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朱重八 作者:三十二變(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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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8-10 18:0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6 47575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8 12:34
四八八、春玉米播種


    羅汝才在旁邊看了半天的戲,終於忍不住跳出來了,他羅汝才可不管女人的年齡,也不管女人是不是完壁,只要長得漂亮,他看得對眼,沒有不敢收的。他走到杜山身邊,笑道:“他們都不敢要,但我羅汝才就敢,讓你夫人改嫁給我吧,嘿!”

    杜山用無神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這位英雄高姓……大名?”

    羅汝才嘿嘿笑道:“代天撫民威德大將軍,江湖人稱曹操,羅汝才。我羅汝才別的地方不怎麼樣,但是對女人可好了,你把你夫人放心交給我,我會好好對她。”

    杜山聽了這話,眼神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鄙視之色,他雖然是一介書生,並非江湖人士,但也知道曹操這個人的風評,聽聞此人到處搶奪良家婦女,尤其喜好官家小姐,搶來之後統統納為自己的妻室,到現在為止,妻妾已經上百,把馬三小姐託付給這樣一個男人,顯然非他所願。

    他艱難地轉動腦袋,想另外找一個男人出來託付,然而大廳中人人都皺眉沉臉,再也無人說話,他心中鬱鬱,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如果沒有一個人願意要,難道真的把夫人交給羅汝才不成?

    這時朱元璋終於忍不住了,如果沒有羅汝才出來搗亂,他也許不會出頭,就讓馬三小姐青燈古佛,守一世的寡,他也未必會去干涉她的生活。因為朱元璋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極為擅長隱藏自己的內心。絕不會輕易在人前出賣自己的想法。但是這一刻卻不由得他再藏起來,身子向前一步,對著杜山道:“別給羅汝才,給我!”

    羅汝才臉色一僵,轉過頭來,以玩笑的口氣道:“朱八大哥,怎麼和兄弟搶起媳婦兒來了?聽說你不是這種人……”話音未落,只見朱元璋臉色陰沉,顯然心情不怎麼舒暢,那一股長久以為被他刻意隱藏起來的氣勢。失控般地暴走出來。將整個大廳裡的空氣都壓得沉了一沉,羅汝才那句話再也說不下去,趕緊改口道:“哎呀,朱八大哥既然有意。兄弟自然不與你爭。”

    他這人倒也忍得住氣。張獻忠一跳出來威脅。他就把十萬兩乖乖送上,朱元璋一沉臉,他又趕緊把眼看要到嘴的媳婦兒也奉送。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羅汝才一向認為他是一個俊傑,當然,俊杰和豪傑之間是有差異的。真正的豪傑,看上的東西誰也別想拿走。哪怕是血流成河,伏尸萬里,也要一怒拔劍,振臂而起。

    杜山看到朱元璋站了出來,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他雖然沒見過白水朱八,但卻知道,面前這個人一定就是朱八,因為從大廳中各人所站的位置,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的氣勢,他都知道這個人一定就是朱八,錯不了。

    經過前些日子紅娘子的那番講解,杜山早已知道朱八是人中之豪傑,是一個值得託付之人,他無神的雙眼瞬間亮堂了起來,多餘的話一個字也沒說,轉頭對著馬三小姐道:“夫人,請聽為夫最後一個請求……不,這不是請求,是為夫的命令,等為夫死後,鎮西將軍就是你的丈夫……聽到了嗎? ”

    馬三小姐滿臉呆然,她看著朱八的眼神複雜之極,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才見到她的眼中流下兩條清澈的淚水:“好!我聽你的,你安心去吧。”

    堂中一片靜寂,所有人都沒說話,杜山輕笑一聲,閉目而逝。

    朱元璋心中也是複雜之極,面前的女人長得和馬皇后一模一樣,但她終究不是馬皇后,娶她為妻,究竟對不對得起自己真正的原配夫人大腳馬皇后呢?她和張櫻仙、秋葉等人不一樣,因為朱元璋就算娶再多的女人,也不會妨礙到馬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如同上一輩子他也納了許多妃子,但那些妃子不過是陪襯在馬皇后身邊的綠葉,不傷她母儀天下的風姿,不會動搖她在自己心中一絲一毫的位置。

    但是馬三小姐卻不同,朱元璋看著那張臉,就忍不住要把她和馬皇后視為同一個人,這才是真正對亡妻的背叛。他忍不住對著馬三小姐招了招手道:“你跟我來後堂。”他打算和馬三小姐說明幾件事,第一,他剛才是只想把她從羅汝才那裡解救出來,並不是真的要娶她。第二,今後一切隨她自由,不需要陪侍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這兩句話不方便在人前說,尤其是羅汝才還在堂前,於是才招手要馬三小姐到後面去。

    沒想到他這一招手,眾人頓時就會錯了意,羅汝才心裡忍不住就想到:不是吧,朱八大哥比我想像中還急色啊,雖然這女人是應亡夫之命要改嫁於你,但也不至於人家前夫屍骨未寒,就弄到後堂去快活吧?這也太離譜了。怎麼也得先把她的前夫安葬了,等她這完了靈,再慢慢哄進房中嘛,這麼**的直接拖上床,多彆扭。

    不光是羅汝才誤會,別的頭領也是滿頭大汗,均感覺到意外。小啞巴甚至想跳出來幫著馬三小姐說幾句話,但是她不像紅娘子那麼膽大包天,想說的話並不是那麼敢說,在一邊急得直跺腳。

    無數雙眼落在馬三小姐身上,想看她究竟如何應付這個場面,是乖乖跟著朱八大哥進後堂去侍奉枕席,還是抱著亡夫的屍體哭幾聲“我好命苦”呢?

    然而所有人都猜錯了,只見馬三小姐突然站起身來,用柔婉卻堅定的聲音道:“鎮西將軍大人,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剛才我答應先夫的事,不算數!”

    “嘩!”眾人大嘩,見過撒謊的,沒見過敢對著死人撒謊的。不怕人家在天之靈看到,聽到。然後晚到上你的夢裡來找你算帳麼?

    馬三小姐淡淡地道:“其實先夫根本就沒有給我下命令的資格,他是入贅馬家的贅婿,他死之後,我改不改嫁他根本就管不著,所以,剛才他說的話全都不算,我之所以不反駁他,只是希望他生命中最後的時光,能夠不急不氣,含笑而去。現在他已經去了。我不用再擔心讓他生氣。請容我自己決定自己的下半輩子該當何去何從。”

    “嘩!”眾人又一次大嘩,這才想起來贅婿這件事,只怪這兩夫妻看起來十分恩愛,馬三小姐也表現出一幅完全聽丈夫的話的樣子。於是大家都幾乎忘了杜山是入贅的事情。這樣想來。區區贅婿,確實沒有管束妻子的能力。說得難聽點,就算寫休書。也是當妻子的休丈夫才對,贅婿的身份地位還不到可以命令妻子的程度。

    堂中眾人汗水淋漓而下,見馬三小姐居然當面駁斥朱八,心裡都捏了一把冷汗。眾頭領和朱八相處越久,越發現他身上有一股難以言明的氣勢,最近這幾年,朱八下達的命令,眾頭領也越來越不敢違抗,他們已經開始感覺到朱八的與眾不同,感覺到他的威勢一天比一天強大,就連王二這樣的人,也不敢再駁斥朱八的話,沒想到馬三小姐一介女流,居然有此勇氣。

    小啞巴心叫不好:萬一朱八大哥生氣,要把馬三小姐殺了,我該怎麼辦?我應該站出去幫著馬三小姐說話嗎?畢竟我的命是她們夫妻救的啊……

    剛才人人都拿眼瞅著馬三小姐,現在卻又一起轉頭過來,瞅著朱元璋的臉色和眼色,想看他究竟有何反應。

    讓人意外的是,朱元璋並沒有生氣,不,不能說沒生氣,應該說是鬆了一口氣,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輕鬆之色,剛剛低沉的氣勢現在居然為這一振,原來朱元璋聽到馬三小姐的話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不背叛馬皇后的理由,他沒來由地感覺到心中一鬆,彷彿千斤巨石落地,揮了揮手,大笑道:“好!很好!哈哈哈……白玉柱!”

    白玉柱從旁邊走出來,抱拳道:“屬下在。”

    朱元璋道:“你的督糧隊回陝時,把馬三小姐護送回西安去,把她交給馬智雄。”

    白玉柱也不問為什麼,立即道:“遵命。”說完就退開到一邊。

    朱元璋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然後轉過身,負手向著後堂而去。誰也不他這時候在想什麼,就像誰也不知道剛才那一陣子,馬三小姐的心裡都在轉著些什麼樣的念頭。

    見到朱元璋走了,馬三小姐也鬆了一口大氣,她的心裡其實已經做好了被強行拖入後堂非禮的思想準備,如果發生這樣的事,她便打算用藏在懷裡的匕首自殺,以死殉夫,沒想到朱元璋並沒有強迫她,反而大笑著走進了後堂,這倒是讓她崩緊的神經彷彿撞到了棉花堆上,一時之間無處著力,險些軟倒在地。

    小啞巴從旁邊跑了上來,扶住了馬三小姐,急道:“姐姐,咱們還是趕緊把恩公安葬了吧,入土為安……恩公……嗚……”

    馬三小姐這時才終於注意到小啞巴說話了,她驚奇地道:“咦?你是我丈夫從二哥手裡救下來的女孩?你……怎麼會說話了?”

    崇禎十一年,春。

    廣元和巴州的百姓,正在山坡上的薄土地裡播種著玉米,百姓們一邊播種,一邊唱著朱元璋編的兒歌:“鎮西將軍會仙法,旱地種糧也發芽,一畝種出兩千斤,吃飽有餘再換金……”

    嘹亮的歌聲在山坡上飛舞,從一個山頭上傳到另一個山頭,百姓們的干勁極大,每一個人都盡情地揮灑著汗水和鋤頭,那場面簡直可稱熱火朝天。

    朱元璋帶著夏二多,以及一群負責傳授百姓們種植技術的海盜穿行在田坎之間,像廣元這種薄土層,對於夏二多他們來說也是首次見識,那奇薄無比的土層看得大夥兒都有點心裡都有點恐懼,這種土地居然養活著三百萬川民,真是讓人感覺到匪夷所思。

    這時路邊有一名老農湊了過來,用帶著一絲畏懼的神色問道:“將軍大人。俺听兒歌裡唱,您會仙法,施個法術兒,一畝地就能種出兩千斤糧,這……這可是真的嗎?”

    這當然不是真的,朱元璋不封建迷信,但這也不完全是假的,如果在肥沃的土地上種植土豆,畝產兩千斤是沒問題,但是在四川薄土層上種植玉米。畝產能達到一千斤就要燒香了。所以他也不可能直接說這句話是真的,便耐心地對那名老農道:“我​​的確會些特殊的法門,要在肥田上一畝種出兩千斤來並不難,不過四川這地兒……”

    那老農聽了這話。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俺也知道。咱四川這土地是有點兒薄……那。咱這地兒有可什麼仙法能救?”

