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朱重八 作者:三十二變(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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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8-10 18:0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6 475775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8 19:59
一九零、皇上,您這是要鬧哪般


王嘉胤下了山,眾頭領還在山腳下等著他呢,他沒有再回頭對山上看一眼,揮了揮手道:“拔營,咱們走!”

“走?”張獻忠頗有些不解:“大哥,朱八對你說了什麼?他為什麼不讓咱們上山的事說清楚了麼?”

“很清楚了!”王嘉胤輕輕地嘆了口氣:“錯的不是他,他不讓咱們上山是對的,是咱們不速而來,叨擾了人家的清靜,我們走吧!”

王嘉胤說完,扭頭就走,看他步伐停穩,顯然是心意已決,張獻忠只好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也跟在他後面走上去。

“咱們向哪兒走啊?黃龍山裡不能留,出山就要挨洪承疇打,大哥,您拿個方略出來吧。”紫金梁王自用湊了上去,低聲問道。

“咱們穿過黃龍山,東邊就是黃河,嘿……找個河道窄點的地方,砍樹搭個浮橋,咱們去山西快活去!”王嘉胤揮了揮手道:“我當過兵,對朝廷那一套清楚得很,只要咱們一進山西,洪承疇這個陝西督糧道,就再也不能來追擊咱們了。”

王嘉胤一聲令下,他手下三十六路義軍首領一起拔營,兩萬大軍又重新散開成了幾十支部隊,穿入山間的小道之中,向著東方去了。

看著王嘉胤的軍隊去遠,朱元璋手下的諸位頭領們才鬆了一口氣:“呼,這些傢伙終於走了,我真擔心他會來奪咱們的山寨呢……”

“是啊,山寨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初具規模了,要是打上一場糊塗仗,咱們以前的心血全都要白費!”

“王嘉胤大哥是個好人啊!不過他手下那個八大王挺討厭的。”

“那就是個瘋子……”

眾人議論紛紛。

崇禎三年,王嘉胤率領陝西東部的義軍主力,合稱​​三十六營,東渡進入了山西境內,除了朱元璋之外,誰也不會知道,王嘉胤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踏上故鄉的土地,這位重情重義的大哥,因為太過相信別人,而在山西被自己最信任的親人害死,而這支起義軍的首領會經歷好幾次改變,最終落到李自成和李獻忠兩人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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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三年,十二月!冬天又至!

今年的冬天,似乎沒有去年的冬天那麼寒冷,冬風拂過面頰的時候,不會讓人感覺到那種刺痛似的感覺。天空中居然偶爾會漂過幾朵雲,這可真是罕見的情景,百姓們眼巴巴地看著那幾朵雲飄過,盼著它灑下幾顆雨水來。

西安,總督府!

三邊總督楊鶴埋首在一大堆公文之中,半響都抬不起頭來。他連續看了三天塘報(軍情信報),全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例如某某村莊被小股流寇襲擊,村民九死一傷……某某村莊被流寇捲走所有青壯……某某小城擊退流寇侵襲……等等瑣碎,讓他不勝其煩。

這些小股流寇並不多,說起來也不厲害,也就是東邊一百多賊人,西邊幾十個流寇……竄來竄去,鬧不出多大事,但是他們發生得太過頻繁,不是這邊鬧,就是那邊鬧,今天這個村莊遭殃,明天那個村莊受害。

派大軍去剿嘛,未免有點小題大做,徒然浪費軍餉。派的人少了嘛,又形不成包圍網,賊人撒腿一跑,影兒也不見。

正在頭痛之時,巡撫劉廣生從門外走了進來,輕聲道:“總督大人,還在頭痛呢?”

“是啊……這匪患未平,本督能不頭痛麼?”楊鶴嘆了口氣,將毛筆砸在了桌面上:“滿目瘡痍啊……皇上派本督來收拾陝西的流寇,但是本督卻弄出這麼一個爛攤子,愧對皇上的厚愛啊……”

“也有好事不是麼?”劉廣生趕緊陪笑道:“王嘉胤一夥人在洪承疇的追擊下,跑進了山西,從此以後可不關咱們的事兒了。”

劉廣生這位巡撫,是陝西巡撫,山西當然是不關他事兒的。而楊鶴這位三邊總督,管的是哪塊兒呢?是陝西、甘肅、延綏、寧夏這四個地方,山西那地方確實也不關他的事兒!

大家常說官官相護,是指有事兒的時候,官員們互相包庇,其實那是因為事兒不夠大,還不能捅破天。每當發生能捅破天的大事時,官官相護就會變成官官相推!能把事兒推給別的官員,那就是自己的本事。

楊鶴苦笑了一聲,他不想推,但現在就算不推也不行了,流寇過了黃河,他就不能伸手管,否則就是撈過了界,在大明朝,官員撈過界是很嚴重的罪行,輕則把你殺頭,重則……輕則都殺頭了,重則不說也罷。

“東路流寇都被王嘉胤帶走,那咱們現在擔憂的就只有西路流寇了……”劉廣生低聲道:“總督大人,現在西路流寇就數神一魁的勢力最大,您只需要派出洪承疇,剿滅了神一魁那傢伙,咱們陝西就可以太平了。”

“嗯,來人啊,傳洪承疇!”楊鶴向外叫了一聲,不一會兒,士兵們將洪承疇給請了來。

洪承疇看起來還是一幅乾瘦清矍的樣子,不過現在的他與幾年前剛出道時的他,也頗有點不同了,他剛出道時還是一個典型的文官,兩袖清風,帶著一絲文人的風骨氣質。但現在的他卻帶著幾絲血腥味兒在身上,雖然還是文靜依舊,但文靜中卻又蘊含著一股子狠辣。剿匪多年,而且他一直追剿義軍中最強大的王嘉胤,難免會有這樣的改變。

“洪大人!”楊鶴禮貌地打了招呼,才接著道:“又要辛苦你了,王嘉胤雖然已經遁逃,但是西路的流寇還不消停,神一魁那廝,現在又糾結起了一萬多名流寇,在慶陽府附近搗亂,本督想請你去一趟慶陽。”

洪承疇皺起了眉頭:“東邊剛平,西邊又起?嘿……還真是有趣。”原來慶陽府的位置,在陝甘寧三省的交會之處,乃是陝西最西邊的角落,而王嘉胤不久前才從最東邊的黃龍山竄走,這還真是東西拉距作戰呢。

洪承疇抱了抱拳:“既然總督大人有令,下官豈敢偷懶,這就去點起士兵出擊……”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但是……總督大人,下官得說句真心話,這樣東剿西剿,治標不治本,得把農民們揭竿起義造反的根本原因也找出來,否則永遠也剿不完。”

他這句話說得頗有些直接,沒有拐彎抹角,楊鶴一聽,頓時苦笑:“你我都清楚農民們為啥要造反,天下大旱,朝廷卻課以重稅,這就是造反的根本理由……可是光咱們清楚又有什麼用?這得皇……咳……皇上點了頭,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下官管好剿匪的事……皇上那邊的事,希望總督大人去說說……”洪承疇抱了抱拳,轉身走出了總督府邸。

楊鶴和劉廣生對視了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道:“算了,本督就拼著挨罵,再給皇上寫封奏章吧,務必求得皇上給陝西減免一些賦稅… …”

他從桌上重新撿起毛筆來,鋪開白紙,打算寫一封深情並茂的奏章,說服皇上減稅。腦海裡構思著用什麼語句開頭,用什麼語句結尾,怎麼寫才能感動皇上……

正想得入神,突然,門口刷地跳進一個信使來:“報……總督大人,有京城來的旨意。”

“啊?有聖旨?”楊鶴嚇了一跳,想跪地接旨。他心裡也在奇怪,什麼旨意居然用個信使來傳?不是通常都派公公來傳聖旨嗎?

那信使趕緊道:“不是寫給總督大人您一個人的,是廣發天下的旨意,所以不用跪接。”

“哦,廣發天下的?”楊鶴這一下有點奇怪了:“什麼旨,你快給我看看。”

信使遞過來一卷文書,楊鶴趕緊展開來看,這一看之下,頓時全身發抖,口中一股腥味,刷地一下反湧上來,險些衝口而出。

“總督大人,你怎麼了?”旁邊的巡撫劉廣生趕緊扶住他。

楊鶴伸手指著那文書,手臂顫抖個不停,嘴裡卻半天說不出來話。

劉廣生顧不上尊卑了,也趕緊偏頭去看……

只見文書上寫著:十二月初一日,戶部尚書畢自嚴因度支大絀,上疏十二事,要求增關稅,捐公費等。兵部尚書梁廷棟則以兵食不足。尚書畢自嚴遂請每畝加三厘,於是增田賦一百六十五萬餘……

“什麼?朝廷要……要加稅?”劉廣生真是嚇得不輕:“這……這陝西已經夠亂了,還要再加稅?我的老天爺啊!這是要亂上加亂了嗎?”

“每畝加三厘……每畝加三厘……天啊……每畝加三厘……”楊鶴反覆地念叨著這句話,身子有如風中的殘燭,不住地顫抖,他還想寫奏摺去要求免稅賦呢,結果這裡加稅賦的信比他的奏摺還先到:“陝西負擔不起啊……皇上……我的皇上啊……您這是要鬧哪般?”

楊鶴不知道的是,可憐的崇禎皇帝現在正在皇宮裡,看著兵部列出來的遼東軍餉清單,長嘆了一口氣道:遼東……唉……朕就算每畝加三厘,多收一百六萬兩銀子上來,也填不滿遼東這個大窟窿啊……我說建奴,你們這是要鬧哪般?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9 19:37
一九一、擴張的機會


崇禎四年,初春!

今天的春天,似乎比去年的來得略早,雖然天寒地凍,一片蕭索的大環境沒有變,但些許的小小改變,卻被敏感的農民們捕捉到了。黃龍山裡的氣溫似乎比去年這個時候要暖和一點點,許多小樹都開始抽出新芽。

朱元璋帶著一群心腹士兵從山寨頂上巡視過去的時候,就有幾個老農向他笑道:“朱八哥……從這幾天的氣候看來,今天也許會是個好年頭呢。”

“好年頭?”跟在朱元璋身後的馬小天忍不住就笑道:“哪來什麼好年頭?反正就是一年又一年的旱下去……”

“不是啊,小老兒種了幾十年的田,這天氣稍有變化我就能感覺得到。”一個老農笑道:“看這天,怕是快下雨了……”

“下雨麼?挺好的事兒!”朱元璋隨口答道。

這時遠遠的山道上有一名哨兵飛快地跑了過來:“朱八哥……山下又來了好多人,說是來入咱們的伙……”

“又有人來入夥?”朱元璋微笑,揮手道:“那我去接一接吧。”

最近這幾個月的時間裡,由於王嘉胤竄入了山西境內,所以陝西東部的義軍已經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了,西邊的義軍還可以去投神一魁領導的西路義軍,而在東邊的小股義軍,失去王嘉胤的庇佑之後,唯有來投朱八的山寨。

這三天兩頭的,朱元璋就得下山去迎接一批人上來,有時候多達幾百,有時候少得只有幾個。零零總總,又收了好幾千人……圍繞著黃龍山的主寨子,現在朱元璋已經擁有了一大片山頭,每個山頭上駐紮著數百到數千人不等。放眼望去,黃龍山裡搞得比山外的白水還要熱鬧。

收編這些烏合之眾也著實費神,要知道這些人剛上山來的時候,其行為作風,就與普通的流寇並無二致,朱元璋必須花很長的時間來讓他們學會遵守軍紀,糾正他們那些燒殺搶掠的劣根性。

好在現在山寨的人口基數已經挺大了,所以糾正起來倒也不會遇到很大的阻力。

前面的章節說過,如果你手下有一百人,你殺掉其中一個來殺雞儆猴,會使得另外九十九個都跑掉,不再視你為首領。但當你手下有一萬人時,你殺掉其中一百個來殺雞儆猴,卻會使得另外九千九百人都戰戰兢兢。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須多說,大夥兒仔細一想就明白。

由於朱元璋的山寨現在人數已經超過五千,而且還在向著萬數不停的增長,所以殺雞儆猴這一招也可以使用了,為了使新上山的流寇們老實一點,朱元璋還真是下了重手,將幾個違反軍紀的人打了幾百軍棍,打得奄奄一息,這才使得其他人不敢再觸犯軍紀。

馬小天聽說又有人要來入夥,於是就笑道:“又有些不懂事的莽漢子要挨棍子了,哈哈,走,咱們也去看熱鬧。”

馬小天跟著朱元璋來到山門口,心裡琢磨著,這次來投的會有多少人呢?他趴到山崖邊上,向下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山腳下面,密密麻麻全是人頭,隨眼一看也有好幾千,樹林裡,山溝裡還有不知道多少呢……

“哇?這是怎麼了?”馬小天嚇了一大跳:“這些是來投奔咱們的,還是來攻山的啊?”

