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朱重八 作者:三十二變(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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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8-10 18:0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6 475765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1
一七零、苗美有危險了

信使送來的情報,嚇得楊鶴等人心驚膽戰,然而這一封還沒完,很快,官道上快馬頻至……不一會兒,緊急軍情竟然是一封接著一封的到來,每一封信都是催促楊鶴盡快發兵進京勤王的。

原來,京城那邊的形勢已經非常吃緊了。

崇禎二年十一月,皇太極親自督軍攻入龍井關,以蒙古喀爾沁台吉布爾噶圖為嚮導,攻克洪山口。別將攻克大安口,會於遵化。初四日,山海關總兵趙率教入援,於遵化戰死,全軍覆沒。巡撫王元雅、保定推官李獻明、永平推官何天球、遵化知*縣徐澤、前任知*縣武起潛等,據城拒守,城破皆死。

崇禎二年十一月,建奴兵將至京城,營於城北土城關之東。初六日都督大同總兵官滿桂入援,以五千兵先至德勝門外。滿桂與敵戰時,城上開砲助之,誤傷滿桂軍隊,滿桂亦負傷。後袁崇煥下獄,政府特設文武兩經略,以尚書梁廷棟及滿桂任之,駐兵於西直、安定兩門。朝廷催促滿桂出兵,滿桂言“眾寡勢殊,未可輕戰”。然而,朝廷多次催促,不得已督軍移營永定門外二里,列柵以待敵軍,建奴兵以精兵四面圍之,滿桂戰死。

崇禎二年十二月,申甫將戰車營於盧溝橋拒敵,建奴兵繞到車後出擊,而御車人惶恐,戰車轉動不靈,大敗,申甫陣亡。

崇禎二年十二月,宣大總督​​及宣府、保定、河南、山東、山西巡撫,聞京城戒嚴,都奏請率師入京勤王。山西巡撫耿如杞與總兵張鴻功也率五千人赴援。這些援兵遠道而來,本來就很累了,卻被上面不停的下命令捉弄,今日下令守通州,明日調到昌平,後日又調到良鄉。駐地累更,數日沒有給發放軍餉,軍隊發生譁變。事發後,耿如杞、張鴻功被捕入獄。其餘入京勤王的軍隊一看,沒軍餉?那還得了,分兵入野,搶劫良民,鬧得京城附近一片糜爛。

江山飄搖!群魔亂舞!

楊鶴簡直是被十二道金牌催著發兵勤王,十萬火急,他看了一眼大校場上站得亂七八糟,層層疊疊的一萬八千官兵,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好不容易安排好了十幾路軍隊剿滅流寇,這已經是把附近的衛所兵全給抽來了……又得入京勤王,我到哪裡找兵去?”

巡撫劉廣生趕緊道:“總督大人,咱們……應以京城為重啊……流寇鬧騰一下不打緊,但京城若是丟了……這……”

“那你的意思是?”

“直接從剿匪大軍裡抽調一萬兵力,讓他們入京勤王,咱們只留下八千人來剿匪。”

“八千?可夠?”楊鶴揚了揚手里長長的流寇名錄:“這麼多流寇……你來數數,這起碼三四十股……八千兵力怎麼個剿法?”

“就算不剿匪了,也不能讓京城出事,不能讓皇上出事啊!”劉廣生道。

“唉……你說的也有道理。”楊鶴苦思良久,只好無奈地揮了揮手道:“諸位將軍……咱們剛才的安排,全部廢除,現在我來重新給大家安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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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三年,正月!

春節剛過完,山寨裡還洋溢著一股子喜氣,許多山洞前貼了新的春聯,山坡上到處都披紅掛彩,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朱元璋帶著秋葉和張櫻仙挨家挨戶地給鄉親們拜年,山寨裡的生活已經比剛來的時候好多了,那時候大家缺衣少食,沒有生活用品,沒有鹽鐵,好不容易才支撐過來,但現在的山寨已經顯得十分富裕,該有的東西都有了,甚至不該有的也有了……比如一輛巨型的神臂弩車,正架在山門之前。

今年的春賦朱八已經提前去收過了,白水的富戶們給得十分痛快,沒有說半句廢話。甚至有人還給朱八大王送來了幾個紅包,算是過年意思意思。山寨甚至派出了一小隊人,常年累月就駐紮在白水,一方面用於與外界聯絡,第二方面還可以順帶打探消息。

當然,這一隊人都是住在許人傑的家裡的,偽裝成了鄉勇。自從有了許人傑入夥,許多事情變得方便了,借助許家米行的勢力,朱元璋對山外的世界不再兩眼一抹黑,遠在西安府的許多事情,也可以透過米行的伙計打聽回來。

例如京城那這發生的事,朱元璋就听說了,不過他並不像別的人那樣大驚小怪,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一次建奴入侵討不了好,最終會被擊退的。要等到崇禎十七年,山海關之戰,建奴才真正打入了中原大地,距離那時,還有整整十四年時間,沒必要慌張。

化名為“大元帥”的許人傑,前些天還帶了六百人去了一趟澄城,仿效朱元璋在白水收稅的方法,把澄城的富戶們也收了一遍。他本以為自己會碰上抵抗,就可以打仗玩了,沒想到澄城的富戶們乖乖地交錢,沒有一絲反抗的心思,原來白水與澄城隔得近,那邊的富戶早就知道白水發生的事了,與其給自己找不痛快,他們還不如乖乖夾起尾巴聽話,這樣就能活得好好的。

沒仗可打,失落無比的許人傑回到山寨就生悶氣,砸壞了兩個瓷瓶,把住在他隔壁山洞的幾戶窮苦人家心疼得滴血……那瓷瓶……您下次要砸的話,還不如送我呢!

朱元璋來給許人傑拜年的時候,就正好看到許人傑悶悶不樂地坐在山洞裡,鼻孔呼呼直喘氣:“該死,澄城的鄉紳們也太沒志氣了,我剛一到他們家外面,還沒說什麼呢,他們怎麼就乖乖開門出來交稅了呢?害我想打仗也沒得打……最近我才學會了新的指揮手段呢……嘖嘖……”

朱元璋聽了忍不住就笑:“許人傑……你在鬧騰什麼呢?”

“喲,朱八哥?怎麼來我這裡了?”許人傑趕緊跳出來迎接。

“這不,給你拜年來了……”朱元璋向跟在後面的兩個女人揮手示意,秋葉和張櫻仙一起叫道:“叔叔新年好”。

“兩位嫂子多禮了!”許人傑趕緊回禮。

兩人又隨口扯了幾句吉祥話兒,朱元璋便告辭,打算又去下一家。

正抬腳要走呢,只見一個許家的家丁,從老遠的地方跑了過來:“老爺,朱八哥……西安府那邊的米行送信過來了,是關於官兵調動的消息。”

“喲?”許人傑一下子來了勁,接過信來,當著朱元璋的面展開,兩人一起湊過腦袋去看。

這一看,兩人一起搖起頭來,信裡講的,正是楊鶴等人在大校場調兵的事情,前些日子集結在西安的一萬八千大軍,已經有一萬人去京城勤王去了,留下的八千人,則分成幾路,剿匪!

由於兵力少了一大半,原定有許多要去剿除的小股流寇,都只好放棄,官兵將打擊的重點,集中在了王嘉胤、點燈子、曹操、王左掛這幾個“巨寇”的身上。緊巴巴的八千人,被分割成了五六隻小部隊,分別去對付這幾個“巨寇”!

“看這裡……”許人傑指著信上的幾行字,笑道:“總兵杜文煥,領一千官兵,前往洛川*縣,目標是流寇王左掛……”

許人傑讀完之後,哈哈大笑起來:“王左掛在白水被朱八哥狠狠揍了一頓,現在居然史上到洛川去了,他真是馬不停蹄啊。”

朱元璋嘆了口氣:“蠢笨的王左掛,實力不濟就不要捲帶這麼多手下嘛,如果他的手下少點,官府這次兵力不夠就放過他了,偏偏他要卷賊八千,被官府視為巨寇追擊,這下他要慘了。”

“官府的膽子也不小呢。”許人傑哼哼道:“一千官兵就敢去追擊王左掛八千人……”

“你見過王左掛的八千人,知道那是什麼貨色。​​”朱元璋搖頭道:“杜文煥是朝廷的正規武將,帶著一千精兵,要打敗王左掛那八千烏合之眾實在是小菜一碟,不會比我打敗王左掛多費多少力氣。”

“那……朱八哥,你一向料事如神,你再來料一料,王左掛這次會被怎樣打敗?官兵會用什麼陣形,什麼策略?”許人傑故意出難題來考他。

“不……這次打不起來了!”朱元璋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是碰到我之前的王左掛,也許會和杜文煥交一交手,打上一仗,然後敗逃入山。但是他和我打過一仗之後,應該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水準,官兵找上門去,他根本不敢打……”

“這傢伙……肯定會在開打之前,就哭著喊著跑到杜文煥那裡去投降,聲明自己要做回良民……”朱元璋說到這裡,臉上的笑意突然一收,沉到了底: “不妙……”

“嗯?怎麼了?什麼事?王左掛投降有什麼不妙的?和咱們沒相干啊!”許人傑奇道。

“我說的不妙,是指的苗美!”朱元璋將臉一轉,急步向山頂走了過去,邊走邊向許人傑解釋道:“王左掛會投降,但苗美一定不會降,他是一條好漢,應該會拒絕跟隨王左掛一起向官兵投降,也就是說……他會帶著一些兄弟離開王左掛的大軍……這樣一來,苗美可就危險了。”

“啊?”許人傑聽得一楞。

“去,叫王二、馬小天過來,整軍,我要去洛川接應苗美!”朱元璋將手一揮:“我說過,他是一個值得講仁義的人,現在是我實現承諾的時候了。”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2
一七一、救援苗美的目的

黃龍山並不是一座單獨的山的名字,而是一片連綿的山脈,佔地極廣,溝壑縱*橫,它南接白水,東南靠著澄城,北邊通向宜川,西邊卻挨著洛川……東邊則是黃河天險,渡過黃河就是山*西省的地界。

王左掛在白水吃了敗仗之後,逃竄去的地方,就是黃龍山西邊的洛川,從朱元璋的山寨出發向西,穿出茫茫的山脈,大約只需要六至七天左右,就可以到達。

對付一千官兵,朱元璋不敢託大,直接點起了最精銳的老一隊到十二隊,整整一千二百人,只留下了拼命三郎帶著新十三隊到新十六隊的區區四百人留守。

拼命三郎有些不解:“朱八哥,苗美雖然是條漢子,但是為了救這麼一個人,拉上一千多兄弟去冒險,好像有點不值當啊。”拼命三郎對官​​兵的畏懼情緒,是朱元璋所有手下中最深的一個,只有他,最深刻地體會到了官兵與流寇在本質上的不同。那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打倒的對手!不到萬不得已,和官兵叫勁是很不值得的。

“沒錯!”朱元璋點了點頭道:“如果只是為了救苗美這麼一個人,我帶著一千多兄弟去,絕對是不值得的。”

他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突然話題一轉道:“你覺得咱們這幾千兄弟,困守在黃龍山的小小山寨中,靠著最近的幾個縣城搶點錢糧回來,就這麼一直耗下去,真的就能成什麼大事嗎?”

“這個……”拼命三郎雖然不聰明,但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回答道:“應該沒啥出息吧,周邊幾個城市願意來投咱們寨子的人,都已經上山來了,在很長時間內,我們不可能再擴充實力。”

“沒錯!”朱元璋認真地道:“去救苗美,並不單純是為了救他一個人……我還要向天下的英雄傳遞一個訊號,這個訊號就是:我朱八的山寨,能容人!”