    朱元璋低聲道:“兩千斤我不敢保證,但是你們只要按照我的人教​​你們的方法來種地,並且都改種我給你們的這種種子。七八百斤應該沒有問題。”

    老農楞了楞:“七八百斤啊……哎呦​​,七八百斤也很了不起了啊,我在廣元刨了一輩子地,最多一次也就在一畝地裡刨出一百五十斤糧,您要是能施法讓一畝地種出七八百斤來,我就給您做牛做馬……”

    朱元璋對著他點了點頭,微​​笑道:“放心種吧,七八百斤是沒問題的,好好照顧你家的田。”

    那老農樂得合​​不上嘴,嘴裡低聲念叨道:“七八百斤啊,七八百斤,若是交三成賦稅,還能升下五六百斤,不錯啊,太厲害了,看來我不需要去南邊羅……”

    朱元璋聽到這句話,便對著老農又問道:“這位大叔,你說去南邊是什麼意思?”

    那老農道:“前些天我聽一個旅行商人說,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李自成大人,率兵攻下南邊的順慶(今天的南充市),並且廣發告示,在他麾下種田,不需要交稅賦哦。”

    朱元璋眼中厲芒一閃而過,李自成攻到順慶的事,他當然早就知道了。並且一直在嚴密封鎖從南方過來的消息,不想讓百姓們知道李自成已經近在咫尺,沒想到李自成這貨挺不自覺,居然又派手下的探子偽裝成商人跑來煽動自己的治下的百姓,想從這裡撈走人口,真是有夠噁心的。

    那老農又道:“咱村里有幾個兄弟說想去順慶看看,若是真的不納稅賦,就到李大人麾下去刨食,但是現在不用走啦,將軍大人的仙法一用出來,咱們這裡每畝能收五六百斤,比交了稅賦還多,呵呵……那可就沒必要離鄉背景啦。”

    朱元璋點了點頭。

    那老農趕緊又問道:“將軍大人,您的仙法可莫是騙人的啊,要是種不出那麼多……”這老農也太沒心眼了,這種話也是能說的?要是面前的人不是朱元璋,他的腦袋只怕已經保不住了,但是朱元璋乃是一個愛民如子的人,當然不會為了這麼一句話而翻臉,和藹地道:“你放心吧,我的方法是肯定管用的,只要好好照顧田地,七八百斤的收成是肯定有的。”

    等老農走得遠了,朱元璋的臉色才漸漸地沉了下來,轉身對著夏二多道:“聽見了麼?”

    夏二多點了點頭:“都聽到了!”

    朱元璋道:“聽到了就好,這一次的春玉米播種工作,必須搞好,接下來四個月的玉米生長期,容不得任何的意外,必須保證這一批玉米都能種出盡量多的產量,否則我們治下的百姓全都要跑到李自成那裡去。”

    夏二多認真地道:“是!”

    朱元璋又轉頭過去看著自己的警衛班,倒也不用下令,馬小天便已經會意,趕緊抱拳道:“屬下這就去傳令,把負責抓捕李自成探子的人重打五十大板,責他辦事不力。”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我不想再聽到有任何探子偷偷摸進咱們的地盤傳消息……”

    馬小天道:“是!”

    朱元璋嗯了一聲,然後道:“我們的探子安排得如何了?”

    馬小天趕緊道:“兩百名探子分成四十組,向著附近的城市散佈了出去,咱們的兒歌很快就能傳遍四川,留鎮陝西的薛紅旗大姐和冷風大哥也派出了許多探子,進入山西、河南等地傳唱兒歌,相信很快就能取得不錯的成績。”

    朱元璋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又問道:“還有……馬三小姐那邊的事呢?”

    馬小天又道:“白玉柱已經給咱們傳了消息,說是平安地將馬三小姐送回了西安,交給了馬智雄。”

    朱元璋心底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萬事順遂,現在就等著下一步的大行動了。

    這時候,許人傑突然帶了幾名心腹兄弟從田坎邊上找了過來,見到朱元璋,他趕緊行了個禮道:“李自成部攻到了成都平原,原本想攻破成都,但見成都城高牆厚,守禦嚴密,不敢輕啟戰端,便繞城北上,攻克了德陽……楊嗣昌一直追在他的屁股後面轉圈圈,兩軍一追一逃,眼看又要逼近廣元了。”

    注:今天只有一更,是一個大章,差不多相當於平時的兩章少一點點字數,咳咳,主要是今天天太熱,我頭腦發漲碼不出來。咳咳,少一點點字應該沒問題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9 08:29
四八九、李岩公子的計策


    許人傑突然帶了幾名心腹兄弟從田坎邊上找了過來,見到朱元璋,他趕緊行了個禮道:“李自成部攻到了成都平原,原本想攻破成都,但見成都城高牆厚,守禦嚴密,不敢輕啟戰端,便繞城北上,攻克了德陽……楊嗣昌一直追在他的屁股後面轉圈圈,兩軍一追一逃,眼看又要逼近廣元了。”

    朱元璋聽了這個消息,忍不住一陣哭笑不得,這三十六營的幾個傢伙也真是太不爭氣,今天張獻忠羅汝才被官兵追得逃向自己的地盤,明天李自成又被追得逃向自己的地盤,後天是不是要改成老回回馬守應?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在自己的地盤上打仗的人,如果讓官兵或者李自成踏入自己的地盤,總是難免要踩壞些莊稼,殺死一些無辜的百姓,禦敵於國門之外,方為上上之策。於是朱元璋也不甘枯坐,趕緊點起士卒,準備出城向南迎去。

    經過在廣元半年多的經營與鍛煉,入川的兩萬五千朱軍士兵現在已經越來越有山地部隊的樣子,士兵們輕裝簡從,身上攜帶著利於攀爬的繩索和鉤爪,以黑桿兵為先鋒,向著德陽的方向前進。

    行了不久,前方出現一座奇特的怪山,這座山是一整塊兒大石頭形成的,並不算高,也就一百來丈的樣子,難得的是山上寸草不生,寸木不長,只在石頭的表皮覆蓋一層厚厚的青苔,由於這層青苔的作用。使得整匹山看起來像一塊綠色的瑪瑙……因此,這座山的名字就叫做瑪瑙山。

    山上已經駐紮著了一隻軍隊,看那軍中的旗幟,上書“西營八大王”幾個大字,原來是張獻忠盤踞在這裡。說起來張獻忠也有夠悲劇,這熊孩子在巴州威脅朱元璋不成,被羅汝才拿十萬兩銀子打發走,於是向南移動,沒想到向南走了沒多遠,他發現南方的數個縣城都落入了李自成的手中。

    李自成雖然沒有把這些縣城當成自己的根據地來經營。但卻很重視收買民心。一路宣傳著“打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兒歌,李自成當然不可能一邊收買民心一邊破壞自己的形象,因此他不再燒殺搶掠。濫殺無辜。而是擺出一幅“我是好人”的樣子。在各個縣城裡張揚他偉光正(偉大、光明、正直)的形象。

    在這種情況下,張獻忠的到來,就很不受李自成待見了。李自成立即像趕蒼蠅一樣趕張獻忠走,張獻忠又向李自成耍了一陣潑,從他那裡訛詐了一點軍糧過來,然後就來到了瑪瑙山,一屁股就扎在這裡不走了。

    瑪瑙山位於朱元璋與李自成的地盤正中間,三不管地帶,他扎在這裡倒也好,既不會被朱元璋趕,也不招李自成的煩,倒是樂得逍遙自在,只是軍中的軍糧消耗得很快,再在這裡盤踞下去也耗不了多久,到時候又得找個地方去流竄流竄。

    朱元璋兵過瑪瑙山,看到是張獻忠,也懶得理他,但也不能就這樣從山下直接繞過去,如果繞過去了,豈不是把張獻忠軍賣到了背後?到時候張獻忠突然下山,摸進廣元去怎麼辦?

    朱元璋只好下了令,讓全軍駐紮在瑪瑙山的北面,看看張獻忠打算要做什麼。

    卻聽山上傳來幾百名賊兵的大聲齊呼:“山下過路的是白水朱八大哥嗎?嘿嘿嘿……你閒得沒事兒把軍隊調來調去的做甚?”

    朱元璋本來懶得理會,和他同行的羅汝才卻派了幾百個士兵一起對著山頂上喊話道:“楊嗣昌追殺李自成過來啦,咱們得去湊湊熱鬧,八大王要不要跟著一起來?”此時羅汝才還沒決定要不要把軍隊交給朱八,自己去做個逍遙富翁,因此兩軍暫時處於聯營的狀態。

    聽到羅汝才的回复,山上的張獻忠樂得不行,又派人喊回話道:“李自成那狗日的活該挨打,哈哈哈,不讓老子進他的地盤,狗日的被官兵打死了,老子就高興了。”

    羅汝才也拿張獻忠沒辦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大家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李自成都還沒灰上,就被瑪瑙山擋住了,後面的動作完全沒法繼續。朱元璋十分不耐煩,真想下令把張獻忠從這裡轟走了事。

    卻聽羅汝才的部眾又向山上吼道:“八大王,我羅汝才可沒惹過你,如果哪一天官兵打我,你可得罩著點兄弟。”

    山上傳來張獻忠軍的回話,極囂張地道:“少在這里羅嗦,老子看你們個個都不順眼,你們最好是統統都被官兵給滅了,老子一個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

    朱元璋搖了搖頭:“這亡命之徒。”

    正在這時,瑪瑙山的南邊又來了一隻軍隊,由於四川的地勢是北高南低,所以朱軍和羅汝才軍的位置比較高,從南面過來的這只軍隊則位置比較低。

    朱軍視野較好,一眼就看到了這只軍隊的全貌。這是一隻人數極為龐大的軍隊,軍中一面大旗飛揚,上書一排大字“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原來是闖王李自成的軍隊來了。闖軍有騎兵、有步兵、有銃兵、有弓兵,重甲的、輕甲的、無甲的……漫天遍野全是人,在士兵的背後,還跟著無數普通百姓,老弱婦嬬,拖兒帶女,整個軍陣寬達數里,長度也拖了幾里,起碼也不下十萬人。

    其實闖軍的老弱病殘應該是沒有了的,當年在潼關外,就被闖王高迎祥交給朱八了,沒想到過了幾年,李自成又弄來了這麼多老弱隨軍,朱元璋轉了轉念頭就明白了,這是因為他發明了“不納糧”的兒歌之後,為他爭取得來,死命追隨他的百姓,看這勢頭,用不了多久還會更多。

    讓他這樣經營上幾年,扯起百萬賊軍也不成問題。

    歷史上。李自成於崇禎十三年收了李岩公子之後發明了“不納糧”的兒歌,在崇禎十七年,挾百萬大軍推翻大明王朝,也就是說他這句口號只花了區區四年時間,就為他贏來了百萬大軍。此時兒歌的威力已顯,十萬大軍也有夠嚇人的。

    李自成這一來,場面就更加扯了,中間一座瑪瑙山,山上駐著張獻忠部,山南李自成。山北朱元璋。天下的英雄好漢這一下全都聚在了一起,大眼瞪小眼。

    三軍遙遙相望,為了避免發生誤會,幾乎是同一時間都下令紮穩陣腳。隔了幾里遠對峙住。三方軍陣開處。三位首領都走了出來。

    朱元璋帶著一票頭領走出來,見到對面的李自成也帶著一票頭領迎過來,雙方臉上都擺出一幅和藹的微笑。但是眼光中都閃過一抹厲芒。而從山坡上下來的張獻忠則還是那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李自成率先開口道:“喲,這不是白水朱八大哥嗎?聽說你在廣元和巴州刨食,怎麼突然開始南進了?”

