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朱重八 作者:三十二變(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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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8-10 18:0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6 475764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4 17:41
一五零、這是投石機?


許人傑聽了這話,略有點煩燥:“我家收入多少,是我家的事,不勞你來管。”

“其實大家以前都是鄉里鄉親的,你家收入多少我大至也知道一點!”朱元璋笑道:“你的收入,至少相當於擁有一萬畝地的農民,現在你把糧價抬到了三兩銀子一石,是平​​時的三四倍還不止,也就是說你今年的收入,相當於有三萬畝地的農民,但是你交的稅,卻只有四十畝地的水平,你真的不覺得有問題?”Soudu.org

許人傑抹了一把汗:“我還是那句話,有沒有問題不是你說了算,咱們許家是按《大明律》的規定在交納稅賦,輪不到你來說嘴。”

朱元璋笑著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的,攻不破你的堡,就輪不到我來說,但如果攻得破,我就有資格說……這個天下嘛,說到底還是看誰拳頭大,誰更厲害誰就能製定規則。”

兩人聊了這麼久,馬小天那群去砍樹的心腹們已經完成了工作,推著一個造型奇特的木製小車走了過來,這輛車做工極為粗糙,畢竟是只花了很短的時間,隨便砍倒兩顆小樹釘成的,所以幾乎不能用,但是只看造型,任何人都可以一眼認出來它是什麼東西。

“投石機?”許人傑的眼睛刷地一下瞪得老圓:“天啊,那是一輛投石機,雖然做得很爛,但確實是投石機。”

許人傑一陣頭暈,其實主要是被驚嚇到了,連同他身邊的幾個士紳,都驚得說不出話來。流寇他們並不是沒見過,而且還見過不少,但是會造攻城器械的流寇,那真是太離譜了。什麼山大王、土匪頭、流寇軍,都是在鄉里鄉間搶一票就走的,他們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組織散亂,缺乏統率,軍紀壓根沒有,而且不學無術。這樣的流寇們,根本就不可能攻城,而且也不可能去學習製造長城器械的技術。

許人傑這下算是長了見識,第一次碰上了會造投石機的流寇。可笑的是,這種攻城利器,連許人傑都是不會的!他感覺到一陣無力,自己居然還沒一個流寇懂得多。

朱元璋點了點頭:“沒錯,它是一輛投石機,我只是叫手下們臨時做個出來給你看一眼,並不是認真在做,所以這一輛的質量有點差,說不定一碰就會散架,但是……如果你非我要攻破你的堡壘再和你說話,我不介意叫士兵們多花點時間,咱們重新做幾輛出來,然後來試試可以不可以砸得你的守堡家丁抱頭鼠竄。”

“你……你沒時間在我堡外造投石機。”許人傑大聲道:“你要是在這裡拖延太多的時間,官兵會包抄你的背後……”

“少來了!”朱元璋笑道:“白水有多少官兵,你我都清楚,官府想出兵對付我,得從西安府調兵過來,官員們辦事的速度你也見識過,等他們在十天半個月之後調來兵,你的許家堡已經被我燒成了平地。而且……”

朱元璋頓了一頓,笑道:“官兵來了也打不贏我,你信不信?”

“這……”許人傑喘著粗氣,大口大口的。在最近這一年時間裡,他倒是真讀了不少兵書,學習了一些攻守之道,對於利用投石機攻城的戰法,他大至也知道一些,一般上說來,擁有投石機的攻城方,會首先利用投石機的射程優勢,向著城裡的守軍傾洩石塊雨,砸得城牆上面的守兵連頭都不敢探,然后城外的步兵們扛著雲梯前進,在漫天飛石的掩護下衝到城牆下面,將雲梯搭上城牆,開始攀爬。

而城裡的軍隊想要應付這種攻城方式,至少也需要一些相應的防禦器械,最好的方法是用大砲直接轟翻對面的投石機就行了,但是許人傑是個區區鄉紳,他要是拿得出來大砲,早就被朝廷抓去以私藏火器,陰謀造反的罪名給砍了。

沒有大砲那就只能用投石機對投石機,但是許人傑也沒這本事,他壓根不知道投石機內部那些機括是怎麼造出來的。要不然還有神臂弩,也可以在射程上威脅到對方的投石機,但是神臂弩比投石機更難造,許人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弄不出來。

什麼都沒有,怎麼應對?

沒法應對!

許人傑簡直想要向天咆哮:“為什麼?為什麼流寇這麼厲害?這還是流寇麼?”

他心底泛起一陣無力感,忍不住有點軟弱地道:“朱八,你到底要什麼?你痛快點說!”

朱元璋攤了攤手:“我要得不多,以你今年的糧食成交額來交稅,十稅一,我收得併不高。”

“十稅一?”許人傑尖叫了起來:“你是要拿走我家一成的收入?你怎麼不去搶?”

“我不是正在搶嗎?”朱元璋笑了起來:“你可以理解為收稅,也可以理解為搶!總之,我要從你這裡拿走這筆錢,必須拿走。”

許人傑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忍不住喃喃地道:“強盜,土匪!居然要拿走這麼多錢……朝廷收了稅,還要保護咱們呢,你們這些土匪來收個什麼稅,簡直一派胡言。”

朱元璋搖了搖頭道:“現在的朝廷做得併不好,收了百姓的稅,卻沒有好好地保護百姓。我朱八不同,如果我收了你的稅,就會保護好你,不讓你被別的人欺負,這樣我才能從你這裡收到下一次稅,細水長流嘛!如果你碰​​上不景氣的年景,我說不定還會出資幫你度過難關。”

“少在這裡漫天胡說!”許人傑憤憤地嚷嚷道:“說到底還不是一個搶字。”

“嗯!”朱元璋點頭道:“確實說得多了點,沒勁,我還是搶吧。許人傑,我就問你一句,交還是不交?如果不交,我馬上開始造投石機了,你放心,我會趕在西安府調兵來之前幹掉你的,絕對不會讓你等太久,受太多的折磨。”

許人傑的臉色變幻,由青變白,由白變青,他真想說不交,但這投石機的威脅確實存在,只要那東西造出來,區區堡牆,形同虛設,不消半天,就能砸得他許家堡裡一片狼藉,到時候損失的只怕不止一成的收入。

站在他身後的幾個鄉紳,悄悄後退,想要開溜,結果朱元璋伸手對著他們幾個一指,笑道:“別溜,你們幾個我也認得,乖乖和許人傑一起交稅,不然把你們全部踩扁。”

那幾個人哎呀叫了一聲,坐倒在地。

胳膊終究拎不過大腿,過了許久之後,許人傑長嘆一聲,在牆頭上嘆道:“好吧,我交了……朱八,你給我記著,今日之辱,來日必定奉還。”

“嗯,我等著你還奉還給我!”朱元璋淡淡一笑。

過了一陣子之後,許家堡的牆頭上開始用繩子垂下東西來,大袋大袋的銀子。古時候的人家不像現在,現在家家戶戶都拿不出現金來,錢全存在銀行里,但在古代,沒有銀行這玩意兒,所有人家的錢都是存在自家銀庫裡的。說交錢,立即就能交得出錢來。

銀袋子一袋又一袋地堆了滿地,朱元璋卻笑了笑道:“許人傑,你交的稅金我收到了,現在我想用這些錢向你買糧……”

“那你直說要糧不就行了?”許人傑不爽地道:“我直接折算成相應的糧食給你,省得把銀子搬來搬去。”

“那可不對!”朱元璋笑道:“我向你買糧,也是一次買賣,也是要收一成的稅的……所以嘛,你得如數給我糧食,但是有一成的銀子我不會給你,要算我收的稅……”

朱元璋讓人從銀堆裡拿了一成的銀子出來,收好,然後把剩下的銀子扔回牆裡。

許人傑氣得差點暈倒,這樣還要收一次稅?簡直太強盜了!但是他也沒辦法,只好把糧食乖乖地交了出去。

朱元璋對他的行動表示十分滿意,笑道:“許人傑,你這人其實還不錯,以後碰上什麼困難,派個家丁到山里來找我,收了你的稅,我就會盡到朝廷沒盡的責任。”

許人傑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我才不要你保護!我自己有兵!”

“可惜你的兵不中用!”朱元璋扭頭就走,士兵們也隨在他身後,新九隊和新十隊,還有新加入的一些村民們,現在自動轉變成了挑夫,每個人都挑了一大擔糧食,興高采烈地跟在後面。桀驁不馴的獅子狗看了朱元璋收拾許人傑的手段之後,越發地尊敬起他來,現在變得乖乖的在後面押著挑夫隊。

“搶了這麼多糧食,咱們賺大啦,現在是去把所有鄉紳都搶一遍嗎?”馬小天大笑道。

“當然,而且搶完了還有最重要的事要做!”朱元璋笑道:“咱們還要去和縣太爺打個招呼,消除這次搶糧的後顧之優,另外,咱們昨天還約好了賣生活用品的小販呢,現在兜里有了錢,應該去見見他們,買些針線什麼的東西了。”

“和縣太爺打招呼?”馬小天大奇:“這個招呼怎麼打?”

“嗯,很簡單的!”朱元璋微笑道:“我就告訴他,朱八到此一遊,游完了就走,他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打斷他的腿,哈哈哈!”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4 17:43
一五一、許人傑的特殊愛好


朱元璋帶著人一走,許人傑立即從他的小堡壘裡興奮地竄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家丁,原來朱元璋走的時候,並沒有帶走那台臨時製造的粗鄙投石機,而是隨手就將它扔在了路邊。

許人傑帶著幾個家丁,用飛也似的速度向著投石機跑了過去,邊跑還邊叫道:“快……把那東西抬回堡來,哈哈哈,老爺我要仔細研究研究。 ”

就和後世有軍事迷一樣,其實古代也有軍事迷,許人傑就是一個軍事迷型的鄉紳,這傢伙在一年多以前,只是一個普通的米商,但是自從一年多前他帶著鄉勇軍打敗種光道,然後又輸給朱元璋之後,就迷上了指揮軍隊打仗。

他迷上的打仗與王二迷上的打仗是有根本區別的,他喜歡指揮,王二卻是喜歡自己帶頭向前衝,這算是兩種不同的類型。

這一年多來,他不光把自己的家修築成了軍事堡壘,而且訓練了大量的鄉勇軍,熟讀了無數本兵書,研究打仗的韜略,連同打仗的話本小說也喜歡看,例如《三國演義》就被他重金購來,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家裡也收存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兵書。

其實這種人在古代並不少,而且還有一個非常有名的代表人物,這個人的名字叫做正德皇帝,他好好的皇帝不愛做,喜歡做將軍,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將軍銜,還千方百計從京城裡溜出去,親臨戰場指揮打仗,據史書記載,他還親手砍殺一名韃子兵,算是非常奇葩的軍事迷型的皇帝。

許人傑就和正德皇帝有異曲同工之妙,好好的米商不愛做,偏愛指揮軍隊,連帶著各種兵器也喜歡上了,可惜他只是一個米商,沒有資格弄到正宗的軍用兵器和攻城器械,只能看著兵書裡描寫的各種兵器流口水。

這種情緒很容易理解,後世還有很多宅男想弄把真槍來玩,那種心情大至上就和許人傑差不多。

當朱元璋把投石機推出來時,他嚇了一大跳,但最初的驚嚇過去之後,他的心就狂熱了起來,心想:要是我也能玩玩投石機就好了。

最後,朱八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轉身就走了,那具投石機居然沒有帶走,許人傑想想也對,朱八的軍隊背著許多搶來的銀子和糧食,哪還顧得上一具粗鄙的投石機呢?