“呃,不懂!”拼命三郎搖頭。

“雖然這次官兵的主力被抽調進京了,但是從一萬八千大軍的集結可以看出來,官兵已經開始重視流寇了,在不久的將來,官兵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來對付各股流寇和義軍……在這樣的情形下,陝*西的流寇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會被官兵追得狼狽逃竄,無處容身。”

朱元璋沉聲道:“我要用救苗美這個行動,來告訴天下英雄……沒地方可去的時候,可以來我這裡。”

“呃……”拼命三郎似乎終於懂了點什麼:“我懂了,就像《水滸傳》裡的一零八星一樣,那些英雄好漢走投無路時,想到有一座梁山可去,於是就從四面八方來投。”

“是的!”朱元璋無比認真地道:“這樣我們就可以廣納天下英雄,壯大山寨的實力……就可以將自己的力量再次擴大。其實我早就在想著如何擴大山寨的影響力了,這次官兵剿滅王左掛的行動,正好給了我這個機會。”

“我終於懂了!朱八哥,您放心去吧,我會守好寨子。”拼命三郎也認真地道:“為了和更多的英雄好漢聚義一堂!”

“王二、大元帥,你們準備好了嗎?”朱元璋轉身向另一邊的幾個兄弟叫道。

“好咧!糧食、兵器、衣甲全都收拾齊備了,就等您一聲令下……”許人傑大笑:“終於要打仗了,哈哈哈,一展我所長的機會啊……”

崇禎三年,元月中旬,朱元璋帶著一千二百名訓練有素的士兵,離開了山寨,向著西邊的洛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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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東與宜川、黃龍相接,南與宜君、白水相鄰,是連接關中和陝北的重要樞紐。這裡是黃土高原地形裡少有的地形平坦區域,放眼望去,一片平野,農田連綿不斷。在大旱災到來之前,這裡是黃土高原上最重要的農業區,俗稱“延安糧倉”。

大旱災到來之後,洛川也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大片的農田變成了乾裂的泥地,草木皆枯,放眼望去,昔日美麗的平原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土。

在這片廢土中的一個荒村里,王左掛的大軍正在休息。這只烏合之眾凝聚成的大軍,現在已經顯得有點頹勢,長時間的流竄,使得其中大部份的人體力透支,老弱病殘們苦不堪言。就連青壯年,也感覺到身心疲憊。

荒村里沒有水,八千流寇,不,現在已經擴張到九千了,因為他又捲帶了許多洛川的窮人……這九千人正四面散開尋找水源,他們張著乾裂的嘴唇,臉上佈滿了風霜。

苗美扶著王左掛,在一個沒有屋頂的房子裡坐了下來,王左掛的樣子有點狼狽,看起來似乎剛剛經歷了一次狼狽的逃竄。

原來就在不久之前,王左掛離開了流寇的主力大軍,只帶著一隻三百人的小隊出去打糧,結果碰上了一隻人數多達五百的鄉勇隊,這只鄉勇隊由一名叫做李攀龍的秀才率領,居然挺有戰鬥力的,打起仗來有板有眼,很有章法,結果王左掛又敗了一陣,幸虧苗美捨命殿後,他才逃了出來,不然說不定就倒在某個地方了。

“難啊!”王左掛長嘆了一口氣:“造反真難……”

“大哥!”苗美低聲道:“我看,咱們也學朱八吧,找座大山駐紮進去,建個小寨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建寨子?我……我不會啊!”王左掛苦笑了兩聲。

苗美只好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們這隻流寇軍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人才,頭兒是個軟角蝦,幾名手下又全是莽大漢,例如苗美、飛山虎、大紅狼,都是只懂得打架拼命的,做別的事全是兩眼一抹黑。

兩人無語相視了半響,突然有一名流寇跑進了屋來,急吼吼地叫道:“大哥,大事不好了……出去找水的兄弟傳了個話回來,說是在附近逮到兩村民,從村民嘴裡問出了點事。”

“啥事?”

“朝廷派軍隊來追剿咱們來了……是一個叫杜文煥的總兵帶的兵,兵力多達一千人。”

“什麼?”王左掛一聽這話,嚇得差點沒跳起來,腳一抖,就踢倒了旁邊的一張破凳子,驚慌地道:“一千官兵?天啊!好多啊……怎麼辦?怎麼辦?”

換了以前,他並不是很害怕一千官兵,至少不會一聽到就嚇成這樣,但是自從他被朱元璋用幾百人狠狠地教訓了一次之後,他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實力。他手下這八九千流寇,根本就不堪一戰,嚇唬軟角可以,硬掰官兵,那是找死。

“大哥,別慌!”苗美趕緊安慰道:“咱們既然提前得到了官兵要來的消息,那就簡單了,直接撒腿跑路嘛……官兵要沿途搶劫良民,行軍速度很慢,怕他何來。”

“可是,能往哪裡跑啊?”王左掛淚眼汪汪地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看了半天之後才苦澀地道:“天下之大,沒有我容身之所,早知道當初就不造反了……我也不是不造反就活不下去的人家。”

“就是你……是你和飛山虎,大紅狼煽動我造反的!”王左掛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不行,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去投降,我要向官兵投降。”

苗美急了:“大哥,不能降,官兵最喜歡殺降了……您若去降了,十死無生啊。”

“我不管,我非降不可。”王左掛跳了起來:“我才不信官兵要殺降呢,這都是你們編的,你們為了騙我和你們一起造反,不停地拿話騙我……把我騙到瞭如今這副田地,這次我說什麼也不信你了……”

王左掛衝出了破屋,放開聲音對著外面的流寇大軍吼道:“兄弟們……過來聽我說……我們不能再這樣流竄下去了……我們重新做回良民好不好?大夥兒跟我一起去向官兵乞降吧。”

他的吼聲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一圈又一圈地在流寇中間蕩漾了出去……

“乞降?”

“做回良民?”

無數雙失去了神彩的雙眼一起看著他們的首領,許多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造成是真的苦啊,尤其是跟著王左掛這樣的首領……他們早就累了,疲倦了,只是他們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如今首領說要乞降……這難道真的是一條生路嗎?

人群開始小聲地​​議論了起來:“大哥說要降,你覺得呢?”

“我覺得……應該有戲吧……”

“自古以來官府對付大股反賊的態度,都是首惡必辦,從者不究。首惡就是大哥,從者就是我們,就算大哥被官府斬了,我們也會'不究'的……”

“那好啊,咱們去投降吧……”

數千人在心裡打著同樣的小算盤,許多隻手舉了起來,許多個人一起叫道:“好啊,投降……咱們去投降……”

看到有大多數人都支持去投降,王左掛頓時精神一振,為自己的決定得到了擁護而感到高興,他忍不住瘋狂地大笑了起來:“投降……投降……我不做反賊了……我可以做回良民了……哈哈哈哈……”

人群中,苗美緩緩地移動著步伐,向著流寇群的邊緣走去,他知道王左掛是勸不回來了,但他絕不願意去投降,與其去走那條十死無生之路,還不如再去闖一闖。

“別了……大哥!”苗美深深地嘆了口氣:“兄弟在這里和您分道揚鑣了……”

在苗美的身後,有一群人默默地跟了上去,飛山虎、大紅狼就在其中,還有幾百名敢打敢拼的青壯,他們也和苗美一樣,對著王左掛深深一嘆,然後轉身離去……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2
一七二、問路


朱元璋的軍隊從黃龍山的西邊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二月開初。

換了往年,這二月正是春*意初顯之時,大地生機勃勃,一片欣欣向榮,然而洛川卻顯得死氣沉沉,一片荒蕪。

士兵們的表情都有些沉重,馬小天忍不住就嘆道:“這山外的世界……怎麼就這樣呢?我看大夥兒都應該搬進黃龍山才對,好歹山里還有少量的水源。 ”

“不是每個人都像朱八哥那麼有能力,早早就安排好了在山里怎麼過日子。”王二攤手道:“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跑進茫茫的大山里那是自尋死路,還不如在缺水的城市邊晃蕩。”

“嗯!”眾人都點頭。

化名為“大元帥”的許人傑此時已經戴上了蒙面巾,黑色的面巾上挖了兩個洞,露出一對興奮的眼:“朱八哥,咱們現在到哪裡去找王左掛和苗美?”

“找人問!”朱元璋淡淡地道:“八千流寇四處亂竄,要找到他們並不困難,隨便找幾個本地的居民問一問就知道了。”

王二應了一聲,便打算帶一隻小隊出去問路。朱元璋趕緊將他拉住:“別急!”

“嗯?”

“慢著!”朱元璋沉聲道:“咱們來到了洛川,就和在黃龍山或者白水的處境完全不一樣了,都打起精神來,嚴格按照我吩咐的行軍方式來行動。斥候給我先行十里……兩​​翼也展開翼騎,左右兩翼五里之內都給我打探得清清楚楚。”

以前朱元璋的軍隊在黃龍山或者白水行軍,從來沒有如此嚴陣以待過,但這次卻突然作出這樣的要求,王二頓時有點不解:“朱八哥,為啥這次要如此慎重?”

“因為這裡對於絕大多數士兵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所有人對洛川*縣都缺乏基本的了解,說不准走著走著,就鑽進了敵軍的埋伏圈而不自知……”朱元璋很認真地道:“在白水時我們卻不可能這麼輕易被伏,因為我們太熟悉白水了,就算閉著眼睛走也知道敵軍有可能出現在什麼地方。”

“而且我們在白水有很好的群眾基礎,鄉親們見到我們來,要么投靠我們,要么縮進屋裡,對我們不怎麼害怕……但是在這裡,情況就完全不一樣,我們碰上每一個村民、鄉紳,都是我們的敵人……他們不會相信我們是一隻義軍,只會將我們當成強盜和土匪。”

朱元璋這麼一說,王二頓時明白了過來。洛川,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世界,而他們對於洛川的鄉民來說,也是一隻陌生的隊伍,誰也不能輕易地信任誰。

大軍停下來,先放出了斥候。

古往今天,每一隻軍隊都會有斥候,而且都是精選出來的優秀士兵。朱元璋當然不會忘記給自己的軍隊也培養了一批斥候,只是以前他們一直在白水活動,那地方大家熟得不能再熟,真是閉著眼也能走,斥候的用處不大。現在一到了陌生的地方,斥候的作用頓時凸顯了出來。

這批斥候是朱元璋親自挑選的,務求每一個人都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長相平凡,扔進人海裡就找不出來,這樣有助於偵察行動。二是精通戰技,當他們與敵軍斥候發生遭遇戰時,才能占得到便宜。三是懂騎馬……這一條真是難壞了朱元璋,山寨裡雖然有四千人了,但是會騎馬的人卻找不出幾個,只好生拉硬湊,連會騎毛驢的也算上,才湊出來了四十人。

沒辦法,窮人哪有錢買馬?白水沒有草原,也不興養馬賣錢,騎馬這種比較有格調的活動,不屬於白水的窮人。

這四十名斥候被朱元璋狠狠地操練了一年多,進行了各種各樣的訓練,例如射箭、搏鬥、偽裝……可惜限於條件,騎術方面一直沒法得到進展,山寨裡根本沒馬!這敢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四十幾名斥候很快就散放了出去,他們是步行著出去的,所以軍隊在原地停留了很久,直到這些斥候遠行出去好幾里之後,朱元璋才下令軍隊才緩緩起拔,跟隨在後。

許人傑忍不住就噓了一聲:“朱八哥……斥候沒馬,太噁心人,改明兒我給山寨捐幾匹馬吧。”

朱元璋轉過頭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別捐……小心官府順著馬身上的烙印,把你給揪出來,到時候你許家以叛逆之罪滿門抄斬,我可不管你。”

原來這個時代的馬匹,都是烙了印的,尤其是能用來當做戰馬的那種好馬,更是每一匹都有標記,如果許人傑花錢買一批馬來,這馬轉眼就捐到了山寨裡,豈不是考驗朝廷的智商?很顯然,朝廷裡聰明人是要比**多的。

“可是沒馬也太讓人難受了……咱們這是軍隊呢!您和我這種將軍,總得有匹馬才顯威風。”許人傑不滿地道。

朱元璋笑了:“馬這種東西,將來我是肯定要的,但是不能靠你的米行去買,那樣做杯水車薪,毫無意義,反而會給自己帶來一些麻煩,我自有打算,日久即知。”

大軍向前走了沒多久,斥候就傳回了消息,前方有一村莊,他們在村里居然逮到了幾個村民。

這就是斥候小隊行動的好處了,若是大軍直接開過來,村民們遠遠看到大軍來了,早就撒腿跑了,你想逮個來問話?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一定能追上!