站在他身前的朱元璋面色沉了沉:“看仔細點,這些人手上都沒兵器,不是來攻山的,確實是來投咱們的……”

馬小天仔細一看,這才放下了心:“嘩,這次也太多了,怕是有四五千不止……怎麼突然來這麼多人投咱們?”

朱元璋輕嘆了一口氣:“應該是……去年底傳來的那個加征遼餉的消息,開始發揮作用了。”

每畝田加收三厘稅銀!

這看似一個很小的數字,但是……落在百姓們頭上的,卻是重重一棍!本來就活不下去,期盼著朝廷免稅賦的百姓,聽到這個消息時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什麼三厘銀子多不多的問題,而是:朝廷明明應該給我免稅,為什麼還要給我加稅?這是不讓我活了吧?

絕望!深深的絕望!

這股絕望的情緒橫掃陝西,又一次將無數的良民變成了流寇……

“小天,你去把李初九叫來,還有山寨裡的諸位頭領都叫來,這次來山裡的百姓太多,一兩個人管不過來了,另外……叫大家做好準備,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還會有大量的百姓湧進來投靠咱們。”

他頓了頓,又道:“另外,檢查咱們的存糧……咱們的糧食肯定不夠應付暴發似的增長,需要趕緊計算一下,存糧還能撐多久,我得想辦法弄糧。”

“是!”馬小天趕緊一溜儿地跑了,不一會兒,他就把李初九、王二、拼命三郎、苗美,甚至映山紅等人都叫了來,一群頭領一起下了山,每個人負責接待幾百個來投靠的鄉民。

當天一直忙到半夜,李初九才點清楚了人頭,這次來投靠山寨的,居然有四千多人,而且其中有許多人都是家裡有點家資的那種,不像最初上山的那些人般一窮二白。朱元璋知道,隨著朝廷的倒行逆施,以及天災人禍的加劇,願意參加義軍的人會越來越多,他們的成份也會越來越複雜,不再像以前那樣全是貧農,到了起義的後期,別說富農了,就算讀書人也會投入流寇之中了。

山寨的人口瞬間就從五千左右爬升到了上萬,這陡然而來的人口劇增,使得各位頭領都有點措手不及,李初九更是愁白了頭髮,他不停地划拉著賬簿:“不夠啊,咱們的糧食……唉……半年都撐不了……這一次增加的人實在太多了點。”

“不用擔心,這一批人其實有一定的經濟實力,他們靠著自己帶上山的糧食,也能撐上一陣。”朱元璋拍了拍李初九的肩頭:“不過咱們也必須增加收入了,以往只在白水和澄城收稅,那是因為咱們實力不夠,現在既然人變多了,實力也就增加了,可以把黃龍山周圍的所有城市都納入收稅的範圍……洛川、蒲城、黃陵、宜川……都得去走一圈了。我會給王二和大元帥安排新的任務,讓他們出山去更多的地方收稅!”

“可是……這樣一來,就鬧大了啊!”李初九是個搞後勤的,從不上戰場,膽氣不像王二、拼命三郎那些人那麼足,一聽說要擴大收稅的範圍,心裡就有點害怕。

“朱八哥,您說過,如果鬧得太大,就會吸引到朝廷的注意力,咱們寨子,不是一直在低調行事,避開朝廷的目光嗎?如果把周邊縣城都網進來,只怕會鬧得洪……洪承疇打過來怎麼辦?”李初九擔憂地道。

李初九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朱元​​璋對著他點了點頭:“不錯,你也長進了,懂得用這樣的方法來思考問題。”

“不過啊……初九……”朱元璋笑了:“如果想當一輩子的山賊,確實可以一直低調下去,但是,咱們都不想一輩子這麼在山裡窩下去吧?花花世界,早晚也得去走上一遭,而現在,正是勇敢地走出這一步的時候。”

“現在的時機很好嗎?”李初九有點好奇。

“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朱元璋笑道:“王嘉胤去了山西,使得朝廷的目光分散,不再死盯著陝西這一處。而加派賦稅的命令,又給咱們帶來了更好的群眾基礎……官兵想來對付咱們,只怕也沒這麼容易。”

“你知道神一魁吧?”

“當然知道,聽說他在西邊慶陽附近,扯著一支上萬人的隊伍,是王嘉胤離開之後最大的一股義軍。”

“沒錯!”朱元璋淡淡地道:“你想想,咱們這小寨子,一天之內就有四千多人來投,投神一魁那邊的人會少嗎?”

“啊?對啊!神一魁的聲勢比咱們大得多,投他的人,應該比投咱們的人更多才對。”李初九恍然大悟道:“朱八哥的意思我懂了,王嘉胤雖然走了,但是咱們還有神一魁在西邊吸引著朝廷的注意力,此時擴張一下,應該也沒有大礙。”

其實朱元璋還有很多想法沒拿出來說呢!

王嘉胤離開陝西,在此時的人看來,只是一件小事。但熟知歷史的朱元璋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件震動天下的大事,在接下來的數年裡,起義軍將會連克數城,攪亂山西,進河北、戰四川,攪亂天下,到時候朝廷的大佬們哪裡還有心思來管黃龍山?整個天下一片糜爛,夠得他們傷腦筋的。

在接下來的許多年裡,陝西都不會成為朝廷注意的重點,要一直到李自成、張獻忠部再次回到陝西來,那時朝廷的眼光才會再轉回來看這個地方。

如果能把這段真空期把握好,朱元璋將會獲得極好的發展機會,說不定會使得手裡的實力翻上幾倍不止。朱元璋如果想要走出山寨,問鼎天下,絕不可以捨棄這個機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9 19:41
一九二、要變天了


崇禎四年,春!

由於朝廷加派賦稅,激起民怨,二月初八日,神一魁率領的西路義軍,人數陡然膨脹至六萬,揮軍攻打寧夏,都指揮王英兵潰,十四日,神一魁兵圍慶陽,攻破東關,月末,又攻陷合水,活捉縣令蔣應昌。

二月二十二日,福建暴發農民起義,義軍數千人自長賴坑突攻瑞金縣。教諭王魁春署邑事,諭民兵力守,起義軍走福建古城。

同時,民怨沸騰的山西的農民見到王嘉胤的義軍到來,紛紛加入其中,使得王嘉胤進入山西的兩萬流寇瞬間翻了五倍,人數飆升上了十萬,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在流寇中也嶄露頭角,實力猛增。

二月底!黃龍山裡盤踞了幾年沒什麼動靜的朱元璋,也終於動了!

不動則已,一動就是兵分兩路,一路由許人傑領軍,帶領著白水王二、映山紅、獅子狗等首領,進擊宜川,向宜川的士紳地主們“收稅”。另一路則朱元璋自己領軍,帶領馬小天、苗美、飛山虎、大紅狼等首領,進擊洛川,目的也是收稅,留守山寨的工作照例交給拼命三郎負責。

經過長達數年的培養,朱元璋手下的幾名頭領們都開始慢慢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像拼命三郎,很清楚自己的長處不在於進攻,而在於防禦。他也專注地學習防禦方面的知識,現在駐守山寨的重任,已經是捨他其誰。

而王二,則苦練武藝,將自己鍛煉成一名先鋒大將即可,那些兵法什麼的他聽不懂,也不太想听。有些書友可能會認為,王二這種猛將有個屁用啊?用個小計謀就可以輕鬆幹掉,其實這種看法是片面的。

其實,猛將自有猛將的用處。舉個例子,你伏下一百名殺手,然後用計將一個猛將引誘到殺手們的包圍圈,但是這個猛將實在太猛了,他居然將這一百名殺手全部打倒,再揚長而去,那你的誘敵之計還有個屁用?

放在軍陣中也是一樣,你用什麼圍點打援、什麼誘敵深入、什麼兩面夾擊、什麼背水一戰……管你什麼計,如果你碰上了一名絕世的猛將,能在不可能的逆境中單槍匹馬為自己的軍隊殺開一條血路,那就玩什麼計謀都是白搭!

這就是猛將的效果!上一世的朱元璋,手裡就有一張這樣的牌,那個人的名字叫做常遇春,平生百戰,身先士卒,常冒槍林彈雨衝殺敵陣,席捲幽燕如入無人之境!為朱元璋建立大明皇朝立下汗馬功勞。這一世朱元璋手裡沒有常遇春,只有王二,現在的他比起常遇春來還遠遠不如,但若假以時日,給他許多鍛煉的機會,也未嘗不能望其項背。

至於許人傑,則成了朱元璋分兵兩路必備的一名重要將領,除了朱元璋之外,他是山寨裡唯一一個懂得行軍紮營變陣用計謀的將領,這種人物十分寶貴,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可不是說著玩的。如果沒有許人傑的話,山寨的聲勢就很難再擴大了,因為軍隊每一次出擊,都必須由朱元璋來領軍,那他以後就不用幹別的事,光是出征就得把他累死。

所以朱元璋很用心地培養他,將來山寨的聲勢還會再擴大,許人傑的擔子會越來越重。

這一次兵分兩路,朱元璋也仔細地計算過了頭領們的實力,給兩支軍隊安排的將領在戰鬥力,基本上來說是一樣的,許人傑那邊指揮能力比自己差,所以給了他戰鬥力最彪悍的王二。而自己這支軍隊裡也安排了一個勇猛的苗美,以備不時之需。

至於士兵,朱元璋也把比較精銳的老一隊和老二隊給了許人傑,保證那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另外還給他配了六百老兵,六百新兵,以老帶新,保證戰力。

朱元璋這一邊,則以馬小天那三十幾名心腹作為核心,輔以苗美手下那兩百個亡命之徒,外加六百老兵,六百新兵。

洛川不是第一次來了,這個平坦的縣城,和上一次來的時候相差彷彿,還是一片荒涼的狀態,不過今年的春天,情形似乎比去年要好上那麼一點點,田野間可以看到幾絲嫩綠,原來是野草冒頭了……

“咦?朱八哥,您看……田野間居然有野草長出來。”馬小天驚呼了起來:“這……咱們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情形了?”

“是啊,今年山里也比較暖。”苗美在旁邊補充道:“有幾個老農都說要今年的年景會比較好呢……該不會是真的吧?”

苗美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了看天,天空中居然有雲,雖不多,但能看到雲在這大旱年頭裡就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朱元璋皺起了眉頭,仔細回想起來:咦?今年會是個好年頭嗎?讓我想想……上輩子……可惜,上輩子經歷了太多的事,看過了太多的歷史變遷,要想準確地記住某一年是不是風調雨順的好年,未免太強人所難,他的腦袋又不是電腦。

朱元璋只好放棄回憶這麼久遠的事兒。

“老天爺的事兒,咱們別管,管不了。”他揮了揮手道:“趕緊收稅才是正事兒。”

正說到這裡,前方的斥候​​跑回來了一個,大聲報導:“朱八哥,咱們在前面發現一個村子,叫做羅村,人口還挺不少的,起碼三百號人,村子裡的人窮得已經掀不開鍋了,咱們表明了身份之後,他們都說願意加入咱們的山寨。”

朱元璋點了點頭,這種舉村要求加入山寨的情況,很常見,這次出山他就已經收了兩村人了,於是揮手道:“好,那我們就去羅村,將他們收編進來。”

軍隊跟著斥候的指引,向著羅村緩緩行去!