    朱元璋心知對方揣著明白裝糊塗,但是也不點破,只是淡淡地道:“聽說南邊在打仗,我過來擋一擋,莫讓阿貓阿狗或者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鑽到我的地盤上去。”

    李自成嘿地笑道:“這阿貓阿貓四個字,莫非是指我我?”

    朱元璋搖頭道:“那哪能啊,我說的當然是楊嗣昌了。”

    李自成心中暗道:當我傻子麼?明明是指的我,現在改口說是楊嗣昌。

    朱元璋心中也暗道:看這傢伙會不會生氣,度量如何?

    卻見李自成並不生氣,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原來是楊嗣昌啊,那傢伙倒確實是個阿貓阿狗,屁本事沒有,就知道在我後面追呀追的,煩人得緊。”

    他們兩人扯了幾句,旁邊的張獻忠卻不耐煩了,哼道:“兩個都別廢話了,還是老子來說。”他把話頭搶過去,伸手指著朱元璋道:“你不讓老子進你的地盤!”然後又轉頭過來指著李自成道:“你也不讓老子進你的地盤。”

    最後他才回手指著自己的腦袋道:“老子也不讓你們進老子的地盤!北邊廣元是你朱八的,老子認了,南邊德陽是你李自成的,老子也認了,但是這瑪瑙山……哼哼,是我張獻忠的,你們誰也別來和老子爭,乖乖滾回你們自己的地盤去。”

    這人真是極度瘋狂,一席話說完,同時得罪了朱元璋和李自成。

    朱元璋心中暗感好笑,李自成也感覺到這傢伙渾得有夠有水平的。兩人乾脆無視張獻忠,隔著張獻忠繼續聊了起來。

    朱元璋道:“闖王大哥,南邊有多少官兵在追你啊?”

    李自成皮笑肉不笑地道:“也不多,就四五萬的樣子……”

    朱元璋笑道:“喲,看來不太少。”他臉上雖然在笑,心裡卻暗叫了一聲麻煩,這次帶入四川的朱軍士兵僅有兩萬五千,因為陝西還得留下大量的士兵來鎮守,防範山西的孫承宗和河南的官兵攻入陝西,他是不可能把所有部隊都帶來四川的,如此一來,他的實力在楊嗣昌的面前就顯得有點單薄,想單獨打退官兵只怕是有點困難。

    李自成嘿嘿一笑,他剛才報出官兵的總兵力,就是想嚇嚇朱八的,沒想到朱八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彷彿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這倒是讓李自成事先準備好的幾句遊說之詞不方便說了。

    本來他想的是,朱八如果被嚇他,他就說:“咱們聯手退敵。”但地方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就不方便把話頭轉到那上面去。現在朱元璋不上套,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李自成背後突然走出一位青衣公子,此人大約二十歲左右,穿著一身儒生長袍,氣質極佳,舉手投足,彬彬有禮,一看就知書達禮,書香門弟出身。此人走上前來,對著朱元璋作了個揖,然後認真地道:“朱八大哥,咱們闖軍與你們朱軍雖然也說不上多好的交情,但也沒什麼過節,何不聯起手來,與官兵打上一仗,將他們打敗……如此一來,大哥可以保住廣元和巴州。咱們闖軍也可以繼續回到成都平原上逍遙快活,勝過被官兵追來追去。若是咱們不同心協力,官兵將我打敗之後繼續北上,您的廣元與巴州也將不保,官兵再順勢出川北上,直逼漢中,則陝西也將危矣。”

    此人說話的節奏不疾不緩,也不像別的書生說話那樣盡掉書袋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詞彙,而是簡簡單單,清清楚楚地直抒來意。讓人一听就明白。

    朱元璋的眼神不由得往這人身上一凝。眉頭微微皺起,這個人……他認識!上一世空中觀看世情時,好幾次看到這張臉,這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李岩李公子。編出那一首討厭兒歌的傢伙。

    陰差陽錯。早了三年時間出山的李岩李公子。現在僅僅才二十出頭的歲數,雖然年輕,但眼中已經可以看見睿智。端的是一表人才,讓人一看就心中升起一股愛才之意。

    朱元璋知道,李岩的提議很不錯,但是他有一句話說錯了,兩軍以前確實沒有過節,但自從李岩編出那首兒歌之後,過節已經有了……不光是李自成派入朱軍領地傳播兒歌的探子被朱元璋殺了個乾乾淨淨,而且朱元璋編出來的兒歌進入李自成的耳朵之後,也讓李自成心中升起了警惕。

    兩人都已經將對方視為了心腹大患。

    張獻忠雖然兇殘,但在朱元璋的眼裡看來只是一個瘋子,還夠不上多大的威脅。但李自成的兒歌卻有可能動搖朱軍一直以來存續的根本,也就是群眾基礎,因此朱元璋是在心裡已經將李自成列為了必殺的對象,哪裡還是沒有過節?應該是很有過節才對。

    當然,這些想法只能在心中轉轉,不能宣諸於口。他正在考慮應對的辦法,卻聽到旁邊的張獻忠冷哼了一聲道:“老子才不要和你們聯手退什麼官兵,巴州城外老子和朱八、羅汝才聯手打一仗,結果巴州被朱八這廝佔去,老子毛都沒撈到一根,憑什麼還要來管你們的閒事?”

    羅汝才趕緊道:“哎,八大王,你怎麼能麼說呢?你不是撈到了十萬兩嗎?那還是我……”

    張獻忠哼了一聲道:“不是從朱八那裡拿來的,老子心裡終究不痛快,要想老子與你們聯手,提也休提,老子去也。”說完之後,張獻忠一扭頭,自顧自地回了瑪瑙山上去,將朱元璋與李自成扔在這裡不管了。

    李自成哼了一聲:“這渾人終於走了。”

    朱元璋也冷笑了一聲,沒說什麼話。

    站在場中的李岩卻將眼珠子一轉,輕笑道:“晚生本來沒什麼計策可用來對付官兵,但是聽到八大王這一番話,倒是突然有計可用了……”

    李自成大喜問道:“哦?計將安出?”他對自己新收的這名軍師十分信任,知他心中有經天緯地之才,因此事事向之求教,真是如魚得水。

    李岩正要說,卻拿眼睛瞅了瞅朱元璋,顯然是不想讓外人聽到。

    朱元璋卻淡淡地笑道:“其實我也有一計,不知道和李公子的是否相同。”

    兩人對視幾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狡慧。李岩道:“既然如此,咱們不妨將計策寫在手掌心中,同時展開,看看是否相同。”

    朱元璋點了點頭,他倒也想看看這個李岩的本事,雖然李岩的本事在他上一輩子遊魂天際時已經見過了,但是歷史已經發生了變化,如今的局勢與原歷史已經相去甚遠,對於同一個將軍來說,在不同的地方打兩場不同的仗,就很有可能一仗打得很漂亮,另一仗打得像狗屎,百戰百勝的將軍可不是隨處可找的大白菜。

    當下,兩人都將計策寫到了手掌心中,數了一聲“一二三”,同時將手掌翻開,眾人先看李岩的手,只見其中寫了一個“引”字,再看朱元璋的手,居然也是一個“引”字。

    眾頭領包括李自成在內,都是滿臉茫然之色。李自成麾下的大將劉宗敏忍不住叫道:“軍師,你寫這個字是啥字?和朱八大哥手上的字好像是同一個字。”原來這貨不識字,壓根不認識“引”字。

    這一邊的白水王二也摳著頭道:“這個字我好像學過,但是現在又忘了。”

    一群人眼巴巴地等著兩人解釋。

    朱元璋曾為君王,早已沒了出風頭爭先的念頭,便對著李岩笑道:“還是李軍師來說吧。”

    李岩點了點頭,他還年輕,還屬於那種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年齡段,見大家都凝神來聽他說話,心中也不由得有點小小的成就感,於是認真地道:“此計只需如此……”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只讓身邊的幾個最重要的頭領聽到。

    眾人剛開始聽還茫然不解,聽到後來,臉上慢慢地展現出了笑容。劉宗敏忍不住笑道:“原來還可以這樣啊?李軍師,你好陰險,這一下張獻忠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這一邊的王二也嘿嘿笑道:“張獻忠那混蛋,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讓他出來背個黑鍋,也是應該的,嘿嘿嘿……”

    (注:今天也是一個大章,呵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10 20:50
四九零、許人傑叛變


    楊嗣昌的心情非常糟糕,他對著崇禎皇帝誇下海口說三個月蕩平賊寇,然後信心滿滿地安排下了十二萬大軍,又讓崇禎加收稅賦,搞得天下一團大亂,終於意氣風發地十面張網出擊,然而這一打就發現情況完全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雖然十面張開的大網終於將賊軍逼進了四川,但是四川到處是山,要逮住賊人何其困難。幾路官兵分頭圍堵,依然沒有把賊軍逼到死地,張獻忠還好整以暇地編了一首兒歌,一邊走來一邊唱,歌詞是:“前有剎撫,常來團轉舞;後有廖參軍,不戰隨我行;好個楊閣部,離我三天路。”

    這歌裡說是四川巡撫邵捷春,總是企圖在賊軍前面攔截,所以叫“常來團轉舞”,後一句說的是官兵的先​​鋒軍廖大亨部,追著賊軍又不敢打,所以叫“不戰隨我行”,最後一句說的就是楊嗣昌,由於他腳程比較慢,總是距離賊軍三天的路程追下,所以被戲為“離我三天路”。

    楊嗣昌大怒,懸賞一萬兩銀子,要張獻忠的人頭,不料幾天之後就傳來消息,楊嗣昌懸賞三文錢,要楊嗣昌的人頭。這一下可把楊嗣昌氣得差點吐血,催著各位將軍死命的追,發誓一定要幹掉張獻忠。

    然而理想與現實差距太大,從崇禎十年十月發兵,到現在崇禎十一年開春,他還是沒能摸到張獻忠的屁股。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說大話說過頭了,這就好像一個男人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說:“咱們今晚要親熱一整夜。”結果才做了三分鐘之後。這男人就不行了,那種心情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以楊嗣昌這位大才子肚子裡的墨水,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地形的影響已經很煩人了,手下的大將們又個個驕橫放縱,不聽號令。士兵痞性難改,到處侵擾良民……十二萬大軍簡直是十二萬個​​給他惹氣的熊孩子,鬧得他一個腦袋兩個大。

    就說左良玉那傢伙吧,楊嗣昌給他下的命令,他就壓根沒聽過幾個,叫他向東他偏向西。叫他追敵他休息。你真叫他休息嘛,他去打劫良民百姓去了,你說這叫個什麼事兒?