但是斥候卻不一樣,他們幾人一組,散得又開,走進村子時,村民們還以為是哪裡的行腳商旅,根本沒想到要逃,於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看著斥候們拎過來幾個村民,許人傑正要兇巴巴地上去問話,朱元璋卻將他一擋,示意老一隊和老二隊中間那些穿鴛鴦戰襖的士兵走了出來,這是上次從楊洪那裡搶來的鴛鴦戰襖,只是染成了紫色,與朝廷的大紅色有些許不同。但是普通百姓大多數不知道朝廷的鴛鴦戰襖只有紅色這一種,沒有紫色。

所以這批人一站出來,那幾個村民就楞了楞,立即把眼前的軍隊當成的官兵。

朱元璋輕咳了一聲,沉聲道:“本官是西安府千戶楊洪,帶兵來此平寇,你們無須害怕,可知道流寇王左掛現在何方?”

他這一問,旁邊的許人傑、馬小天、王二等人都楞了楞,隨即恍然。朱八哥這是化裝成官兵,才方便打聽消息,這洛川的鄉民可不比白水的,他們如果知道面前的軍隊是山賊軍,肯定不會乖乖配合,就算提供情報,也有可能說的是假的。但是偽裝成官兵來問話,那就方便多了,鄉民們就算不喜歡官兵,也不敢故意給官兵說假情報。

那幾個村民聽說面前的是一名千戶大人,頓時肅然起敬,鄉民見識比較少,不知道正規的軍隊是要打旗號的,而且千戶大人身上會披甲,腰間會掛腰牌。這些東西朱八全都沒有,他只有一股正氣,堂堂正正,威風凜凜,理所當然的發問,充滿了十成十的官味兒,使得面前的幾個村民完全沒有絲毫懷疑。

“千戶大人……您來得可巧了,王左掛的流寇大軍昨天才從咱們這裡過去,向西走了……”

“哦?向西嗎?”朱元璋轉頭看了看西邊。

“千戶大人……咱們聽說這次朝廷派來剿匪的將軍名叫杜文煥,是一位總兵官,怎麼您也來了?”有一個多嘴的村民忍不住就問道。

“放肆!朝廷的安排豈會盡數告訴你等。”朱元璋怒哼一聲,嚇得那村民脖子一縮:“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別給我說些不相干的話。”

“遵……遵命……”那村民嚇得不輕。

“我問你,王左掛的大軍現在已有多少人?可有什麼異動?”朱元璋隨口問道。

“人數啊……咱們也不會數,反正漫山遍​​野,起碼十萬!”一個村民隨口胡說著,“十萬”這個數字聽得朱元璋、王二、馬小天、許人傑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那村民接著道:“異動倒是有一點……咱們聽隔壁村的一個賴皮說,他在溝裡聽到幾個逃散的流寇聊天,那些流寇說王左掛打算去向杜總兵乞降……現在王左掛的大軍正在向著杜總兵的軍隊靠過去。”

“嗯?王左掛的手下全都要降?”朱元璋問道。

“不,也有不願意降的。”一個村民嘿嘿笑道:“我知道,其中有一股子人馬不願意投降,他們從流寇大軍里分離了出來,向著東北方向去了……”

“東北?”朱元璋心中了然,這一小股子人馬,肯定就是苗美帶著的少數兄弟了。他要爭取的,也正好是這一批人馬。

“你們答得不錯……”朱元璋對著許人傑使了個眼色,哼哼道:“你給這些村民發點銀子,算是我賞他們的。”

許人傑嘴角一扁:朱八哥不叫王二賞錢,也不叫馬小天賞錢,偏偏就選中了我……這是欺負我家底殷實呢。

他在袖子裡一撈,還真撈出一錠銀子來,約摸有一兩重,隨手就扔給了那幾個村民,嘴裡擺出了米行大老爺的氣勢,哼哼道:“賞給你們的,自己拿回去分。”

“官兵不搶劫,居然還倒發賞銀?”幾個村民被驚呆了,趕緊磕了兩個頭,轉身跑得老遠。有一個村民邊跑邊叫道:“千戶老爺,您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官,我再多給您說個事兒……昨天有一隻鄉勇軍向東北方向追過去了,領頭的是一名秀才,叫做李攀龍,他不敢追擊王左掛的大隊人馬,但是敢追離隊的小股人馬,他說要去把離隊的流寇都剿滅掉……您要是想爭功,可得趕緊了……”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3
一七三、斥候的用處


朱元璋的軍隊開始向著東北方向前進……斥候撒得遠遠的。

洛川這種一馬平川的地形,斥候偵察起來比較容易,放眼一望,就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倒是挺適合這些新手斥候們用來鍛煉,要是一開始就在復雜的山川或者溝壑裡行軍,搞不好會把這些菜鳥斥候給弄暈掉。

他們通過接力的方式,不停地將前方的情況通報回來。

“報告,朱八哥,前方有一個荒村,裡面一個人都沒有……看起來荒廢的時間超過一年……到處都積滿了灰,長滿了蜘蛛網……”

“報告,朱八哥,前方有一條小河,已乾枯,咱們的軍隊可以直接從河床上走過去……”

“報告,朱八哥,前方有一片小樹林……樹木基本都枯死了,看起來鬼氣森森的挺嚇人……咱們進去偵察過了,裡面沒有伏兵,可以直接穿過……”

斥候們每過一兩個時辰,就會有相應的報告傳回來。其實……對於熟悉軍旅的老斥候來說,像這些無痛無癢,並不重要的情報,是不會一一回報的,以免浪費自己的腳力和口水,但是這群斥候是第一次出來行動,他們對這種偵察行動也頗感新鮮,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傳了回來。

許人傑、王二、獅子狗、馬小天等人也感覺到新鮮,自己人還沒到呢,就知道了前面的一切,這種體驗讓他們有一種恍恍惚惚的感覺,彷彿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但是朱元璋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行軍,他並不會有這種什麼都想听的新鮮感,只需要聽對行軍打仗有用處的情報。

他並沒有責怪斥候們事無鉅細的胡亂報告,要知道人的心是肉長的,如果賣力干了活,卻被上詞一頓罵,那這個士兵將來就不會再賣力干活了,他會失去幹勁,變成混日子的庸才,對上司的命令陽奉陰違。但如果上司對他的行動給予鼓勵,他就能將自己的事做得越來越好。

越是新兵蛋子,越是需要得到肯定,所以朱元璋絕不會罵這些報告些雞毛蒜皮小事的斥候,而是用另一種方​​式,溫和地提醒他們哪些是有用的情報,哪些是沒用的。

例如斥候回報前方發現乾枯的河床​​什麼的,他並不會誇獎,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但斥候回報說前方發現村莊,他就會稍稍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鼓勵斥候們說下去。這樣明顯的差別反應,很快就讓斥候們明白了,朱八哥喜歡聽什麼樣的情報,什麼樣的事對於行軍來說是重要的。

兩天之後,斥候們回報的的消息就比較謹慎了,他們開始努力去尋找能讓朱八哥感興趣的情報,以此來獲得朱八哥的誇獎,這次打完仗回到山寨,也能多算些戰功,多分幾件日用品。

“報告,朱八哥,前方的荒村外倒斃著幾十個人,有些穿著破布衣,看起來像是流寇。有些穿得比較整潔,有些像是鄉勇軍……可能李攀龍的鄉勇軍與苗美在前面打過一場……雙方都死了些人,但是流寇死得多些……”

“什麼?”聽到這個情報,朱元璋精神頓時大振,對著那個斥候笑道:“好樣的!你立大功了,再說詳細點,前面究竟是什麼情況?”

斥候見到朱八哥的表情明顯與前幾天不同,顯得十分感興趣,而且還誇獎了他,這名斥候頓時就感覺到全身有勁,興奮地報告道:“就在前方五里開外,有一個荒廢的小村落,咱們在村子裡發現了有三四百人休息逗留的痕跡……”

“嗯,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對方有三四百人?”朱元璋突然提問道。

那斥候精神一振,他知道朱八哥是在考校他的斥候技術了,趕緊答道:“是您教過我的,通過地上的污物來判斷。”

在後世,想判斷一個地方逗留過多少人,其實是挺困難的,但在這個時代,卻很容易!因為這年頭的人都愛隨地大小便,行軍時為了不掉隊,大家都拼命忍著,但一到了休息地點,就會跑到路邊隨便解決一下,沒有什麼公共廁所一類的概念。

斥候們跟著朱元璋學習過,只要看一個地方的隨地大小便情況,就能大致估算出來有多少人逗留。雖然這種估算也不完全準確,但算出大約有幾百人是不難的。

另外,判斷一隻軍隊有多少人,還可以通過臨時堆起的灶台,或者火堆等物,那又是另一種判斷方式。因為朱元璋追踪的是一隻流寇軍,用灶台和火堆來算計人數容易出錯,所以這名斥候就用隨地大小便的情形來判斷敵軍人數,算是非常聰明了。

“很好!沒有白跟著我學。”朱元璋誇了一句,那斥候得了頭兒的誇獎,頓時精神煥發,滿面紅光,繼續報導:“咱們追著這些人的痕跡又向前走了一段兒,到了村外,就發現了一個戰場,地上倒閉著幾十個人……看來是發生了遭遇戰,流寇和鄉勇軍都有損失,流寇的損失比較大,他們應該是輸了,向著東北方向繼續逃竄了出去。鄉勇軍也隨後追了下去……”

“慢著……你又是怎麼判斷出流寇敗逃了呢?”這一下旁邊的許人傑也感興趣了起來,他跟著朱元璋學的都是指揮學,這偵察的技術,還真的挺抓瞎的。

斥候聽到許人傑問話,臉上頓時帶上了得意的神色:“也是朱八哥教我的判斷方法……只要看地上的屍體就明白了……”

“嗯?怎麼看法?”許人傑奇道:“看哪邊死的人多嗎?這可不一定,有時候死人多的一面反而是勝利者。”

“不是看死人多……”斥候認真地道:“朱八哥教過我們,如果兩軍發生了戰鬥,敗逃的一方,沒有時間收拾同伴的屍體,他們會把屍體扔下逃命。而勝利的一方則不同,他們應該會簡單地打掃一下戰場,如果有充足的時間,會掩埋同伴的屍體,如果時間不夠,也會在休息的時候先把同伴的屍體搬到一邊先放著,等追擊完了敵軍之後,返回來收拾。”

斥候得意地道:“咱們發現,鄉勇軍的的屍體被公公整整地並排放在一邊,而流寇的屍體則亂七八糟地倒著,從這一點來看,是鄉勇軍贏了,他們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戰場,恢復了一下體力,但是沒有足夠的時間挖坑埋葬同伴,就追著流寇去了……從這一點來判斷,鄉勇軍對這股流寇是志在必得。”

“厲害!”許人傑伸出​​大拇指,對著斥候比劃了一下:“你這斥候真是不錯。”

斥候臉紅了紅:“都是朱八哥教的……”

許人傑對著朱元璋攤了攤手道:“朱八哥,您以前究竟是乾嘛的?我怎麼感覺天下沒有你不會的事!”