他這一下真是欣喜若狂,連剛剛被人搶了許多糧食和銀錢也顧不上了,帶著幾個家丁狂沖向那輛投石機,抬起來就向堡裡跑,邊跑還邊對著家丁​​們嚷嚷:

“給老爺我仔細點抬,撞壞了我擰掉你的腦袋!”

“你手怎麼放的?別抬那根木樑,會斷的!抬那裡……那裡比較結實。”

“注意腳下,千萬別摔了,你摔死了沒事,別摔壞我的投石機……”

搞出滿身大汗之後,許人傑終於帶著他的新玩具回到了堡裡,忙不疊地研究起來,就像小孩子剛剛弄到一個新玩具,可惜,他看了許久之後也沒看出個名堂。不得已,請來村里的老木匠,仔細研究了一番之後,那木匠才認真地告訴他:“老爺……這個投石機只是個樣子貨啊,根本就沒有最關鍵的機括部份……”

“我知道是個樣子貨!”許人傑怒哼道:“朱八說了,這個只是做個樣子給我看的!如果這玩意兒真的能用,我也不敢往家裡搬了,私藏攻城器械,我不想活了麼?我要你來,是給我照著這樣子,做個漂亮好看的小型投石機出來……老爺我要把它擺在臥室的正中間,晚上睡覺前看一眼,睡得倍儿香……”

老木匠聽了這話,足足楞了半天……

且不說許人傑在那兒折騰,朱元璋帶著士兵們離開之後,就在白水里四處轉悠了起來,經過了無數個村莊。

每一個村莊見到他到來的反應都有所不同,貧窮的村民們對他是倒頭就拜,彷彿看到了救星,富足的村民們卻是四處走避,彷彿看見了瘟神。

朱元璋並不奇怪他們的反應。

在經過幾百年遊魂觀察之後,他知道不論哪朝哪代,一旦發生起義、造反或者什麼群眾事件,跳出來作亂的大多數都是窮人,很少會有富人混在其中。因為富人屬於當前政權下的得益者,他們不會跳起來推到政權,只會為了保護現有政權的穩固出力。

凡是傾家蕩產來支持造反的富人,那必定是他們有更大的野心,想要獲得更好的生活,絕不可能是什麼我為人民!我為世界和平!那是扯蛋。

所以朱元璋毫不意外村民們的反應,他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讓士兵們把歡迎他到來的窮人收入隊伍之中。

“朱八哥,那些見到我們就跑的,很明顯是要和我們作對啊!”馬小天忍不住問道:“要不要追殺他們?免得他們將來變成鄉勇,來和咱們打仗。”

“不用了!”朱元璋連鄉紳都不殺,怎麼可能殺富民,他只是淡淡地笑道:“加入我們的隊伍越晚的人,將來會越後悔,現在不用管他們,留給他們一些後悔的機會吧。”

“後悔?”馬小天十分不解。

“小天啊!”朱元璋語重心長地道:“咱們這只軍隊,將來必定會越來越強大,所有加入咱們軍隊的人,都能獲得巨大的好處,但每個人能獲得的好處是不一樣的,加入得越早的,立的功越多,獲得的好處就會越多。而加入得越晚的,立的功就會越少,獲得的好處就越少。”

“哦,這樣嗎?”馬小天大喜道:“我是最早跟著朱八哥的,豈不是能得到最多的好處?”

“哈哈哈!沒錯!”朱元璋在他的肩頭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所以……你小心別死了,不然什麼好處都和你沒關係。”

十里八鄉都轉過了一圈之後,朱元璋收納了一千名左右的窮人,這些人變成了朱元璋的免費勞動力,負責幫忙肩挑背扛他收來的稅糧或者稅銀。而原本​​被朱元璋的老兵們看不起的新九隊和新十隊,對於這些新加入的人來說,就成了老兵了。他們耀武揚威地指揮著這些新加入的村民搬這搬那,儼然一副人上人的樣子。

馬小天將這一幕看在眼裡,這才明白了朱元璋剛才說的那些話,加入得早的,比加入得晚的有利。所謂人生機遇,就是如此,先行一步上天堂,晚行一步下地獄。

除了這些村民之外,朱元璋的隊伍還連續拜訪了好幾家鄉紳和地主,這其中有的是商人,屬於低稅階級,有的則是秀才、舉人、進士,這些人屬於免稅階級,朱元璋找上門去,把他們的家一圍,然後伸手收稅。

有人乖乖交了,有人則組織起家丁或者鄉勇,像許人傑那樣企圖自保,不過在朱元璋的軍隊面前,他們的鄉勇軍根本就不堪一擊。

但是再接下去,就什麼都搶不到了,因為連續搶了幾家人之後,朱八回白水的消息也傳開了,許多還沒被朱元璋上門“拜訪”的鄉紳搶在他到達之前,就舉家逃進了白水*縣城,龜縮在了城牆裡面。

而城外的人,要么加入了朱元璋的隊伍,要么就是四散亂跑,要再從他們身上撈取到好處,已經不可能了。

朱元璋不再帶著人亂轉,而是將隊伍集結好,重整了隊伍,將士兵和搬運糧食的鄉親們分成了兩個隊列,一先一後地向著白水*縣城的方向行了過來。

此時已至傍晚,夕陽拖著疲憊的身軀,正在緩緩地返回它在西方的家,它的背影將附近的小山影子拖得長長的,斜掛下來,白水是個多山多溝,多起伏的城市,所以光與影斑駁地夾雜在一起,讓人如墜夢境。

朱元璋和他的軍隊,就在這種夢境般的光影映照下,出現在了白水*縣城的外面。

縣城並沒有很高的城牆,也沒有堅固的城門,雖然去年經歷過一次大亂,但朝廷並沒有任何重視,沒有發下一分錢來修繕城池,入眼的城牆還是如去年一般,低矮破爛。城門也如去年一般,只是兩片薄薄的木板門……如果拿許家堡來與這個城牆比一比,就會發現,縣城的防禦力其實還沒有許家堡出色。

朱元璋的軍隊剛剛出現在城下,城池裡就響起了一片驚呼與吶喊之聲:“天啊!來了!”

“白水朱八來了……”

“縣令大人……救命……”

朱元璋極目望去,只見城牆上面有許多腦袋在向外張望,所有的眼光都是對著他的軍隊來的,這些腦袋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有書生,有商人,有士兵,​​還有鄉勇……他們都是從十里八鄉逃進城池來的,都是不願意加入朱元璋的山寨的人。

許人傑戰敗的消息傳開之後,縣城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們已經在城池裡祈禱了整整一天,只盼白水朱八不要跑到城下來,可惜,事與願違,那個膽大包天的白水朱八,居然真的敢帶著軍隊直殺到*縣城腳下來了!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4 17:44
一五二、這還是山賊麼?


新任白水*縣令,姓曹,名寶相,字永安,是個沒有背景,沒有後台,家裡窮得苦逼的進士。他自幼家貧,寒窗苦讀數十年,終於考了個進士,但是這個進士的排位也很靠後,屬於那種榜尾倒數幾十名之內,扔進人群裡找不著的進士。

他本以為考中進士,就能當官了,衣錦還鄉,改變貧苦的生活狀況,但可惜的是,並不是你考中進士,就能當官的。前文也說過,大明朝的進士多如牛毛,但是官位卻只有那麼多,許多新進士,都是得等著官位空出來,就佔位置替補上去。

每當空出一個官位,就有無數進士拉關係,走後門,遞銀子,想要去佔那位置。上一任的白水*縣令顧華修,就是這樣上的位。

像曹寶相這種窮進士,家裡連送禮拉關係的錢都拿不出來,怎麼可能補得上實缺?每次有官員位子空出來,都輪不到他的份兒,總是被家裡有錢有勢的進士們給佔了去。

其實這種現象,說出來也不算多離奇,在後世照樣也有,你去參加公務員考試,同樣的考試,同樣的成績,人家分進市委當城市裡的官,你卻分進鄉村當村官,還有人成績比你們兩人都好,卻沒當得上官,這是為啥?說白了一句話,關係不到!中華上下五千年,這惡習一直有,一直沒改!

曹寶相這可憐的熊孩子,因為關係問題,考中進士之後三年沒當得上官,一直苦哈哈的等著。去年秋天,他突然被吏部叫了去,對他說:“嗯,現在有個官位空出來了,七品,縣令,做不做?”

這不廢話嗎?當然做!

曹寶相當時就感動得哭了:“做,當然做!感謝上蒼,哦,不對,感謝上官垂青!”

就這麼一下,他就被弄到白水來了,成了白水新一任的*縣尊大老爺。到了地方,他發現不對勁了,這小小白水,短短幾年之內,換了好幾個頭兒,而且他的前任顧華修,是被流寇給做掉的。不但如此,還有旁邊的澄城也換過一次頭兒,上一任的頭兒叫張斗耀,也是被流寇做掉的。

這是多麼險惡的地方?難怪沒有人拉關係走後門來這裡,吏部的人就點了我這個沒後台,沒背景的窮進士來送死的!

曹寶相嚇得差一點就尿了褲子,但是吏部任命已下,這官是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他硬著頭皮走馬上任,一來就面臨補收秋賦問題,他哪敢收?生怕又逼出個王二或者朱八,乾脆就來了一招拖字決,給上面報告說:“本官初來乍到,諸事不順,求戶部暫緩稅賦問題……待來年一併解決”。於是他就欠了朝廷一次秋賦。

今年一開年,又面臨春賦問題,他還是不敢收,只好發了個告示說要收春賦啦,然後就沒了下文,死也不肯坐堂比糧,大不了,再拖欠朝廷一次春賦,這考評是沒法考了,但是好歹小命得保。

曹寶相活得如履薄冰,但就算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人,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一大早,他就收到消息,白水朱八殺回來了。盧家被搶,許人傑鄉勇軍被破,十里八鄉的貧民都跟著他,來的時候六百人,現在已經一千五百多,而且人數還在增加。

聽著這些恐怖的消息,曹寶相的小心肝,噗通噗通跳得差點從喉嚨裡跳了出來。他想棄了城池跑路,但是又不敢,大明朝的*縣令,是有守土之責的,如果流寇來了他棄城跑路,雖然一時半會死不了,但是秋後問斬那一關還是過不了。

他苦哈哈地帶著城裡的幾十名衙役,又把附近的軍衛所的士兵叫了來,好不容易憋出來了兩百人,把守著城門,祈禱著,朱八大王,您千萬別來咱這小地方啊!

可憐的熊孩子,命運從來沒有眷顧過他……

朱八的軍隊,在殘陽的餘輝中,來到了白水城下。

曹寶相硬著頭皮爬上了城牆,伸出半個腦袋,用可憐兮兮的聲音對著城外叫​​道:“來……來的……可……可是白水朱八?你……你你你到我的城池來有何貴幹?”這傢伙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朱元璋領著軍隊在城外停了下來,他仰起頭,看了看這個可憐的*縣令,忍不住搖了搖頭:“我就是白水朱八,你是新任的*縣尊大人?”

“不敢稱大人……”曹寶相汗道:“鄙人表字永安,你可以叫我永安兄弟。”

他這話一說出來,城上城下一片大汗,天啊,縣令真是被流寇嚇傻了吧?這當眾與流寇頭頭稱兄道弟,傳出去就是一個通匪的罪名了。不過鄉紳們汗過之後,也感覺無奈,換了他們在曹寶相的位置上,能怎麼說?還不是一樣得乖乖和朱八稱兄道弟,否則語氣不敬惹怒了流寇,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朱元璋也笑了,挺可愛的傢伙嘛!