    楊嗣昌逼於無奈,親手寫了一封信給左良玉。勸他好好乾活。追擊張獻忠。信里道:“聖意所重,全在逆獻一人。深箐​​四壁,險峻難逃。將軍在彼。嚴督窮搜,斷可必得。今雲十二日引兵而還,何耶?想窮谷無糧,大兵難駐。將軍必不得已而為此。或張應元、汪雲鳳亦能辦此則幸矣。萬一不能,而逆獻終逃不獲,將奈之何?將軍萬萬再畫必然之策,勿膠奇正之言,果大兵回興,須駐彼調度,期擒渠而止。毋令旁觀忌嫉之夫謂賊在掌握而復縱逸為患也。”

    這等嘔心泣血的信送到左良玉手裡,可惜左良玉依然是:“高臥竹溪、屢檄不動,不肯協心窮搜深箐。”

    楊嗣昌鬱悶得不行,又寫信給兵部尚書陳新甲,告了左良玉一狀,這一連數日的晚上,他都睡不著覺,每晚都端坐在臨時的行軍營帳之中,滿心期盼地等著從京城送回來的關於左良玉的處理意見。

    今天晚上,信使終於回來了,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件送到了楊嗣昌的手中,他展開一看,原來陳新甲已經將他的信轉呈給了崇禎皇帝,崇禎點了頭,同意將“平賊將軍”從左良玉的腦袋上擼下來,安到賀人龍的頂戴上面去。

    楊嗣昌頓時大喜,但是大喜之後,心裡又擔憂起來:臨陣換大將,靠譜麼?要是因此而導致軍心動搖怎麼辦?而且賀人龍與左良玉相比,不論是實力還是聲望都有所不及,這一下換了我倒是爽快了,耽誤了剿匪大計就不合算了。

    他左思右想,冥思苦想,最終嘆了一口氣,又給陳新甲回了一封信,請他幫忙在崇禎皇帝面前說說情,收回成命,這大將……還是不要換了吧。

    他卻沒想到,軍中遍布左良玉與賀人龍兩人的消息,他收到的這封信和回信的內容,還不消半日,就被身邊的近衛士兵悄悄地傳了出去。

    賀人龍聽了這事,頓時不滿:你丫的先主動捧我上去,然後又主動把我擼下來?有你這樣的人麼?忍不住懷恨在心。

    而另一邊,左良玉聽到這個消息,心裡自然更是不滿:你這書生吃飽撐著沒事做嗎?換著花樣來玩老子,不給你好看老子就不叫左良玉。

    幾位大佬心中都不痛快,牙咬著嘎嘰嘎嘰的響。

    正在官兵的營中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時,一名探子突然匆匆地跑進了大營裡,一溜煙儿竄到了楊嗣昌的營帳外面,不經通報就對著裡面大叫道:“楊閣部,出大事了,白水朱八部與李自成部內訌了,兩軍在廣元南邊的山林裡激戰,打得不可開交……”

    “什麼?”楊嗣昌刷地一下跳了起來:“真的?”

    探子道:“真的,好幾部探子都看到了……”

    果然,探子的話音沒落,又有一個聲音在外面響起:“報……白水朱八部與李自成部打起來了,好像是在爭搶地盤……”

    楊嗣昌興奮得大叫:“快來人,召集所有將領!”

    不一會兒,官兵的將領們就齊聚到了一起,左良玉、賀人龍這兩個人自然也到了場,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還在為換將的事梗梗於心。楊嗣昌對著眾將道:“本官剛剛得到消息,賊人內訌了,白水朱八與闖王李自成打了起來……”

    他把這個消息一宣佈出來,眾將的臉色頓時各不相同,像廖大亨一類的將領,臉上閃過的是一抹喜色,左良玉和賀人龍這種大將。臉上卻帶著些些莫名的味道。

    廖大亨問道:“楊大人,這些賊人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火拼起來呢?難道他們都是沒腦子的傻鳥?”

    楊嗣昌沉吟了一會兒,似乎在想什麼重要的問題,良久才道:“我倒是能想到他們為什麼會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內訌起來,白水朱八雖然起事得早,但卻一直沒有加入過三十六營,也就是說,他與李自成,張獻忠等人不是一伙的。據咱們的賊軍中收買過來的蝎子塊、掃地王等人提供的情報,這個白水朱八總是喜歡守著他的地盤。不讓別的賊軍進去。這一次咱們追得李自成和張獻忠走投無路,竄到了朱八的地盤上,因此他和李自成打起來,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這番話說出來。倒也不錯。眾位官兵將領都覺有理。左良玉和賀人龍兩人都點了點頭道:“據我所知,朱八確實是這樣一個人。”

    楊嗣昌道:“咱們追剿流寇已久,從來沒有碰上過這麼好的機會。賊人自相殘殺,咱們坐山觀虎,正是將其一網打盡的最佳時機。”

    眾將都道:“是!”

    官兵便即拔營,匆匆向北追來。張獻忠編的兒歌倒是一點不錯,楊嗣昌距離李自成的屁股正好是三天路程,官兵心急火撩地趕了三天山路,終於到了探子回報的一處戰場,只見這裡方圓幾里之內,到處都能明顯地看到戰鬥過的痕跡,路邊的山石和樹木上都有許多刀槍砍傷的印痕,地上還能看到干涸的血跡,破碎的衣衫,折斷的兵器……有一名士兵還在草叢裡撿到了一套完整的鐵甲。

    廖大亨道:“這裡確實像是打過一場大戰,但是沒見到一具屍體,這是怎麼回事?”

    楊嗣昌也覺得奇怪,突然聽到一名探子在遠處叫道:“大人,山後發現一座大墳……”

    眾將趕緊過去,只見山中果然有一座大墳,看來是一座新墳,佔地極廣,看這樣子裡面最少也埋了幾百人,墳前插了一個木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闖軍烈士埋於此處。

    在這座闖軍士兵的墳後面還有一個更大的墳,看佔地面積更廣,埋的死人只怕要上千。

    楊嗣昌指了指這個簡易的木牌子,笑道:“看來李自成打贏了,白水朱八敗退,然後李自成打掃了戰場,把死人都埋在這裡了。這個有牌子的墳埋的是李自成的人,那個沒牌子的就是埋的朱八的人了。”

    眾將一起點頭:“楊閣部高見。”其實這也不算什麼高見,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來,不過大家在這種小事上,順嘴拍他一下馬屁倒也不損失個啥。

    楊嗣昌笑道:“兩股賊軍這一場火拼看來傷亡超過了兩千,這可是件大好事啊,最好是賊人全都互相毆鬥而死,省了我們許多力氣。”他拉過一個探子道:“賊人拼完了之後去了何方?”

    那探子報導:“向北去了。”

    楊嗣昌點了點頭道:“沒錯,李自成打贏了朱八,自然要向北前進,去佔朱八的地盤,嘿嘿……咱們繼續向北,準沒錯。”

    官兵正要繼續向北追擊,突然見北方的山溝裡突然鑽出一隻軍隊來,這只軍隊的人都穿著紫色的軍服,一看就是白水朱八的人,但他們與普通朱軍士兵不同之處,是這群人手裡的武器都是一種黑桿的長槍,前方有彎鉤,後方有圓環。

    楊嗣昌立即就認了出來,這就是探子嘴裡說過的,白水朱八的“黑桿兵”,據說這只軍隊入川之後一直是朱軍的先鋒,領軍的將領好像叫做什麼大元帥的。

    官兵嚇了一跳,沒想到敵軍摸到了距離已方這麼近的地方,趕緊示警,山林間的警號聲此起彼落,卻見那隻軍隊舉起了雙手,將黑杆槍頂在頭上,揮手示意,這分明是投降的意思。楊嗣昌不禁好奇:還沒打就降?

    只見賊軍派出一名使者跑了過來,到了楊嗣昌面前,跪地道:“來人可是楊閣部麼?”

    楊嗣昌哼了一聲道:“本官正是,你們有何話可說?”

    那使者聽了之後,趕緊擺出一幅誠惶誠恐的樣子,恭敬地道:“早聞楊閣部的大名,如雷貫耳。恨不得親見……”吧啦吧啦先拍了一通馬屁,然後才道:“我的頭兒大元帥大哥早就有向善之心,奈何一直被朱八那賊人控制,脫不得身。如今終於趁著朱八戰敗的機會逃了出來,想投歸朝廷的懷抱,還請楊閣老恩准。”

    楊嗣昌聞言大喜,他可不像洪承疇那樣喜歡殺降殺俘,聽說有賊人願意歸降,自然是千肯万肯的,趕緊道:“快叫大元……嗯……他這名字可不太好拿出來叫。你叫他過來相見。”

    信使回去。不一會兒,就見到賊軍中出來一名將領,身邊還跟著一群心腹,到了楊嗣昌面前。來人唱了個諾。大聲道:“許人傑前來拜見楊閣部大人。”

    楊嗣昌凝目一看。來人長得一般,身材不甚高大,肌肉一點都沒有。滿臉市儈相,說不上什麼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尤其是一雙眼睛靈動多變,總是給人一個不端肅的感覺。他心中不喜,但轉念又一想,賊人本來就是些亂七八糟三教九流之人,長成這樣也算好的了,於是壓下心中的喜惡,對此人道:“你因何願意棄暗投明?”

    許人傑便趕緊說了一通好話,然後又說起他為什麼要來降,原來三日之前,朱軍在這裡與闖軍大戰,但是朱軍人少,僅僅只有兩萬多,闖軍卻有五六萬人,一戰下來,朱軍被打散,許人傑早有投靠朝廷之心,便趁著部隊被打散的機會,脫離了朱八的控制,帶了一千名黑桿兵躲進山溝裡,只等官兵來了就好投降。

    他這一番說詞與官兵偵察來的情報相差無已,楊嗣昌當即信了七成,便即下令收納許人傑,並且承諾說幫他在朝廷申報一下,弄個千戶官兒給他當。

    許人傑滿臉都是感激涕零的表情,低聲對著楊嗣昌道:“楊閣部,小人既然來投,當然也得拿出點誠意,小人知道賊軍現在聚集之處,願意為官兵帶路,直搗賊人藏匿的山頭。”

    他這話一出口,楊嗣昌頓時大喜過望,急問道:“賊人現在何處藏匿?”