朱元璋笑著搖了搖頭,不作解釋。這些軍旅知識,是他上輩子戎馬生涯慢慢練就的,這事情解釋不清,他向著東北揮了揮手道:“咱們加緊行軍,看來情況非常嚴峻了,鄉勇軍已經咬住了苗美的尾巴……照這樣下去,士氣比較高,補給也充足的鄉勇軍,是肯定可以把苗美一夥人全部吃掉的。”

許人傑扁了扁嘴:“朱八哥,鄉勇軍的士氣比較高我是可以猜到的,但是您怎麼知道鄉勇軍的補給比苗美一夥人好?您真長了千里眼不成?”

“不……我不用看就知道。”朱元璋認真地道:“這是從人心的角度來分析的……你仔細想想,如果你是苗美,我是王左掛……你從我的軍隊里分離出去,帶走幾百人也就罷了,如果還要帶走大量的糧食,我能答應嗎?”

“這個……”許人傑楞了楞:“對啊,苗美從王左掛的軍隊里分離出來,應該只能帶走一些不願意投降的人,或許他們有些隨身兵器,但絕對帶不走糧食。”

“沒錯!”朱元璋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沒有補給的軍隊,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停地喪失戰鬥力,最終被後面的追兵給吞食掉,如果咱們不能趕​​緊追上苗美,他難逃一死。”

朱元璋估計算得一點都沒錯,在真實的歷史中,苗美帶著幾百不願意向朝廷投降的流寇,離開王左掛的大軍之後輾轉逃亡,然而卻糟到清澗秀才李攀龍率領的鄉勇軍追擊,最終力盡戰死,為明末農民戰爭史寫下了染血的一頁。

只不過這件事太小,苗美這個人物也太微不足道,朱元璋上一世在天空中游魂觀察時根本沒有註意到這麼一個小人物。他能猜到苗美的下場,完全是靠著自己的經驗與判斷。

隊伍開始加速,小跑著向東北方向前進,果然,跑了五里之後,一個染血的荒村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村外的平原上,亂七八糟地躺著幾十具流寇的屍體,旁邊還並排擺放著幾具鄉勇的屍體。

如果沒有斥候先介紹一通,許人傑是看不懂這個場面代表什麼的,但經過那名斥候的解釋,他只看了一眼面前的情況,就將所有情報一絲一環地聯合了起來,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是活的,能夠告訴他很多發生過的事情。

“有這樣的斥候,真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許人傑忍不住嘆了一聲。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4
一七四、我來教你個乖


苗美的情況確實不太好,這位曾經與王二相鬥,只落了一點下風的好漢,此時滿臉都是泥塵,還混合著一些血污,他的背上被打了一棍,震傷了內腑,所以走起路來也有點歪歪斜斜的,飛山虎和大紅狼一左一右攙扶著他,在他們三人的身後,還有兩百多名弟兄,大多數人身上都帶著傷。

其實他帶著這兩百多名兄弟,全部都是彪悍的好漢!不彪悍的,或者膽子,沒衝勁的人,都已經跟著王左掛乞降去了,肯跟著他離隊出來繼續做流寇的,無一不是百里挑的亡命之徒。但是這批亡命之徒勇則勇也,卻沒有智謀,在秀才李攀龍率領的鄉勇軍面前,完全不堪一擊。

就在三天前,他們在荒村里休息,李攀龍率領的鄉勇軍就遠遠地發現了他們。隨後李攀龍就在荒村的東北不遠處,布了一個伏。

話說平原上怎麼布伏?不是遠遠就要被看到嗎?

這簡單!李攀龍讓他的鄉勇軍全部躺在地上​​裝死人,四百個死人睡了一地,何其壯觀,這樣的裝死人埋伏方式,換了任何一隻稍稍有點常識的軍隊,也不可能中伏,派幾個斥候一偵察就會露陷。

但是苗美這隊人卻缺心眼兒,幾百條漢子遠遠看到一堆屍體,居然沒有人起疑心,反而個個都很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結果兩百人傻乎乎地跑到“屍體”堆中去看熱鬧,“屍體”齊刷刷地跳起來,瞬間就完成了包圍!

苗美大敗,損失了好幾十名弟兄,靠著他和飛山虎,大紅狼三人的悍勇,強行殺出了重圍,這才沒有全軍覆沒,但是大部人身上都帶了傷。

身上帶傷、缺醫、少藥、沒有足夠的糧食、​​後有追兵沒法停下來休息……苗美這只隊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這時苗美等人走到了一個頗有點古怪的地方,說它古怪,其實也未必見得,不過就是一個寬闊的河灣罷了,但是在洛川這種大平原的地形上,偶爾有點地形變化,就會讓人眼前一亮。

河灣很寬,因為這裡曾經有一條很寬闊的大河,河水在這裡拐了一個彎兒,形成一個拐字形的河道。但是此時河水已經乾涸了,只在河床中間看得到一條小溪在流淌。

在這條乾涸的河道旁邊,還有兩片已經乾枯敗落了的樹林,這原本應該是兩片很茂密的樹林,每顆樹之間的間隔都很小,所以樹幹密密麻麻的,站在林外,根本就不看透裡面有什麼……苗美可以想到,如果這些樹林沒有枯死,那眼前該是多麼漂亮的兩片綠林!

“唉!”苗美對著樹林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對身後的兄弟們叫道:“兄弟們,前面有條河灣,雖然河道已經乾涸了,但是還有一條小溪呢,咱們有水喝了。”

流寇們精神一振,臉上帶起了一絲喜氣,亂哄哄地就向著河床跑了下去。河床比地平面低了很大一截,是下陷的,如果士兵要下河床去喝水,按道理來說,必須在河床外安排哨兵,但是苗美不懂這個,流寇中也沒有人懂這個……所有的流寇,連同苗美、飛山虎、大紅狼三人,都一起下到了河床底下,去小溪邊取水喝。

他們剛剛一下去,在西南後方的地平線上,就鑽出了一隻鄉勇軍。這只鄉勇軍有四百人,全都穿著整潔的藍色麻布衣,手上提著粗製的長矛,其實中還有大約一百五十名鄉勇的背上背著獵弓,腰間掛著箭囊,雖然這身裝備不怎麼好,但是比起流寇來說,已經是天上和地下的分別。

鄉勇軍的領隊是一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留著兩片小鬍子,正是秀才李攀龍。

李攀龍生於清澗,自幼就對自己這個名字感覺到很滿意,因為他和幾十年前嘉靖朝的一位“宗工巨匠”同名,那位巨匠的名字也叫李攀龍,號滄溟先生,乃是著名的文學家。

李攀龍自幼就以滄溟先生為自己的榜樣,也想做一個文壇巨匠,可惜……此人才力有限,幾十年苦讀下來,僅僅考取了一個秀才的功名,就再已難取得更好的成績了。此人倒也有自知之明,既然考試做官無望,那就用別的方法登上仕途也可。

正值陝*西群寇亂舞,李攀龍心裡的小算盤一打,如果我能剿滅幾股流寇,說不定也能積功混個小官來噹噹。於是他大破家財,組織了這只鄉勇軍,人不多,四百,但是花了他許多心思訓練,倒也有板有眼。

最重要的是,李攀龍認為自己的智謀很厲害,打仗嘛,不外乎就是用計克敵,在他李大秀才的指揮下,以少克多不是問題。

這人還真有點小聰明,荒村外的平原上,他用裝屍體的方式伏擊了苗美一場,打得苗美身受重傷。

再一次追上苗美之後,他還不急著動手,而是一直尾隨在苗美的後面,尋找一個新地理想的進攻地點,因為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輸的一方撒腿一跑,贏的一方就很難追上,大家都是兩條腿的,追兵不見得就比逃兵跑得快。

要想將敵人一網打盡,活捉賊首,往往需要一些特定的環境,例如諸葛亮火燒葫蘆谷什麼的,想把敵軍一網打盡,非得有特定的地形。

李攀龍在後面尾隨了好幾天,你別說,還真給他找到了好地方!

這地方名叫賀家灣,灣里的水雖然乾了,但還有一條小溪在流,流寇到此,肯定要下河取水,而且流寇腦子不夠用,取水時肯定不會安排哨兵放哨。李攀龍就選擇了這個地方,勢要將苗美一夥人全部幹​​掉。

他在遠處看到苗美的軍隊下了河床,外面果然沒有留下哨兵,心裡就忍不住大喜過望,趕緊揮了揮手,讓他的鄉勇軍無聲無息地從後面趕了上來,一半人佔住一邊河岸……將河道中間取水的流寇包圍在了裡面。

這次的包圍,絕對是致命的,因為河床凹下,鄉勇軍現在佔據了河岸,就相當於居高臨下,將苗美等人困在了一個死胡同里,苗美他們想從河床底下殺上來逃生,難度不嚴於攻一個小山頭。

李攀龍無聲無息地完成了包圍之後,心裡的喜悅,實在是難以言明,他估摸著苗美等人已經插翅難飛,於是終於亮出了自己的身形,陡然出現在了河床邊上,對著河床下面的苗美大叫道:“清澗李攀龍在此,賊寇苗美、飛山虎、大紅狼,今日已是你們的死期。”

這人雖然是個秀才,中氣倒也足,聲音挺響亮,這一聲吼,嚇得河床上的流寇們齊齊抬頭,一看河岸兩邊,已經佈滿了鄉勇,苗美心裡咯噔就是一聲響:慘了,又中伏……這次……真是插翅難飛了麼?

苗美的手下們也一陣混亂,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絕望的神色,就算他們一點都沒有行軍打仗的常識,但看到敵人居高臨下把已方圍在河床上,也知道這次兇多吉少了。

李攀龍滿臉都是得色,大笑道:“苗美,本秀才教你一個乖,軍隊要進入這種奇特的地形時,要么只分兵一半進入,要么就必須安排哨兵放哨,一旦有敵踪,就要立即報警,讓軍隊趕緊從這怪地方出來!像你這種帶著所有人跑到河床下面取水的行徑,還有資格出來當流寇?哈哈哈!早點投胎重做一次人吧。”

苗美苦笑了一聲,心裡真是懊惱無比。

李攀龍舉起了手,大笑道:“弓箭手準備……把這些流寇全都給我射殺在河床上……”

他的話音剛起,尾音還沒落,突然就听到不遠處的樹林裡響起了一個得意的笑聲:“李攀龍,你居然有膽子教別人打仗?爺爺我也來教你個乖,行軍一定要派出斥候……特別是樹林這種地方,必須探清楚。”

“什麼?”李攀龍聽到這話,大驚回頭。

只見賀家灣旁邊的那兩片密林裡,刷刷刷地向外冒出一隻軍隊來,這只軍隊的士兵全都手提長矛,部份人的背上也掛著獵弓,有少數還穿著鴛鴦戰襖,只不過他們的鴛鴦戰襖是紫色的,而不是紅色的。李攀龍知道朝廷沒有這種戰襖,這些人絕非官兵。

不是官兵,對自己又是這種說話的語氣,那就是賊兵了?

李攀龍心中叫苦:不好,賊兵居然在樹林裡伏擊我?這……這是怎麼回事?賊兵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聰明了?