其實這次來到城下,他並沒有殺死*縣令的打算。要知道大萌國的替補官員多如牛毛,你殺來殺去,殺得完麼?今天殺一個,明天又來一個,只要讀書人還沒死光,官員就不會死光!當初起義時殺掉顧華修,那是為了造聲勢,拉起反旗,做個表率罷了,現在反旗已經立了起來,沒有必要再進行無畏的殺戮。

“永安兄弟!”朱元璋打蛇隨桿上,隨口就叫上了:“我來城下,就為一件事……你答應了,咱們好好說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不答應……咳……白水可能又要新任命一個*縣令了。”

曹寶相聽了這話,嚇得腦袋一縮:“啥事?”

“打開城門,讓小商小販,大商大販們都出來和我通商!”朱元璋用很認真的語氣,說著讓所有人都感匪夷所思的話:“我不搶你們,這次我帶了些剛剛收來的稅銀,打算購買一些用著上的東西……你們也知道,我那山寨裡啥東西都沒有,想買東西都沒地兒買去……唉,做個山大王也挺不容易的,看在我遠道而來的份上,賣點東西給我如何?”

噗通……曹寶相一屁蹲兒就坐倒在了城牆後面……這山大王,是在消遣我麼?他正想向左右的人問點意見,突然就听到旁邊有一群小商小販叫了起來:“看……那個人不就是昨天叫我們運貨物來交易的人嗎?原來他就是白水朱八……天啊……”

原來朱元璋昨天約好了一個小販今天運貨來交易,那小販興高采烈地把這消息分享了一下,邀約了一幫子兄弟,然後擔著自己所有的貨物,一大早就來城裡等著了。等來等去,沒把交易的主兒等來,倒是等來了一大群流寇圍城,嚇得小販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此時聽流寇說起要交易,他們仔細一看,才把朱八給認了出來。

“縣尊大人……這個……朱八好像是真的想買東西,昨天他化裝成普通鄉民,就和咱們約好今天這裡交易了……”一個小販大著膽子對曹寶相說道。

“交易個屁,拿刀子和你交易麼?”另一個小販趕緊道:“他肯定說著玩的,不會和你交易,只會明搶你的。”

小販們鼓燥了起來,一個膽子大的小販也爬上了城牆,對著外面的朱元璋大聲道:“朱八大哥,您是山大王,何必跟著咱們小販過不去,咱們全部身家就這麼一個擔子,您要搶了去,咱們也就沒法活了。”

“我不搶,我買!”朱元璋認真地道。

“誰信啊……”膽大的小販憤憤地吼了一聲。

朱元璋懶得理他,只是轉頭對著曹寶相道:“永安兄弟,這小販不信……不肯和我做買賣,看來我得攻城了。”

“別……大王別攻城,我來勸他!”曹寶相刷地一下跳了起來,面對朱八他怕得像鵪鶉一樣,但是面對一個小販,他膽子可大了,揮手對著旁邊的衙役吩咐了兩句,一群衙役衝上前去,抓住那個小販,刷地一下就從城牆上給扔了出來。

白水的城牆並不高,也就兩米多一點不到三米,這點高度扔下來死不了,連傷也不會受,只是摔了一個屁股蹲兒,隨後小販的貨擔子也被衙役們扔了出來,貨擔子裡的東西灑了一地。只見他的貨物挺雜的,有針、有線、還有小鼓、布頭、碎皮子、剪刀……大至都是些日常用品。

小販剛才在城牆裡面膽子挺大,一被扔出來,也有點傻眼,嚇得就想跑。

馬小天帶了幾個兄弟過去,一把就逮住了他,拖到了朱元璋的面前來。

“說了要買你的東西,你跑什麼?”朱元璋笑了起來:“左右的,去點點他的貨物值多少銀子,咱們全買下來。”

幾個士兵走過去,翻了翻貨擔,把掉在地上的東西都撿了起來,拿了個袋子裝上,貨擔子裡的所有貨物都被倒入布袋,仔細算了一陣子之後,馬小天報導:“值一兩五錢銀子。”

朱元璋轉過身,從許人傑家搶來的銀子裡摸出一把碎銀子,居然還找了個小秤稱了一稱,稱出一兩五錢,放到了小販的手裡:“我不多給你,也不少給你。少給你錢了就是搶,多給你錢了就是施捨,但是我是和你做生意,不搶也不施捨,一兩五錢就是一兩五錢,多一錢少一錢都不行。”

士兵們把空了的貨擔抬過來,交到小販手裡,然後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還不走?”

小販這才如夢初醒,大汗道:“真的給我錢,讓我走?”

“這還有假的?”朱元璋笑了起來。

“這……這還是山賊麼?”小販驚叫一聲,扭頭就跑。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4 17:44
一五三、解決鹽鐵供應


一個小販平安地完成了交易,第二個小販的膽子就大了,雖然明目張膽的通匪是要出問題的,但是被匪徒逼著交易,也不能算是通匪吧?幾個膽子大的小販從城牆上跳了下來,把他們的貨物全都送到了朱元璋的手裡,朱元璋來者不拒,統統買下。

從這一批小販手頭買下大量的小型日用品之後,朱元璋又道:“我那山里什麼都沒有,士兵連件新衣服都沒得穿,你們說可憐不可憐?麻煩城裡的布商出來一下吧,我要買走你所有的布匹。”

城頭上的人面面相覷,楞了半天,曹寶相大叫道:“還等什麼?把賣布的都給我扔出去。”

不一會兒,布匹的事又搞定了。朱元璋還不滿意,又道:“山里沒鹽也沒鐵,再給我來點鹽和鐵吧。”

“這個……”這一次曹寶相遲疑了,在大明朝,鹽和鐵都不是普通商品,不像後世能在超市裡隨便買,想買多少就能買多少。

大明朝是實施鹽鐵官營的,也就是說,鹽和鐵,都是官府在經營,不准由民間私自買賣,這是為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鹽是人民生活的必須品,每個人都必須要買,官府控制了鹽,就控制了大量的財富。自漢武帝起,朝廷就控制了鹽業,讓這筆錢由政府來賺。

至於鐵,原因就更簡單了,鐵不光像鹽一樣,是生活的必須品。而且在古代的時候,鐵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資,沒有之一!

現代戰爭,造武器的材料非常多,有鋁可以用來造飛機,有鈾可以用來造原子彈,但在古代,不論你用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中的任何一種,都少不了得用鐵。什麼,你說你用的是銅錘?好吧!銅是用來造錢的,你拿去造個錘,當心在戰場上被人追著你打,因為在敵人眼中,你手裡揮舞的不是銅錘,而是一大坨錢,殺了你不光可以用你的人頭領賞,還能撿回一大坨錢去,你說能不被追砍而死麼?

曹寶相要是拿著官鹽和官鐵去賣給山賊,那可真是切切實實的通匪,今後要是在朝廷上被人參一本,那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朱元璋要別的他都敢給,就這兩樣,那是真的不敢給。

他一遲疑,城外的朱元璋就笑了:“怕朝廷秋後算賬?你就不怕我不等秋後,現在就找你算賬?”

曹寶相心裡那個苦啊,前門是狼,後門是虎,這白水的*縣令,真的是太難當了。看他在那里為難,旁邊的狗頭師爺趕緊竄了出來,低聲道:“縣尊大人,咱們不是抓了幾個私鹽販子和幾個偷賣鐵器的流動商人嗎?把這幾個人扔給朱八吧……老實說,咱們這裡是個小城,朝廷供給咱們的官鹽和官鐵很少,還不如這幾個私鹽販子手上的多,說不定他們更讓朱八滿意。”

“對啊!”曹寶相大喜,這可真是天降救兵,賊人的需求,就讓賊人去滿足吧。

他對著衙役們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衙役們就從牢裡押了四五條漢子出來,這其中有兩名是私鹽販子,有三名是私鐵販子,都是才抓到沒多久的,本來是打算一直押在牢裡,等著秋後問斬,現在乾脆的全放出來了。

衙役們還把這幾個販子被捕時繳獲的鹽和鐵也擔了出來,好大幾擔呢。

曹寶相用討好的語氣道:“朱八大王,官鹽和官鐵,下官真的不敢給你……這幾個私鹽和私鐵販子,你拿去活用活用?”

朱元璋臉色不變,開口道:“也成,那這幾個人我就收下吧。”其實曹寶相會供出私鹽販子和私鐵販子,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逼對方給鹽鐵時,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了,而且他要的也正是這樣的結果。

他很清楚地知道,以白水的規模,官鹽和官鐵是不可能有多少的。尤其是鐵,勉強夠當地的百姓打幾把菜刀犁頭就了不起了,絕不可能用來大量製造兵器。而且官鹽和官鐵也不穩定,一旦朝廷切斷對白水的供給,自己就算拿刀架在曹寶相脖子上,也不可能買到。

與其如此,還不如聯絡上幾個私鹽販子和私鐵販子,通過走私的方法來獲取自己想要的物資。私鹽販子和私鐵販子這種東西,也是刀頭上舔血的亡命之徒,與自己這種占山為王的賊人,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幾個販子被送出城來,連幾擔子私鹽和私鐵,全都扔到朱元璋手裡,曹寶相又來討好道:“大王,這下沒別的要求了吧?下官還請您高抬貴手,繞城而過吧……”

“行,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上,這白水城嘛……就算了!”朱元璋揮了揮手,轉身就走:“對了,你要不要趕緊寫八百里加急信,請西安府派兵來圍剿我?”

“不敢!下官絕對不敢!”曹寶相急得大叫。

“哦!”朱元璋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帶兵遠去,留給白水城的,只剩下一個囂張的背影。他帶來的六百名士兵,還有一千新招納的村民,肩挑背扛著從鄉紳那裡“收來的稅”,興高采烈地跟著他一起去了。

“呼,這傢伙總算走了。”曹寶相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小心肝,終於落回了肚子裡,他將身子一轉,對著旁邊的師爺道:“快去寫信,八百里加急,派心腹衙役送到西安府去,求朝廷發兵來剿滅朱八這個逆賊。”

“縣尊大人,您剛才不是說不敢嗎?”師爺大汗。

“你傻麼?對賊人當然得這樣說。”曹寶相忍不住憤憤地嚷了起來:“這傢伙太囂張了,我一定要治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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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朱元璋帶隊回山,士兵們跟著他出山轉了一圈,收穫了大量的糧食和物品,都有些高興。老一隊到四隊,雖然還勉強保持著行軍時的安靜。但是新九隊、新十隊,以及新加入的鄉民們,則忍不住不停地歡笑著,熱鬧地議論。

在一片喧嘩聲中,朱元璋召來了那幾個鹽販子和鐵販子,打算和他們談談關於合作的事情了。

首先是兩名鹽販,這兩個人皮膚都很黝黑,長得略矮,肩膀很有力量,看來是經常擔著鹽擔子磨練出來的,朱元璋隨口和他們聊了幾句,原來這幾個鹽販子都是屬於一個巨大的鹽販組織,首領名叫周燁,平時活動在湖廣一帶。他從沿海城市弄到私鹽,然後通過水運陸運,肩挑背扛,將私鹽販賣到各個大小城市。

這兩名小鹽販就是周燁手下的兩隻小蝦米,由於白水是小地方,周燁沒有派很多手下來,只派了他們兩個,用擔子擔了兩擔鹽來賣,結果就被捕快給逮住了,本來以為必死,沒想到居然被朱八給救了出來。