果然,入眼的,是一個破敗的小村,村子周邊的田地全都荒蕪著,地上開著乾裂的口子,這樣的景色這幾年大家都看得膩味了,甚至已經不會為此感到傷心難過。

村口站著一大群面黃肌瘦的村民,他們每一個人都衣衫襤褸,雙目無神。

見到朱元璋的軍隊到來,村民們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害怕的神情,不管白水朱八的名聲有多好,但他終究是一個山賊,普通的平民百姓,哪有不怕山賊的道理?而且,不到走投無路的那一天,也不會有人願意加入山賊的隊伍中去。

馬小天在朱元璋的授意下,走到這群百姓的面前,大聲道:“聽說你們願意加入咱們的山寨,是嗎?”

窮人們沉默了一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老頭走了出來,用顫抖的語氣問道:“大王,您管飯不?”

“管!”馬小天大聲道:“只要入了咱們的寨子,就是一家兄弟,兄弟的肚子,咱們當然是要管的。”

“那……我……我們願意加入……”老頭兒顫顫地說完這句話,老淚縱橫流下,顯然,加入山賊實非他所願,但人是必須要吃飯才能活的,老天爺不給他們飯吃,朝廷還要加收稅賦逼他們去死,不加入山賊可怎麼活啊?

“我們……願意加入……”後面的村民跪了一地。

“嗯!”朱元璋揮了揮手道:“小天,你去清點人數,再拿幾袋糧食出來,讓他們吃一頓,吃飽之後,派人領他們去山寨,別耽擱了咱們的正事兒。”

“是!”馬小天應了一聲,向著村民們走了過去。

他這一步邁出去,突然就“咦”了一聲,側頭去看苗美、飛山虎大紅狼這幾個頭領,問道:“好像有什麼東西滴到了我臉上……誰的唾沫星子濺過來了麼?”

“我們都沒說話,哪來的唾沫星子?”苗美奇道。

“咦?我臉上也濺了一滴水……誰在吐口水?”飛山虎也叫了起來。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朱元璋身後的軍陣,突然發生了一陣波動,不少士兵都叫了起來:“啊?有水滴到我臉上?”

“怎麼了?怎麼突然有水滴下來?”

“不可能吧?”

“這是……這是……”

“雨!”

無數個聲音,在驚呼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語之後,全都變成了同一個字:“雨!”

“雨!”

“下雨了!”

噗通、噗通、噗通……一瞬間,不知道有多少雙膝蓋跪倒在了地面上,不知道有多少士兵淚流滿面,激動、狂喜、驚嘆、在這大旱之年,居然能碰上一場春雨,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心懷激盪?

還能勉強站著沒有跪下去的,只有寥寥幾人。

朱元璋長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今年,還真是個好年頭啊?這麼關鍵的事,我怎麼就沒記住呢?這下……原定好的擴張計劃,又要被打亂了呢。”

他將眼光放平,看向對面村口站立的那一群百姓,那些貧窮的百姓,本來已經下定決心加入朱元璋的山寨,但是……當他們看到雨水滴落下來之後,當他們從初遇春雨的震驚之後醒過來之後,他們無一例外地,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退了不到一米遠,但是朱元璋知道,他們的心,已經退離山寨萬水千山……這些人,已不能為他所用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3 13:00
一九三、天時差點又有何懼


雨點一滴一滴從天空中飄撒下來,撒落在乾涸的大地上……

如果將這個場景放在煙雨江南,再配上幾聲滴咚聲,也許會是一幅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場面。但在這個荒涼而又悲慘的小村莊前,一群衣衫襤褸的難民和一群山賊對視之間,這小雨灑落下來,慢慢地滋潤著已經壞死的土地,就顯得有點淒涼了。

村民們沒說話,但是,朱元璋從他們的臉上,眼中,微微顫抖的腿上,看到了“拒絕”兩個字,不到一柱香時間之前,他們還願意加入山寨,但是此時,他們已經不願意了!

下雨了!今年也許會是個好年頭,也許種下去的種子,會開花結果,變成果實……到那時,這些窮人又可以播種莊稼,然後拿出其中大部份交給官府,然後他們就可以繼續過著貧窮但是快樂的日子,他們不需要再去做賊,可以光明正大地對別人說:“我身家清白,祖上三代為農……”

只要有活下去的機會,他們不會鋌而走險,踏上造反這條不歸路。

但是他們現在又有點怕,因為剛剛才答應了入夥山寨,現在如果反悔,面前這位山大王,會不會將他們全部殺掉呢?

不安的情緒,在村民們中間蔓延,有好幾個人甚至用很小的聲音嘀咕道:“都怪村長,他非要答應去投什麼賊,現在下雨了,後悔了吧?只是不知道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肯定來不及了吧……”

“現在如果反悔不跟著這些山賊走,鐵定會為山大王殺掉的……”

村民們頗有些悲觀,雨點打在臉上的喜悅感,又被恐懼給吞沒,每一個人都用不安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朱元璋,想看他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很遺憾,朱元璋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不怒,不喜,不悲……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村民們只好不安地等著他說話。

朱元璋的手,緩緩地舉了起來,從這群村民的眼前拂過,像是在驅趕著什麼似的:“回去!我的山寨不需要你們……你們還是回家種田去吧。”

“啊?”村民們驚呼出聲,呼聲叫帶著三分驚喜,七分不敢相信。太好了!這位山大王主動不要咱們,這可不能算咱們食言!年輕的村民歡喜得差點跳了起來,只有老於事故的村長,對著朱元璋深深的拜了下去:“朱八大王,您……真的是個好人……小老兒……拜謝您的大恩……”

“不用謝我,是我不要你們的,不是你們反悔。”朱元璋拂了拂手。

“是!”老村長的眼中帶著複雜的感情,他從地上拜了起來,再次對著朱元璋行了個禮,才帶著村民們縮回了村子裡。

朱元璋看著這個貧窮的小村,心中微嘆,他並不怪這些村民出爾反爾。經歷過一世浮沉的他,比所有人更懂得人心的細微之處,如果他一怒殺死這些出爾反爾的村民,不會帶給他任何好處,反而會給他落個殘暴不仁的名聲。或者他強行把這些村民卷上山寨,但是得到他們的人,卻得不到他們的心,這樣的屬下,不要也罷!

他現在擔心的事,可不是眼前這幾百個村民,而是擔心留守在山寨裡的人,陡然碰上這樣的一場雨,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而且他還要擔心跟在自己身後的軍隊,他們有沒有離去之心呢?

朱元璋不敢有絲毫的猶豫,揮手向著黃龍山的方向一指,沉聲道:“收軍,回山!這次行動取消。”

“咱們才出山來,立即就回去?還沒收到稅呢!”馬小天嚷嚷了起來。

“收稅事小,穩定山寨事大,走!”朱元璋轉身就走。

他這一轉身,身後的軍隊立即開始發生了異樣,馬小天等三十幾名心腹,毫不猶豫地跟著他轉了身,苗美與他手下的兩百多名亡命之徒,也毫不猶豫地跟了上來,還有六百名老兵,也整整齊齊地轉了個身。唯有跟在最後的六百名新兵,發生了輕微的動盪。

這些新兵都是才上山沒多久的,是因為這次朝廷增加稅賦,才臨時上山的青壯年,朱元璋將他們收編進山寨之後,經過了簡單的訓練,就帶出來歷練,想用老兵帶新兵的方式,將他們也提攜成能戰之士。

很顯然,這場雨也動搖了他們的心志,使得他們有點猶豫,還要不要跟著朱八哥回山寨去呢?或者就此解甲歸田,就能過上好日子?

朱元璋大聲地道:“想回家的,把我發給你們的武器、盾牌、弓箭和衣甲脫下來放到地上,然後就可以走了,我絕不阻攔,但若想帶走我發給你們的東西,立殺無赦!”

“咣當……”近百把長矛和盾牌落了地,近百名新兵用飛快的速度脫下了身上的衣甲,放在地上,然後撒腿跑開。

“苗美,讓你的人把這些東西撿起來!”朱元璋看也沒看那些跑遠的人一眼。

“朱八哥,這些傢伙簡直是白眼狼,咱們這些日子白養活他們了?”苗美有點憤怒。

“算了,今天逃走的人,將來必定後悔,我若現在殺了他們,豈不是使得他們連後悔的滋味都嘗不到。”朱元璋揮了揮手道:“走!”

大軍開始火速回山!雨點還在灑落著,而且越來越大,看那樣子,連綿上數日也不成問題。撲滿了乾燥的泥灰的土地,被雨水一潤,就變得濕滑,士兵們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在這樣的地面上走過路,有好幾個人居然滑倒在地,摔得一身都是泥水。

平時若是有人摔倒,通常會咒罵兩句:**,入你娘一類的髒話。但是這次不一樣,摔倒的人居然笑嘻嘻地把濕泥塗抹在自己的臉上,顯然,沒有人討厭這場雨。

“朱八哥……你說大元帥那邊,會不會收兵?”馬小天問道。

“嗯……應該會吧!”朱元璋認真地道:“如果碰上這場雨,他還不知道收兵回山,而是要強行出擊去收稅,我只能把他當成傻子來看待了。”

“嗯……我偶爾會覺得他有點傻!”馬小天苦笑起來:“尤其是在吹牛皮的時候。”

總之,帶著各種紛亂的情緒,朱元璋的軍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黃龍山裡。山裡果然也下雨了,山道變得泥濘難行,許多山石都變得滑溜溜的,沒精打彩的樹葉和花草,現在都昂揚起了腦袋,盡量地伸展著自己的枝葉,似乎想讓雨水多照顧它們一點。

朱元璋的軍隊在行進行距離山寨不遠的地方時,果然碰上了許人傑率領的另一支軍隊……

“朱八哥!我剛進入宜川不久,天上突然下雨了……嚇得我不輕,就趕緊撤回來,您叫我收稅的事,我沒辦成。”許人傑一見到朱元璋,劈頭就是這麼一句話。

“嗯。”朱元璋滿意地看了許人傑一眼,在他肩頭上重重一拍:“撤得果斷,幹得很好,我沒白教你這幾年。”

“可是……有一百多個兄弟離隊了。”許人傑的背後閃出王二,憤憤地道:“我想強留他們下來,但是大元帥說這些人是留不住的,不讓我留……我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再次對著許人傑誇獎道:“放得好!你有這樣的判斷,可見已經成為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將,將來我可以更放心的讓你帶軍出征了。”

許人傑得了誇獎,臉上卻沒有喜色:“不知道山寨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朱元璋淡定地道:“山寨那邊應該也沒有問題,拼命三郎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在處理這樣的事情時,我相信他也能辦得很好。”

兩人合軍一處回寨。

又走了許多濕滑的山道之後,包裹在一片崇山峻嶺中的主寨,終於出現在了面前。

朱元璋遠遠地一望,只見主寨的大門緊緊地關閉著,一隊隊披掛整齊,嚴陣以待的士兵據守著山寨上的各個防禦要點,箭樓、哨塔、神臂弩台上面都駐守著士兵,整個山寨儼然已經進入了戰備狀態。

旁邊山頭上的分寨,也擺出如臨大敵的模樣!

看到這個情景,朱元璋才鬆了一口氣:“拼命三郎幹得好!看來山寨還算平穩。”

馬小天顯然又有點不懂了:“山寨進入了戰備狀態,應該是不太好的事吧,說明寨子裡出了亂子,為啥朱八哥你反而鬆了口氣?”