很快他就發現,這只賊兵部隊不但懂得埋伏,還懂得布陣,他們很快就站成了一個半月形的軍陣,將李攀龍軍的背後給擋住了,這個陣形李攀龍在兵書上學習過,叫做“雁行之陣”,兩翼展開,很像一隻大雁的翅膀,這張開的雙翼,明顯是為了用來包圍他的鄉勇軍。

“來……來者何人?”李攀龍心裡發顫。

“白水大元帥!”許人傑得意洋洋地從樹林裡穿了出來,剛才那段什麼教你個乖,就是他發的言。

“白水王二!”王二也走了出來。

“白水馬小天!”馬小天這貨現在也學會這樣報名頭了。

只有朱元璋,什麼也沒說,靜靜地走了出來,站在了許人傑、王二、馬小天等人的前面,他雖然不發一言,但是就這麼一站,雲停嶽峙,氣勢不凡,李攀龍微微一楞,立即就明白這個人才是真正的首領。

“慘了,這絕非普通流寇!”李攀龍心中大驚:“我這是……撞上硬樁子了。”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4
一七五、且聽我一一道來

俗話說得好,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李攀龍組織鄉勇軍出來剿匪,就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一番風順,碰上硬樁子嘛,是早晚的事,撒腿跑掉就行了。

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這次碰上的硬樁子會硬到這個地步!敵人上千人的流寇部隊,埋伏在兩片乾枯的樹林裡,居然一點聲音也沒有,一點痕跡都看不到。這種訓練程度,別說一向都亂七八糟的流寇了,就算是普通的官兵也做不到,那得非常有章法的武將才帶得出來這樣的精兵。

更好玩的是,流寇居然知道在這兩片樹林裡埋伏,也就是說,李攀龍打算在這裡將苗美一網打盡的想法,早就落在了對方的算計之中,人家是張開了口袋,拿苗美當誘餌,硬生生地把他吸引到了這個埋伏圈裡,這種埋伏的藝術,比起他叫四百鄉勇趴在地上裝死要高明得多了。

李攀龍的心底有點發冷!

他的猜測沒有錯,早在兩天之前,朱元璋的斥候,就發現了一追一逃的苗美軍和李攀龍軍,其實以朱元璋的實力,早在兩天前就可以露面了,直接從後面追上來,把李攀龍擊潰就是。但是朱元璋沒有這樣做,因為他擔心一件事,那就是苗美有可能不願意加入他的山寨,做他的手下。

畢竟兩人之間曾經打過一場,有些不太好的交情。

要想讓苗美這樣的漢子屈服,那就得有一個環境,​​這個環境需要符合一個特徵:苗美和他的手下都已經走投無路。

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出手相救,才方便將他納為已用。

沒有人比朱元璋更懂得人心的缺點了,只有雪中送炭才能讓人感覺溫暖。大太陽天你送塊炭去,人家呸一聲就給走掉了。或者不是大太陽天吧,有點小冷的天,人家只要還捱得住,也未必會接受你的施捨。

所以他讓斥候保持著對苗美和李攀龍軍隊的監視,自己則帶著部隊來了一輪疾行,繞過了兩軍,搶到了前面。他比苗美和李攀龍提前了大半天來到賀家灣,只看了一眼這裡的地形,他就明白了,這裡會是一個決定性的地方,苗美必定在這裡被圍,而旁邊的樹林,也很適合他打李攀龍一個伏擊。

於是前面那一幕就這麼發生了!

現在三隻軍隊呈現出了一個很奇特的站位,苗美和兩百多名走投無路的流寇,被圍在最中心的河床下面,兩邊的河岸上布開了四百名鄉勇,再外面則是朱元璋的軍隊一千兩百人,以雁行之陣將李攀龍圍了起來。

苗美等人身在凹陷下去的河床裡,看不到外面來了援軍,但是他們能感覺得到,因為河岸上面的鄉勇兵原本是對著他們的,現在只有一小部份還對著他們,大部份的鄉勇軍轉了個身,用屁股對著了他們,顯然,在外面來了更強大的敵人,使得鄉勇軍不敢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對著他們,而是分出了絕大多數的兵力對外。

“外面來了援軍?”飛山虎大喜:“不知道是哪路英雄?難道是王左掛大哥帶隊來救我們了?”

“不,不可能是王左掛大哥,他已經崩潰了,現在應該正在東進乞降,他不可能來救我們。”大紅狼認真地道:“應該是別的義軍來幫咱們了。”

“難道是府谷的王嘉胤大哥?”

“有可能!”

“還有點燈子大哥也有可能,他活動的地方也距離咱們這裡不遠。”

“紫金梁大哥呢?說不定是他!”

“曹操大哥的軍隊也離這裡不遠,很有可能是曹操!”

“太好了,咱們不用死在這地方了!”

“感謝老天爺!”

“外面的不知道是哪路兄弟,等俺出去了,一定要好好地拜謝一番……”

流寇們頓時議論紛紛,嚷嚷聲響成一片,但是他們不敢爬到河岸上來看,所以只能這樣憑空猜測。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嘈雜嚷嚷聲,掩蓋了外面李攀龍和許人傑等人的對話聲,如果他們不吵不鬧,側耳細聽,應該能聽到許人傑、王二、馬小天輪流報名的。

所以說,訓練有素的軍隊,都是不會亂嚷嚷的,這樣的嚷嚷除了影響自己的情報獲取能力,沒有任何的益處可言。

苗美艱難地站了起來,身上的重傷使得他還不能靈活地行動,他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對旁邊的飛山虎和大紅狼道:“給兄弟們說一聲,咱們也準備戰鬥,如果外面的援軍和李攀龍打起來了,咱們就拼了命向外攻,這樣也能給外面的友軍一些援助。”

“是!”

“兄弟們,抄刀子了……”

河床下面的兩百多名流寇都握緊了武器,擺出了一幅隨時準備向上沖的姿勢,但是他們等了半天,硬是沒等到上面的人打起來,場面似乎凝固著了。

原來,外面的朱元璋並不打算打一些無謂的仗!他此行的目的是救援苗美,而不是拿回幾百顆人頭,李攀龍這隻小小的鄉勇軍,在他看來打也可,不打也可。

打的話,雖然可以將敵人全殺光,但那樣做不會有額外的好處,最終的結果仍然只是救出苗美,又不可能多得一座城池。徒然讓士兵們染上一身鮮血罷了,還會給自己的軍隊帶來了一些損傷,如果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那樣才是上策。

“李攀龍!你自己退走吧,我沒興趣殺你。”朱元璋冷冷地道。

這句話出來,李攀龍有點意動,他確實有點想退走了,但是……文人這東西有個壞習慣,那就是天真!或者說死犟!李攀龍雖然知道自己完全地處在下風,但是他心裡還有點僥倖的心理,萬一這只新來的流寇軍也是虛張聲勢呢?實際上對方有可能和苗美一樣,完全不通兵事,我方人數雖少,只有區區四百人,但我李攀龍妙計疊出,還是可以打對方個落花流水。

李攀龍吞了一口口水,然後艱難地道:“爾等流寇,休得猖狂……我李攀龍三歲進學……何懼之有。”後面是一些吹噓自己的話語,本來應該說得擲地有聲的,可惜他膽氣受挫,後面就不敢吹得太兇,這幾句話的聲音越說越小,周圍的人都沒聽得清。

他說話的聲音越說越小,對面的朱元璋說話聲音卻一直平穩低沉,顯出一種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氣勢,朱元璋伸手一指李攀龍的鄉勇軍,笑道:“大元帥,如果我命令你擊潰這只鄉勇軍,你會從何處下手?”

許人傑精神一振,大笑道:“我會加強我軍左側的兵力,防止敵軍右翼突擊。然後我會選擇攻打敵軍左側,左起數第八個人那裡……我會派一隻精銳的小隊,猛突這裡,只需數息時間,即可將敵陣攪亂。”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對面的李攀龍就倒抽了一口涼氣,他自己非常清楚,左側是他軍陣的缺陷之所在,為啥呢?因為他在布陣的時候,將自己手下最能打的幾十條漢子都安排在右側了,其實不能算是他安排,因為鄉勇軍這種東西,與正規軍隊還是不同的。正規的軍隊每一個士兵的站位,都是由長官安排,士兵必須服從,但是鄉勇軍這東西,是要按士兵們出身的村莊、或者親族關係來站位的。

也就是說,同一個村莊出來的鄉勇,要站在一起,同一個家族派出來的鄉勇,也要站在一起,你這當頭兒的不能去拆分,你若硬要拆分,人家就不干了!這個很容易理解,我東村的人憑什麼要和西村的人站成一堆?我身邊站個不認識的人,心裡不塌實啊!

李攀龍也無奈,他不是軍官,不能下死命令,在這些細節問題上,必須向自己的士兵屈服,所以他的軍隊就按村莊和親族關係排了陣列。

偏巧的是……最強的幾十條漢子,都來自同一個村莊,那村最窮嘛,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那個村出來的漢子都是不要命的,這幾十條漢子站在一起,李攀龍將他們安排在右側,結果就使得他的軍隊右側戰鬥力比較強,左側戰鬥力相對來說就弱很多。

上一次他和苗美作戰,使用的主要攻擊手段就是左側謹慎作戰,右側單翼突出,像一記揮出的右勾拳,從右向左橫卷,打苗美打得潰敗而逃。

但是這次還沒開戰呢,對方一口就叫破了他的優缺點,還點明了會注重防禦他的右勾拳,從左側將他擊潰!

李攀龍只感覺到嘴裡有點苦澀的味道:這是怎麼回事?為啥還沒打,對方就看破了我軍的底細?他真想問問許人傑:“你為啥知道?”但是他不敢問,也不好意思問,這一問,豈不是全露底了?

他不問,許人傑偏偏就要說,因為他是個比較騷包的個性,一看到李攀龍的表情,他就想表現一下自己的睿智,於是滿臉得意洋洋地大笑道:“想知道為什麼我能看出來嗎?哈哈哈!是從你站的位置來判斷的!”

“我站的位置?”李攀龍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站的位置,黃土地一塊,地面上沒有雜草,乾巴巴的,與旁邊的土地沒有什麼不同啊,他忍不住就茫然地看著許人傑。

“不懂是吧?且聽我一一道來!”許人傑拿了個說書先生的腔調,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5
一七六、跟哥走吧


“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的軍隊左側弱,右側強嗎?”許人傑得意地笑道:“因為你站的位置。”

“我站的位置有何不妥?”李攀龍實在有點不明白。

許人傑哼哼了一聲,得意地道:“最了解一隻軍隊究竟有多少戰力,強在哪裡,弱在哪裡的人,就是帶領這只軍隊的將領……”

他搖頭晃腦,就像說書一樣:“所以說,李攀龍!沒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自己的軍隊優缺點在何處,我們只需要觀看你所站的位置,就知道你的軍隊問題在哪裡。”

他伸手指著李攀龍站的位置,認真地道:“你自己也可以看看,你這個當將領的人,並不是站在軍隊的正中間的,而是站在軍陣中間偏向右側的位置,這樣的站位,說明你更信任右側的手下,不信任左側的手下,如果打起仗來,你擔心左側的手下不能保護你,所以你自己不自覺地就站得靠右了。”

“嚇?”李攀龍全身一顫,趕緊左右張望,你別說,他這一望,還真發現了,自己站的位置,並不是在軍陣的正​​中間,而是中間偏右。很明顯,這是他在布陣的時候,無意識地自己就向右側移動了許多,誠如許人傑所說,他覺得站在右側比較安心。

李攀龍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站立的位置偏移了這麼一點點,居然就會被敵人利用來發現自己的軍隊的弱點,這是何其銳利的眼睛?

李攀龍吞了一口唾沫,他將腦袋一搖,抬頭道:“沒這回事,我才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想,我的鄉勇軍左側右側,都一樣強,別以為你們人多就了不起,擊敗像你這樣的流寇,不費吹灰之力。你說這個觀看敵軍將領來判斷敵軍強弱的方法,根本是無稽之談,沒有哪本兵書有這樣的記載。”

“切!”許人傑忍不住笑了:“爺爺我以前也迷信兵書,但是自從碰上我大哥,嘿嘿,我就懂了,那些兵書全他媽的瞎扯蛋。我教你個乖的,要打敗一個敵人,最簡單的辦法不是力氣比敵人大,計謀有多了不起,而是識破敵人的內心……只要能洞悉一切,就能做到戰無不勝。”

他說完,似乎有點不確定,低下頭來對著身邊的朱元璋小聲道:“朱八哥,剛才那段兒,我沒說錯吧?”