    許人傑神秘兮兮地向北一指,道:“瑪瑙山!”

    楊嗣昌大喜道:“那還等什麼?你快帶路,咱們直撲瑪瑙山去。”他心中喜極,呼吸都不免急促了起來,剛才還覺得許人傑長得不行,現在卻覺得他十分順眼。而且他也毫不懷疑許人傑說的是假話,要知道賊人手下的小頭目向官府投誠,然後為官兵帶路的例子多不勝數,這並不是什麼很稀奇的事,實際上他們不帶路才顯得比較稀奇。

    許人傑道:“楊閣部,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追過去只怕不好,賊人不瞎,看到咱們去了豈有不逃之理?不如讓官兵換上賊兵的衣服,由在下領著過去。賊人定然不查,還以為是小人收羅回來的殘兵敗將。到了山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山一圍,攻將上去,定叫賊人無路可逃。”

    楊嗣昌“咦”了一聲道:“沒看出來,你這傢伙倒是十分機靈。好,就這樣辦,穿上賊兵的衣服過去……​​”

    兩日之後,平賊將軍左良玉,率領著一万精銳,換上了賊人常穿的粗麻布服,手上拿著亂七八糟故意作舊的武器,跟在許人傑的黑桿兵之後,向著瑪瑙山行來。在這只軍隊後面遠處,又悄悄地跟上了賀人龍、李國奇兩部官兵,總計超過三萬……

    雖然楊嗣昌已經對許人傑十分信任,但是左良玉卻沒那麼大意,他這人有些陰險狡詐,十分愛惜羽毛,輕易不肯以身犯險,跟隨在許人傑後面也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並不是許人傑說什麼他就信什麼,而是嚴守著行軍的要點,充分地做好偵察,才肯向前邁進。

    所幸一路無事,許人傑看來並沒有玩什麼花樣,而是老老實實的在帶路。走了許久之後,前方便能看到瑪瑙山的山影了。

    左良玉傳來許人傑,問道:“你說賊人就在那座山上?”

    許人傑點頭道:“是的,咱們再向前走,便會碰上賊人的斥候,請將軍放心交給我來處理。”

    官兵繼續向前,果然,行不了多久就碰上了好幾波斥候,左良玉穿了一身粗麻衣服,跟在許人傑身後,手按刀柄,只等許人傑玩花樣就一直將他砍死,但是許人傑並沒有玩任何花樣,碰上斥候便將一面繡著“鎮西將軍朱”的大旗揮起,斥候在旁邊打量了一陣這只軍隊,看不出什麼異樣,而且他們好像也認得許人傑,便即放過。

    左良玉對許人傑的疑心也越來越少,當天傍晚,大軍終於貼到了瑪瑙山上。左良玉抬頭向山頂上看,只見山頂上揚著一面大旗,上面寫著西營八大王的字樣,那旗幟迎著落日,十分張揚。

    左良玉心中一喜,問道:“原來……這山上駐紮的是張獻忠?”楊嗣昌曾經寫信催促左良玉追尋張獻忠,但是左良玉一直沒有聽令,結果才導至楊嗣昌給兵部寫信,差點換帥。他雖然與楊嗣昌不怎麼對付,但是如果能捉得張獻忠,終究能在皇上那裡露個臉,如何能不喜?

    許人傑點了點頭道:“正是張獻忠那廝,我帶將軍來滅了這貨,便是送給將軍的一份大禮。”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11 08:18
四九一、你打我,我打你,你打他


    山下來了幾萬人的軍隊,山頂上的張獻忠當然有所警覺,如果山下來的是官兵,他早就逃之夭夭,絕不可能繼續在​​山頭上坐定了。不過他的斥候來報,說是來的軍隊是前幾天從這裡過去的朱八軍。而且還在軍中看到了朱八軍的著名將領大元帥,張獻忠便也沒有放在心上。前幾天朱八軍和李自成軍都來到山腳晃了一圈,現在又來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看到朱八軍在山下紮營,張獻忠便下令幾百名士兵一起對著山下吼道:“白水朱八,你在瑪瑙山下鑽來鑽去搞個什麼名堂?”

    左良玉被這一下問得有點蒙,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許人傑趕緊湊過去道:“將軍,麻煩你傳令,這樣應對……”

    不一會兒,幾百名左良玉軍中的士兵就一起仰頭對著山頂吼道:“咱們來這裡監視你,免得你不守江湖規矩,竄進咱們朱軍的地盤裡去。”

    張獻忠大怒,叫人回道:“操,老子想去哪裡就去哪裡,用不著你們管。”

    兩軍對罵一通,各自歇息。張獻忠對山下的朱軍便不已為意,以為朱軍和以前一樣,有膽和他罵架,沒膽和他打架。實際上他也是一樣,和朱軍罵罵架是可以的,真要打架,絕不會選在官兵虎視眈眈的時候。

    當天傍晚,許人傑在左良玉的面前展開一幅地圖,原來是瑪瑙山的地形圖,上面詳細地標註了張獻忠軍的兵力配置,山上的各個駐防要點。每個方向扎了多少守兵一類的消息,墨汁未乾,顯然是剛剛畫的。

    左良玉倒是頗感意外:“你識字?”

    許人傑靦腆地笑道:“小人以前是個商人,小時候倒是讀過些書的,可惜沒考中科舉,便一直只有這點出息,幾年前被朱軍裹脅從賊,實乃迫不得已…… ”

    左良玉點了點頭,心中了然,如果許人傑真是一個泥腿子跑來向朝廷投降。其實左良玉還未必肯信任他。但他是一個商人的話,願意受撫就很合情合理了,這種士紳、商人階級,一向都是朝廷的擁護者。也是賊寇們迫害的目標。

    他把眼光轉到許人傑提供的地圖上。皺起眉頭來認真看了一會兒。心中不由得一陣驚奇,若是這張圖是官兵的精銳探子“夜不收”繪出來的,他倒是不會覺得有多意外。但這齣自一個賊人之手,確有點不凡了,看來賊人之中也有人才啊,問道:“這張圖可是真的?”

    許人傑道:“當然是真的,朱八與張獻忠結盟,關係好得很,所以我才知道張獻忠軍的佈置。”其實他這就是滿嘴胡說了,朱八與張獻忠根本沒交情,這張圖完全是靠著朱軍潛伏在張獻忠軍隊裡的間諜送回來的消息繪的。

    左良玉信了七八成,拿起地圖細看,這一看之下,頓時大喜:“我還道瑪瑙山光禿禿的難以攀爬,原來有三條路可以上山,哈哈,這下攻起來就不困難了。”

    原來,瑪瑙山雖然長得比較有個性,卻有左路、中路、右路三條上山的路。其中正面這一條很顯眼,也容易攻。左路和右路卻比較隱蔽,不花點時間根本找不到。如果左良玉沒有拿到這張地圖,就算他能攻上山去,張獻忠也能從另兩條山路從容撤退,根本就不可能將張獻忠圍死在山頂上一網打盡,但有了這張地圖一切都不同了,要把張獻忠圍死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他心中欣喜,在許人傑的肩頭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好,如果這次能按圖所示剿滅張獻忠,本官會給你報個大功。”

    許人傑臉現感激之色:“全仗將軍栽培。”

    當天夜裡,天色全黑之下之後,山頂上已經變得漆黑一片,山腳下的左良玉營地也故意不起火把,將自己的營地弄得黑沉沉的。藉著夜色的掩護,左良玉下令官兵們將裝在行李裡的鴛鴦戰襖拿出來穿上,把那些做假的爛兵器都扔在營地裡。

    官兵搖身一變,從一隻賊軍變成了一隻正統的官兵。

    左良玉的麾下,都是來自遼軍寧遠的邊軍,其戰鬥力極強,由於常年累月與兇殘的滿清韃子作戰,這些官兵都帶著一股子悍勇與血性,和普通的衛所兵或者是內地的精兵簡直有天壤之別,比起曹文詔手下的邊軍也毫不遜色。

    實際上這只心腹邊軍也就是左良玉的本錢,他仗著這只強大的邊軍,才能被稱之為名將,才能經常不聽朝廷的號令,為所欲為。

    他將自己本部的邊軍分成兩組,一組負責從正面攻山,另一組則負責攻打右路。讓賀人龍率領的陝西兵負責攻打左路。李國奇的部隊則在山下負責接應……

    一切安排停當,許人傑帶著一千名黑桿兵在最前面引路,帶著左良玉向瑪瑙山的正面上山路上走去。雖然說是正路,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好走的路,瑪瑙山本來就是一匹荒山,張獻忠軍沒那好心情給這山製作石階什麼的,所以這條“正路”其實就是相對寬闊的一條石夾溝,被張獻忠軍的幾萬雙腳丫子踩過一遍之後,就變成了一條路了。

    這條路上到處都有凸出來的亂石,還有奇怪的樹根,厥類植物。許人杰和在前面領路的一千名黑桿兵,全都走得東倒西歪,一會兒你絆一跤,一會兒我摔一跟頭。這樣一來,無形中就拖慢了行軍的速度,而且這些黑桿兵摔跤時還會“哎喲”地輕呼一聲,搞得左良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哪個傢伙的呼聲把山上的張獻忠軍給驚動了。他叫來許人傑,低聲罵道:“叫你的手下好好走路,別這麼一驚一乍的。”

    許人傑苦笑道:“將軍,我帶的這些兵都是些雜牌……您也知道。他們不過是些泥腿子,既無本事,也不守軍紀,我也管束不了。”

    左良玉皺眉一想,這倒也是,賊兵要是也個個令出如山,那還叫賊兵麼?心中不由得一陣不爽,低喝道:“叫你的兵滾開些,到山道一邊趴著,我不要你們領路了。”

    許人傑大急:“哎。將軍……這可怎麼行?我的功勞……”

    左良玉不耐煩地橫了他一眼:“想要得到功勞。就得有本事,你帶著這群烏合之眾,憑什麼拿到功勞?快滾開,否則休怪本官翻臉無情。”

    許人傑唉地嘆了口氣。乖乖地退開到了道旁。那一千名摔得七暈八素的黑桿兵。也和他一樣縮在路邊,個個都垂頭喪氣的。

    左良玉冷笑著看了這些兵一眼,心想:一群烏合之眾。改不了命的賊痞。

    他領著自己的精銳官兵繼續上山,把許人傑給忘到了九宵雲外去。

    許人傑目送著左良玉的大軍摸著石夾溝上去了,嘴角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容,左良玉這人的毛病,就是氣量狹小,自傲自大,朱八哥說得果然沒錯,只要做點小動作,他就會不耐煩,將負責帶路的許人傑趕開,而許人傑就可以利這個機會,從官兵的監視中逃出去了。

    他揮了揮手,身後那一千名剛剛還垂頭喪氣的黑桿兵突然全都變得精神起來,他們將手裡的黑杆槍連成槍繩,用飛快的速度翻過了道路兩邊的山壁,然後從一個人力難渡的絕壁攀爬了過去,悄悄地消失在了另一條山溝之中。他們的動作如此敏捷,與剛才在山道上跌跌撞撞的動作簡直不可同日而語,若是左良玉看到他們現在的動作,鐵定要嚇壞。

    許人傑部翻過兩條山溝里之後,來到了一個溶洞的前面,扒開洞口掩蓋著的雜草鑽進去,只見洞里安安靜靜地坐滿了人,朱元璋正在此處,身邊坐著王二、映山紅等人,在他身邊還坐著李自成、李岩、劉宗敏等闖軍的將領,見到許人傑來到,朱元璋的臉上閃過一抹會心的微笑:“如何?準備好了嗎?”