“你知道人心不穩的時候,最危險的是誰嗎?”朱元璋認真地道:“最危險的就是首領,他們很有可能被自己人給幹掉,送去給官府邀功。所以人心一旦不穩,一個好的防禦型將領,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嚴密防禦好主寨,以防有異心的人起來搗亂。”

王二聽到這裡,忍不住轉過頭來,和朱元璋對視了一眼,當初鄭彥夫的寨子發生叛亂,手下們想殺了他送給官府邀功,就是朱元璋和王二將他救出來,才有了現在的拼命三郎。所謂吃一塹來長一智,拼命三郎這一次懂得了先保護自己,保護好寨子,確實已經長進多了。

朱元璋嘿地輕笑了一聲,心中暗想:這場雨害我失去了天時,但是我手下的這群人已經開始成長起來了,不論是許人傑還是拼命三郎,都沒有讓我失望。得了人和,天時差點又有何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5 19:21
一九四、不穩


    朱元璋帶兵回寨,只見拼命三郎已經早早地等候在了山門前面,見到朱元璋回來了,他有點欣喜,一個箭步就竄了上來:“朱八大哥,您可回來了……這場雨一下,我就開始盼著您回來,還好您回來得如此之快。”

    “嗯!”朱元璋趕緊問道:“寨子裡的情況如何?”

    拼命三郎答道:“雨剛下來的時候,鄉親們情緒波動很大,尤其是新上山來沒多久的鄉親,他們聚在一起向天磕頭,也不知道在叨叨些什麼,我感覺到情況有異,就趕緊用心腹兄弟封閉了主寨,然後下令所有人都待在山洞裡不得外出,讓士兵們將整個寨子全部嚴密地封鎖了起來。”

    “新兵呢?”朱元璋問道。

    “新兵也挺徬徨了,似乎拿不定主意。”拼命三郎沉下了臉,我讓所有新兵們停止了訓練,並且讓他們把武器都交回給了李初九收回庫房,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拿過刀槍了。

    “很好!”朱元璋感覺鬆了口氣:“有多少人吵著要下山?”

    “挺多的,最少也有好幾千……”拼命三郎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全都是才上山來不久的,咱們的老兄弟們倒是一個都沒有說要走,尤其是最先兩批跟著咱們進黃龍山的鄉親,沒有一個說要走的,正是他們在人群裡安撫情緒,才沒有造成比較大的混亂。”

    “很好!”朱元璋的臉上終於現出了微笑,經過好幾年的努力,最先跟著他們進山的那批鄉親,現在已經成了他最堅定的擁護者,不誇張的說,如果朱元璋就在這山裡稱帝了,這些百姓也會跟著他變成新國家的第一批百姓,不會願意再回到大明朝的管轄下去。

    這樣的變化絕非僥倖,而是朱元璋塌塌實實,一步一步地扶持著他們在這大旱年活下來之後,他們給予的最好的回報。

    至於新上山的想走,那也很正常,因為他們來的時間太短,還不明白在這個山寨裡能得到多少好處。這裡雖然物資不豐,沒有燈紅酒綠,但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挺直了脊梁地活著,這不是短短的幾天就能看出來的東西。

    拼命三郎接著道:“我沒敢擅自作主放那些想下山的人走,他們現在都聚集在山洞裡,等您回來了拿個主意。”

    在這一點上,拼命三郎的覺悟就明顯不如許人傑了,許人傑很大方地放了想走的士兵走路,拼命三郎則顯得小氣一些,把想走的人都扣了下來。這是兩人的出身和見識決定的,拼命三郎出身草莽,大字不識兩個,雖然跟著張櫻仙學了一些簡單的字了,但是仍顯不夠大氣。許人傑卻是一個大商人,讀過許多書,看過大場面,許家揮揮手就是幾千幾萬兩的銀子過賬……精神的層次不同,處理事情的方式就不同,這一點強求不來。

    朱元璋揮了揮手道:“放他們走吧!”

    他帶著一群神色凝重的頭領,回到了山寨的大廳,吩咐道:“李初九,你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給我把人口統計一下,經過了這場雨之後,咱們寨子還能剩下多少人,我要準確到個位數的報告。”

    “是!”

    “拼命三郎,你負責做好山寨的防禦與戒備,鄉親們如果有點嘀​​咕也就罷了,但若士兵有情緒不穩定的現象,立即報來!”

    “是!”

    “獅子狗,你們去和村民們、士兵們拉拉家常,問問大家對這場雨的看法,他們有什麼想法都盡量給我傳達回來。”

    “是!”

    “王二,你……嗯……還是算了……”

    “啊?朱八哥,為啥沒我的事做?”王二大聲叫道。

    “在這種時刻,你的一身蠻力用不上,給我練武去!”朱元璋揮了揮手。

    王二:“……”

    “許人傑……”朱元璋沉聲道:“你的擔子最重!”

    “我就知道……”許人傑苦笑了一聲:“是要負責去打探外面的情報嗎?”

    “沒錯!”朱元璋對著他點了點頭,表示讚許:“你倒是猜中了我要給你的任務,來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許人傑清咳了一聲,認真地道:“咱們的山寨,經過多年修建,鄉親們在這裡安居樂業,如此幸福的生活,他們的情緒居然也會發生不穩的現象,那麼……西路義軍的神一魁,東路義軍的王嘉胤兩人,軍心就更加不穩,他們的情況肯定比咱們糟糕,假設咱們的山寨的一萬人裡有兩千人要下山。那他們的一萬人裡就有三千到五千會離去……”

    旁邊聽著的眾頭領恍然大悟,王二叫道:“你的意思是,義軍會碰上大麻煩了?”

    “沒錯!”許人傑看到眾頭領仰慕的眼光,覺得自己有點飄飄然,最近真的是沒白學啊,跟著朱八哥學習以來,這眼光見識,果然是越來越高了,從天上下雨就能算到山寨軍心不穩,再從自己的軍心不穩算計到天下義軍會出問題……人這東西,果然是站得越高,看得才越遠。

    許人傑急於表現,搖頭晃腦地道:“咱們的山寨能在軍心不穩時保持著現在的平安狀態,是有許多條件集合到一起才造成的,首先是朱八哥經營有方,接下來是各位頭領都是真正的好漢,沒有一個孬種……簡單一句話,咱們寨子的人心比較齊。但是神一魁部和王嘉胤部……就不那麼心齊了,如果他們兩人不作提防,只怕……死期就在眼前。”

    “不是吧,這麼嚴重?”王二嘀咕了一聲。

    “當然嚴重。”許人傑哼哼道:“我給你舉個例子,假如咱們山寨沒有第一時間繳到新兵的武器,也沒有緊急戒嚴,這些新兵蛋子操起武器來,趁著半夜殺進你的山洞,割你的人頭去找官府投誠,你一個人能敵得過多少把長矛?”

    “這……”王二滿頭大汗。

    許人傑看到王二吃癟,滿臉都是得色,他轉過頭來,對著朱元璋問道:“朱八哥,我說得對不?”

    “很好,不過我還要再給你補充一點!”朱元璋沉下了聲音道:“你們的眼光,全都落在自已的身上了,卻忘了咱們還有一個巨大的敵人,那就是朝廷… …這場雨落下來,你們以為朝廷裡沒有聰明人會算計嗎?”

    “啊?這種時候,朝廷會做什麼?”眾頭趕緊問道。

    朱元璋冷冷地道:“外以大軍逼迫,內以奸細分化,再拿出皇帝聖旨招安……三管其下,天下義軍無不崩潰!”

    他這句話一出,眾頭領一起大驚。

    對啊,在這義軍內部不穩的時候,先用朝廷的大兵在外面緊逼著,使農民軍感覺到壓力極大。這時就可以收買義軍中情緒不穩定的傢伙,以作內應,讓他們在義軍內部搗鬼。最後再祭出大殺器,也就是聖旨。

    這個時候的百姓們,雖然深恨朝廷不仁,但他們恨的都是貪官污吏,皇上是好的,只是被奸臣蒙蔽。而且中國有句古話“君無戲言”,雖然這句話實際上是狗屁,但在百姓心裡卻是十成十的相信。所以只要聖旨一出,說朝廷願意招安義軍……那真是沒有人不信的!這和當初楊興用“攻心之計”來對付山寨完全是兩回事。

    楊洪說的話,大家不會信。但若楊洪拿著聖旨,那就沒有人不信。哪怕人家一隻手用聖旨將他們引進死胡同,另一手大刀一揮,人頭落地,死了的人臨死前一瞬也會認為皇帝是真心想招安自己,只是奸臣又在中間搗了蛋……

    朱元璋這三招一說,眾頭領自然要汗流浹背。

    許人傑抹了一把汗道:“朱八哥,還好你不是朝廷主管剿匪的官員,不然咱們全都完了!”

    王二也點了點頭:“希望朝廷不要用這三招……真要用上來,咱們也未必能夠招架啊!”

    “別把朝廷想得這麼傻!”朱元璋嚴肅地道:“朝廷中的能人異士多不勝數,這三招他們鐵定會想到的,許人傑,我讓你打聽消息,重點有三個方向,你一定要派人打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請吩咐!”許人傑趕緊道。

    “第一,西路神一魁軍的動向。第二,東路王嘉胤軍的動向。第三……這一條是最重要的。”朱元璋說到這裡,皺起了眉頭道:“多使點銀子,想法在西安府的官場裡收買一個文書或者主薄……咱們要知道朝廷的動向!”

    許人傑點了點頭:“前兩項好辦,我許家米行的分行到處都有,打探兩支義軍的消息再容易不過了。就是第三項稍稍麻煩點,不過只要多花點錢,應該也可以搞定。”

    “李初九,你從山寨的庫房裡調銀給許人傑使用!”朱元璋吩咐道。

    “這……不用啦,我用自己的錢就行。”許人傑笑道。

    “不行,為山寨打探情報,就是山寨的公事,公事用公款,私事用私款,這個千萬混淆不得。”朱元璋認真地道:“萬一亂了規矩,將來公事用私款也還罷了,私事用上了公款……嘿!這風氣傳播下去,會禍害了後世的子孫!”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5 19:25
一九五、崇禎皇帝的襯衣


    春雨飄撒,整個西安府都籠罩在綿綿的細雨之中,微風一拂,雨絲就斜斜地走,在天空中拉下許多道若隱若現的線條,這樣的雨已經連續下了很多天了,樹木早就被雨水洗得乾乾淨淨,原本萎靡不振的樹葉,現在全都昂起了頭。

    俗話說得好,春雨貴如油,在連綿數年的旱災之後,突然來了這樣的一場春雨,那可不止是貴如油了,簡直比金子還要寶貴。

    今年是個好年頭!種了多年田地的農民們,比誰都要對氣候敏感,他們趕緊開始打整自己的土地,想要趕著這個好年頭,給自家種下些救命的糧食。

    西安府的大街小巷上,都瀰漫著一股歡騰之氣。

    一群小孩子在小雨中玩耍,一邊笑鬧著,一邊用整齊的聲音背誦著一首打油詩:“春雨貴如油,下得滿街流,滑倒解學士,笑壞一群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些小孩子是富人家的孩子,所以還有餘暇用這種詩歌來調侃寶貴的雨水,窮人家的孩子們,則沒有時間念這些無聊的詩詞,他們拿著家裡的水盆,水缸,總之一切能接水的東西,存儲著寶貴的雨。

    三邊總督楊鶴坐在書房的窗前,看著外面細雨霏霏,心中也有一股子喜氣升騰起來。在他的書桌上面,一疊厚厚的信件都已經折開了,上面大抵上都是些好消息。

    “西安府米價在十天之內降了一倍……並且還在繼續下降……估計米商們看出今年年景好,到了秋天糧價必須劇降,所以他們正在抓緊傾銷自己的存糧……”

    “黃陵流寇三百餘人,向當地官員獻上了首領的腦袋,乞求朝廷允許他們回歸原籍,重新做農民……”

    “淳化山賊四百五十餘人,於山中發生火拼,死傷兩百餘人,餘者走出大山,向官差乞降,同樣是要求回歸原籍,當農民……”

    “神一魁的六萬大軍,陡然減員至三萬人,並且還有繼續減員的勢頭……”

    總之,信件無一例外地都是好消息,不過信件中並沒有王嘉胤的消息,那個人和他的三十六營義軍,已經進入了山*西地界,不歸楊鶴管了,他可沒閒情去看山*西的情報。

    這時巡撫劉廣生從書房外面走了進來,又將一疊信交到了楊鶴的手上,笑道:“總督大人,這些信件,也全是好消息……看,有探子來報,就連鐵板一塊的白水朱八黃龍山寨,也減員了兩千人之多……哈哈,夷平這些亂匪,只在朝夕之間了……咱們要不要叫洪承疇加把勁兒,趁著這個機會將神一魁給剿滅了,再回軍來對付白水朱八?”