朱元璋和他們隨口就約定好了,將來由周燁的私鹽組織為他的山寨輸送食鹽,這兩個人本來就是做這個生意的,當然沒口子的答應了。

再來就是鐵販子了,三名鐵販子都會說陝*西話,但從他們偶爾互相交談的語音中,朱元璋很輕易地聽出了四*川話,原來這三名鐵販子都來自四*川。

四*川,又名蜀,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由於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自古以來,四*川就有點獨立於整個天下之外的感覺,所謂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平蜀未平。

蜀地多豪傑,也多刁民。蜀地還多礦產,刁民們挖出來的鐵礦上交給官府一部份之後,就偷偷把多餘的拿出來私販,於是蜀地的鐵販子非常之多,輻射力量涵蓋與四*川交界的每一個省份。

這幾個鐵販子是川北一座山上的村民,該村盛產鐵礦石,當地官府逼迫村民們採礦,再用非常低的價格收購,就這樣還不說,掌管鐵礦的太監,還要向他們徵收非常高的鐵稅,生活十分艱難。(注:大明朝喜歡用太監來管鹽鐵茶。)

如此一來,村民們苦不堪言,於是就將挖出來的鐵礦石上交一小部份,藏起來一大半,把它們煉成生鐵,然後拿這些生鐵出去私售,這樣才能用賣生鐵賺回來的錢過點好日子。

朱元璋與幾個鐵販子一拍即合,很快就談好了生意。要知道鐵販子們賣生鐵可不容易,他們走遍天下,還賣不出去很多,因為大明朝的百姓窮啊,根本買不起鐵器,像鐵鍋、菜刀這種用不了多少鐵的簡單鐵器,在百姓家裡已經可以當成傳家寶來用。

鐵販子們的生鐵只能偶爾賣給一些鐵匠或者手工藝人,就這樣還得冒著殺頭的風險,這和賣鹽的相比實在差得太遠了。

但是朱元璋不一樣,他是造反的“壞蛋”,他需要大量的生鐵,來給自己的士兵打造兵器,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成為很好的買主,不需要這些鐵販子再冒著生命危險到處去推銷了,只需要回村去組織一隊鄉親,專挑小路,穿山越嶺的將生鐵直接運送到朱元璋的山寨裡就行。

“朱八哥,咱們真好運啊,最重要的鹽鐵,用這麼簡單的方法就解決了。”馬小天在旁邊忍不住就笑了。

“這不是運氣,私鹽和私鐵販子,我早就打算要找了。”朱元璋輕嘆了一聲,他回想起了上一世,他人生最大的對手之一,張士誠,那傢伙就是一個巨大的鹽梟呢。沒想到這一世,居然要和鹽梟聯手了……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4 17:45
一五四、論功行賞


秋葉站在山寨大門口的哨樓上,向著南方眺望,南方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美景,只​​有一片山連著山,山中有幾條小道,延綿而去,一直通向白水。

她眺望了一會兒,沒有看到人影出現在山道上,於是嘆了口氣,低下頭,擺弄著手裡的針線和布頭,她在為自己的相公縫製一雙襪子。雖然朱元璋一直叫她節省點,穿的東西不必弄得太好,但是秋葉仍然把線腳縫得非常細密,一針一針的,用了不知道多少線。

山寨裡的線已經不多了,現在秋葉手上用這點線,還是她嫁給朱元璋的那一天,一位大嬸作為彩禮送的,至於縫襪子用的繡花針,也是向李初九家媳婦借來的。家裡本來有一把剪刀,但那把剪刀被張櫻仙帶出去解救馬千九,接下來馬千九把剪刀捅進了張櫻仙的腹中,後來那把剪刀找回來,但是染滿了張櫻仙的鮮血,洗乾淨之後,就沒有人再用過了。它似乎被張櫻仙供奉了起來,作為她緬懷過去,或者告別過去的祭品。

春青的祭壇上,總是會祭奠著類似這把剪刀一樣的東西,它本身很普通,但它代表的涵義,卻無比的沉重,讓人無法割捨,轉眼​​青春逝去,幾十年後,一個老人就會拿起一把剪刀,用語重心長的聲音對子孫說:想當年啊……這把剪刀的事,說來話長……

張櫻仙是富家小姐嘛,她有足夠的閒情逸志,可以把珍貴的剪刀拿來封存,哪怕家裡連針都沒有了。

生活很艱難,剪刀被封了,針得找人借!但是秋葉並不覺得很苦,她現在非常快樂,能和喜歡的人組建一個家,比什麼都讓人開心。

她最擔心的事,就是朱元璋的安全,因為這個幸福的小家,是以她的男人造反為代價換來,說不定哪一天,她的男人就會在出山打糧的時候被官兵給殺掉,秋葉很害怕這樣的生活突然失去,所以自從朱元璋離山之後,她每天都要到哨樓上來望一會兒,希望看到山路上出現朱元璋那熟悉的身影。

低頭又縫了幾針,看著餘下不多的線,她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這雙襪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縫成,線真的不夠了……

“嫂子!”拼命三郎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了起來:“快看……山道上來人了……哈哈,我看到馬小天了……朱八哥也在……”

“真的?”秋葉刷地一下跳了起來,向著自己眺望了千百遍的方向看去,果然,山道上出現了一大幫子人,人頭疊著人頭,起碼有一千多人沿著山道向山寨的方向行來。

雖然有這麼多人,秋葉還是毫不費力地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男人。

“太好了!相公回來了!”秋葉撒腿就跳下了哨樓,沿著山道飛也似地跑了下去。

秋葉跑了兩步,身後就跟來了許多女人,有馬小天的老婆,有張三的老婆、有李四的老婆,有王麻子的親娘……一大群女人沿著山道沒命地跑下去,原來,擔心著自家男人能否平安回來的,可不止秋葉一個女人啊。

軍隊與女人們,在半山腰上迎了個正著,女人哭聲響成了一片:“當家的,你可回來了……”

“這些天擔心得我都睡不著……”

“我肚子的孩子又長大了一些,你摸摸看,我的肚子比你出征前大了一圈……”

女人們欣喜了一陣,最初的狂喜一過,馬上又開始擔心點別的事情:“當家的,這次打到糧了嗎?夠咱們過日子不?”

“相公,你有搶到些啥?”

“切,有你們這麼說話的?你相公我不是出去搶東西,是出去收稅的,你看看,後面全是咱們收來的稅賦……”

一擔又一擔的食物擔上了山,堆放在山寨門口的小平地上,堆集起了老高老高。每一個出征的士兵臉上都帶著笑臉,不過那些跟在他們後面上山的,新入夥的百姓們,表情就完全不同了。

人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又是加入了一個山賊的寨子,難免有些忐忑不安,這些新來的傢伙,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注定要夾著尾巴做人,在今後,他們的地位也會比先上山的人低上一截,這就是朱元璋說過的話:晚加入的,將來一定會後悔。

山寨的老兵和鄉親們都湧了出來,圍著這些糧食和貨物,滿臉都是笑意:“朱八哥……這次收穫真是豐富啊,跟著您真是太好了。”

“朱八哥,這些東西怎麼分啊?”

朱元璋在人群中站定,秋葉低著頭站在他背後,左右又分列開王二、拼命三郎、馬小天等嫡系,他清了清喉嚨,大聲道:“老規矩,糧食移進倉庫,由士兵們看守著,每個月按需要分發給大家。但是貨物嘛……論功行賞,優先分給士兵!”

“嘩!”鄉親們大嘩,他們還以為朱八哥會和以前一樣,不論搬回來什麼,都平分給大家,但這次居然不同了,他要論功行賞?

“朱八哥,為什麼這次要改成論功行賞?”王二馬上就問了。

“這是早晚的事,我只是讓它更早地到來而已。”朱元璋大聲對周圍的人道:“大家仔細想想,士兵們出山搶糧,危險不?”

“這個……當然危險了。”一大群士兵的老婆搶先叫了起來:“咱們當家的男人出征,我們擔心得覺都睡不著,這麼是多麼危險的事!”

朱元璋點了點頭,又道:“一次楊洪來圍剿咱們,如果沒有士兵,大夥兒現在會如何?”

“這個……當然是全死了。”

“嗯,你們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朱元璋淡淡地道:“咱們大明有句老話,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但是在我朱八的山寨裡,當兵的都是好男兒,他們保衛了山寨,又冒著危險出山搶回來了糧食和貨物,他們優先拿到東西,有什麼不對的?”

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是中國的一句古話,也是因為大明朝兩百多年歌舞昇平之後,造成的社會風氣。大明朝的士兵日子過得不好,社會地位低,這都是長久的和平之後必然帶來的負作用。

所以大明的戰鬥力越來越低,後來滿清入關,刷地一下橫掃天下,明軍盡然無抵抗之力,為啥?因為好男不當兵嘛,凡是當兵的都不是好男兒……不用好男兒,如何保得住大好的山河?

朱元璋很清楚地知道,在接下來的數十年間,天下風雲變幻,戰亂不休,如果還不重視軍人,提高軍人的地位,那是神仙也救不了國,所以他從現在開始,要開始讓他治下的百姓知道,當兵比當啥都好。

有他的威望壓陣,又有道理可講,鄉親們倒是無話可說,一致同意。

於是這次搶上山來的糧食,會和以前一樣,按需分配給大家,幫助大家在這災年里活下去,但是布匹、針線、菜刀、碗碟……這些生活日用品,則優先分發給山寨裡的士兵們​​。

山寨里頓時響起了士兵們的歡呼聲,士氣大漲。

“王二,首功,發給鐵鍋一口、鐵針十根、布五匹、瓷碗四個、剪刀一把、線五卷……”

“拼命三郎、次等功,發給鐵鍋一口、鐵針八根、布四匹、瓷碗四個、剪刀一把、線四卷……”

“馬小天……”

“李初九……”

各種生活日用品,不停地發放出去,幾位頭領都拿到了大量的日用品,普通的小兵也得到了不少東西,有人得到一匹布,有人得到幾個碗,有人分到針腳線頭,不論分到什麼,士兵們都高興得不得了,要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山里生產不出來的。

士兵們拿著這些東西往自家婆娘面前一站,得意地道:“看,你當家的給你賺回東西了,哈哈哈,打仗不比種田強?”

這些士兵的婆娘們自然是笑得合不上嘴,一高興,就在自家男人的腰上用力捏了一把,笑道:“今晚你早些上床……我會讓你……”後面的聲音就小了,說的東西也不宜入外人的耳。

朱元璋並沒有矯情地故意表示自己什麼都不要,他也沒有細數自己有什麼戰功,沒什麼戰功,只是默默地走到貨物堆邊,隨手從裡面抓出了不少東西,然後讓李初九把自己拿了些什麼記錄在案,不要因為是頭兒拿的,就不計賬目。

他拿得東西不算少,比王二拿的多,但是周圍的人看在眼裡,卻並沒有絲毫的意見。大夥兒奉他為主,這個山寨所有的東西,從道理上來說都是他的,但他卻只拿了合適的數量,不算多拿,也沒有故意少拿,還讓李初九記錄好,這種坦坦蕩蕩的作風,沒有人有任何指責的餘地。

朱元璋將裝滿日常用品的袋子,放到了秋葉的手上,沉聲道:“這些東西交給你管,我沒空打理它們……嗯……對了,別因為家里東西多了,就開始浪費,記得節檢,張櫻仙那些壞習慣,你可不要學。”

秋葉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袋子裡面的東西,她看到袋子的一角里躺著一卷線,可以用來縫襪子,線卷上還插著幾根針,看來從李初九媳婦那裡借來的繡花針可以還給她了……

秋葉將袋子收到了身後,滿臉都是幸福而且滿足的笑容!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4 17:45
一五五、西安府的動向


崇禎二年,夏末!西安府!

