禁制的阻隔而顯得安靜許多。

    高峰之上,岳凡與台安抬頭仰望。

    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兩人只能將那層阻隔的禁制當作天穹壁壘,看云光變幻,感受陰陽氣機的不同。

    片刻之後,岳凡感嘆道:「羅天結界的修煉極為艱難,煉就出一方真正的天地更是難乎其難。即使經歷了萬千年的衍變,只怕最終也是不倫不類而功虧一簣。而林……林尊的結界,才有雛形而已,便這麼隔三差五驚天動地,著實難以想像……」

    台安點了點,附和道:「據典籍所載,宇宙之中不乏大神通者,而成為掌控乾坤的一界神明卻極為罕見。但願林尊他來日有成,也不枉你我這般……」

    兩人不再說話,一起轉首看向遠方。

    一道峽谷之中,白元子與史平子也在好奇張望,只等到天上再無動靜,這才無奈地打量著眼前的所在。少頃,兩人揚手拋撒,一片片光芒閃爍。那是捏碎的仙晶,以及奇花異草的種籽,在法力加持之下緩緩覆蓋在四周的荒坡之上。兩人忙碌已罷,各自嘆了口氣,接著離地飛起,繼續著開墾拓荒的使命。

    一片戈壁荒灘之上,三道人影踏空而行。每去數十里,便有一塊石碑轟然墜地。石碑上刻著,「天魔禁界,鬼神不侵」與「羅天元年」以及「伏靈始立」的字樣……

    ……

    一道青紫閃動的光芒之中,相繼躥出來四道人影。而四人尚未立足站穩,一個個僵在半空。

    所到之處,極為的寬闊。曾經的百丈甬道,變成了萬里之巨。有紫赤的光芒從遙遠的前方瀰漫而來,使得整個天地都籠罩在無盡的詭異之中。尤為甚者,隨著那紫赤光芒的降臨,沉渾莫名的重負瞬息即至,彷彿天地之威驟然迸發,一時半刻竟是令人難以抵擋!

    天棄尚未看清四周的情形,強大的威勢便已從四面八方逼迫而來。他急忙強驅法力護住首尾,而碾壓傾覆的力道還是令人難以支撐。他只得一邊掙扎,一邊前後張望。

    天寧的處境更為不妙,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捆住了四肢,枯瘦的身軀僵立著而難以動彈,顯然是突遭狀況而無力應變。尤其他臉色晦暗,氣喘連連,嘴角還掛著一抹淡金色的血跡,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修濟與申達則是並肩擠在一起,同樣是惶惶無措的模樣。

    此情此景,只能說是淒涼而悲壯!曾威震八荒的魔修高手,萬眾仰慕的巔峰至尊,竟然落得這般自身難保、且進退兩難的地步,令人不勝唏噓!

    天棄從來都是一個自恃甚高,且孤傲不羈的人物。而此時的他,禁不住心生茫然。

    天界九層,層層凶險且艱難倍增。哪怕是憑藉真正的修為,能否順利穿越都還猶未可知。而如今歷經了千辛萬苦,差不多耗盡了所有的法力,便是傷重之軀也臨近崩潰,這才勉強走到了天界的八層,而所在的天地禁制卻更加的殘酷無情。此時身形禁錮,挪動腳步都難以自如。想要穿越此間,抵達九層,再最終衝破壁壘而遠上九天,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而不到最後一刻,又怎能停歇!且前有凌道,後有那個林一。但凡一口氣在,都不能輕言放棄!或者說,為了最後的一分尊嚴,堅持到底!

    天棄的心神在微微恍惚之後,又漸漸沉靜下來。他兩手掐訣,周身黑光閃動,隨即猛然一晃,轉身後退了三兩丈。待其到了天寧、修濟、申達的近前,氣喘吁吁道:「以九煞天羅之法,或可一試……」

    天寧正自憂心忡忡,卻又窮極無奈。當初聯手對付林一,大半反噬的法力都被他一個人承擔,所以說四人之中,以他的傷勢最為慘重。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跡,點頭會意,不忘提醒道:「此處的靈機甚是古怪,與所知全然不同,根本無從借力,難免修為盡失……」