    楊鶴沒有接劉廠生的話,而是看著信件,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來道:“你看……下了一場雨之後,有好多流寇願意回籍為農……可見他們並非窮凶極惡之徒,只不過是被旱災所苦,才鋌而走險,我看著這些信件,就忍不住想試一試將他們都招安回來,重新做回良民。”

    “總督大人……您……這想法未免失之於天真吧……”劉廣生曾和杜文煥一起害死了投降的王左掛,他是不太喜歡將流寇招降的,於是道:“我覺得,流寇宜剿不宜撫,趁著現在流寇軍心不穩,趕緊滅了才是正道理。”

    “數萬流寇,就是數萬百姓……殺之有傷天和,況且三軍一動,軍餉和軍糧就如流水一般嘩嘩地流出,我還是想先試試招撫。”楊鶴將劉廣生喝退出去,提起了筆,鋪開紙,開始給崇禎皇帝寫起奏摺來。

    “……盜賊之起,總因飢荒之極,民不聊生。若用圍剿之法,則行糧犒賞,所費不貲,結果仍然是誅不勝誅,屢剿而屢不定。解而散,散而復聚,猶弗散也。必實實賑濟,使之糊口有資,而後謂之真解散。解散之後尚須安插,必實實給與牛種,使之歸農復業,而後謂之真安插。如是則賊有生之樂,無死之心,自必帖然就撫。撫局既定,剿局亦終。臣所謂yù行剿撫之實著,必有剿撫之實費者此也… …況費之於剿,金銀一去不還,且斬首太多,上乾和氣。費之於撫,金錢去而民在,活一人即得一人性命,盜息民安,利莫大焉……”(注:這份奏章部份取自楊鶴奏章原文,本人將其中一些難看懂的字詞稍加了修改,便得大家能一看就懂。

    寫完之後,楊鶴倍感欣喜,將這份奏章封好,吩咐陝西參政劉嘉遇攜帶此奏章,火速進京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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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四年,春,京城,皇極殿!

    文武百官在堂下跪著,一起用腦門心對著龍椅上的皇帝陛下。此時正是天光微亮,朝會的時間,崇禎皇帝昨天一宿未睡,今天一大早又來​​開朝會,精神已經極度睏倦了,但他仍然筆直地坐在龍椅上,不讓自己的身形有絲毫的歪斜。

    他是不敢斜!因為他穿的龍袍下面,是一件有些舊了的襯衣,襯衣的下擺上面打了一個難看之極的補丁……如果他坐歪了,坐斜了,讓這補丁滑露了出來,給下面的臣子看見,那他這個皇帝的面子往哪裡擱?

    崇禎皇帝是非常要面子的皇帝,所以他的坐姿絲毫不變。

    既然這麼愛面子,何苦要穿這舊衣服?他也是沒辦法,口袋裡的銀子緊啊,以前每一年歲末,國家的賦稅都會有一部份劃進皇帝的私人腰包,那錢被稱之為內帑,但是最近數年來,內帑已經停了。遼左用兵,銀子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加了賦稅仍然不夠花,賦稅全給軍隊給吃光了,哪裡還有錢劃進皇帝的腰包?

    就這樣還不夠,戶部管銀子的大臣天天在崇禎面前哭窮,請他把內庫打開,拿些內帑出來救急。

    崇禎一直緊緊地咬著牙關,不肯給戶部撥款,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和管那庫房的官員才知道,內庫裡已經空空如也,甚至可以把那地方當練兵場用,在裡面放上幾百士兵搞軍陣操演,絕對不會撞到……咳……是踩到銀子一類的障礙物。

    愛面子的崇禎皇帝不敢說自己兜裡沒錢,這樣做太丟臉,所以他對於戶部請求內帑的奏章,一律批個“不給”就打了回去。皇宮裡的一應花費,縮減了又縮減,但是表面上的富麗堂皇必須保持,所以他只做新的外衣,襯衣則一律用舊的,反正那玩意兒穿在裡面,別人看不到嘛!

    因為縮減開支,後官嬪妃也頗多怨言,他現在連多餘的妃子也不敢納了,這皇宮裡再添人的話,他拿什麼銀子來養?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太監在旁邊高唱了一句,這句廢話是每個朝會都必唱的,實際上哪有沒事的朝會?文武百官總得給他找點狗皮倒灶的事情來上奏一下。

    “微臣有事啟奏!”一名文官站了出來。

    崇禎只動了動眼神,旁邊的太監就會了意,高唱道:“速速奏來……”

    那文官磕了頭,行了禮,這才站起來,腦袋低頭,聲音也壓沉著奏道:“咱們安排在建奴軍中的探子回報,今年正月初八,建奴鑄造出了第一門紅衣大砲,砲身上鐫刻著名字曰:天祐助威大將軍……”

    “什麼?建奴會造炮了?”崇禎大吃一驚,身子微微一顫,但他趕緊穩住,以免露出了襯衣的下擺:“我大明將士之所以能一直拒建奴於關外,全是因為建奴愚蠢,只知騎馬射箭,而我軍大砲犀利,可將之拒於城外,現在建奴也會造炮了,該當如何是好?”

    “這……”上奏的文官嘆了口氣道:“咱們造更多的大砲就行了,只要比建奴的砲多個幾百倍,何懼之有……所以……還請皇上撥些內……”

    “不給!”崇禎憤怒地揮了揮手,他不用聽完也知道,那人想找他討要內帑:“換個人給朕說點好消息!”

    “皇上,微臣也有事上奏。”堂下跪著的陝西參政劉嘉遇冒了出來,他一身風塵僕僕,看起來就像泥坑裡爬出來的,原來他半夜才趕到京城,連澡都沒洗就衝進皇官想親手送上楊鶴寫的奏摺,結果正好碰上朝會時間,太監知道皇上對流寇的事很上心,就把他給順道放上了殿來。

    “嗯?你不是陝西參政嗎?又是關於流寇的事吧?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若是壞消息,不說也罷!”崇禎惱怒地道。

    “是好消息!絕對是好消息!”劉嘉遇大叫了起來。

    崇禎眉頭一鬆,心頭的壓力輕了一點:“說吧!”

    劉嘉遇趕緊把天降春雨,匪患陡然輕減的事說了一通,崇禎聽了,自然欣喜無比,大笑道:“天祐我大明,這場雨一下,希望流寇之患自解。”

    劉嘉遇見他欣喜,趕緊雙手呈上了楊鶴的奏摺。

    崇禎拿過來,立即就看了起來,他看得很快,信前面問候皇上身體安好一類的廢話一律跳過不看,信末尾給皇上跪安一類的廢話也略過不看,只看中間……這一看,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哼,還說什麼好消息,原來楊鶴也是來找朕要錢的……”

    劉嘉遇跪在地上,苦著臉道:“皇上,剿匪反正是要用軍餉的,這錢總歸得花出去,咱們若是剿光了流寇,其實也就是剿光了百姓,到時候誰給您交賦稅呢?還不如拿筆錢出來安撫這些流寇,讓他們回家種田,來年就可以給您上繳賦稅,這些發出去的銀子,可不就收回來了嗎?這筆買賣,可以做啊… …”

    崇禎皇帝當然知道這筆買賣可以做,他的手悄悄伸到衣角下,搓了搓自己襯衣上的那個補丁,心頭暗嘆:別的錢可以不給,但這筆錢……還是給了吧,回頭讓太監拿些官中的寶物出去變賣,總也能弄出個十萬兩來,唉!

    他端坐山如,艱難地道:“朕思慮良久,寇亦我赤子,宜撫之……朕出十萬兩銀子,楊鶴可敢保證匪患清平麼?”

    劉嘉遇大喜道:“總督大人說了,皇上總是給了銀子,他用項上人頭保證,必平匪患……”

    “那好!”崇禎皇帝大聲道:“御史吳甡,你陪朕的銀子走一趟……務必保證這筆銀子全部用在招撫流寇上,誰若敢貪墨了一個銅板,朕誅他九族!”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2 10:37
一九六、十萬招撫銀


    崇禎四年,三月,黃龍山寨!

    朱元璋和平時一樣,早早地起了床。 秋葉也趕緊跟著起來,服侍他穿好衣衫,在山洞另一邊的床上,張櫻仙也緩緩開始起身。在同一個山沿裡生活了好幾年,三個人的關係已經很變得微妙了起來。

    秋葉有時候和朱元璋一起睡,有時候會過去陪著張櫻仙一起睡,但是不論她怎麼換來換去,朱元璋和張櫻仙卻從來沒睡在一張床上過。

    平日裡起床之後,三人之間也沒有什麼交談,朱元璋徑直走向山頂的練兵場,張櫻仙走向自己教授頭領們讀書識字的“私塾”,秋葉則留在家裡,打掃、洗衣、做飯……

    不過今天略有點不一樣,張櫻仙起身之後輕輕地招呼了一聲:“朱八……”在私底下,她從來不稱朱元璋為相公,都是直呼其名。

    “嗯?”朱元璋轉過頭來,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說了。

    “昨天王二送了張喜貼過來……說是十天之後,他要娶映山紅過門,昨兒你回來得晚,我就沒有告訴你……你掂量一下,咱們給他們小兩口送點什麼禮物好?”張櫻仙淡淡地道。

    大凡張櫻仙主動找朱元璋說話,都是這種事兒,因為像這種結婚請客一類的事兒,別人送請貼都是送到女主人手上,鮮有直接送到朱元璋手裡的,因為朱元璋很少在家裡,不是在這個山頭上巡視,就是在那個山頭上練兵。所以請貼往往會在她手裡過過手,然後她再轉交給朱元璋,這也是兩人之間為數不多的說話機會。

    “什麼?王二要娶映山紅?”以朱元璋的淡定,也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一驚一乍的做啥?”張櫻仙淡淡地道:“王二是男人,映山紅是女人,這兩人成親有什麼問題嗎?”

    “王二是男人我認可,但是那映山紅能算女人麼?整個兒一隻母猩猩。”朱元璋也只有在自己家人面前,才會偶爾說說這種沒有經過掩飾的笑話。

    “扑哧!”秋葉摀嘴直笑。

    “難道女人長得醜點,就連嫁人的權利也沒有了?”張櫻仙略有點不滿,嗔道:“映山紅雖然長得粗曠了點,實際上還是很有女人心的,最近她學完讀書識字之後,還會來向我請教一下刺繡什麼的技術,別看人家粗豪……終究是個女兒家。”

    朱元璋的腦子裡想像了一下母猩猩拿著針繡花的場面,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搖了搖頭道:“這……無法想像……算了,既然王二喜歡長成這樣的,就由得他吧……至於賀禮,嗯,你自己估摸著處理。”

    他從山洞裡走出來,在山間漫步,只見四野裡一片祥和,有不少的鄉親已經起床在打整自己的莊稼了,有一群哨兵在晨光中匆匆走著……人人臉上都帶著笑意。

    “嗯,這場春雨……”朱元璋心裡微嘆,雖然山寨裡的老兄弟們並沒有因為下雨就棄寨而去,但是毫無疑問,大夥兒緊緊崩起來的心弦,被輕微地放鬆了,不論是鄉親、士兵,甚至是頭領們,都有一種忙裡偷得半日閒的感覺。

    這不,王二這個一天到晚嚷嚷著打仗玩的人,居然玩起了成親!若不是下了一場雨,他能有心思和一隻母猩猩談情說愛?