    許人傑點了點頭:“左良玉咬餌去了!”

    朱元璋與李自成相視一笑,張獻忠那可憐的熊孩子,這下被當成魚餌給用了,不知道張獻忠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會不會氣死。

    換了幾年前,這種明目張膽陷害另一股義軍的做法,是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一旦做出這種背判僚軍的動作,江湖聲望就全毀了,再也不會有人來投奔你。但這幾年情況已經有了變化,明末農民起義已經發展了十一年,到了這個時候,幾大義軍都已經成了氣候,各自有了自己招攬手下的方法,例如朱軍用的是吃飽穿暖的利益來引誘百姓們跟隨。李自成則是用“不納糧”的兒歌來招納士卒和百姓。

    他們兩人都不再需要講什麼江湖規矩,江湖聲望一類的東西,發展到這一步,兩位梟雄都已經百無禁忌,可以放心大膽地玩弄一些厚黑術。這第一把厚黑就玩到了張獻忠的身上,也活該張獻忠倒霉。

    李自成笑道:“朱八大哥,既然官兵交餌去了,我們也該收網了吧。”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分一分吧,你打哪裡,我打哪裡?”

    李自成的眼珠子轉了兩圈,嘿嘿一笑,也不開口。他後面的李岩卻接過話來道:“攻山的中路和右路都是左良玉帶來的邊軍精銳,非常難啃,這兩股我們闖軍打不贏。”其實以闖軍的實力,單挑一個左良玉是肯定沒問題的,只要別路的官兵不來增援,左良玉只有玩完的命,但是左良玉帶的是邊軍精銳,就算能將他們吃掉,闖軍也會遭受巨大的損失,李自成當然不會傻乎乎的選打左良玉,於是自承不如。

    朱元璋嘿嘿一笑道:“一樣,這兩股人我也打不贏,放他們上去和張獻忠打吧,張獻忠肯定喜歡和邊軍精銳打,他很厲害,我不如他。”李自成會自認菜鳥,朱元璋也會。

    李自成點頭道:“朱八大哥所言有理,我也覺得張獻忠會主動擔負起打邊軍精銳的任務,誰叫他這麼厲害呢?”

    兩人一起嘿嘿笑,三言兩語之間。張獻忠就要和左良玉的精銳死磕了。接下來的就是負責攻打左路的賀人龍部、以及留守在山下的李國奇部。這兩部軍隊之中,賀人龍部率領的是陝西兵,李國奇部率領的就比較混亂了,有陝兵,還有一部份亂七八糟來自各個地方的兵。

    兩人的實力如果硬要對比一下的話,賀人龍部相對比較強。而李國奇部就弱一點,他麾下的士兵統屬不一,號令混亂,在這種情況下,誰選擇對付賀人龍誰就會吃虧。而對付李國奇的一邊。就會佔很大的便宜。柿子嘛,誰都喜歡選軟的捏,喜歡捏硬柿子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的。

    朱元璋和李自成幾乎同時開口道:“我要李國奇!”

    說完之後。兩人又同時瞪了對方一眼。哈哈笑道:“闖王大哥(朱八大哥)。你和我爭這個就不夠意思了吧?”

    兩人動作一樣,表情一樣,連說的話都一樣。倒是讓旁邊的頭領們看得目瞪口呆。

    朱元璋嘿嘿一笑道:“闖王大哥,我聽說你有個妾室名叫刑氏,被一個叫高傑的頭領拐走,而這個高傑現在就投在賀人龍的麾下,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你就不想報這個仇麼?”

    他拿出這件舊事來說,李自成頓感臉面無光,闖軍的頭領們臉上也現出憤憤之色,只有李岩李公子一個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眼現茫然之色。原來這件舊事在闖軍中誰也不會提起,親加入的李岩當然不知。

    許人傑聽到高杰和刑氏的名字,就想起了自己與薛紅旗結緣的那一夜,也不由得老臉微紅。

    氣氛頓時變得怪異,人人都在想:李自成可能要發飆了,朱八果然厲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個男人都經不起這樣的激,李自成肯定要選賀人龍這一路了。

    沒想到梟雄就是梟雄,李自成居然不怒也不氣,臉上一片淡定。他揮了揮手笑道:“刑氏和高傑嘛……嘿,我早晚要把這對狗男女撕成碎片,但不是在今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急也急不來的。”

    聽他這麼說,眾人心中都是一冷,厲害,這李自成這樣也能沉得處氣,當真有過人之處。

    朱元璋似乎也沒想到李自成連這樣的激也不受,半響沒話可說。

    隨後兩位大哥就開始扯蛋起來,彷彿菜市場講價一般,各自拒理力爭,都想要搶李國奇部到手,足足爭了好幾息時間,還在說個不休。

    這可讓朱軍的頭領們下巴都差點掉了,在他們的心目中,朱八大哥可不是這種像市井小販般的人物,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爭持不休,卻不知道他今天這是在鬧什麼妖蛾子。只有許人傑一個人早已經看出一點什麼,微笑著站在一邊。

    爭了許久,看來朱元璋終究不是個爭蠅頭小利的個性,而且再爭下去只怕就要錯過戰機了,只好長嘆了一聲道:“好吧,闖王大哥,我說不過你,李國奇就給你吧,我來對付賀人龍。”

    李自成心中一陣暗喜:白水朱八啊,你雖然是個梟雄,奈何還是太嫩了點,像這種關鍵性的時候,就該不要臉不要皮的死爭才是,結果你自己主動退讓,哈哈哈,看來你將來成就也有限得很,到時候我再來找你報這個掀我傷疤的仇。

    朱元璋的心中其實也在暗喜:李自成啊李自成,你馬上就會知道,鍋兒是鐵鑄成的。

    他向李自成抱了抱拳道:“既然商議已定,我這就出兵對付賀人龍去了,等著你大敗李國奇部的好消息。”

    李自成嘿嘿一笑,也抱了抱拳:“我也等著朱八大哥打敗賀人龍的好消息。”

    朱元璋率眾出了溶洞,鑽入了山溝之中,這附近的山溝早已經被朱軍和闖軍勘測了無數次,熟得不能再熟,在山溝里左拐右拐,拐了幾下之後,朱軍便消失在了闖軍的視野之中。

    這時朱元璋身邊的王二實在忍不住了,開口道:“朱八哥,我第一次看到你像個市井小販一樣和人討價還價,這可真是……哎呀……嚇死我……”

    朱元璋淡淡地笑道:“我故意和李自成爭一爭,就是為了讓他以為攻打李國奇部是他力爭得來的,而不是我主動讓給他的。否則他必起疑心!”

    “什麼?”王二大奇:“主動讓給他的?起什麼疑心?”

    許人傑哈哈一笑,伸手在王二的肩頭上用力一拍,笑道:“王二哥,你還是這麼憨厚得可愛,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朱八哥的意思?咱們要打的,根本就不是賀人龍部,咱們要打的是李自成的屁股啊,哈哈哈哈!”

    王二這一下是真的驚住了:“打李自成?這是……”

    朱元璋嘿嘿笑道:“山上的張獻忠會牽制住左良玉,就算左良玉能打贏,也會受到不少的損傷,一時半會不可能下山。攻左路的賀人龍早在崇禎八年,就被我派出去的高傑說動了,現在他比左良玉的膽子還小,輕易不肯與義軍決戰。也就是說,真正需要打的,其實就只有一個李國奇部而已,等李自成和李國奇打得火熱的時候,我們給他的屁股來上一下……大事可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12 12:50
四九二、呼……好爽!
  

    左良玉率領著邊軍精銳,攀爬到了瑪瑙山的半山腰上,只見前方有一個歪歪扭扭的臨時哨站,由於這座山是張獻忠才駐紮下來的,壓根沒經過幾天時間的經營,而且張獻忠隨時準備拋棄這裡撤走,對山上的防禦工事自然沒有費心地經營。

    這個小小臨時哨站別說是木塔了,就連木台都沒有搭,僅僅是用石頭和泥土簡單地壘成了一道矮牆,牆後有幾個打著瞌睡的賊兵。

    張獻忠能在明末亂世裡混了十幾年不死,其實也是有一定本事的,他麾下的士兵原本並沒有這麼缺乏警惕性,但是賊兵並沒有得到官兵靠近的消息,山下雖然來了一隻軍隊,張獻忠卻以為是白水朱八的軍隊,因此壓根就沒有認真細緻地提防。真若是臨戰狀態,絕不可能這麼輕易被人襲營。

    他當然想不到朱元璋和李自成兩人聯手把他給賣了,他麾下的士兵也沒有進入臨戰的那種緊張情緒中,晚上站崗就難免打打瞌睡,偷偷小懶。

    左良玉揮了揮手,麾下有十幾名精銳的“夜不收”摸了過去,這些“夜不收”一向在官兵中負責刺探、諜報等活動,尤其是在遼東地區,他們經常會離開大明朝的土地,侵入到滿清韃子的地盤裡去刺探情報,潛行與隱匿的功夫當真不凡,山路雖然崎嶇難行,影響了他們的靈活度,但是他們的動作依然矯健,藉著山石與雜草的掩護。十幾名夜不收翻進了哨站之中,裡面的幾名哨兵打著打著瞌睡,就被人摀住嘴,一刀割斷了喉管。

    左良玉一路上山,連拔數個哨站,竟然一直沒有被山上的張獻忠大軍發現。到了三更時分,官兵終於摸到了接近山頂的地方,抬眼向上看,已經可以看見山上有一大片營地,營邊破旗飄揚。上面寫著西營八大王的字樣。

    不過到了這麼近的地方。終於也瞞不過哨崗了,潛行在最前面的夜不收被人發現,山上一個小土溝里居然竄出幾十名弓箭手,亂箭射將下來。走在最前面的夜不收身上瞬間就插了四五隻箭矢。從山坡上滾落下來。下面的官兵本想伸手將他接住。但那人滾得太快,瞬間從一個高崖翻落下去,摔成肉醬是免不了的。

    山頂上示警聲響起。 “空空空”的梆子聲在夜空中迴盪,張獻忠的營地一下子就爆炸了,許多賊兵從帳篷裡竄了出來。由於賊兵常年累月地流竄,一直過著不安穩的生活,所以他們應對突然襲擊的能力也比較強。

    像這種半夜三更突然被人襲營,要跳起來緊急作戰的事,倒也沒少碰過。這些年來被官兵追得怕了,許多張獻忠軍的士兵在晚上休息時根本就不會脫衣服,兵器也放在床邊最順手的位置,所以一聽到警報聲,張獻忠軍倒是瞬間就凝聚起了幾成的戰鬥力。

    左良玉見到潛行已經不可能了,心中暗暗地咒罵了幾句,他也不知道左路和右路現在行到了什麼地方,只好下令道:“擊鼓,上!”