“嗯,你說得很好!這些日子沒有白跟著我學。”朱元璋微笑道:“李攀龍已經是在強撐了,他的軍隊左側問題很大,你沒有看錯,再嚇他幾句,他保准跑得飛快。”

“哇?我沒看錯啊?敵人的軍陣左側真有問題?哈哈哈!”許人傑大喜,得到朱八哥的肯定,使他全身都有了勁兒,但他有點擔心朱八哥只是在安慰他,因為他和朱八哥相處久了之後也發現了一個小細節,那就是朱八哥幾乎從來不罵手下們,而是不停地鼓勵他們,所以有的時候,他的誇獎也未必是真的。

許人傑偏頭一看,突然發現,王二的站位,是靠本隊的右翼的,換句話說,如果王二率軍突擊,首先攻的就是敵人左側。

作為山寨的頭號猛將,王二站立的位置,往往代表朱八哥想要進攻的位置。每次在行軍布陣的時候,朱八哥都會把王二安排在正對敵軍的弱點的地方。

許人傑一看到王二對著敵軍左側,就明白了,朱八哥剛才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和他的看法一致,他早在許人傑說那堆牛逼轟轟的話之前,已經布下了猛攻敵軍左側的陣形,只要一聲令下,王二就會直接率軍衝突過去,將敵軍陣形攪亂。

許人傑一方面開始高興,自己能和朱八哥看到同樣的問題,布下同樣的策略,同時也開始懊惱,人家朱八哥早就看到敵軍的弱點,卻並沒有牛逼烘烘的亂發言,而是不動聲色地把王二調派到了戰鬥位置,而自己卻只顧著打嘴皮子架去了,實質上的工作一點兒也沒做,這樣下去,怎麼當得了真正的大元帥?

許人傑決定亡羊補牢,他將手裡的令旗一揮,由他直率的兩百名士兵,就跑到了王二的隊伍旁邊,和王二一起擺成了一個鋒矢陣。所謂鋒矢陣,就是將主要兵力集結在軍陣的前方,前鋒張開呈箭頭形狀,這種陣形主要用於“突破敵陣”,是一種非常犀利的強攻陣形。

這個鋒矢陣就正對著李攀軍的左側!

許人傑大聲道:“李攀龍,你要不要試試,看我的箭頭能不能扎穿你的左翼。”

“別忘了敵軍的右翼……”朱元璋笑了起來:“獅子狗,你們率九隊、十隊,在我軍左翼布下'方圓之陣',防禦敵軍右翼突出。”

所謂“方圓之陣”,也就是將大將置於陣形中央,外圍兵力層層布防,長矛在外,組成環形防禦的圈子。這種陣形的機動力非常差,但是隊形密集,防禦力強,主要用於自保。

獅子狗應了一聲,帶著九隊、十隊、刷地就布下了一個方圓之陣,隱隱應對著李攀龍的右翼。

這樣的變陣,擺明了一個姿態:我左翼守,右翼攻,打你一個右勾拳。

我的戰術就是右勾拳,怎麼對方也擺右勾拳出來?這是擺明了要羞辱我了?李攀龍現在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心裡暗暗罵娘:這……這他娘的也是流寇?這方圓陣、鋒矢陣變得溜溜的轉,正規的官兵也不見得能把陣形變得如此靈活,而且對方的將領思維細密,眼神銳利,流寇裡怎麼也出了這種人物?要是對方的腦子和苗美一樣長滿肌肉,別說一千人,就算兩千人我也未必就怕了。

就在這時,朱元璋的軍陣裡突然有鼓聲響起,“咚”地一聲!隨後他的軍陣突然向前邁了一步。

“擊鼓進軍?對方還有軍樂隊?”李攀龍嚇得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大叫一聲:“別擊鼓……我走……我走還不行麼?”

“早走不就沒事了,浪費爺爺許多口水。”許人傑得意洋洋地道。

後面的朱元璋拿許人傑這種騷包的個性真是無可奈何,不過這樣也好,朱元璋並不是一個喜歡對敵人說很多廢話的人,今後和敵人打交道的事,可以交給這個喜歡出風頭的傢伙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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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河床下面的苗美等人,還在緊張地準備著戰鬥呢,流寇們仍然在鬧哄哄的,對於河床上面的對話完全沒有聽到半個字,直到一聲鼓響,下面的流寇才齊齊住了嘴。因為聽到鼓響,就算以他們的智商,也知道是打仗的前奏了。

流寇們握緊了武器,雙腿也崩緊了力,準備向河岸上沖了……

結果……

他們突然聽到河岸邊“嘩”地一聲吼,李攀龍的鄉勇軍突然向兩邊溢開,散了開去。沒過一柱香的時間,就跑得無影無踪了。

“咦?怎麼了?”

“李攀龍的軍隊怎麼散了?”

“不打了嗎?”

“是援軍把李攀龍給嚇跑了!”

“來的是哪路英雄,居然把李攀龍這麼難纏的傢伙也嚇跑了,真厲害。”

流寇們議論紛紛,同時也大喜過望,其實他們的體力和精神,都已經透支得很厲害了,如果河岸上面真的打起來,他們就算從河床下面衝上去幫忙,也未必幫得上,只能徒然看到援軍為了自己拋頭顱,灑熱血。現在援軍把敵人嚇跑,並沒有損失一兵一卒,這在他們這些被救的人來說,也感覺心裡好受了些。

“飛山虎、大紅狼,麻煩你們把我扶上去,我要親自去謝謝來救援我們的友軍。”

“苗美哥,您撐著點……”飛山虎和大紅狼一左一右將他扶了起來。

三人拖著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向河岸上爬,在他們身後,兩百多名筋疲力盡的流寇,也艱難地跟了上來。

隨著越爬越高,苗美的視線也越來越開闊,好不容易,翻上了河岸邊的最後一道坎兒,來到了平地上,苗美向前一看,果然是來了一隻友軍,人數不多,僅有千人左右,他們在河岸邊的小樹林前擺著一個軍陣,看來在李攀龍走出幾里路遠之前,他們不打算撤掉自己的備戰姿態。

這只友軍真是警惕啊,和他們比起來,我苗美真的是太**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李攀龍伏擊,唉!

苗美在飛山虎和大紅狼的摻扶下,到了軍陣的近前,他正想說幾句:感謝閣下援手,大恩大德沒齒難望什麼什麼的……結果他還沒開口,就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誰。

“白水……朱八?”苗美大驚。

“沒錯,是我!”朱元璋沉聲道:“聽說你有難,我來救你!”

“你……你……我才不要你救!”苗美大怒。

“跟我走吧!”朱元璋淡淡地道:“去我的山寨里安身立命。”

“我……我不!”

“你不需要我救,但是你手下的兄弟們需要。”朱元璋伸手向苗美背後一指,那裡有兩百多名筋疲力盡,渾身是傷的流寇,他們眼中也和苗美一樣佈滿了震驚,但是他們明顯不像苗美那麼憤怒,眼前的人雖然曾經和他們打過仗,但現在他們需要人幫助,需要藥物,需要食物,需要一個可以休養生息的地方,管他是不是仇人呢,誰收留我,我就跟誰走!

“苗美哥!”飛山虎、大紅狼、還有兩百多名流寇,一起跪了下去:“跟朱八哥走吧……”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6
一七七、重新整編


“不!我不能​​加入你的山寨!”苗美大聲嚷嚷了起來:“你是一個連自己人都打的壞蛋!”

“你真的認為我會打自己人嗎?”朱元璋搖了搖頭:“如果你腦子還沒完全壞掉,何不仔細想一想,王左掛和咱們究竟是不是一路人?”

這個問題,其實就在不久之前,苗美搖頭離開王左掛的軍隊時,也想過!所以當朱元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苗美楞住了。

“如果咱們揭竿起義,為的只是燒殺搶掠,打家劫舍,做一個朝廷眼中,也是百姓們眼中的流寇,那王左掛確實地做到了。”朱元璋冷笑了起來:“但是如果你想做的不是流寇,而是替天行道的義軍,讓窮人有衣服穿,有飯吃,有屋子住,那王左掛和你想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兒!”

朱元璋說完這一段,才沉下臉道:“我確實打了王左掛,但我打的不是自己人!但是我把你當成是自己人,所以你遇難,我來救,和你一起落難的兄弟,我也救。至於王左掛,他愛幹嘛就乾嘛去。”

朱元璋的話擲地有聲,讓苗美半句都反駁不得,周圍的兩百多們傷痕累累的流寇,此時也一起嚷嚷了起來:“對……我們要做的不是殺人放火的強盜啊……我們只是想活下去,自己活下去,身邊的鄉親們也能活下去……我們想要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我們不要殺人放火……也不要四處流浪……苗美哥,求您點個頭吧,咱們一起去朱八哥的山寨!”

苗美深深地嘆了口氣,低下了倔強的腦袋:“朱八……大哥!”

這句話一出口,周圍的所有人都笑了,朱元璋露出的是溫柔的微笑,而那兩百多名流寇,卻是一種終於找到出路的時候,放鬆自在的笑容。

“大元帥,你去安排一下,給苗美和兄弟們治傷,另外拿些糧食出來,做頓飽飯給大夥兒吃,讓他們吃飽了有力氣和咱們回山,這河床底不就有小溪麼?正好弄水上來做飯!”朱元璋隨口吩咐道。

“是!”

朱元璋分出一半人放哨,另外一半則來照顧一下苗美等人。士兵們從隨身帶的藥囊裡拿出傷藥,給苗美等人治傷。

當初朱元璋的山寨剛剛建成時,缺醫少藥,張櫻仙的肚子受了刀傷,卻沒有藥可以醫治,但現在已經今非昔比了,通過與白水城的良好關係,朱元璋可以買到許多必備的東西,像藥品這種行軍打仗的必備之物,當然是準備了不少。尤其是各種內傷和外傷的藥物,應有盡有,但是軍醫仍然沒有,還是那句話,醫生沒有理由來參加流寇軍。

幸虧朱元璋自己懂得不少的外傷和內傷的應急處置方式,他把自己懂那些教給士兵,士兵們再互相教習一下,普通的小傷就難不倒他們了。

大家把苗美和他手下受傷的兄弟請到一邊,幫他們在傷口上敷藥,簡單地處理一下傷勢。看到朱元璋的軍隊不但衣甲整潔,而且每個士兵還隨身攜帶傷藥,苗美手下的兄弟們忍​​不住就露出了羨慕的眼光。

飛山虎湊到了老一隊的士兵們中間,笑嘻嘻地問道:“你們身上帶的東西真多啊,有吃的,還有藥物,兵器也厲害……咱們這只義軍和你們完全沒得比。”

大紅狼在旁邊也點了點頭道:“你們居然還有鴛鴦戰襖穿,真是太誇張了。”

老一隊的士兵們頓時笑了:“其實咱們最初也是什麼都沒有呢!咱們可是最早跟隨朱八哥造反的老一隊,從朱八哥還在馬家當管事時就追隨他了,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當初有多困難……那時候咱們的兵器是削尖的木棍兒……身上穿的也是破破爛爛的破麻衣……受了傷也沒有藥品醫治呢!但是經過咱們這幾年的辛苦,現在有山洞可住,家裡有自己開墾的田地,有老婆孩子……哈哈,要啥有啥!我給你們說,再過幾年,我就能存下不少家當了,說不定我也能養個丫鬟來服侍我呢。”

“啥?”飛山虎和大紅狼被驚到了:“你……區區一個小兵,你還能用得起丫鬟?”

“切!這個你就不懂了吧?咱們最早跟朱八哥上山的那批兄弟,哪個人的日子過得不滋潤?朱八哥說了,以後咱們家業再大點,攻下了朝廷的城池,他就給咱們封官做。”

飛山虎和大紅狼一陣無言!