    朱元璋搖了搖頭,苦笑連連。

    就在這時,晨光微露的山道上,許人傑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

    “嗯?別急,有事慢慢說!”朱元璋對著他招呼道。

    “朱八哥,出大事了……”許人傑一溜儿地竄了過來:“我家那些探子傳回情報了……西路義軍神一魁部,已經被朝廷招降了。[”

    “果然大事,仔細說說!”朱元璋神色一正。

    許人傑趕緊道:“數日之前,朝廷果然如您說的那樣,搬出了皇上的聖旨,這張聖旨被傳抄成了無數份,遍發全省。”

    他從懷裡摸出一張白紙,上面有探子手抄的聖旨原文:“陝西屢報飢荒,小民失業,甚至迫而從賊,自罹鋒刃。誰非赤子,顛連若斯,誼切痌瘝,可勝憫惻。今特發十萬金,命御史前去,酌被災之處,次第賑給。仍曉諭愚民,即已被脅從,誤入賊黨,若肯歸正,即為良民,嘉與維新,一體收卹。”

    朱元璋皺起了眉頭,將這份聖旨看完。

    許人傑道:“聖旨發下來之後,楊鶴精神大振,首先派出洪承疇兵壓慶陽,與神一魁的三萬流寇大軍形成僵持之局,然後派寧州知州周日強等人每天在陣前向流寇喊話,勸神一魁接受招安。”

    “神一魁最初不願意,但是後來看到聖旨,他就有所動搖,沒過多久,御史吳甡攜帶著十萬兩銀子趕到,這筆銀子一到,朝廷招安的誠意已見。神一魁不再堅持,於三月初九,帶著手下孫繼業、茹成名等大小頭目六十餘人,至寧州接受招安。”

    “楊鶴為了張揚此事,在寧州城頭上安設了龍亭,引導神一魁等人在龍亭前跪拜,山呼萬歲……此舉影響極大,陝西境內義軍聽聞,紛紛向官府請降……點燈子、滿天星、上天龍、王老虎、獨行狼、郝臨庵、劉六等部,也一一受撫。”

    朱元璋沉著臉聽完!

    許人傑急道:“朱八哥,現在咱們該怎麼辦?若是所有義軍皆降,獨留咱們黃龍山寨不降,朝廷就會立即派出大軍,前來圍剿,沒有別的義軍分散朝廷的實力,以我們山寨現在的戰鬥力,絕對不堪朝廷的雷霆一擊。”

    許人傑說得沒錯,朱元璋的黃龍山寨之所以一直存活得好好的,原因就是陝西夠亂,在那一片亂麻之中,朝廷顧不上這個小小的寨子罷了。若是天下義軍皆降,等著黃龍山寨的,將會是數量超過一萬的朝廷大軍圍剿,到時候小小山寨真是兇多吉少了。

    “別慌!”朱元璋在許人傑的肩頭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示意他鎮定下來,然後突然開口道:“你剛才說,御史吳甡攜帶著十萬兩銀子趕來撫撫,對嗎?”

    “是啊,十萬兩,真的挺多!我家的家財都沒這麼多呢。”許人傑抹了一把汗水。

    “哈!區區十萬兩!”朱元璋搖了搖頭,揮手道:“不用擔心了,這場招撫看​​來只是個鬧劇,用不了多久就會失敗,咱們山寨不會受到朝廷圍攻的。”

    “為何?”許人傑有點不解。

    “你來大致估摸一下,如果算上大股小股,甚至不成股的,陝西總共有多少義軍?”朱元璋考了他一下。

    “呃……二十萬不止吧!”許人傑道。

    “嗯!差不多。”朱元璋笑了起來:“如果算上這場春雨的影響,那也至少還有十幾萬的義軍。朝廷發下十萬兩銀子來招撫,這麼多人分十萬兩銀子……一個人能分多少?”

    “不到……一兩……”許人傑道。

    “現在的糧價如何?”朱元璋又問道:“你是米商,你應該很清楚。”

    “二兩銀子一石……”許人傑被人問到糧價,想都沒想就答了出來。

    這一答,他頓時醒悟過來:“啊?朝廷發的招撫銀,連買一石米都不夠……”

    “沒錯!”朱元璋很認真地道:“現在已經錯過了春耕季節,這時候流寇們回到家裡,也趕不上種今年的莊稼了,他們得等到明年才能播種,今年必須靠朝廷的救濟銀過活。但是朝廷發的這點招撫銀子,只夠流寇們回家吃上三個月的飯……以這點錢甚至無法支撐到今年秋收……更別說明年的秋收了……何況他們還得交稅……這稅又是每畝加了三厘的。”

    朱元璋這一番分析下來,許人傑已經完全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說,朝廷的招撫只能產生三個月的效果?”

    “嗯!”朱元璋點了點頭:“對於咱們寨子來說,只需要撐三個月,只要這三個月內官府不派大軍來圍剿,那就沒有任何問題。等到三個月一過,被這十萬兩銀子騙回家的義軍重新操起武器來,陝西又要大亂,朝廷就又顧不上咱們了。”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朱八哥,我倒有個計策,可以連這三個月也不用撐。”許人傑認真地道:“咱們去奇襲慶陽吧,把那十萬兩銀子給奪了,讓楊鶴手裡無銀可分……”

    “胡鬧!”朱元璋臉色一沉:“你以為慶陽城是紙紮的?說奇襲就奇襲?你連慶陽有多少官兵駐紮,領軍的將領有哪些,地形如何都不知道,如何奇襲?打仗不是異想天開就可以用計的。”

    朱元璋一番話,說得許人傑臉色慚愧。

    不過朱元璋還沒說完,他又對著許人傑嘆道:“還有一個原因,這筆銀子是絕對搶不得的!十萬兩雖然杯水車薪,沒啥大用處,但大多數人不會去考慮它能用多久,只會考慮銀子能不能落到他們的手上,所有的人都盯著這筆銀子。哪個貪官若敢拿,皇帝會誅他九族。哪支義軍若敢搶……其他的義軍就會群起而攻之……”

    許人傑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地道:“我懂了,誰動這筆銀子,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別說慶陽咱們沒有能力奇襲,就算銀子擺在面前,也絕對不能伸手去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2 10:40
一九七、王二的婚禮


    崇禎四年,西路義軍首領神一魁受撫,楊鶴當眾宣讀他的十項罪行,然後又宣布這些罪行統統赦免,授予神一魁守備官職的箚付,散給投降的流寇兵們賑災的銀錢,勒令流寇們解散回鄉,重新做回良民。

    在楊鶴的努力下,流寇們彷彿看到了希望,紛紛回籍領取救濟,不少起義軍的首領率部受撫,在一個極短的時間裡,陝西省呈現出一片寧靜祥和的味道,彷彿這個亂局馬上就會停歇下來。

    御史吳甡趕緊給遠在京城的崇禎皇帝寫了一封報喜的信件:“予行去延郡二十里許,獲報前山皆賊。予勢不可退,令軍弁執賑撫饑民牌單騎馳往,諭之曰:'朝廷欽命賑院來賑汝矣,各歸鄉里候賑,聚此無為也。'賊眾諾而退。”

    在這樣的大形勢下,黃龍山寨又如何呢?

    此時的黃龍山寨,正張燈結彩,一片祥和,因為今天是黃龍山寨的二當家,勇猛無倫的白水王二大喜的rì子,這麼大喜的事兒,對於山寨裡的鄉親們來說,怎能不好好在慶祝一番?

    自早晨開始,就有鄉親們開始將自家的桌椅搬到山頂的練兵場上放好,到了中午,練兵場上已經擺了幾百張桌子,村民們將自己泡製出來的各種“茶水”都端到了山頂來,擺在這些桌子上。

    女人們聚在一起,為這場盛大的婚禮準備著食物,等到晚上擺宴時,她們將把各種菜品流水一般地端上來。

    當然,這些菜品不過是一些簡單的野菜,或者粗糧,但對於山寨裡的鄉親們來說,已經是大夥兒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東西了。

    朱元璋在人群裡穿梭,向大夥兒隨口打著招呼。看著周圍歡快熱鬧的場面,他的心裡卻在暗暗盤算著時間,距離朝廷招安神一魁,已經過去了十天了,朝廷暫時還沒向黃龍山寨動手,如果就這樣平安無事地再撐過兩個半月,朝廷發放下來的十萬招撫銀就會耗盡,到時候山寨就安全了!

    希望這兩個半月,朝廷不要將注意力轉過來就好。

    這時前來參加婚禮的鄉親們突然一起鼓譟了起來,原來是新郎官王二來了,他今天穿得十分精神,一身青綠色的九品官服,官服上還補了鵪鶉,看起來十分有喜感。

    話說他為什麼穿著九品官服呢?原來明朝時成親,庶民的男子在結婚的當天,都是穿九品官的官服去迎娶新娘的,這算是庶民唯一能穿上官服的一天,若是平時你亂穿官服,那可是要抓去治罪的。

    王二將這官服穿出來,圍觀的鄉親們頓時一起喝彩:“王二哥,您穿這個挺精神的,哈哈哈!”

    “王二哥,這衣服怎麼總感覺有哪裡怪怪的?”

    “好像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鄉親們一起哄笑。

    只見許人傑從旁邊跳了出來,大笑道:“王二,你衣服上的圖案補錯啦,九品文官在衣服上補鵪鶉,九品武官一般補海馬……你這大老粗一個,衣服上補鵪鶉,裝文官啊?哈哈哈!你到底哪個地方看上去像文官?大夥兒看了怎麼可能不彆扭?”

    “哈哈哈!”周圍的人一起哄笑起來:“我們說怎麼看起來怪怪的呢,原來王二哥穿的是文官的衣服,笑死我們了。”

    王二一聽,頓時滿頭大汗:“你……你這混球,你陰我……這身婚服明明是你幫我去白水城裡買來的,你故意買文官衣服,就是想在這時候來嘲笑我……”

    許人傑大笑:“叫你不學無術,被我陰了也活該……喂,先說好,今天是你成親的大喜日子,別衝動過來找我打架,砸了你自己的喜事不要怪我。”

    王二大罵道:“你等著……你丫有本事別成親,被我抓著機會,不鬧塌你的洞房才怪。”

    “切!”許人傑得意地道:“我還成個屁的親,我不光有夫人,還有五房小妾……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是個沒人要的大老粗啊。”

    王二這才想起來,許人傑這傢伙是個大米商,人家在白水有妻有妾,諾大的家產……

    這時眾人都笑:“王二哥,您怎麼就看上映山紅了呢?咱們可受不了這樣的婆娘,她要是兇起來,老虎也得給她一拳打死。”

    王二大笑:“她很能打嗎?哈,敢不聽我的話,我打得她鼻青臉腫。”先逞了逞男人的威風,王二才接著道:“要我說,普通的女人我還真看不上眼,手臂拿出來還沒個擀麵杖粗,能做得了什麼事?我就覺得映山紅這樣的女人不錯,以後我上戰場廝殺,要是碰上打不過的,她還能幫我一起對付,換個嬌滴滴的女人,能幫得了我嗎?”