    上山的道路狹窄,官兵倒也不可能立即結成個陣形向上沖,只好列著四個縱列向山上猛衝,若是大白天這樣衝山,必定損失慘重,好在半夜三更,又欺了張獻忠軍沒有提防,冲起來就順利多了,左良玉軍只花了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便破攻了山門,一路邊軍直突突地衝進了賊兵的營地裡去,然後四下里放火。

    山頂上一片殺聲震天,吼聲如雷。

    張獻忠這時也已經被驚動,他從自己的妾室高氏的床上爬起來,一腳把驚得發抖的高氏提到一邊,然後抓起大刀,出了營帳,只聽到喊殺聲從前面傳來,登高一望,立即就了解到了現在的形勢。他倒是不慌不忙,大聲下令道:“傳我命令,讓兄弟們都向前面頂,把敵人從山門口頂下去,只要把他們頂到山道上,他們就再也別想攻上來…… ”

    剛把命令發下去,突然聽到右邊也轟地一聲吼了起來:“右路……右路也有官兵攻上來了……”

    張獻忠掉頭去見,只見右邊的山道上居然也殺出一路官兵,看他們的凶悍勁兒,也是左良玉麾下的邊軍無誤。

    張獻忠暗暗心驚,若是將手下的賊兵凝聚在一起,強頂正面,也許還能將官兵頂下山去,但若是兩路受敵,那就麻煩了,賊兵分成兩邊作戰的話,戰力就被攤薄,不見得有能力將精銳的邊軍給頂下去。

    張獻忠深知,如果不能將官兵衝上了山頭的先頭部隊頂回山道上,那麼攻上山來的官兵就會越來越多,到後來一發不可收拾,山頂上就會到處是官兵,那時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也是人中梟雄,一見形勢如此不妙,心中便先想到自保。俗話說得好,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張獻忠大聲下了幾條命,讓幾個頭領分別帶他們的部眾去頂住,他本人卻毫不猶豫地帶上自己的心腹,向著還沒有官兵殺上來的左路逃去。

    剛剛被他一腳踢倒的高氏也在不遠處,見到張獻忠要逃,高氏趕緊追了幾步:“大王帶上妾身……”這高氏乃是張獻忠從一個富商的家裡搶來的富家小姐,倒也有幾分姿色,素得張獻忠喜愛,長了一雙纖纖小腳,平時常被張獻忠稱讚腳好看。但到了這等逃命之時,小腳卻毫無疑問成了拖累,張獻忠看都不看她一眼,領著心腹直向左路衝去。

    高氏追了幾步,摔倒在地,大聲啼哭。但深夜之中場面混亂,誰也沒來理她。她不敢在營外待著,怕被亂兵踩踏而死,只好回到營中。營中還有敖氏等另​​外六名張獻忠的妻妾,七個女人都不敢亂動,只好湊成一團。瑟瑟發抖。

    卻說張獻忠逃到左路,本以為這條路可走,卻沒想到行至半山腰,迎頭就撞上了正在左路慢慢向山上爬的賀人龍部。原來賀人龍率領的陝西兵遠不如左良玉部的邊軍精銳,又缺乏厲害的夜不收在前面摸哨站,因此行動非常遲緩,好不容易才走到半山腰,聽到山頂上喊殺聲起,按理說他應該趕緊加快速度上山才對,但他想保存實力。讓左良玉多啃幾口硬核桃。他再上去捏軟柿子,因此還在不急不緩,慢吞吞地爬山。

    反而是張獻忠逃命心切,急匆匆地對著他衝了過來。兩軍在山道上打了個照面。都楞了楞。賀人龍顯然沒想到賊軍居然會主動向他衝過來……張獻忠軍則是在想:不好。左路也有伏兵,這是想把我們一網打盡麼?我操你奶奶的,此時不拼。更待何時?

    張獻忠對著賀人龍部一指,大聲道:“操他娘的,和官兵拼了……”賊兵已經是背之戰,若是打不過賀人龍部,就無法突圍,勢必是個全軍覆沒之局,此時人人自危,拼命之心升起,一大群悍匪向前撲了出去,張獻忠的義子李定國沖在最前面,旁邊還有三名義子也在領頭猛衝,這三人分別叫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都是兇猛厲害的角色,四名大將不要命的一沖,狹路相逢勇者勝,倒是打得賀人龍連連後退,招架不得。

    就在山頂上已經打得一片火熱的同時,山下的李自成部也沒閒著,李自成軍也從溶洞裡鑽了出來,藉著山溝的掩護,緩緩地摸到了李國奇部的附近。

    相比左良玉帶的邊軍,賀人龍帶的陝西兵來說,李國奇部的就只能稱為雜牌軍了,其中有相當多的士兵來自河南、湖廣、安徽等地,統屬不一,號令混亂。實際上左良玉也知道這只軍隊不能拿來做什麼大事,因此讓李國奇部在山下接應。

    此時李國奇正抬頭頭,望著前方喊殺聲震天的瑪瑙山。

    山中的深夜是極其安靜的,一丁點兒的聲音也能傳得老遠,更不要說幾萬人喊打喊殺的聲音了,此時從瑪瑙上傳出來的喊殺聲幾乎迴盪在附近所有的山溝裡,聲音在山壁間碰撞所造成的回音又更增加了這些喊殺聲的激烈程度,彷彿不只是瑪瑙山,連同附近所有的山頭,都在一種癡狂的狀態之中。

    李國奇真希望這一戰就能將張獻忠徹底收拾掉,他就可以脫下身上的鎧甲,重新做個太平年間的官兒,每天喝喝茶、罵罵人、欺負一下窮人家的良家婦女,便這樣混過自己的下半輩子。他麾下那群雜牌兵也是一樣的心思,只求著山上的戰鬥盡快結束,張獻忠授首,然後他們再看著李自成、朱八、羅汝才、老回回等人一一完蛋,他們就可以卸甲歸田了。

    一名副將走到李國奇的身邊,低聲問道:“將軍,我們要不也要攻上山去,幫左大人一把……”

    李國奇搖了搖頭:“就在這裡等著吧。”打生打死的事兒別人去,升官發財的事我來做,這才是為官之道。

    可惜李國奇這貨卻不知道,在他背後的山溝裡,李自成部已經開始在悄悄地部署了。李自成親率老八隊,位於中間,左翼是他親如兄弟的大將劉宗敏,劉宗敏當年與李自成一起從米脂出來起義,一直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當李自成不在的時候,闖軍的指揮大權則往往往由劉宗敏來負責,所以軍中之人又稱之為劉總哨。

    右翼則是李自成的侄兒李過率領,李過又名李錦,綽號一隻虎,打起仗也猶如猛虎一般,悍不畏死,端的是一條虎將。

    兩將一左一右,悄悄地將李國奇部圍了起來,然後派人穿過山溝,向中間的李自成回報說他們已經準備就緒,可以出手。

    李自成也不含糊,當即下令道:“上!”

    此令一下,李自成背後的一名大旗手立即開始瘋狂地搖晃起一面“闖”字大旗,這名大旗手姓郝,由於專門負責給李自成掌旗,所以又被人稱“郝搖旗”,別的本事沒有,最大的特點就是力氣大,數米長的旗桿,再加上巨大的“闖”字軍度。足足幾十斤重,他卻從到到晚的舉著,不時還搖晃兩下,這份力氣倒是值得自豪。

    其實此人也是一員將才,在李自成死後,郝搖旗與李過聯明抗清,被南明封為南安候,改名為郝永忠,多次在湖南和廣西打敗清軍。可惜後來被南明的官僚們排擠岐視,沒能發揮決定性的作用。在康熙二年的時候被清軍俘殺。

    郝搖旗的大旗一搖。後面的鼓手立即擂起鼓來,黑暗中鼓聲一起,便是信號,埋伏在左右兩路的劉宗敏和李過立即率眾殺出。李自成的老八部也趕緊奮力向前。

    三路軍隊從黑暗中扑出。頓時嚇了李國奇一大跳。他手下本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在黑暗中遇襲時的反應還不如張獻忠的手下那麼快,見到敵人撲來,山西兵迎頭就上。河南兵猶豫要不要上,湖廣兵轉身先跑再說……兩軍還沒交手,軍陣已經一片混亂。

    李國奇大奇,黑暗中又看不清闖軍的軍旗,只好逮了身邊的一個探子喝問道:“這是哪裡鑽出來的​​賊軍?”