千戶楊洪大人的後院裡,正鬧得一片雞飛狗跳。一個三十幾歲的中年婦女,身材頗有點圓滾滾的,漲得她身上的絲綢衣裙簡直像要崩壞了一樣。她正抄著一隻拖鞋,在內院裡追打著自家的男人。

“死男人……你這不爭氣的臭男人……你這殺千刀的……”胖女人一邊罵著,一邊拖舞著拖鞋,打得楊洪狼狽地上竄下跳,東躲西藏,一會兒踢翻一個花盆,一會兒又撞倒一個家丁。

“他媽的,臭婆娘,你再這樣,老子可要還手了!”楊洪大怒。

“你還!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不然老娘半夜也爬起來咬掉你的耳朵。”胖女人一邊罵著,手上不停,還在把拖鞋不停地砸向楊洪的身上。

“操,老子不就打輸了一仗嗎?你罵了老子幾個月,天天拿這事兒出來說,說了一次不夠還說二次,說了今天又說明天,**的煩不煩?”楊洪的臉漲得通紅。

“我就要說!你這殺千刀的臭男人,上面都定好了給你升官了,老娘眼看著可以跟著升成四品,或者三品夫人,結果你這殺千刀的臭男人打了敗仗,害得升官也輪不到你了,老娘也跟著倒霉……人家副指揮使的夫人前天還拿這事笑話我,你說我找誰煩去?”胖女人啪地又是一鞋底砸在楊洪背上。

原來楊洪在黃龍山敗於朱元璋之後,回來之後就被陝*西巡撫胡延宴一通亂罵,本來都定好了要給他升官,結果現在也泡了湯,上一次剿匪立下的戰功就被拿來將功抵過了。

楊洪自己倒是沒什麼,沒升到官嘛,這種事在男人來看,不過就是一件小事,人生際遇,有些東西揮揮手就過去了。但是他家夫人就不這樣看了,這位夫人非常勢利,又愛炫耀攀比,楊洪上次立了功之後,這胖夫人就東家西家南家北家都去炫耀了一番,惹得別家的女人嫉妒不已。

沒想到……楊洪才立了功,馬上就犯下了過,這將功抵了過,也就是沒有功了,升官發財那是沒了戲,他家夫人也就被那些嫉妒的女人們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弄得面子上十分下不來,所以最近這幾個月來,沒事就和楊洪吵架,從早吵到晚,從晚吵到早,而且還經常上演拖鞋追打的把戲。

“死男人……臭男人……殺千刀的……”那女人碟碟不休地罵著,罵得楊洪急了,伸出拳頭去,“碰”地一拳打在夫人臉上,軍人出手,那是極重的,這一拳頓時打得那胖女人飛出老遠。

“他媽的!”楊洪打完這一拳,心頭也不自在,堂堂五品武官,在家毆打夫人,這傳出去像什麼話?他面子上也下不來,憤憤地走到了前院裡來。

走到前院,心腹家丁兵就湊了上來,低聲道:“將軍……夫人又?”

“別提那臭婆娘!”楊洪不爽地翻了翻白眼:“他媽的,朱八那小子搶了馬家二少的婆娘,怎麼就不搶走我家這婆娘呢?他要來一次西安,把我這婆娘搶走,我給他叫聲哥。”

“噓,將軍……這話說不得,被人聽去還當你要造反。”家丁兵趕緊道:“對了,剛才胡延宴大人派人來了一趟,想請你去巡撫衙門議事,但是您正和夫人……小的覺得您不方便見外人,就擋回去了,您現在有空的話,去巡撫衙門走一趟吧。”

“哦?”楊洪刷地一下跳了起來:“我去,現在就走……媽的,這個家待不下去了,別管什麼地方,只要讓我離開這個家,我立即就去。”

他趕緊衝出了門,讓家丁牽來馬,打馬向著巡撫衙門而去。

到了衙門口,只見這裡停滿了轎子,許多家丁在門外等著,還有大量的馬匹拴在巡撫衙門的捆馬樁上,看來今天到會的人不少。

楊洪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衝了進去,果然,滿堂都是文武官員,西安知府、陝*西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使揮使司、督糧道、參政道、參議道、驛鹽道……反正是那些人,不管楊洪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坐了滿滿一屋子。

由於他在家和夫人打架,家丁通知不及時,來得就有點晚了,所以官員大聚會開場的那些客套時間他沒趕上,一來就正好聽到巡撫大人在講重點。

“目前的形勢,不容樂觀啊……”胡延宴用一種深沉,又帶著壓抑的聲音道:“亂民越來越多,流寇越演越烈,漸漸出現無法收拾的局面了……唉……今天來,是想找大家商量個解決方法出來。”

“無法收拾了?”楊洪有點吃驚,最近他天天和夫人打架去了,對朝廷的事沒怎麼上心,怎麼這一出來,就變得無法收拾了?

胡延宴橫了他一眼,不悅地道:“楊將軍,你身為一名武將,難道連這些事也不知道?去年底,固原發生兵變,原因是邊兵缺餉,士兵乘著外面正在鬧流寇的機會,也跟著瞎起哄,劫奪了固原州庫,這些譁變的士兵加入了流寇軍中,導至流寇聲勢大漲,今年年初,固原叛軍居然與流寇一起進攻涇陽、富平,搞得一團大亂。”

“嚇!”楊洪這下真是驚到了,連朝廷正規的邊軍也叛亂了?這……可就難以收拾了啊。要知道邊軍可不同內地的衛所兵,那是真正的精銳中的精稅,每一個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強者,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一千邊軍對付三千衛所兵就跟玩兒似的,完全不費力氣。

“今年閏四月初八日……”胡延宴繼續道:“流寇軍七千餘人攻打三水,游擊將軍高從龍敗死,官兵被傷者兩千餘人……”

“絲!”楊洪倒抽了一口涼氣,多達兩千的官兵居然被流寇幹掉了?這流寇果真厲害!他雖然新敗於朱元璋,但並沒有認為對手就有多厲害,主要還是歸咎於自己的兵力太少了。他只有五百多士兵,剿滅不了一隻流寇很正常,但游擊將軍高從龍帶著兩千官兵還被打敗,那就真的有點匪夷所思,或者說賊勢真的有點大了。

“前些天,我還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胡延宴長嘆了一口氣:“黃龍山里的朱八,不甘寂寞,又從山里殺出來了,搶劫了白水所有的鄉紳,而且他膽大包天,搶劫時用的說法居然是'收稅',這簡直豈有此理,在我大明,只有朝廷有資格收稅,他區區一個山賊,說什麼收稅?簡直是目無王法。”

楊洪聽了這個,眼珠子都瞪大了。他心中忍不住暗道:人家本來就是山賊,眼裡什麼時候有過王法?你說他目無王法,扯蛋吧。

屋子裡的文官們也有不少是第一次聽到這些情報,驚呼之聲四起。

“巡撫大人,去年您不是說,這些起來搗亂的都是普通百姓,只要年景好了,他們就會回田地裡去重做良民嗎?”

“巡撫大人,您去年叫咱們不要理會他們,過陣子流寇自然就消失!”

“是啊,現在怎麼辦啊?”

眾文官正在大呼小叫,突然有一個人從廳外走了進來,此人大約三十五六歲年紀,模樣清瘦,留著三縷鬍子,頗有些英氣,是陝*西督糧道洪承​​疇來了。他走得併不快,甚至可以說慢,但是身上帶著一股子沉重的壓迫感,在他旁邊的文官們似乎隱隱從他身上聞到一股子戰場的味道。

洪承疇走進來,就大聲道:“我回來了……前幾天又在府谷大敗了王嘉胤,把那傢伙趕進山里去了,剛回到西安想休息一會兒,就听說巡撫大人召集百官議事,我就特地趕來聽聽,大夥兒說到哪裡了?”

“嘩,還是洪大人有本事,居然能打敗賊寇中勢力最大的王嘉胤,不簡單啊!”文官們一片奉承之聲。

“咱們在說現在的形勢不好收拾!”有人小聲地把剛才的談話轉敘給了洪承疇。

洪承疇聽完之後,冷哼了一聲道:“巡撫大人,下官早就說過,流寇作亂,如若聽之任之,放虎歸山,必東山再起,必須趁早剿滅,這下你後悔了吧?”

胡延宴長嘆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收起你那些僥倖的心理,趕緊向朝廷求援吧!”洪承疇搖了搖頭道:“想瞞著兵部,只調動一些小規模的部隊來對付流寇,已經不現實了,必須通知朝廷,領到兵部的調兵虎符,將全省的兵力都調動起來,全力剿滅賊寇,如若不然,後果會更加嚴重。”

他說完之後,又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大人不想向上報,這一報,巡撫大人的前途就完了,朝廷必定會追究你的過失,等著大人的,只有罷官一途,但是……這點過失還罪不至死,如果大人繼續欺瞞朝廷,等到全省糜爛的時候,皇上非殺你的頭不可。算了,我沒空和你扯這些……我趕緊出兵,對付三水的流寇去,沒時間和你在這裡玩嘴皮子。”

洪承疇揮了揮手,又轉身走出了廳去。

胡延宴聽了這話,身子一僵,然後一顫,頹然地坐倒在了椅子上。過了半響,他撐起身子,顫聲道:“奏摺……我給朝廷寫奏摺……”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4 17:46
一五六、崇禎皇帝的反應


崇禎二年,秋初,帝都,紫禁城!

大清早,帝都的天空中就壓著黑沉沉的雲朵,遮蔽了清晨的陽光,使得天地之間不甚明朗。一個身上披著厚毯子的的年輕人在御書房的桌上撐起了上半身,伸展了一下手腳,清醒了過來。他是大明帝國的第十六任皇帝,也將是最後一任皇帝,崇禎帝朱由檢。

今年他才十九歲,正值青春年華,本應是大好少年,但是此時的他看起來卻有些老態籠鐘,尤其是臉頰兩邊的鬢髮,居然些許有點發白。這些白頭髮……是累出來的!

昨天晚上,他在御書房里通宵批閱奏章,不知不覺就趴在御案上睡著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太監給他披了條厚毯子在身上,不然此時的他應該已經受了風寒吧……

朱由檢眨了眨眼,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了一點,然後站了起來,用略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道:“昨晚是誰給朕披的毯子?”

他在說這句話之前,御書房里安安靜靜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在,但他說了這句話之後,屋角突然就有一個小心小氣的男聲道:“是奴才給您披的。”

原來在屋角站著一名年輕太監,因為他剛才完全紋絲不動,連氣似乎都沒喘一口,所以他站在屋角就像完全不存在一般,就算你看到他,也會以為那是一個人偶。

朱由檢猛轉過頭,盯著這名太監看。

這是他親信的小太監,才提拔起來的,絕對不屬於已經死去的魏忠賢一黨,身家清白,沒有後台。小太監見到皇上盯著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嚇得雙腿直打閃。

朱由檢哼了一聲,有點微怒地道:“既然看到朕睡著了,應該把朕叫醒才對,還有許多奏摺沒批完呢!你居然就這麼讓朕一覺睡到了天亮,浪費了多少寶貴的時間?”

“奴……奴才……奴才錯了。”那小太監嚇得噗通一聲就跪伏到了地上:“請皇上恕罪!”

朱由檢任由這個小太監在地上跪著,過了好一會兒,看到小太監全身都不停的發抖,他才揮了揮手道:“算了吧,念在你也是好心,這次就不罰你了。”

“謝……謝皇上!”小太監這才鬆了口氣,爬起來站回原地。他很清楚,自己面對的這位皇帝雖然勤於政務,事必躬親,但他的個性卻非常多疑,剛腹自用,喜怒無常,十分難以伺候,要是一不小心,身邊的人就要人頭落地,所以剛才算是真的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

朱由檢重新坐回御案前,拿起一張昨晚沒來得及看的奏摺來看,才看了兩眼,怒氣刷地一下就衝了上來。

原來是這陝*西巡撫胡延宴送來的奏摺,上面的用詞雖然遮遮掩掩,極力想要掩飾,但是把整個奏摺全部讀完,就能看出來,陝*西亂了!非常之亂!