    “嘩!”眾人一起笑:“你娶婆娘是用來幫你打架啊?你好像搞錯了女人的用處……”

    “我來告訴你女人是用來幹嘛的!”許人傑湊到了王二耳邊,低聲說道:“女人還可以用來脫光衣服,拖進被窩裡……”後面的聲音細不可聞。

    王二臉上頓時一紅,顯示出一股子驚愕的神色來:“我還以為女人只是用來生孩子和做家務的,原來還可以這樣……這……你這也太傷風化了…… ”

    “怎麼就傷風化了?王二,你不會是從來沒聽說過吧?男人和女人要生小孩的話,非做那事兒不可。”許人傑道。

    “啊?”王二大羞,臉紅如血:“小孩是這樣出來的?原來如此……但是我……我長這麼大,除了我娘,還沒人看過我的那地方……怎好意思露給娘們儿看?”

    “那你捂好了,千萬別露出來!”許人傑笑道:“兒子你也別想有了……”

    “啊?我要兒子啊……我這一身本領,不弄個兒子出來繼承怎麼行?”王二嚷嚷了起來。

    眾人一起哄笑:“那就別捂著,今晚進了洞房,把映山紅拖上床去,脫光衣服,就做那事兒唄……”

    “她要不肯怎麼辦?”王二傻傻地問道。

    “她不肯就揍她唄!你不是很能打嗎?”眾人瞎嚷嚷著笑道:“就怕人家千肯万肯,你這傻蛋卻不肯……到時候換了映山紅來揍你,這次咱們可不幫你說話。”

    “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切!”

    一片笑鬧聲中,許人傑湊到了朱元璋的身邊,不動聲色地附著朱元璋的耳朵道:“朱八哥,您讓我打聽的事兒,有回音了……官府已經開始打算對付咱們的寨子。楊鶴正將聚集在慶陽的官兵調來白水,據說是用杜文煥領軍……兵力……這個沒打探到,但應該不會少。另外,主管招撫的御史吳甡也帶著招撫銀子趕了過來,看來也打算對我們使用招降神一魁那套手段。”

    “嗯,先以大軍壓境,再以銀兩和聖旨勸誘,這是非常難以抵擋的攻勢……神一魁才被收拾下來過了十天,就轉過頭來盯上我了?”朱元璋的眉頭一皺:“朝廷這次的動作好快。”

    “嗯,是挺快的。”許人傑道:“據說那十萬兩招撫銀子是皇上撥的內帑,因此皇上的眼睛也盯著這塊兒呢,楊鶴敢不賣力?這消息是花了不少銀子,從西安府的一個師爺那裡買來的,絕對可靠……他說三邊總督楊鶴已經將咱們的山寨定為了招先神一魁之後,第一個要對付的目標。”

    朱元璋點了點頭,明朝的官員雖然做事拖沓,屍位素餐,但是一旦碰上皇上非常重視的事情,官員們的執行力就會明顯變高,不會像平時那麼拖拖拉拉。

    “看來,這兩個半月不容易撐過去呢。”朱元璋低嘆道。

    “是啊!”許人傑隨口附和。

    “這件事你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朱元璋壓低聲音道:“等官兵到了白水,派人進來勸降時,再讓眾頭領們知曉。”

    “為何如此?”許人傑有點不解。

    “別破壞了王二大好的婚事。”朱元璋隨口找了個理由,許人傑也覺得這理由挺不靠譜的,但是仔細一想,這理由雖然不靠譜,但還真是這樣,因為朝廷採用的手段十分難以抵擋,以眾位頭領的那點可憐的智力,壓根不知道如何應對,還不如讓朱八哥自個兒想辦法。避免大家都被捲入不安的情緒之中。

    朱元璋揮了揮手道:“你先別待在山寨裡了,回白水去,朝廷大軍一到,肯定要當地的鄉紳和商人們勞軍,你趁機混進去,最好是能蹲守在楊鶴或者吳甡的身邊,隨時將消息傳進山來。”

    “明白了!”許人傑點了點頭:“朱八哥……您可千萬別輸在這一陣上,要是您的寨子沒了,我以後就沒有指揮軍隊的機會……活著可就沒啥意思啦。”

    “嗯!”朱元璋拍了拍許人傑的肩膀,沒有說什麼。

    許人傑卻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堅定的信念,面前的這個男人,很明顯地沒有想過自己會敗在這一陣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他有著擊敗一切的信心。

    “兩個半月罷了!”許人傑喃喃地念叨了一句,然後自已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真的頂不住朝廷的大軍,大不了拔寨而起,像王嘉胤一樣逃竄兩個半月,總是能撐過去的。朱八哥,我回白水去了,您保重。”

    這時遠處的人群突然嚷嚷了起來:“新娘子來了……哇…​​…這……這新娘子,你穿著鳳冠霞披的樣子好可怕啊……哎呀我的媽……王二怎麼就喜歡這樣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2 10:42
一九八、大軍壓境


    王二婚禮的當天晚上,許人傑就連夜趕回了白水,由於夜行山路,這位米商大老爺還在山裡摔了一跤,險些就摔斷了腿,好在最後還是平安地走出了山去。

    一回到白水,許人傑立即換了身衣服,將在山裡當“大元帥”時穿的那身粗麻布服埋進地底,穿起繡了銅錢的絲綢大掛,罩一頂小圓綢帽,腰間系一塊溫玉,腳上蹬一雙厚底布鞋,走起路來,那是十足的大老爺作派。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嬌妻,幾房美妾,這些女人還以為自家老爺前些日子是出門跑商去了,哪知道許人傑在山裡的勾當?難得自家大老爺回了家,當然想施些狐媚手段在許人傑身上,當天晚上好讓老爺來自己的房中施恩布寵。

    許人傑的樣子能變回商人樣子,心卻已經野了,要他再做​​一個老老實實的米商,每天對著銅錢算盤過日子,晚上抱著嬌妻美妾滾被子,那還不如要了他的小命。他現在的志向,就是指揮千軍萬馬,刀山裡闖,油鍋裡淌……

    所以這傢伙回來了也坐不住,第二天就竄到了白水城裡,去找縣尊老爺曹寶相喝茶聊天。不過許人傑這一趟算是白去了,西安府雖然傳來了消息說官兵向白水集結,但實際上官兵的行軍速度比信使要慢上好幾天,所以縣城裡空空蕩蕩,還和以前一樣。

    那糊塗縣尊曹寶相又是一問三不知,他甚至還沒有許人傑的消息靈通。

    許人傑是又盼著朝廷的大軍早點來,好讓他有點事做,又怕朝廷的大軍來得太快,三個月的時間撐不過去,真是矛盾得不行。

    不過他也沒有等太久,四天之後,先是幾個騎著快馬的斥候出現在在城下轉了兩圈,又跑了回去,再過了半個時辰,一隻衣甲鮮明的官兵隊伍,列著一字長蛇陣,出現在了東南方的官道上面。

    前些日子連綿的春雨已經停歇下來,連續幾天沒有下雨了,地面又恢復了乾燥,所以伴隨著這支官兵部隊出現的,是揚得高高的塵頭。許人傑皺起眉頭,仔細地觀察了一陣,得出一個判斷,這只官兵的人數,應當在五千以上。

    “五千人以上……嘖,應付起來會很吃力呢,就算咱們寨子依靠著地形防守,最終打贏了這仗,也是一場慘勝。”許人傑在山寨裡待了許久之後,已經慢慢了解了山寨的真正實力。

    現在黃龍山寨裡的比較精銳的老兵還不到兩千,訓練中的新兵蛋子則有一千五百左右,整體的兵力也就三千出頭,以朱八哥的指揮能力,帶領著三千多人打防守戰,應該不會太害怕五千多的官兵,但想漂亮地大勝,則是不太可能的事。

    官兵還隔得很遠,許人傑就瞄到了一面大旗,上面用金絲繡著一個斗大的“杜”字,這是延綏總兵杜文煥的旗,他可不是個簡單角色,自從他參與剿匪以來,已經多次立下大功,先是收降了王左掛,然後再將王左掛殺死。接下來與洪承疇聯手,大敗王嘉胤的三十六營,將王嘉胤等人趕出了陝西,攆到了山西去。前不久又在招降神一魁的事裡立了大功,這次朝廷派他來對付黃龍山寨,顯然也是志在必得。

    當然,洪承疇的指揮能力比杜文煥更高一籌,按理應該派洪承疇來會更加穩妥,但是因為洪承疇屢立大功,現在已經被皇上召到京城去了,估計這一次去京城升官發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看著杜文煥的軍隊越來越近,許人傑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著這支軍隊的一切。

    這支官兵顯然是精兵,他們身上穿的鴛鴦戰襖都不算太舊,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是新兵,而是代表他們的後勤很有保障。 武器方面,每一名士兵都有長矛,鐵質的矛尖磨得非常鋒利,許多士兵不但有矛,腰間還配著刀,背上還背著一口弓,掛著一囊二十隻箭。這種程度的兵甲配備,讓許人傑感到頭皮有些發麻。

    當然,最恐怖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在這只官兵部隊裡,還有幾百名使用火器的士兵。這種士兵並不多,只有兩百人不到,其中一部份拿的是三眼神銃,這是明軍邊軍最喜歡使用的一種火銃,因為它是三根鐵管揉合在一起制成的,所以放了銃之後,這玩意兒還可以當鐵棍用。

    另外一部份拿著鳥銃,這就是比較普通的火銃了,由於射速慢,精度差,又不像三眼神銃那麼沉重厚實,發射子彈之後不能當鐵棍用,所以這種火銃不受士兵們歡迎,但它畢竟是火器,先不說威力,只說拿著這種火器就是一種身份與實力的象徵。

    “這來的是哪路的人馬?居然配有火器?”許人杰微微有點吃驚。

    不過沒用多長時間,許人傑就明白了,這只火器部隊是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在他們的層層環衛之中,兩輛運銀子的大車緩緩開動著,車上還插了一面旗,上書一個“吳”字,這位肯定就是御史吳甡了。

    吳甡帶著崇禎皇帝的十萬兩內帑,從京城遠道而來,沒軍隊保護怎麼行?崇禎敢放心十萬兩銀子沒人護送麼?這兩百火器部隊,肯定是天子親軍一類的精銳之師,很有可能來自神機營。

    這次,真是來了很厲害的東西呢,許人傑有點擔心。

    軍隊到了城下,縣令曹寶相早已經屁滾尿流地迎了出去,他區區一個七品縣令,看到來了御史,真是嚇得汗水狂飆。要知道御史這種官員,本身的品級並不大,與曹寶相一樣是七品,但是御史的職責卻是監察百官,屬於品低權重的類型。

    監察百官嘛,這曹寶相正好就屬於“百官”之列,是被御史監察的對象,再加上吳御史這次是代替皇帝管銀子來的,也就相當於欽差,你說曹寶相敢不嚇出一身冷汗麼?

    這種本地官員迎接欽差的場面,慣例是要把當地的鄉紳帶上一批的,這是官場舊例,所以許人傑也就理所當然地跟在曹寶相的後面,迎出了城外。

    雙方先是見禮,鬧了許多沒意思的繁文縟節​​,好在許人傑搞這些倒是得心應手,一一應對得體,客套完了,開始說正事兒。

    吳御史就開口了,這人三十幾歲年齡,不老不少,嘴上已經長了毛,辦事倒也算靠譜的。他指了指身後的銀車和軍隊,認真地道:“曹大人,本御史這次來到白水,是專門為了招撫白水朱八而來。”

    “哦哦!”曹寶相聞言,頓時大喜,朱八雖然很少給他添亂,但是自己的轄地裡有一群山賊,總不是件舒心的事,現在有上官來解決朱八一夥,他自然喜上眉梢。

    “你且來說說,這白水朱八性情如何?是否有招撫的可能性?”