這時還有許多士兵在埋鍋造飯了,從河床低的小溪取上水來,架起隨軍帶來的大鐵鍋,旁邊就是枯樹林,柴火也不成問題,士兵們將小米倒在鍋裡,加上水,大鐵鍋煮稀飯,飯香很快就飄逸開來,誘得苗美的手下們口水長流。

飛山虎和大紅狼忍不住又問:“這大旱災年的,你們從哪裡搶來這麼多糧食?”

“咱們不是搶來的,是收稅收來的!”士兵們笑著答道:“朱八哥告訴我們,如果殺人放火搶劫,搶一次就能把白水給搶成平地,以後在那裡再也得不到任何東西。所以咱們不搶劫殺人放火,我們挨家挨戶,找當地的富戶們收稅,他們反正不用給朝廷交稅賦,那就乾脆向我們交嘛……他們家業殷實,只要拿出九牛一毛的錢來交稅,養活我們這幾千人就不成問題。”

這話正巧給裹好傷的苗美聽到了,他忍不住就長嘆了一聲:“難怪當初我們來到白水,朱八哥就跳出來將我們擊退,原來是為了保住收稅的領地……難怪……唉……我現在終於知道了,錯的不是朱八大哥,是王左掛大哥!”

飯煮好了,士兵們拿出土碗,勺飯給苗美手下的兄弟們吃,這群亡命的漢子接過飯來,好一會兒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端著一碗飯吃……他們流浪了很久了,搶了一個村又一個村,搶了一個鄉又一個鄉,但搶來的東西總是不足以支撐他們越來越龐大的隊伍。因為他們的隊伍沒有根本性的辦法來解決補給問題,所以總是在飢寒交加中度日。

“有飯吃了!”一名士兵忍不住就哭了:“我他媽的有幾年沒有捧著碗吃過飯了?”

“兩年一個月七天!”他旁邊有一個士兵看來是他的同鄉,一起投入王左掛大軍的,所以他能準確地說出同伴沒有碰到碗的時間有多久:“出息點,別他媽的哭,不就是一碗飯麼……咦?我怎麼也流淚了……”

“我……我能再多吃一碗麼?”一個漢子兩口就吃完了碗裡的飯,淚眼汪汪地望著大鍋,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吃吧!”朱元璋走到他身邊,在他肩頭拍了一下:“今天特別開恩,放量,不限吃多少,等到了山寨,就不行啦……到時候每個人多少飯是有定量的,只有立了功的人才能多吃。”

“原來如此?”那漢子大聲道:“那我絕對會立下無數的戰功給您看!”

“嗯,我很期待你的表現!”朱元璋微笑著點了點頭,從他身邊走過。

他藉著放飯的機會,在苗美帶這兩百多條漢子中間轉了兩圈,不經意之間就做了許多事,第一件事就是清點人頭,這批漢子總數是兩百四十二名,加上苗美、飛山虎、大紅狼這三個首領級的人物,也就是兩百四十五人。

全部是青壯年,全部是亡命之徒!從他們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他們都是桀驁不馴的那種漢子。想來也對,王左掛本來有八千大軍,這麼大的人員基數,就算再良莠不齊,也能篩選出幾百條真正的漢子!

這些漢子是寧可走上絕路,也沒有向朝廷搖尾乞憐的人,絕對的值得信賴,只要給朱元璋一些時間,一定能將他們訓練成一隻真正的精兵,不會比自己的老一隊和老二隊差。

第二件做的事,就是與他們交談,安慰他們,給他們一些鼓勵,讓他們認清自己的臉,看清楚自己的新頭兒是誰。

這其實是件很重要的事,在古代,有許多差勁的軍隊,將不知兵,兵不識將。低級士兵們連總大將的樣子都不認識,只聽自己直系頭兒的話,​​這對於一個軍隊來說是很危險的事情,因為在這種情況下,總大將對低級士兵是沒有任何影響力的。如果一個將領叛變,就會帶起一隻軍隊跟著叛變。

但如果最低級的士兵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為誰作戰,自己的總頭兒究竟是誰,搞得清楚這件事,就會使得整隻軍隊如臂指使,不至於出現山頭林立的現象。

朱元璋故意在這兩百多人面前都露了露臉,和其中相當大一部份人聊了幾天句,說了幾句鼓勵他們的話,讓他們搞清楚,將來朱八才是大哥,這樣做是無形中在奪走苗美手下的忠誠度,只不過像苗美這樣的粗豪漢子壓根注意不到這種事罷了。

將臉露完了,漢子們也吃完了飯,裹好了漢,朱元璋才找了塊石頭站上去,大聲吩咐道:“新來的兩百多名兄弟,從今天起,你們將被分為兩只隊伍,分別叫做新十七隊,新十八隊,由飛山虎任十七隊的隊長,大紅狼任十八隊的隊長,至於苗美,則跟在我身邊處理山寨的大事,不直接統率你們了……這是軍令,不容有異議!”

“好!”新來的漢子們齊聲應和,他們並不懂朱元璋的安排有多微妙,他奪走了苗美的指揮權,但留下了飛山虎和大紅狼當隊長,使得苗美他們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目的。

總之,對於他們來說,人生將翻開新的篇章!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6
一七八、斥候封鎖


剛剛收納好了苗美這一幫子人,將他們分成了兩個臨時的小隊。本章節由網友上傳)突然,一名斥候跑了過來,大聲報導:“朱八哥……官兵出現在西方十里之外!”

“嗯?是官兵?不是李攀龍退走的鄉勇軍?”朱元璋加重了語氣問了一遍。

“是官兵,不是李攀龍部!”斥候認真地報告道:“人數大約八百,打著'杜'字旗,應該是總兵杜文煥。”

“嗯?杜文煥為何出現在此處?”許人傑忍不住問道。

“那還用說……王左掛乖乖的投了降,杜文煥應該是留下兩百人應付他,然後帶著大隊人馬想把苗美一夥趕盡殺絕。”朱元璋淡淡地道:“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官兵已經知道我來了,所以想順手把我也收拾掉。”

別看因為旱災的關係,導致四野裡一片荒涼,好像在無人地帶行軍似的,實際上四野裡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村民躲著看朱元璋的軍隊經過。這種多達千人以上的軍隊,是不可能做到避開百姓行軍的,總會有些村民遠遠地看到軍隊,然後將消息傳遞出去。杜文煥知道朱元璋的軍隊來了洛川,並不出奇,出奇的是他來得挺快的,居然趕著李攀龍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到。

“這個杜文煥不錯!從他扔開王左掛不理,直接來追咱們這一點看來,他應該是一個比較優秀的將領,參加不少的戰鬥,有相當的作戰經驗。”朱元璋淡淡地評價道。

“為何這樣判斷呢?”許人傑趕緊請教,想從中學點知識。

朱元璋笑道:“第一,杜文煥在接到了王左掛的乞降之後,就已經立了個大功了,算是拂平了一隻萬人的流寇,回去絕對會受到嘉獎。但這個人並沒有因此滿足,他還想再多立點功,從這一點上可見,此人很有進取心。”

“第二,王左掛**千人投降,普通將領肯定覺得這麼多人必須好好應付,以免降而復反,但是杜文煥大著膽子把王左掛扔下不管,肯定是他看出來了,王左掛根本就不足為慮,扔在後面不管也鬧不出什麼名堂,反倒是逃走的苗美和遠道而來的我軍更有威脅,他才用如此之快的速度趕過來。”

“第三,在朝廷*​​的大環境下,衛所兵的戰鬥力普遍偏低,他帶著衛所兵能行動得如此之快,確實是有些水平的。”

“原來如此!”許人傑嘿嘿笑了兩聲道:“朱八哥,既然他要來,咱們就和他乾一仗吧,藉著埋伏了李攀龍的樹林,再來伏擊一次杜文煥。”

“不行!”朱元璋搖了搖頭道:“你以為正規的官兵和朝廷的經制武將帶兵,會如此輕易的被人伏擊?未免也太小看官兵了!官兵也是有斥候的,要是你躲在這種樹林裡埋伏敵軍,敵軍遠在五里之外,就通過斥候把這個樹林里長了幾顆樹都給數清楚了……”

說到這裡,朱元璋頓了頓道:“如果杜文煥真如我判斷的那樣有相當的作戰經驗,我們的斥候馬上就會有不好的消息傳回來了。”

“什麼消息?”許人傑大奇。

“封鎖斥候……”朱元璋認真地道。

“封鎖斥候?什麼意思?”許人傑完全不懂。

“當一名將領發現自己的軍隊被敵軍的斥候監視上了,你說應該怎麼辦?”朱元璋認真地問延。

“這還不簡單,當然是派出自己的斥候將敵軍的斥候趕走,以免敵人一直盯著自己,那還打個啥仗!”許人傑說完之後,頓時恍然:“我懂了,你是說杜文煥馬上就要驅趕我們的斥候了。”

“沒錯!這也是咱們現在要做的事!”朱元璋跳上一​​塊​​石頭,視線向著周圍一掃,果然,東方遠處有幾個人影在視線的盡頭閃了一閃,隨即不見……那是官兵的斥候!

其實這個一點都不讓人意外,既然已方的斥候發現了敵軍,那敵軍的斥候也理所當然的跟上了自己,如果沒有看到周圍有斥候,那反而是件怪事。

朱元璋大聲令道:“留在軍中待命的斥候也全部散出去!形成斥候網,將敵軍斥候趕出視野能及之外。”

“遵命?”一群沒有派出去的斥候跳了起來,沒聽到朱元璋的命令之前,他們還不知道已方已經被敵軍斥候給盯上了呢,這些兄弟一起嚷嚷道:“哪個不開眼的王八敢拿斥候來監視我們?咱們這些斥候可不是吃乾飯的。”

他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向著東方、東北方、東南方三個方向散了出去,斥候們張開一個巨大的網,一下子就散出一兩里外。他們這個張開大網的動作,嚇得四野裡有好幾個人影竄了出去,逃得遠遠的。

這個行為,也就是所謂的封鎖斥候了!通過將已方所有斥候都散佈開,來將中軍本隊所處的位置形成敵軍偵察不到的真空地帶,敵軍的斥候無法直視到已方的中軍主力在做什麼,他們只能看到來追趕他們的斥候,也就是斥候和斥候互相打交道去。

朱元璋轉頭對許人傑道:“明白了吧?現在杜文煥應該也在和我做同樣的事,拿大量的斥候散佈開來,將敵軍的斥候趕開。不光步兵軍團作戰的時候會這樣,騎兵軍團在草原上作戰的時候也會如此,斥候們會騎著馬,用飛快的速度環繞著自己的軍隊旋轉,一方面可以保證偵察到靠近已方的敵軍,第二方面就是可以將敵軍的斥候也擋在自己的偵察網之外……兩隻軍隊如果發生碰撞,首先打起來就是斥候小隊。他們會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干掉敵軍的耳目。但是斥候可不容易殺得掉,因為任何一隻軍隊的斥候,都是挑選的腳程快,腦子靈活的精兵。”

許人傑張了張嘴,沒說得出來話,這些事情,兵書上可不見記載啊!兵書上只會記載幾萬大軍和幾萬大軍在某某地方大戰一場,卻不會記錄在大戰之前,兩軍的斥候就已經發生了激烈的攻防戰。

朱元璋散開了斥候之後,確認敵軍的斥候看不到自己在做什麼了,趕緊下令:“全軍起拔,盡快撤回山寨!”

“是!”