    這番話的道理,淺而易懂。繼續強撐下去,只有兩個下場,要麼在禁制的重負下粉身碎骨,要麼向林一求饒而任由擺佈。

    天寧緩了口氣,深有感觸道:「沒人可以前往九天,林一所言不虛啊……」

    天棄沉著臉道:「既然他林一可以,別人為何不成……」

    天寧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連同修濟、申達一同掐動法訣。轉瞬之間,彼此的法力融為一體。隨即四人圍成一個圈子,衝破紫色的霧氣慢慢往前。

    天界壁壘共分九層,層層禁制不同。所經過的七層,均有十餘萬里的長短。憑藉著洞天后期高手的修為,只要全力以赴,少則三五時辰,多則八*九個時辰,便可以穿越而過。而到了此處之後,每往前一步都極為不易。莫說逆水行舟,簡直就是在泥淖中掙扎,且上下左右的禁制橫碾而來,根本叫人手忙腳亂而無所適從。

    直至七八時辰之後,前方終於出現了星石法陣。

    四人環作一團,艱難盤旋,終於撞入法陣,再又踉蹌著奔向當間的星石,接著「撲通、撲通」相繼墜下,一個個爛泥般癱倒在地。不管是天棄、天寧,還是修濟、申達,均已耗盡了所有的法力。若非法陣的庇護,只怕四人瞬間便會在禁制的傾軋下粉身碎骨。

    便於此時,有人呵呵冷笑道:「呵呵!諸位長老、大巫,幸會……」

    天棄趴在陰寒徹骨的星石之上,疲憊得只想睡去。忽有笑聲傳來,他頓然心頭冰冷而毛髮乍起。

    天界八層的法陣,足有近千里方圓。落腳之處,乃是陣眼所在,也是法陣之中最為安穩的地方,足有數十里大小,極為平坦而光滑。而適才匆忙之間,竟然不曾留意,便在百丈之外,還躺著一個人影。只是他周身全無半點法力威勢,也難怪會躲過神識而不被察覺。而那修為盡失,並在幸災樂禍的中年男子並非旁人,正是久不見面的凌道。

    天棄將凌道的情形看在眼裡,稍稍鬆了口氣。對方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倒不怕他見機起異。

    片刻之後,再次重逢的幾位魔修高人從地上相繼爬起。

    許是先行歇息的緣故,凌道的精神頭要好上許多。其盤膝坐定,自嘲又道:「如何?是爭個你死,還是鬥個我活……」他微微搖頭,眼光斜睨,嗤笑道:「呵呵!諸位都不是林一的對手,只能被他玩弄戲耍,還是求饒為好,以免自取其辱……」

    天棄哼了聲,反唇相譏道:「你本該獨往九天,留在此處又是為何?」

    凌道手扶青髯,神色遠眺,帶著幾分高傲而又不忿的口吻說道:「林一的修為與我相仿,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穿越天界。倘若彼此境況無二,呵呵……」

    天棄聽到凌道的話語中暗有所指,不由得心頭一動。他轉首看向天寧,師兄也在若有所思……
www5711438 發表於 2015-5-21 16:05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應有變數

    星石之上,五人靜靜坐著。

    曾經的冤家仇敵,爾虞我詐的對手,如今這就麼靜靜的坐在一起。雙方皆耗盡了修為、且疲憊不堪,再也沒了爭長斗短的心思,反倒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轉而又看向來時的方向,彼此之間有著難得的默契。

    凌道在踏入天界之後,一個人跑得很快。他試圖早一步抵達九天,有趁機擺脫束縛的用意。不過,他還有一個最為穩妥的想法:若不能得逞所願,至少要搶佔先機。屆時不管面對後來的天寧、天棄,還是林一,他都可以逸待勞而有勝無敗!

    於是乎,當凌道跑不動的時候,他沒有絕望,而是耐心等待。倘若不出所料,一切應有變數!