    曹寶相精神一振,胡說八道張嘴就來:“白水朱八,嘿,區區山賊一名,欺軟怕硬,十足草包,以御史大人的正氣風采,只要在那朱八面前一站,必教他自慚形穢,當即受撫……”

    他話音還沒落,旁邊的馬上突然刷地跳下來一名將軍,正是延綏總兵杜文煥,他揮起缽盂大的拳頭,“碰”地一拳,就打了在曹寶相的臉上,揍得曹寶相的身子橫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打了兩個旋儿,才噗通一聲摔在地上。鮮紅的鼻血一路灑過去,煞是好看。

    “傻鳥縣令。”杜文煥罵道:“滿嘴胡說八道,只知道拍馬屁,全他媽的都是廢話……”

    他看也不看地上疼得打滾的曹寶相一眼,轉過頭去對著吳甡道:“御史大人,這個朱八,不是簡單貨色……”說到這裡,他想起了上次在洛川,他被朱八用假的斥候網給戲耍的事情,恨得兩隻拳頭捏得啪啪作響。

    “以末將之見,需先對其用兵,打痛他,打怕他,讓他知曉朝廷的天威非一群土匪所能抗拒,再使人說降,方可奏效,如若直接派人進山說降,不會有任何效果。”

    許人傑聽到這裡,眉頭微皺。

    只見吳御史也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考著杜文煥說的話是否可行。

    許人傑心念電閃,不行,如果杜文煥直接就對山寨用兵,那馬上就得打仗,就算咱們真的能撐過三個月,也會遭受巨大的損失,我得想法做點什麼,為山寨爭取一些多餘的時間。

    他大著膽子向前走了一步,對著吳御史和杜文煥道:“兩位大人,小民……小民有話要說。”

    兩位朝廷大官在那裡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平民過來插口?許人傑這一出頭,周圍的人都是一驚,這人跳出來要幹嘛?

    杜文煥的臉色頓時就很難看,有點想出手打人。

    吳甡卻不一樣,他的官職是御史,平時經常要遊走訪查,屬於那種故作清高的文官,雖然看不起平民,卻經常刻意地讓自己保持著親民的清天大老爺形象,於是和藹地道:“你是何人?有何話要說?”

    許人傑見自己大膽開口,還真得到了說話的機會,趕緊道:“小民許人傑,是白水的一名米商,小人有幾句話,想給幾位官老爺匯報一二。”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2 10:45
一九九、準受迎接招撫使者


    許人傑見自己大膽開口,還真得到了說話的機會,趕緊道:“小民許人傑,是白水的一名米商,小人有幾句話,想給幾位官老爺匯報一二……那白水朱八,據在黃龍山中,極少外出,偶爾出來一次,也不敢與官兵為敵,從來不敢攻占城池……據此推斷,此人應該也有向善之心,若天使(民間對欽差大臣的尊稱)搬出皇上聖諭,曉之以理,此人應該會欣然受撫才對。”

    他這番話,就是明擺著不同意杜文煥的意見了,杜總兵心中大怒,哪裡來個小米商,居然也敢和我作對?沒見我一拳揍飛了曹寶相嗎?你也想​​挨揍?

    他瞪大眼睛,怒目直視許人傑,正想走過去一拳。卻見許人傑的身子一縮,轉身去扶地上的曹寶相,這個小動作使得許人傑變成了背對杜文煥,這就不太方便出拳去打了。要知道杜文煥好歹也是朝廷的總兵大員,斷沒有從背後出拳去打一個賤民的道理。

    他心裡不由得恨得牙癢癢的,暗罵:這傢伙倒是有點小滑頭。

    曹寶相被許人傑扶了起來,捂著鼻子,他先對著許人傑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才撐起面子道:“這位米商說得沒錯,這白水朱八,甚少出來擾民,常年累月龜縮山中,看來他也不像那種窮凶極惡的悍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說來歸降,何需動兵?一旦動兵,難免有所損傷,頗為不美。”

    按說他被人打了,應該起身立即找回場子才對,但是他官職太小,為人又慫,哪敢去找杜文煥說嘴,只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吞。

    這兩人輪番這麼一說,就輪到御史吳甡考慮了,他沉著臉,仔細思索起來。 文人嘛,難免多些書生氣,少些血腥味,這就是以前說過的屁股問題,他的屁股是坐在讀書人這一邊的,一考慮問題,思維立即就向著“不打仗”的方向歪,自古以來讀書人就少有喜歡打仗的,在對待流寇的問題上,文官集團就喜歡主撫,武官集團就喜歡主剿。在對待敵國侵略者時,文官集團就喜歡主和,武官集團就喜歡主戰。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前面的幾項都是文人的最愛,只有這最後的“平天下”三個字,文人不甚感冒,尤其是這明朝的文人,一說起打仗,個個都是“切”一聲了事。

    吳甡將臉色沉了沉,正思索中。

    那邊的許人傑突然用不大不小,剛剛好讓吳甡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一句:“打仗是要錢的……”

    吳甡聽著這句話,心裡就是咯噔一聲,在場的沒有人比他清楚,要從皇上的手裡討來這十萬兩內帑是多麼的困難,他低聲對著杜文煥道:“杜將軍,咱們軍中的賞格是怎麼定的?”

    杜文煥挺奇怪他為啥問這個,於是答道:“拿回一個流寇的首級,賞五銀。”

    吳甡心裡默算了一下,據說白水朱八的山寨裡有流寇七八千人,這如果全部剿滅了,豈不是得賞出去三四萬兩銀子?他從京城帶來的十萬兩白銀,在招撫神一魁之後已經花掉了大半,現在餘下的不到兩萬兩,這怎麼夠?

    吳甡的臉色變得有點異樣了,他抽了抽臉上的肌肉,沉聲道:“殺一流寇,賞出去五銀,但我招撫一個流寇,只需要花一兩銀子不到……這……果然是剿不如撫啊。我意已決,杜將軍,你且按兵不動,就在這白水城裡駐紮幾日,我派人進山去招撫那朱八試試。”

    杜文煥聽了這話,心裡頓時不高興了,上次在洛川,朱八用斥候將他戲耍一番,他還記著仇呢,這次帶了五千大軍來到白水,軍中還有兩百精銳的神機營,對付區區一個山賊還不是手到擒來?就算朱八陰謀詭計再多,又怎敵朝廷堂堂之師?他本想趁機此會,將黃龍山寨碾為平地,報了上次的一箭之仇,沒想到這仗卻偏偏打不起來。

    “哼!”杜文煥怒哼了一聲:“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人根本就不可能受撫,若是因為你們執意要招撫而貽誤了戰機,我會向皇上參你們一本。”說完之後,杜總兵將袖子一拂,轉身就回了自己的軍營裡去。

    吳甡也沒去理會他,要知道主撫派和主剿派,本來就是兩個水火不容的流派,沒必要給對方面子,他抬起手來,對著曹寶相招了招道:“曹縣令,你這就去找幾個熟悉黃龍山地形的嚮導來,我親自修書一封,派個膽子大的人進山去招撫朱八試試。”

    許人傑嘿嘿一笑,心中暗笑:暫時打不起來了,這派去招撫的人進山出山,又在寨子裡住上幾日,就可以為山寨爭取到許多時間,咱們預定的三個月時間,這一下起碼拖過一個月去,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接下來看朱八哥怎麼辦吧。

    -------------

    黃龍山寨裡,依舊是一片平靜祥和的味道,除了偶爾從山頂的練兵場上傳來的“嘿哈”之聲,這個山寨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小城鎮一般。

    朱元璋計算著日子,距離西路義軍受撫已經過去了二十天了,再拖兩個月零十天左右,情況就會變化得再次對義軍有利。

    剛想到這裡,一名穿著麻衣的漢子溜到了他的身邊,低聲報導:“許老爺讓我傳消息給您。”

    “嗯!”朱元璋帶著這名漢子轉到了僻靜之處,這才問道:“說吧。”

    “官兵已至,總數五千四百,其中有兩百名是來自京城的神機營,使用的全是火器……領軍的將領是延綏總兵杜文煥,但主持大局的是御史吳甡……”那漢子接著就把許人傑當天見到的都說了一遍。

    “很好!”朱元璋點了點頭,示意這名漢子可以回白水去了,然後他才緩緩地走到了山門前,一邊走,一邊考慮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從白水城要走到黃龍山寨來,可不是幾步路的事情,需得穿好幾個山溝,過好幾個山頭,穿數片樹林,走幾天的山路,要拖時間,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朝廷派來招撫的使者,在這山路上來來回回的折騰幾圈。

    朱元璋很快就想定了一個計策,他揮手招了一個哨兵,吩咐道:“去將寨子裡所有的頭領都叫來,到山頂的議事大廳來見我。”

    “是!”哨兵飛也似地去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山寨的眾頭領全都齊聚一堂,來到了議事大廳裡。王二和映山紅這小兩口也來了,雖然他們還是新婚燕爾,但是山寨碰上大事,不叫上王二怎麼行?

    “有一件事兒,我得和大家說說!”朱元璋見人到齊,這才認真地道:“朝廷馬上就要派人來招撫咱們了。”

    “啥?”眾頭頂一起驚叫起來:“招撫我們?”

    “是的!”朱元璋道:“天公作美,今年來了幾場春雨,民心漸平,陝西的義軍紛紛受撫,到如今,咱們這個寨子,反倒成了朝廷眼裡最礙眼的一個地兒,朝廷馬上就要派來招撫使者,向咱們的寨子招安,大約會許給大家官位,榮華富貴什麼的吧”他故意只說了招安,沒有說朝廷還派了大軍來,先試探一下頭領們的態度。

    “招安,招個屁安!”苗美、飛山虎、大紅狼這三兄弟首先跳了起來:“王左掛大哥就是信了他們的狗屁招安,現在已經魂歸地府了,他媽的,朝廷的話要是可以信,母豬都會上樹,我們可以戰死,但絕不接受招安。”

    在他們旁邊的拼命三郎也幾乎在同時站了起來:“我也絕不接受招安。”

    這幾位都是在“招安”兩字上受過傷害的頭領,所以態度最為堅決。

    接著就是王二了,他親眼見過拼命三郎的山寨覆滅的經過,豈有接受招安的道理。他新娶的夫人映山紅自然也是站在他這邊,小兩口一起道:“朝廷的鳥官,不做也罷。”

    接下來,李初九、獅子狗、馬小天等人也表了態,沒有一個願意接受招安的。

    朱元璋對這些頭領的表現還算滿意,這些年千裡挑萬裡選的培養出這批頭領,沒有一個貪圖官兵給的榮華富貴,可見自己挑人的眼光還沒出問題!他這才接著道:“但是官兵同時也派來了五千多大軍,如果我們不接受招安,官兵就會攻打咱們的寨子。”

    “哈,來就來,怕個屁,好久沒打仗,我的手又癢了!”王二大喜道。

    他開心,別的頭領就不見得了,拼命三郎深知官兵的厲害,忍不住問道:“朱八哥,各地的義軍都受了撫,也就是說朝廷可以騰出全力來對付咱們,咱們就算能擊敗這五千人,後續的官兵還會源源不斷地到來,咱們終究難敵,您可得想個法子,怎麼應付這個難關。”

    “你說的沒錯!”朱元璋很認真地道:“擊敗這五千官兵,並不能獲得整個形勢上的逆轉,我們需要的是堅持一段時間,等待各地已經受撫的義軍重新揭竿而起,再次與朝廷作對。我已經仔細估算過了,這個時間不會太長,還需兩個半月即可,也就是說,我們要在官兵的招撫和大軍雙管齊下的局面之中,支撐兩個半月。”

    “這可不容易啊!”眾頭領們紛紛議論起來。

    “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只需​​要大大好好配合即可。”朱元璋將手一揮道:“傳我的命令,從今天起,山寨裡的士兵全部脫下鎧甲,身著布衣,手裡的武器也換成粗製長矛,不要使用銳器,山寨門口的防禦工事全都隱藏起來,咱們準備迎接朝廷的招撫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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