“混賬!”朱由檢啪地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震得桌上的奏摺都跳了起來:“這該死的胡延宴,遼東那邊的建奴鬧得朕頭痛,正是需要後方安定的時候,這又來給朕鬧的是哪一出?朕要殺他的頭!來人啊,傳成基命。”

成基命,大名人,字靖之,萬曆三十五年進士,經庶吉士,歷任司經局洗馬,署國子監司業事,少詹事,禮部右侍郎兼太子賓客,南京翰林院事,今秋剛剛進入內閣,是崇禎帝目前最信得過的內閣大臣。

聽到朱由檢召喚,成基命趕緊一溜儿跑了來,進了御書房,推金山,倒玉柱,先給朱由檢行了大禮,這才問道:“皇上有可事相召?”

“你看這個……”朱由檢將手一揮,胡廷宴的奏摺從御案上飛了下來,落在成基命的身前。他趕緊撿起來,隨眼一掃,便即恍然,要知道崇禎御案上的每一份奏章,其實都是內閣先看過了之後再送來的,這份奏章寫的是什麼,成基命比朱由檢還要早知道。

“我要殺了胡延宴!”朱由檢恨恨地道:“身為一省巡撫,把朕交給他的陝*西弄成這副樣子,朕要殺他!”

他長嘆了一聲道:“皇上……這事兒,也未必全都是胡延宴的錯,您看這奏章中間不是說嗎?流寇本來勢頭不旺,主要是因為固原的邊軍判斷加入,才使流寇坐大……而固原這地方,胡延宴也管不了啊,那地方是延綏巡撫岳和聲管轄的。”

“哼!”朱由檢一聲冷哼,又扔下一份奏章來,原來這後面一份,正是延綏巡撫岳和聲寫來的,上面說,陝*西流寇的主力並不是固原叛軍,而是胡延宴管轄的陝*西流民。

朱元檢憤憤地在桌上又是一拍:“這兩個混賬,你推我,我推你,都想把責任抹得一干二淨,其實兩個都有問題,你再來看一份奏摺。”

他手一揮,又一份奏摺扔過來,原來是巡安御史吳煥寫的奏摺,裡面說:“盜發於白水之七月,則邊賊少而土賊多。今年報盜皆騎銳,動至七八千人。則兩撫之推諉隱諱,實釀之也。”

成命基看到這三份奏摺都被崇禎看完了,也就知道他已經了解了真相,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確實,這兩位巡撫都有負責,但是……輕易殺掉一省巡撫,好像也不太好,他們既然已經寫了奏摺,看來也是不想把這事一味隱瞞到底,心裡還是有皇上在的……還請皇上深思。”

朱由檢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是真想把這兩個混賬都殺了,但是他才登基不久,權威還沒有建立起來,面對關係錯綜複雜的文官大體系,如果他輕易向巡撫級別的大員動刀,確實容易造成百官動盪,朝廷不穩,甚至有可能動搖到他的皇帝寶座。

他強壓下心中的煩悶,哼道:“那你說,要怎麼辦?”

“罷官吧!”成基命低聲道:“改以劉廣生巡撫陝*西,以張夢鯨巡撫延綏,命這兩位新上任的巡撫全力圍剿流寇。”

朱由檢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道:“這兩個新上任的傢伙要是又互相推諉,那該如何?”

“這個嘛……”成基命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道:“不如在他們兩人上面,再加一個三邊總督,讓這個總督總管陝*西、甘*肅、延綏三省,圍剿流寇的事,有這個總督坐鎮,兩位巡撫就無法推來推去了,楊鶴就比較適合做這個總督。”

其實三邊總督自弘治十年起就有了,任歷這個職位的有許多名人,例如楊一清、秦纮、王瓊和曾銑等。只不過崇禎二年二月時,三邊總督武之望病死,這個位置就一直空著了。現在成基命只是又把這個位置撿了起來罷了。

“好吧!”年輕的朱由檢其實對官場的人員安排一類的事,還並不算得心應手,他畢竟才上位兩年,有許多東西都還在學習和摸索,所以在人事任用方面,不得不參考內閣大臣的意見,成基命既然提出來了,他也只好採用,不然真讓他自己來,他也不知道安排誰去的好。

“任命左副都御史楊鶴接替三邊總督,讓他給我不管使用什麼手段,盡快平息陝*西之亂。”朱由檢給這件事拍下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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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二年,秋,黃龍山。

朱元璋站在山頂的練兵場上,看著一大群新兵蛋子們,在老兵的指點下操練著隊列。上一次下山打糧,不光打回來了糧食,帶回來了大量的人口,同時還用論功行賞的方式,提高了軍人這種職業在鄉親們心目中的地位。

山寨裡的鄉民們自從知道參軍可以得到日常用品之後,湧起了一股參軍的熱潮。其實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在山外,你可以通過種地,拿糧食換錢,再拿錢換生活用品的方法,但在這大山里,地是不需要種的,反正朱八哥會搶糧食來分給大家,但是所有的日常用品和物資,卻優先分配給士兵,當兵理所當然就成為一種比種地更有收穫的職業。

今後朱八哥搶回來的東西會越來越多,如果這些好東西都先分給士兵,那還猶豫什麼?當兵去吧!

又有大量的村民加入了軍隊,新九隊、新十隊現在已經不能叫做新兵了,在他們之後,又有了新十一隊,新十隊,一直編到了新十四隊。

山寨裡的總兵力直達一千四,而總人口還不到四千,除了軍人之外,別的人口全部是老弱病殘。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樣的人口與士兵比例是不正常的!只有朱元璋知道,山寨並不是靠自給自足的生產來養活士兵,而是通過搶劫鄉紳來維持著軍隊,否則這樣的兵力與人口對比,根本就不可能達成。

這也只是權益之計!

鹽商和鐵商在不久之前來過一次,送來了大量的食鹽和生鐵,朱元璋發動了鄉親裡們的匠戶們,尤其是其中的鐵匠,打造了一大批鐵製的矛尖,現在山寨裡的一千四百士兵,全部都配上了帶鐵矛尖的長矛,軍隊裡沒有再採用削尖的目棍了,這毫無疑問會使得山寨的戰鬥力更加強大。

朱元璋在練兵場巡視了一圈之後,感覺到十分滿意,他抬頭看了看練兵場邊,有一顆大樹的樹葉已經黃了,風一吹,枯葉飄了下來,於是輕嘆道:“收秋賦的時候又到了……”
bigsing 發表於 2012-12-5 11:54
一五七、你也算是山賊?


時間過得好快,感覺春天才去搶了糧回來,秋天居然就又到了。正好,上次去白水收回來的“稅賦”,全都用在了訓練新的士兵們身上,也已經消耗殆盡,再一次出山打糧,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朱元璋發出了命令,讓士兵們準備準備,這一次他讓三隊,四隊,九隊和十隊在家裡守寨子,帶上了老一隊、老二隊,連同另外的所有小隊一起出山。

山寨裡已經有了一千四百的總兵力,留守四百人之後,還能帶出去一千,每一次出山,手下的數量都會增加幾百,這一點讓朱元璋感覺到很滿意。

農民起義這檔子事兒,就像是滾雪球,剛開始時,增長得慢,但之後會越漲越快,這就好像做乘法題,二乘二隻等於四,再是四乘四卻變成十六。只要照著現在這樣的勢頭髮展下去,建立起龐大的軍隊並非難事。

但是朱元璋也知道,軍隊越多,越是會招來朝廷的忌憚,現在他能偏安在黃龍山里,一直沒人大規模的官兵來圍剿他,就是因為他的規模小,朝廷的目光現在鎖定在王嘉胤、王佐掛、固原叛軍等人的身上,還沒有將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來。

這是朱元璋上一世就用過的處世哲學,做人要低調,因為槍打出頭鳥。元末農民起義的時候,張士誠、陳友諒、朱元璋等豪雄並起,但是朝廷卻從來沒跑來攻打過朱元璋,而是挑了張士誠和陳友諒往死裡揍,給了朱元璋寶貴的時間來“廣積糧,高築牆”,這是為啥呢?

原因就是陳友諒和張士誠太囂張了,陳友諒軍隊最多,張士誠自立為王,這都是討打的行為,結果他們真的被打了,雖然元廷沒把他們打死,卻拖了他們的後腿,直接導致朱元璋後來居上。

這一次軍隊的士氣比上次又高了許多,因為第一次成功的“收稅”,讓山寨裡的鄉親和士兵們都得到了信心,向富戶收稅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麼困難,來自官府的抵抗力量,也不像他們想像的那麼強大,去白水收稅,簡直就像回家逛街那麼輕鬆。

於是他的軍隊踏著輕快的步伐,很快就走了幾十里的山路,從黃龍山里穿到了白水邊界上。就和上次一樣,朱元璋首先將軍隊駐留在​​一條山溝裡,讓他們先隱藏起來,然後他又帶著馬小天,兩人簡單地化裝了一下,塗黑了臉,打算去轉兩圈,收集一下情報。

不打沒有情報的仗,這是朱元璋一貫的理念,如果連城裡有多少駐軍都搞不清楚就傻傻地衝過去打糧,當心反被人家給打了。

兩人在鄉間漫步,走向城池。

秋天的白水,又比春天蕭索了許多,由於朱元璋屢次拜訪這裡,每一次來都帶走了大量的人口,所以白水的人口已經非常少了,大面積的農田拋荒著,十室九空,已不復昔日的模樣。兩人走了許久,都沒有看到一個農民,幾個富家大院倒是照常聳立著,但屬於這些富人的田地,也大量拋荒了。好在富人們不在乎,反正就是年景不好罷了,少收幾年的莊稼而已,他們既不用交稅,還有豐富的存銀,而且不少鄉紳也在做生意,經商,所以旱災對他們的影響並不算太大,日子照樣過得好好的。

白水城裡,也和春天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城門口有幾個病怏怏的老兵,無精打采聳立著,城門口貼著的通輯朱八的海捕令,已經發黃破爛了,縣尊大人居然沒有換新的,就任由它這麼爛著。

看來這個城市還是不設防的,朝廷的反應,比朱元璋想像中要慢得多。居然至今為止還沒有軍隊跑到白水來,就這麼任由他對白水予取予求。

偵察了一圈之後,朱元璋忍不住嘆了口氣:“由這一個地方就可以看出來,咱們大明朝的行*政*機*構,已經行動緩慢到了什麼地部……如此情形,國家怎能不亡?”

馬小天聽不太懂,忍不住問道:“朱八哥,您是說大明要亡了?這個……說笑了吧,咱們幾個在山寨裡這麼鬧一鬧,就能把大明朝給鬧垮?我好像覺得不可能啊!”

“切,你懂個什麼。”朱八笑著搖了搖頭。

兩人從盧員外的門前走過,看到盧員外的府邸還和春天來時一樣聳立在那裡,不同的是,去年來的時候,牆頭上還有幾個弓箭手,這次來,牆頭啥也沒準備,遠遠的看去,府邸幾乎是不設防的。

這是個膽子挺小的員外,上次來收稅時給朱元璋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忍不住就走過去,在盧員外家的門上碰碰碰地敲了幾下。

門開了,一個老頭兒伸出頭來:“誰啊?”