士兵們開始收拾架起來的大鐵鍋,將糧食袋子重新背回背上,朱元璋的軍隊經過好幾年的訓練,現在才拔營時的動作已經顯得十分的干淨利落,每一個士兵應該做什麼,要在多長的時間之內做完,做完之後回到隊伍中的什麼位置,都有過多次的訓練,所以整個隊伍在起拔的時候絲毫不亂。

官兵已經在十里之外的消息,並沒有使他們的動作變得慌亂,也沒有給士兵們帶來多大的情緒波動,他們就像沒聽到這件事一樣,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苗美帶那一夥人還想幫忙搭把手呢,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沒有經過訓練的他們,在朱元璋的士兵面前顯得笨手笨腳,根本就幫不上忙。

沒過多久,士兵們就收拾好了行裝,擺出行軍用的一字長蛇陣,開始向著西邊的黃龍山方向前進了。

斥候的消息不停地傳回來,杜文煥果然也散開了斥候網,兩軍的斥候都將對方的斥候向外趕,於是兩軍的偵察範圍開始互相擠壓,就像兩個滾圓的皮球向中間擠壓一下,兩個皮球都被壓扁,彼此的偵察範圍都被迫縮小了一半……

不過這並不影響斥候們的判斷,雖然他們不能直接目視到敵軍的主力部隊了,只能和敵軍的斥候打交道,但是只需要根據敵方斥候網散佈的方向來推斷,就可以大致猜到敵軍的主力到了什麼位置。

許人傑一邊走,一邊對著朱元璋問道:“朱八哥,照這樣來說,兩軍交戰豈不是根本沒法用計?大家的斥候都這樣彼此監視著,什麼伏擊一類的兵法豈不成了笑話?”

“沒錯!”朱元璋很認真地道:“自古以來,兩國交戰就是以堂堂正正之師於平原上拼殺為主,用計嘛……那必須有特定的環境,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是每次交戰都能用詭計製勝的。”

“那《三十六計》都成扯蛋了?”許人傑苦著臉道:“那是我最喜歡的兵書!”

“三十六計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我剛才說了,只要有天時地利人和,就可以用計……”朱元璋突然微微一笑道:“仔細考慮一下敵我雙方的形勢,週糟的地形,兩軍所面臨的情況,你就可以想出一個有用的計策來。”

許人傑苦著一張臉道:“我就不信了,這麼多斥候瞪大眼看著,還有什麼天時地利人和可用。”

“呵呵,其實咱們現在就佔了一定的天時地利人和,有計策可用了。”朱元璋突然道。

“啥?”許人傑大奇:“有啥計可用?能伏擊官兵的計嗎?”

“不是!”朱元璋搖頭道:“當前的情況,伏擊之計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金蟬脫殼之計卻可以用!我來教你一個小小的戲法,讓咱們在敵軍的斥候眼皮子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踪。”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27 18:57
一七九、連我也敢戲耍


“小戲法?”許人傑不解。

朱元璋低聲解釋道:“其實,看起來我們兩軍的斥候互相撒網,互相擠壓,似乎是平分秋色之局,但其實我們佔著一定的便宜。”

“哪裡佔便宜了?”許人傑大惑。Www.DouLaidu.

“因為我們是撤,杜文煥是追。”朱元璋耐心地道:“撤的人愛怎麼走就怎麼走,想朝哪方向撤就向哪方向撤,追的人卻必須跟著撤的走,不能按自己的意願行軍。在這樣的情況下,追的人必須將斥候集中在自己的前方,一直吊墜著撤退的一方,咱們可以隨時通過敵軍的斥候所在的方向,判斷出敵軍的方向。”

“沒錯,但是敵軍也能通過監視著我軍的斥候,一直跟在咱們後面啊。”許人傑道:“我覺得這是平等的。”

“不!”朱元璋突然曬笑了起來:“誰說過,我的中軍一定要和我的斥候走在同一個方向?別忘了,我是撤的一方,我高興怎麼撤,就怎麼撤,現在的局面是由我說了算,不是由杜文煥說了算。”

他突然揮了揮手,對著一個傳令兵道:“傳領全軍,轉向東南,斥候部隊繼續保持著散佈狀態,向東北走……到黃龍山脈邊上再匯合。”

許人傑聽到這裡,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敵軍的斥候因為無法直視到我們的中軍,他們只能通過我軍的斥候散佈的情況來猜測我軍的主力在哪裡。您讓斥候保持著散佈狀態,向東北的方向走,官兵也就會跟著斥候向東北方走,但實際上我們的中軍主力,已經轉向東南了……”

“沒錯,這就是金蟬脫殼之計。”朱元璋笑了起來:“三十六計也可以這樣用的。”

許人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原來,仗還可以這樣打啊!對了,朱八哥,讓不足百人的斥候小隊去吸引官兵主力,他們會很危險吧?”

“怕危險,怎麼做得了斥候?”朱元璋笑著搖了搖頭:“斥候都是精挑細選,用的腳程最快,最精明的士兵,我相信他們引著官兵主力走遠之後,會漂亮地甩掉追兵與我們匯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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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十里開外,一隻人數多達八百人的官兵部隊,正在用飛快的速度向東方行軍。

這只官兵衣甲鮮明,兵器磨得鋥亮,精神面貌也很不錯,顯得士氣如虹,顯然是一隻精兵,為首的旗兵掌著一面大旗,上面繡著一個“杜”字,這正是總兵杜文煥大人率領的剿匪軍。

杜文煥可不是一個菜鳥,而是一名經驗極其豐富,身經百戰的老將。此人又名杜桐子,字弢武。萬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名游擊將軍,延綏府​​被賊寇攻打,他率家丁兵救援,大破賊寇。萬曆四十四年,代官秉忠鎮延綏,屢敗賊寇,斬首數百級。

西邊的番國火落赤、卜言這兩個部落寇邊,也被杜文煥帶兵擊退,於是稱臣納貢。後來火落赤部落复叛,要朝廷封王,杜文煥帶兵直襲敵部落,斬首一百五十名,使火落赤部落俯首再次稱臣。沙計部落糾集賊寇四十二隻部隊寇邊,多的人數兩三千,少的人數也有千騎,居然被杜文煥先後破之。

天啟元年(公元1621年),杜文煥馳援遼東,與建奴作戰。他遣兵主動出擊,在建奴家裡搗了一通亂,幹掉了建奴許多個部落,使得建奴大恨,揚言必擒杜文煥報仇,但是杜文煥狡猾得很,沒給建奴機會,很快就又退了回來。

這個傢伙可以說是相當厲害的武將了,在明末官員素質整體不高的情況下,他已經是難得的將才。所以當初楊洪說朱八很厲害的時候,杜文煥根本就不屑一顧,區區山賊而已,在他看來,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別說他有一千人,就算只有五百,他也有信心手到擒來。

這次他帶兵來洛川剿王左掛,剛到地方,還沒做什麼事呢,王左掛居然就找上門來,跪地求饒,乞求朝廷准許他投降,杜文煥平白無故撿了個大功。

換了普通官員,到此就該滿足了!

但是杜文煥不滿足,他這個打了無數硬仗的老將,這次出門寶劍還沒飲血,豈可輕易收兵回府?正好民間傳來了朱八軍入洛川的消息,他精神一振,只留下了兩百人招呼著王左掛,自己則帶了八百人,跑出來想把朱八逮住。

此人確實很有一手,帶著八百人奔行如飛,沒幾天時間,就咬住了朱元璋軍的尾巴,不過很快的,他就發現這股賊寇有點不同於尋常之處了。

他的斥候發現朱八軍的同時,他居然也在自己的軍隊附近發現了敵軍的斥候!

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山賊出來燒殺搶掠,居然安排了斥候?這實在是讓他匪夷所思……什麼時候咱大明朝的山賊懂這個了?

接下來更驚奇的事還在後面,敵軍不但懂得派出斥候,而且還懂得封鎖斥候,用一個擴張開的斥候網,將他派出去的斥候給遠遠地趕開了……結果他的斥候已經無法用眼睛直接看到朱八的軍隊主力,只能看到敵軍的斥候在面前晃蕩……

兩軍的斥候都是機敏過人之輩,互射了幾隻箭,發現對方不好惹之後,兩邊的斥候都沒有更進一步的試探動作,而是互相保持著監視,形成了對峙著移動的局面。

杜文煥的心裡暗叫見鬼!這種軍隊沒打起來,斥候先互相招呼的事情,他有多少年沒碰上過了?嗯……其實以前剿匪從來就沒碰上過,只有在和建奴打的那幾仗裡偶爾碰上過類似的情形。對面的真的是一群山賊麼?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楊洪說過的那幾句話:“朱八才是心腹大患,別的那些流寇根本不成氣候。”

也許,真的應該重視一下朱八這個人!

“報!”一名斥候跑了回來,在杜文煥的面前報導:“賊軍斥候網仍在向東北方向移動……已經大半天沒有變化方向了。”

原來這是斥候的定期報告,大約每過一個時辰,就算沒有任何變化,斥候也會回來報告一下敵軍的行進狀況,以便於杜文煥掌握當前的局勢。

我方的斥候網已經被壓扁成了三里寬……杜文煥心里大至算了一下,那麼敵軍的斥候網應該也壓得很扁了,看來我軍距離敵軍已經只有六里遠。

他對自己的急行軍感到非常滿意,在追踪了朱八一整日之後,原本的十里距離已經縮短到了六里,照這樣的速度追下去,在朱八的軍隊遁入黃龍山之前,他就可以咬住敵人的尾巴,給予痛擊。

他壓根沒有想過自己只有八百人,能不能打贏對方的一千二百人,因為在他看來,一千二百名流寇根本就不是個事兒,連八千人的王左掛他都敢來剿,還怕你一千二?他所擔心的僅僅只有能不能追上,沒有能不能打贏。

“加緊追!”杜文煥揮手讓斥候離開,然後才大聲下令道:“傳令全軍,再加快一點速度,賊寇就在眼前,剿滅朱八回去,我給大家論功行賞。”

“是!”

他帶的這只軍隊是從延綏調來的精兵,曾隨他多次剿匪,乃是一隻勁旅,這只軍隊也在多次的剿匪活動中賺了不少賞錢,所以對他的命令沒有絲毫的遲疑,提高了行軍的速度,玩命似地追了起來。

一日之後!

“報告將軍,賊寇的斥候網開始收縮了!看來是兩軍的距離已經非常近,對方的斥候網已經無法張開,正在縮回中軍!咱們的斥候兄弟正在跟過去,他們讓屬下先回來報告一下……”斥候向杜文煥回報導:“據屬下估計,兩軍相隔只有二至三里左右,咱們的中軍只要再追幾步,就可以用眼直接看到對方的主力了。 ”

杜文煥一聽,頓時精神大振:“傳令全軍,戰鬥馬上就要開始……給我精神點!”

官兵頓時發出震天價般的吶喊,就要追上敵軍了,升官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

杜文煥也等不及斥候的報告了,他將跨下的戰馬一拍,縱騎向前跑去。畢竟是朝廷的正規經制武將,他是有坐騎這種玩意兒的,而且還是一匹挺好的戰馬,跑起來速度飛快。

他放騎向前跑,後面的步兵嘩啦啦地跟了上來,兵器和甲胄碰撞,發出雄壯威武的聲音。

他跑了一里多,就看到前方遠處,有已方的斥候也在向前跑,但他的戰馬很快,迅速地越過了已方的斥候,繼續向前張望。

按道理說,他應該能看到敵軍的主力了……可是他放眼一望,前方的荒原上,只能看到三四十名賊軍的斥候聚集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很小很小的部隊。這幾十名賊軍斥候本來應該是散開成一個大網的,在他們的中心位置應該就是山賊的中軍。但是這些斥候現在縮成了一團,中軍不在那裡……

“嗯?敵軍主力呢?”杜文煥大驚:“斥候!快過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後面跟來的斥候抹著汗水報導:“將軍……咱們……跟過來也沒發現中軍……這些斥候……好像是張開的一面空網……中軍主力根本就不在這裡……”

“嚇?金蟬脫殼之計?”杜文煥左右掌猛地一擊:“我明白了,該死,這傢伙張著空斥候網,主力已經悄悄地轉移了……好你個白水朱八,連我也敢戲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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