    天棄與天寧對於凌道的想法不是不清楚,而是不予點破。只要對方沒有趁機偷襲,他二人與修濟、申達便會繼續裝糊塗。既然等待中藏有轉機,那就拭目以待……

    一個時辰過去,來時的方向不見人影。三個時辰過去,法陣的四周還是霧氣盤旋。

    凌道丟開手中的神石碎屑,接著又拿出兩塊神石抓在掌心。他一邊行功吸納著神石中的法力,一邊帶著陰沉的笑容而幽幽盯著遠方。經過一番接連不斷的吸納調息,早已耗盡的修為終於有了起色。

    天棄、天寧也沒閒著,他二人與修濟、申達皆手握晶石拚命吸納……

    又是兩個時辰過去,凌道揚起雙手並輕輕拍了拍巴掌。四周堆積的晶石碎屑並不落地,而是隨著法力倏然飄向遠方、飛出陣外。他見天棄、天寧帶著戒備與詫異的神情看來,不禁呵呵得意一笑,說道:「諸位姍姍來遲,而凌某卻在此處歇息了整整了兩日。如今總算是恢復了一成的修為,實屬僥倖!」

    他道出了真相,而周身上下依然法力全無,分明還是修為耗盡的模樣,便是晶石碎屑也消失無蹤,整個人看不出有任何的破綻。

    天棄與圍坐一圈的天寧、修濟、申達換了個眼色,將各自身旁漂浮的晶石碎屑清掃一空。而眾人還是戒備心重,一個個默然不語。須知凌道也是有傷在身,卻佔了早到一步的便宜,並在暗中恢復了一成的修為。他此前若有不軌,還真叫人難以應對。

    恰於此時,遠處似有動靜。

    只見來時方向的數百里外,冒出了一團白色的光芒。才將隱隱約約,須臾之後便可看得分明。那白色光芒裹著兩道人影穿過紫色的霧氣,並於途中幾次停頓,像是法力難以為繼的窘迫,卻還是掙紮著緩緩而來。

    直至一炷香的時辰過後,那團光芒終於到了星石法陣的近前。其中白衣女子的情形尚可,而一身灰衣的男子卻顯得極為的疲憊。尤其他身形搖晃,帶動著護體的光芒也跟著閃爍不定,儼如強弩之末,又或是耗盡了修為。

    凌道與天棄、天寧等人端坐不動,卻又一個個神色關注。

    那一男一女看起來如同兄妹,實則一對師徒,林一,與他的弟子仙奴。

    白色的光芒一閃,兩道人影闖入法陣。

    林一終於來了。他帶著仙奴來到了居中的星石之上,在數百丈外落下身形,狠狠喘了幾口粗氣,隨即拋開弟子而逕自往前,點頭招呼道:「諸位的情形倒還不錯,林某卻是累得不輕呀!」

    他輕甩大袖背抄雙手,一步一踱,抬眼四望,很是輕鬆的架勢。而他行走之間氣息不定,修為威勢若有若無,分明要掩飾著窘態,卻又欲蓋彌彰。

    五位魔修高人坐在原地,沒人起身寒暄,也沒有人應聲示意,只管盯著那道搖晃而來的灰衣人影而神色各異。

    轉眼之間,雙方相距百丈。

    林一好像察覺到了異常,從遠處收回眼光,腳下一頓,詫異道:「諸位,這是……」他話音未落,一道黑色的魔槍突如其來,殺機凌厲,快如閃電,瞬息之間便已到了一丈開外。

    與之同時,猶在端坐觀望的修濟與申達突然離地飛起,直奔遠處的那道白衣人影狠狠撲去,顯然是早有預謀而志在必得。兩位老者不過是恢復了半成的修為,卻還是名符其實的洞天高人,如今竟然要聯手對付一個梵天的小輩?

    仙奴白衣如月,人靜如玉。她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無力應對,面對兩位高人的暴起發難,猶自默默佇立,

    林一突遭偷襲,同樣是神色錯愕,即使那來勢瘋狂的魔槍直直扎向胸口,依舊是怔怔然而動也不動。

    如此情景,看來這一對師徒是厄運難逃!

    凌道出手之後,便已起身後退而以防不虞。而修濟與申達的同時發難,以及那師徒倆的毫無防備,使得他不由得鬆了口氣,隨即立在原地而神色期待。

    天棄與天寧也相繼起身,卻沒有動作,而是雙雙神情凝重、蓄勢以待。他二人明白,生死存亡,勝敗榮辱,皆在這關乎命運的最後一搏……

    一切只在閃念之間,「轟」的一聲悶響震魂蕩魄。

    便在這危急關頭,命運逆轉的剎那,林一的周身上下突然有金光閃過,一度消失的修為沛然而出。隨之一聲悶響,三丈多長的魔槍轟然崩潰。與此瞬間,數百丈外又是「砰砰」兩聲悶響傳來。只見修濟、申達應聲倒飛,情形狼狽。而原本柔弱無助的仙奴卻是安然無恙,前後有龍影盤旋……

    一個蓄謀已久的陷阱,毫無破綻的計策,就這麼眼睜睜灰飛煙滅,太過於突然,而又令人難以置信!