朱元璋微笑:“是我,白水朱八,麻煩給你家老爺傳個話,朱八來收今年的秋賦了。”

老頭兒楞了楞,似乎嚇了一跳,但似乎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居然沒有嚇得大喊大叫,而是喃喃地道:“呀,還真來了?老爺前天還在說,秋天了,朱八可能要來收秋賦了……”

老頭兒通報了進去,不一會兒,盧員外還真抱了個大盒子跑出來,裡面裝滿了銀子。

“盧員外,你倒是乖巧。”朱八笑了:“怎麼不預備個家丁,一見我就趕緊去報官叫援軍,反而是一見我就交稅呢?”

盧員外抹了把汗,賠笑道:“這哪能啊……大王您只收我一百五十兩銀子就走了,這點錢我還交得起,要是去報官,出動官兵,搞不好要我出個五百兩銀子的勞軍費,那才叫個交不起。您看,我上次還召了幾個鄉勇,這次連鄉勇都撤了,養活訓練鄉勇要不少銀子呢。”

朱元璋心中暗笑,這個人倒是挺有意思。其實收稅這種事就是這樣,第一次難,第二次,人家交成了習慣,也就不難了。人這種生物,最講究的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朱八第一次來收稅時,人家以為他是大害,就會拼命反抗,但是第二次再來時,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鄉紳們就發現他這個山大王也不怎麼害人嘛……於是就會乖乖交稅,這樣的損失反而比較小。

朱元璋接過盒子,忍不住就微笑道:“不錯,你是個識時務的人,我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

他正要告辭,繼續向城池的方​​向走,突然……府邸前面的官道上,有一個人邊敲梆子,邊拼命地吼叫道跑了過來:“不好了……有流寇來了……大批流寇啊……”

盧員外聽到那人的吼聲,臉色有點尷尬,抹了一把汗道:“大王,這些傢伙少見多怪,見到您吼得像殺豬似的,我去訓斥幾句。”他給朱元璋招呼完,趕緊扯開嗓子對那個敲著梆子跑守的人罵道:“吼什麼吼呢?朱大王就站在我身邊,我能不知道他來了嗎?大吼大叫,少見多怪。”

那個大吼大叫的人聽了盧員外的話,頓時一呆,看了看站在盧員外身邊的朱元璋,大吃一驚道:“朱八也來了?天啊!白水這是要完蛋了嗎?”

他這麼一說,朱元璋和盧員外同時聽出不對勁了,兩人忍不住地一起問道:“你說什麼?朱八'也'來了?還有誰來了?”

那傳信的人大聲叫道:“宜川王左掛來了,帶著好大一股流寇,現在先頭部隊已經殺到城下不遠處,很快就會有匪軍過來了……盧員外,您快逃吧……這王左掛和朱八大王可不同啊,他才不收稅,逮住誰滅誰啊……”

逮住誰滅了誰!其實這才是流寇真本色,像朱八這種上門來敲敲門收個稅就走了的,明顯不是稱職的流寇,屬於走上了流寇這個職業中的邪道。

盧員外一聽,臉色頓時就變了,雙腿刷地一下打起戰來,聲音也發了抖:“宜川王左掛?那個……那個擁騎賊過萬的大流寇?天啊… …他怎麼到白水來了?來人啊……來人……給老爺我備馬,咱們快逃……”

他這麼一吆喝,盧府裡的下人也們嚇了一跳,頓時雞飛狗跳,滿院家僕奔走。

朱元璋左右前後的看看了,心裡忍不住升起啼笑皆非的感覺,自己這個流寇來了,人家盧員外舉家不動,鎮定得像沒事一樣,來了個王左掛,看他嚇得成什麼樣了?看來……朱八的名頭,不如王左掛響啊。

王左掛,清澗*縣人,原名王子順,崇禎元年,他召集騎賊上萬,反於宜川龍耳咀,所以被人稱之為宜川王左掛,他的部下有苗美、飛山虎、大紅狼等人,乃是明末農民起義中著名的早期領袖之一。他的名字說出來,整個陝*西的富人無不臉上色變,有止小兒夜啼的奇效。

朱元璋伸出手來,在盧員外的肩頭上重重一拍,低聲喝道:“給我冷靜下來!不要怕!你向我交了稅,就是我的子民,有我在這裡,誰也別想滅了你盧家……讓我來會一會宜川王左掛。”

朱元璋這話一出口,盧員外頓時訝然:“你保護我?你……你這還算是山賊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8:53
一五八、王左掛來了


盧員外被朱元璋的話搞得楞了楞:“你保護我?您……您真的是山賊?”

其實春天的時候,朱元璋就對他說過一次,如果盧員外碰上麻煩可以來找他,但是盧員外根本就不相信,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山賊從來都是搶光東西就走,哪有聽說過山賊搶了你東西,還要負責保護你的道理?

朱元璋伸手在盧員外的肩頭上拍了拍:“把府門關好,等我一陣子,我去把我的軍隊帶過來,要和宜川王佐掛說上話,沒有軍隊是不行的。”

流寇的世界,講究誰的拳頭大,朱元璋如果想讓王左掛收手不搶盧員外,或者是不搶別的那些交過稅的鄉紳,他就必須亮出自己的實力,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朱元璋回到藏兵的小山谷,毫不猶豫地帶著自己的部隊,直撲白水城下。

王二本來正在小山谷裡無聊呢,突然見朱元璋沉著臉跑回來,第一句話就是命令軍隊啟程。他頓時興奮了起來,笑道:“要打仗了?哈哈哈,是和誰打?西安府來的官兵?還是許人傑又弄出來了一些鄉勇軍?”

“都不是!”朱元璋沉著聲音道:“是宜川王左掛,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跑到咱們白水來了。”

“嚇?王左掛……那不是在宜川龍耳咀起事的英雄好漢嗎?”王二有點發楞:“我們為什麼要和他打,應該和他合兵一處,一起打朝廷才對。”

“我也希望盡量能不打,但是如果他非要搶白水,那就只有打了。”朱元璋沉下了聲音:“你想想,王左掛是在宜川起事的,為什麼他跑到了白水來?”

王二楞了楞:“流寇唄,到處跑的才叫流寇……哪有為什麼?”

看他發傻,旁邊的馬小天頓時笑了:“王二哥,你偶爾也動動腦子嘛,虧得朱八哥經常教你……我就能猜到王左掛為什麼來。”

“為啥?你快說說!”王二大奇,馬小天這笨蛋居然也能想到?為什麼我就想不到?

馬小天指了指四周荒蕪的田地,嘿嘿笑道:“宜川沒東西可搶了唄……他是差不多和咱們一起揭竿起義的,但是咱們沒亂來,只是收富戶的稅,收了秋賦又收春賦,收了春賦再收秋賦,年年都有得收,日子就過得下去。他卻是殺盡了宜川的富戶和地主,把宜川大部份的百姓都捲進了自己的軍隊。這種情況下,宜川還怎麼待?估計他搶來的東西吃光了,宜川也沒人可以再搶,他只好跑咱們這裡來了。搶一個地方,再換一個地方接著搶……不然他一樣得餓死。”

馬小天這一說,朱元璋頓時歪過頭來,對著他點了點頭,這孩子悟性不錯,幾個月來他天天認真地跟著張櫻仙學讀書識字,這見識開始慢慢有了。但是王二卻還是老樣子,天天逃課,所以腦袋瓜子沒有一點進步。

朱元璋對著王二認真地道:“如果咱們任由王左掛在白水亂來,白水也會和宜川一樣,變成一片廢墟,那今年的秋賦就不用收了,明年的稅也收不到……”

“不收稅,可以自己種糧食吃嘛……”王二還在說傻話。

馬小天忍不住笑了:“咱們山寨裡能種得出布匹?鹽?鐵?要是白水被打壞了,咱們在黃龍山里還待得下去嗎?也會和他一樣,被逼出山來到處流浪。”

說到這裡,王二才終於聽懂了,頓時臉色大變:“哎呀,被你們這麼一說,我終於明白了,不能任由他在白水胡來,不然咱們安身地命的地方都沒了。”他頓時大叫大嚷了起來:“走,去把王左掛揍扁!”

朱元璋的軍隊迅速地向著白水城的方向移動,越是靠近城市,道路上,田地裡的人就越多了,混亂人群在田野裡散漫地逃開,只見有許多人是與他們迎頭跑來的,但是跑著跑著,突然看到朱元璋的軍隊,嚇得頓時就楞住了。

這些人的嘴裡也在不停地吆喝著:“天啊!宜川王左掛快到城下了……”

“快逃……”

“咦?前面是……是白水朱八……”

“天啊!背後是王左掛,前面是朱八,這可怎生是好?”

“難道我命該絕在此處?”

“當家的……把快財物都扔了,這樣跑得快些……”

“當家的,把女兒送給朱八大王,讓他放我們老兩口過去吧……”

逃難鄉親們的反應,也在朱元璋的預料之中,他下令讓士兵們不要嚇唬這些鄉民,直接就從鄉民們身邊穿插了過去。當他的軍隊與這些鄉民們擦過時,這些人嚇得渾身發抖,牙關打戰,但是整隻流寇軍從身邊過,居然沒有一個流寇對他們動刀動槍,直到軍隊全過去了,這些鄉民才鬆了口氣,噗通一聲坐倒在地,汗水八瓣八瓣地流了下來,彷彿過了一次鬼門關……

又向前跑了一段兒,朱元璋發現幾隊鄉勇從前面跑了過來,這些鄉勇顯然才經過了一場撕殺,好幾個人受了傷,身上帶著血跡,還好沒傷到腿,所以他們還能跑得飛快。傷著腿的,估計已經逃不回來了。

這些鄉勇跑過來,看到朱元璋的軍隊,也如同剛才的鄉民們那樣,嚇得楞住了。

朱元璋和他們擦身而過時,一把逮住了一名鄉勇,問道:“前面情況如何?”

“嚇?什……什麼……什麼情況如何?”鄉勇嚇得直哆嗦。

“我是問前方的戰事如何?鄉勇軍有多少人?王左掛有多少人?交戰的情況?”