    凌道瞠目詫然,天寧、天棄也是目瞪口呆。

    只待林一的到來,便出手偷襲。再趁他不備,擒住仙奴。如此雙管齊下,大事可成矣!誰料想他……

    林一還是背著雙手站在原地,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即便是那神異的龍甲也從他的雙頰慢慢隱去,雄渾莫名的威勢隨之回歸虛無。當修濟與申達「撲通」落地,四週一片靜寂。他這才眉梢聳動,似笑非笑道:「諸位道友,死心了沒有……」

    收拾一個人,就是要對方死心塌地。不管是鬥智還是鬥勇,都叫你全無還手之力!

    凌道還想見機不對轉身就逃,而此時的他卻沒有挪動腳步。在經歷了短暫的驚愕過後,像是才將跳出冰窟一般,他猛然打了個寒戰,隨即頹喪的拱起雙手:「林兄!凌某甘願追隨,再無反悔!」

    林一嘴角一撇,神色如舊。

    天棄與天寧面面相覷,各自暗嘆了一聲。少頃,兩人走向修濟、申達,並將對方從地上扶起,這才一起轉過身來,帶著悲壯決絕的神情拜道:「林兄弟……」其中的天棄話才出口,整個臉已藏進了披頭的亂發之中。

    輸了,徹底輸了!

    五位魔修的高人,用盡了所有的手段,卻一而再而遭致慘敗,並輸個精光。啥也不說了,認命也是一種擔當!

    林一嘴角微翹,淡淡說道:「有云,待之以誠,還之以信!林某固有容人之量,卻見不得出爾反爾之輩。今日事罷,下不為例!」他語氣漸冷,不怒自威的氣勢徐徐散出。不言自喻,跟著林某,就有林某的規矩,再有不軌之舉,他必將施加雷霆之怒!

    百丈外的五人稍稍靜默了片刻,隨後齊聲稱是。

    林一抬手揮動,一道光芒霍然化作門戶懸在不遠處的空地之上。他不容置疑道:「入我結界!」

    此前是相請,眼下是強命。

    在場的五位魔修高人默默打量著那道丈餘高的結界門戶,像是看著一道命運之門。少頃,其中的凌道搖頭苦笑了下,身形一閃便已踏入光芒之中。天寧則是伸手拍了拍天棄的肩頭,四人相繼抬動腳步。當其先後失去身影,那道門戶也隨之消失不見。

    林一長舒了口氣,雙袖舒展盤膝而坐。

    仙奴一直在遠處觀望,見師父大功告成,這才飄然而至,款款坐在一旁,柔聲說道:「師父諳熟人性,明察先機,謀定後動,再恩威並舉,終於降服四方……」

    林一信手解下葫蘆灌了口酒,搖頭笑道:「為師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僅此而已!天寧、天棄以及凌道,均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哪裡又肯輕易拜服。能否為我所用,且觀後效!」

    仙奴衝著師父投去仰慕一瞥,轉而看向自身,好奇道:「師父!您留下的護體法力頗為神異……」她人端坐著,身前身後卻有一道金色龍影在上下盤旋,看似若有若無,卻適時擊退了修濟、申達的攻勢,自有神威莫測之處。

    林一兀自飲酒不停,隨聲答道:「那曾是一道小法門,來自於……正陽金龍手……」其眼光中的神色倏然一遠,接著說道:「被為師以真火祭煉,再有元神加持,歷經千年之久,威力今非昔比,擊敗尋常的洞天高手不在話下,更莫說修濟、申達只有半成的修為……」

    仙奴靜靜聆聽,神色欣然。

    林一卻是轉過身來,放下紫金葫蘆,吩咐道:「奴兒!伸出手……」

    仙奴乖乖挽起長袖,一雙精巧的手腕白淨無暇。

    林一含笑搖頭,不再多說,抬手掐訣,隨即在仙奴的左腕上輕輕一拍。隨之瞬間,那尚在盤旋的龍影倏然消失。而下一刻,仙奴的腕子上卻是多了一道隱隱閃爍的金色龍紋。他轉而端坐如舊,雙目微闔道:「法門留你防身,且自行體悟。為師要歇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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