那鄉勇嚇得不輕,哪有心情冷靜地回答朱元璋的問題,他哆嗦道:“很多……很多流寇,數不清那麼多……好幾位老爺組織的鄉勇隊都敗了,現在… …只有許人傑許老爺,還在前面撐著……如果不是他撐著,白水城已經完了。”

朱元璋心裡暗讚了許人傑一聲,把那鄉勇扔開,繼續帶兵向前。

又急行了許久,前方終於可以看到白水城的城牆了。朱元璋的軍隊,是從東北邊的黃龍山里出來的,所以是從東北方行過來,看到是白水城的東城門。

而宜川王左掛應該是從黃龍山邊繞行而來的,所以他是從正北方過來,攻打的也應該是白水城的北城門,從朱元璋現在的角度,還看不到王左掛的大軍。但是抬目向北,可以看到在白水城的城牆另一邊,天空中揚起了許多黃色的沙塵。

這種沙塵,普通人肯定看不明白是啥東西,但是朱元璋久經沙場,一看就知道,這玩意兒是軍隊行進時,腳踩在乾硬的地面上,揚起來的泥塵。此時天下大旱,地面是極乾燥的,任何人落腳在這樣的地面上,都難免揚起塵灰。而幾十人,幾百人一起前進,揚起來的塵灰就不會很顯眼,但是數千人,甚至上萬人一起小跑,揚起來的灰塵卻可以沖起來老高,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

古時候的斥候或者武將,一般都有一種特殊技能,叫做“觀塵之法”,由於他們常年累月進行偵察和哨探工作,對軍隊快速行進時揚起的沙塵極為熟悉,只需要抬頭遠遠地看看敵軍揚起的沙塵有多高,籠罩的範圍有多大,就能大至猜出敵軍有多少人數,當然,這個不會很準確,經常會出錯,誤差甚至有可能達到幾千人。所以觀塵之法只能拿來做為初步的預判,不能取代斥候的偵察。

朱元璋抬眼一掃這泥塵,心中頓時一驚:“這規模……最少五千人……”

他趕緊讓軍隊加速,貼著城牆繞過去,盡快趕到北城門邊。

剛剛繞過城牆的拐角,前方的視野一開,一個規模不小的戰場就出現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只見白水城的北城門外,廣闊而且乾涸的田地中間,有兩隻軍隊剛剛進入對峙的階段,一隻軍隊背城而立,人數頂多只有一千,這只軍隊的成分非常複雜,其中有兩百人應該是大明的衛所兵,穿著鮮紅色的鴛鴦戰襖,手上拿著長矛,還有刀盾等物,中間有幾個穿著大明朝武官裝束的人,應該是百戶級的武將。

另外六百人,手上也提著整齊的長矛,穿著整齊劃一的藍色布衣,衣服前胸和後背居然都繡著字,是一個斗大的“許”字,不用說,這六百人是許人傑許老爺組織的鄉勇兵。他這人還真好玩,居然給自己的鄉勇準備了整齊的服裝。

另外還有兩百人,就是雜牌鄉勇了,穿得很混亂,手上的武器也五花八門,一看就沒經過認真細緻的整備,這兩百人應該來自多個鄉紳組織的小規模鄉勇隊,現在只是臨時拼湊到一起,顯得雜亂無序。

在他們對面站著的,就是宜川王左掛的流寇大軍了……

朱元璋一眼掃過去,嘩,真是好大的規模,漫山遍野,到處是人,人頭挨著人頭,人頭擠著​​人頭……上一世看過無數次軍陣的朱元璋,只花了很短的時間就判斷出來了,這裡最少有八千流寇!

江湖傳言說宜川王左掛擁賊過萬,看來過萬有點虛報了,但是八千也不算少。

這麼多賊兵,真是嚇也能嚇得死人,站在他們對面的一千官兵和鄉勇聯軍,現在全都嚇得雙腿打戰,冷汗直流。白水城頭上站著縣尊大老爺曹寶相,臉色如土,嘴裡喃喃地道:“為什麼……我明明是白水的縣令,為什麼要被宜川的流寇打?這……這不合道理… …”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7 16:44
一五九、別怕他們人多


放眼過去,滿目流寇,田地裡、田梗邊、樹下、官道上、溝渠中……白水城的北門之外,幾乎每一寸的土地,都站著一人,人頭湧湧,聲勢滔天。

王二、馬小天、連同朱元璋身後跟隨的一千名士兵,同時大吃了一驚,他們雖然已經歷過了好幾次陣仗,跟著朱八哥與鄉勇兵,甚至官兵作過對,但還是第一次面對此龐大的軍隊,對於這些從來沒有看到過大軍的人來說,這麼多人站在一起的場面,真的有點恐怖。

他們甚至沒有基本的人數判斷能力,馬小天就是如此,他倒抽了一口涼氣之後,有點怯怯地道:“這……這起碼得有十萬人吧……”

旁邊的王二雖然豪情勇猛,但人也有點恍惚,他搖了搖頭道:“肯定沒十萬,但是……我覺得有八萬……”

看到自己身邊的兩員得力手下居然表現出如此的豬哥相,朱元璋並沒有生氣,也沒有責備他們,這是一個新丁第一次看到大軍時應有的正常反應,人這種東西,正是因為有了畏懼之心,才會懂得謹慎自己的言行,在戰鬥中做出正確的判斷。

沒有畏懼心的人,見到敵人就迎頭亂衝,那種人死得很快,一點用都沒有。

實際上不光是王二和馬小天,朱元璋帶來的一千人,都嚇到了,每個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驚懼的情緒在他們中間蔓延。

“別自己嚇自己!”朱元璋在兩名手下的肩膀上用力一拍,認真地道:“傳我的話下去,對面的敵人只有五千而已,並不多。”他看出來了王左掛有八千兵力,但他只說有五千,這是為了讓自己的士兵減少一些畏懼之心,否則他們的腰就挺不直了。人的腰一旦挺不起來,勇氣就會跟著淪落下去。

“五千啊?”王二和馬小天抹了一把汗:“朱八哥,您到底數對沒有?我們怎麼都覺得不止五千……”

“我說五千就是五千,立即把敵軍的人數通報全軍。”朱元璋揮了揮手。

馬小天和王二趕緊將五千這個數字轉身報了出去,隨後,士兵一個傳一個,把人數向後面的人傳敘過去。軍隊顫栗的情緒稍稍有些緩解,但是大夥兒仍然非常不安,五千也不是小數字啊,怎能不怕?

朱元璋知道現在還不是自己走出去和王左掛見面的最佳時機,因為他的士兵必須邁過這道心理上的坎,如果士兵們有畏懼,那麼他去和王左掛談判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他轉過身來,對著身後的士兵們大聲道:“大夥兒別慌,聽我說幾句……”

“不要看敵人人數多,其實……嘿,他們能用的戰士還不如我們多!”朱元璋大聲開了頭。

“這五千人,不全部都是戰士嗎?”有人問了一句。

“不是!”朱元璋大聲回應道:“在咱們山寨裡,農民就是農民,士兵就是士兵,工匠就是工匠,咱們山寨習慣把人分來開用,所以今天站在這裡的,全部是士兵。但是… …”

他頓了頓,大聲道:“但是王左掛沒有山寨!他是流寇,在天下到處流浪,他沒有根據地,那麼你們想想……他沒有山寨把老人、小孩、婦女、工匠都藏起來,只能把這些人也全部帶在身邊。”

“咦?對啊!”士兵們頓時大喜:“沒錯沒錯,那照這麼說,他這五千人裡起碼有一大半是不能打仗的。”

“對!他把青壯年安排在前面,老弱病殘都跟在後面,咱們從正面看過去,只能看到前面的青壯,後面的老弱病殘被擋住了,只露出個人影,所以我們就覺得那些人全部是士兵。”朱元璋說到這裡,發現士兵們的精神振了振,很顯然,人數帶給他們的壓力,瞬間減輕了許多,五千人去掉一大半,其實也就只有兩千左右了。一千對兩千,感覺就沒有一千對五千那麼嚇人。

“另外,他的士兵戰鬥力也很糟糕!”朱元璋大笑了起來:“看看你們手裡的武器,清一色的長矛,鐵製的矛尖。再看看王左掛手下,你們自己用眼睛看看,他們拿的是什麼。”

士兵們放眼望過去,只見王左掛的軍隊兵器真是五花八門,就拿看得見的來說吧,有人手上拿的是木矛,就和朱元璋軍以前用的一樣,這個就算很正經的了。有人拿的是鋤頭,握柄光滑,上面還沾著許多黃泥;有人拿了個犁頭,銹痕斑斑,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家當;有人右手拿了把收割莊稼用的鐮刀,左手則拿了一個木製的鍋蓋,看來這是刀盾組合;還有人拿著根燒火棍;有人提了根椅子腿;有人拿著一把彈弓……

如果要論軍容,這算是大夥兒見過的最軍容不整的軍隊,比起前次來白水時碰上的鄉勇軍還低了幾個檔次,完全看不出來是一支軍隊。

士兵們發現這一點之後,再仔細一看,王左掛的軍隊也沒有站成橫縱的隊列,他們甚至沒有分成什麼中軍、左翼、右翼一類的方塊,而是亂七八糟,隨便擠在一起。這樣子站在一起,如果真打起仗來,整隻軍隊只要稍稍發生一點擁擠或者奔跑的情況,有人摔倒,說不定就會造成踩踏。

這一下士兵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原來人數多只是紙老虎啊,這根本就不是來打仗的嘛,完全是嚇唬人的東西。”

朱元璋見士兵們的士氣已經扭轉過來了,他心中也感覺到高興,這些士兵跟了他一年多,也慢慢的開始成為老兵了,他們對戰陣也有了一定的見解,對敵軍的戰力也能用眼睛進行一些基本的判斷了,這很不錯!

他一字一頓,用認真的語氣對士兵們道:“不要怕他們,他們只是一種農民,而你們,是經過的訓練的戰士!”

“明白了!跟著朱八哥,咱們才不怕這種烏合之眾!”士兵們大聲回應。

安撫好了士兵,看到軍隊的士氣振奮了起來,王二,馬小天等人都露出一種王左掛敢來,咱們就揍他丫的那種表情,朱元璋滿意地笑了笑,他拍了拍王二和馬小天的肩頭道:“也未必就要打,畢竟都是義軍,互相鬥毆也不利於咱們的大計,我得先和他們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勸王左掛換個地方去玩,你們兩個跟我們,咱們一起過去……”

“要……走進……這麼多流寇裡面?”馬小天略有點害怕。

“怎麼?怕了?”

“怕……怎麼可能怕?”馬小天硬著頭皮道:“我什麼也不怕……去就去!”

“很好!”朱元璋帶頭就走,王二倒是沒啥問題,胸一挺就跟了過去,馬小天猶豫再三,雖然怕,但是男人的面子真的很重要,眼一閉,心一橫,也跟了過來。

就在三個人向前走去的時候,對峙中的王左掛與官兵和鄉勇這邊,已經起了一些小衝突了。流寇中突然衝出了很大一群人,這群人並不是從某一個點衝出來的,而是從他們的軍隊前沿,陸陸續續,散亂地衝殺出來的。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流寇軍缺乏統一的指揮與佈署,他們在臨敵的時候,講究的就是膽大的先上,膽小的跟上,沒膽的別上……

畢竟基數大,就這麼散散亂亂衝出來的人,也多達好幾百人。這些人一沖,就給了對面的鄉勇隊一個錯覺,彷彿所有的流寇都要衝過來了……這可是漫山遍野“數不清”的流寇啊……

三個朝廷正規編制的百戶官帶頭撒退就跑,一大群官兵也跟著自己的長官扭頭就跑,然後他們的逃跑帶動了鄉勇,那些亂七八糟的鄉勇也跟著一起跑。

“哄”地一聲,站在流寇面前,隱隱支撐著白水城的一千士兵,刷刷地跑掉了一半。留下沒跑那一半,倒是有個統一的特色,他們的胸前的後背,都繡了一個斗大的許字……

只有許人傑的鄉勇隊還在撐著!

許人傑還是那幅樣子,三十來歲,穿著儒衫,手上提著一把寶劍。他站在鄉勇隊中,面色有點發青,但是並沒有逃跑,而是大聲喝令道:“別怕!我們如果也跑了,白水就完了,你們的父母、妻兒,全部都完了,誰也別跑,給我舉起手裡的長矛!”

他的話鼓舞起了一丁點兒的士氣,鄉勇們帶著驚恐的神色,平舉起了長矛……他們的雙腿在顫抖,看著衝過來的流寇,人人都大汗淋漓,但是……他們過去的時日裡顯然接受過非常嚴格的訓練,舉起來的長矛,居然列成了一道非常漂亮的矛尖陣,猶如刺猬一樣對著了衝過來的流寇。

鄉勇們閉上了眼,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被流寇踩平了。

“碰!”

膽大衝過來的流寇們,撞在了矛陣上……鮮血飛起,慘嚎連天,閉目等死的鄉勇們發現,似乎沒有刀子落在身上……那些氣勢洶洶的流寇,全都被擋在了矛陣之外,屍體穿刺在長矛上,前進不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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