    那探子哪裡搞得清楚,只好睜著眼睛瞎說道:“是張獻忠,張獻忠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從山上溜下來了……”

    李國奇不疑有他,趕緊大呼道:“打起火把,紮穩陣腳,不要亂!監軍呢?給我把逃跑的兵砍了腦袋送過來。”

    他一陣急呼,軍令四面傳出去,倒也有點效果,官兵趕緊打起精神,迎向衝過來的闖軍。闖軍不擅長山地戰,而李國奇部也不擅長,兩隻軍隊摸著黑,打著跌,在崎嶇不平的山坡上,山溝裡,樹林中砍殺……官兵比較擅長結陣戰鬥,在這種山林之間的戰鬥力,卻降落得與李自成部相差無幾,但是李自成佔了人數優勢,又是三面合圍,使得官兵在心理上居於劣勢,這麼一打下來,李國奇部就有點吃不住了,前左右,三個方向的部隊都顯得力不從心,向著中間節節敗退,收縮。

    一旦敗,軍心就開始不穩,整隻軍隊都搖搖欲墜,隨時可以崩潰。

    李國奇只好讓心腹家丁兵們大聲呼道:“不要怕,瑪瑙山上還有左良玉大人和賀人龍大人的軍隊,他們只要收拾了山上的賊軍,立即就會下來幫我們的。”

    他卻不知道,山上的形勢現在也十分有趣。

    山頂上的左良玉部,此時已經大獲全勝了,由於張獻忠逃走,留下了混亂的賊軍不管,因此賊軍很快就因為缺乏統一的指揮而發生了混亂,左良玉軍又全部是邊軍精銳,就算正面對打也能輕鬆打敗張獻忠,更莫說這種突然襲擊了,張獻忠軍很快就被左良玉軍分割成了許多個無法互相接應的小塊兒,各自作戰,被全部殲滅只是時間問題。

    左良玉率領著一群心腹家丁,直撲張獻忠的大營,想要把張獻忠活捉過來,提他的腦袋去領功,沒想到殺進營裡一看,營中早已沒了張獻忠的影子,只餘下七個女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七個女人都是張獻忠的妻妾。

    左良玉可不是什麼善良之輩,他麾下的士兵騷擾良民,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其本人也是一樣的性子。這一次帶兵追擊三十六營,則於朝廷規定軍中不准攜帶女眷,因此左良玉也憋得有點久了,此時突然見到一帳女人,心中不由就是一歪。

    這七個女子中,尤其以敖氏和高氏兩人最美,左良玉忍不住就嘿嘿地笑了兩聲道:“左右,把別的人都攆出帳去,就留這兩人在帳中即可,本將軍要親自審問她們張獻忠的去向。”

    他麾下親兵哪會不懂他的意思?當下便將別的女人都拎出帳去,只將左良玉和敖氏,高氏留在帳中。左良玉也不客氣,走上前去,抓住高氏的衣服,一把就扯了下來。高氏一身細皮白肉,端的是個好人兒,與鄉村蠢婦不可同日而語。左良玉不禁看得一陣目眩神迷,喉頭髮出一陣嗚嗚的野獸之聲。

    兩女嚇得蒙了,連反抗也不懂,只知道啼哭,左良玉便又伸手過去,把敖氏的衣服也剝了個乾乾淨淨,只見這女人也是一身雪白,姿容不亞於高氏。

    他心中急切,將兩女按在帳中的一張案桌上,案桌上原本放著張獻忠的虎符、鏤金龍棍、令旗、令箭、卜專賣店用的金錢……此時通通都被推落到了地上。

    帳外傳來士兵的喊殺之聲,身下傳來兩女悲哀的哭泣聲,大凡這種情況,男人的獸血都忍不住要沸騰沸騰,左良玉也不例外,他一邊兒狂笑,一邊脫下自己的鎧甲,在兩女身上胡天胡地了起來。

    一名親兵在帳外報導:“大人,山下傳來喊殺之聲,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左良玉正在用力挺動自己的腰身,哪有心力去管什麼山下?當下含糊道:“想必是張獻忠逃到了山下,正在和李國奇打,管他們做甚?咱們只管山頂……呼……好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13 09:35
四九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左路,賀人龍的部隊正遭到張獻忠本部的瘋狂反撲。

    張獻忠手下的李定國、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四大猛將,正在以拼命的氣勢衝突著山道,張獻忠軍居高臨下衝殺下來,四大猛將都擺出一幅不要命的樣子,這倒是讓賀人龍感覺到有點為難。

    左良玉是平賊將軍,總大將嘛,他應該肩負起最大的責任,負責對付最厲害的敵人才對,自己只是個負責包抄的,沒想到居然會碰上張獻忠的主力,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左良玉故意把張獻忠的主力漏過來對付我?賀人龍不免就有了這種想法,這想法一旦開始冒頭,就不可抑制在心中生根發芽,瘋狂生長。

    他心裡不免有些不爽,看著山道上被張獻忠拼死反撲打得節節敗退的本部士兵,賀人龍的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他知道,這時候應該將心腹家丁兵頂上去,只要最精銳的家丁兵加入,一定能頂得住李定國、孫可望、劉文秀和艾能奇這幾個毛頭小子。

    但是這樣做的代價也是極大的,心腹家丁就是一個武將手中的王牌,而這王牌並不是打出去還可以收回來的東西,家丁兵是一種消耗品,死一個就少一個,又得花大量的精力和錢財去重新培養。通常來說,不到保命或者爭功的關鍵時候,家丁兵是捨不得被投入戰場的。如果指揮不慎,讓家丁兵全軍覆沒,這個武將就可以說走到了末路。

    就以戚家軍為例吧。在戚繼光死時,戚家軍並沒有完蛋,因為家丁兵們並沒有死光,他們繼續跟著戚繼光的侄兒戚金作戰,保證了戚家軍的字號不滅。但是在遼東大凌河之役,戚家軍的核心家丁兵全部陣亡,雖然戚家依然有後,戚金就還有三個兒子分別叫戚元功、戚元輔、戚元弼,可惜,這三孩子都沒沒無名……後世再也沒有了戚家軍一說。究其原因。就是因為沒有那一批家丁兵。戚家軍再也不是戚家軍。

    再例如,延綏副總兵張福順,因為在白水被朱八夜襲,導致老一批的家丁兵死光。後來在軍中就鎮不住場面了。結果在西安糧絕的時候居然被手下的士兵殺死。如果他當時身邊有一隻家丁兵。未必就會死在亂軍之中,說不定有趁亂殺出重圍逃命。

    賀人龍不想做一個死光了家丁兵的光桿司令,那是二傻才會幹的事。因此。他並沒有將自己的心腹家丁兵投入到前方去頂住張獻忠部,反而讓自己的心腹部隊向後撤了一點點,以避張獻忠軍拼死作戰的那種氣勢。

    張獻忠左沖右突,居然將賀人龍趕得向著山下直退,這倒是讓張獻忠感覺到有點莫名其妙。官兵的左路如此膿包?他搞不清楚為什麼,索性乾脆就不去搞清楚,猛沖一陣之後,終於衝到了一條分岔小道之前……張獻忠大喜,趕緊帶了四名義子竄入分岔小道,後面有忠心耿耿的心腹士兵殿後,他也顧不得那麼了,一口氣狂奔出去十幾里山道,等到遠離瑪瑙山的時候他停下來檢視自己的部隊,才發現幾萬大軍已經只剩下不到四千。七個妻妾全部丟了,連軍師潘獨鰲也走散。

    回望依舊有喊殺聲傳出的瑪瑙山,張獻忠惡狠狠地向著地上吐了一口血痰,大罵道:“操他娘的,此仇不報,老子非君子。”

    和張獻忠部的狼狽截然不同,李自成部卻打得風聲水起,李自成在中、劉宗敏在左、李過在右,三路壓迫之下,李國奇部的官兵已經是不堪重負,一心盼著山上的左良玉和賀人龍能下山來幫忙,然而左良玉正忙著嘿咻張獻忠的妻妾。賀人龍則忙著保住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平安,誰也沒心情來管李國奇的死活。

    黑暗之中,劉宗敏揮舞著雙刀,領著一飆悍匪,狠狠地紮進了李國奇部的心腹,這一下就要了卿命,李國奇部看到賊軍居然已經殺到中軍左近,終於不堪重負,哄叫一聲,四面散去。

    劉宗敏忍不住大喜,哈哈笑道:“李國奇,納命來!”

    正在得意之間,他突然聽到自軍的後陣傳來一陣喧嘩:“呀……這裡有伏兵……誰,誰在背後放箭……”

    “哎呦……狗日的,黑漆漆,箭從哪裡來都看不到……”

    “把盾舉起來,從那邊的林裡從射來的……啊……”

    劉宗敏部的屁股突然發生了輕微的混亂,這股亂向影響到了前面追擊李國奇部的前軍,整隻部隊都楞了楞,劉宗敏雖然不是什麼將才,但是起義多年以來,一直南征北戰,就算他再沒有指揮才能,現在也已經磨練出一身本事了。當然下令道:“放棄追擊官兵,扭頭對付背後的敵人……傳令兵,快把後面的情況報來……”

    劉宗敏抄著雙刀向後陣跑,剛了沒多遠,頭頂便傳來“呼”的一聲,很明顯是有一隻箭矢貼著頭皮過去了。他嚇了一大跳,這黑暗中飛箭過來,當真是防不勝防,連招架的餘地都沒有,剛才那一箭如果低上幾分,就要射在他的臉上。

    他心中不由得一陣後怕,對背後來的這只軍隊究竟是什麼人也就更好奇了。來的是左良玉?賀人龍?應該不會吧,左良玉被張獻忠部牽制了,賀人龍部應該被朱八軍堵住下山道路,正在激戰才對,這只新來的軍隊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到了後陣,劉宗敏終於看到前方的樹林間有許多黑影在恍動,但是這些影子並沒有衝出樹林來和他們作戰,僅僅是在那裡放箭而已,隔得遠了,又被夜幕掩蓋,壓根就看不清他們是些什麼人,只感覺到四面都響起嗖嗖之聲。許多亂箭飛,這黑燈瞎火的,箭射得中誰全憑運氣……很明顯,這只敵軍的目的並不是要將劉宗敏徹底吃掉,而是意圖騷擾。

    可是……敵軍騷擾我做什麼?劉宗敏心中大奇:“難道是為李國奇部爭取逃跑的時候?那就一定是官兵的伏兵了。”

    劉宗敏大喝道:“不要怕,對面只是官兵的小股伏兵,隨我來,衝進樹林裡,將他們一網打盡。”

    劉宗敏的呼喝聲將他身邊的一小撮士兵凝聚了過去,不一會兒。更多的闖軍士兵縮到了他的身邊。組成了一隻規模不算小的突擊隊伍。劉宗敏見身邊的弟兄起碼也有幾千,心中篤定,揮起雙刀,狂吼了一聲。沖向了樹林。

    通常來說。有人如此悍勇地沖向自己。弓箭手都會感覺到害怕,射箭的手會發抖,準頭和速度都會下降不少。而且官兵弓箭手的這種毛病更加突出,劉宗敏認為,自己這一沖,必定可以將對手嚇得發抖,馬上就要潰不成軍,就像剛才的李國奇部一模一樣。

    然而他錯了,樹林中的弓箭手根本就毫不畏懼劉宗敏部的衝鋒,而是繼續將箭矢不停地射過來,劉宗敏衝到一半,身邊的兄弟就已經倒了下上百名,雖然箭傷只能算是輕傷,但是在衝鋒的時候,身邊的戰友倒地,終究會讓人感覺到很不舒服。

    幾經辛苦,劉宗敏終於踩著一堆亂石和厥草殺進了樹林之中,一旦進了這片樹林,就更加感受到了對手的殺意,在這片樹林裡的每一顆樹後似乎都隱藏著一名敵人,每一顆樹冠上似乎都隱藏著一名弓箭手。闖軍衝進林子里之後,立即糟到了多方位的狙擊。

    一名士兵剛剛衝進樹林,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樹林裡的狀況,旁邊的草叢裡就伸出一把長矛,一下子將他捅倒在地。在他後面的士兵多了個心眼,衝進樹林時眼睛緊緊地盯著草叢,沒想到頭頂上的大樹里射出一隻冷箭來,正中他後勁窩……雖然箭矢射在身上頂多就是一個​​血洞,受不了多大傷,但射在後頸窩裡就不同了,這一箭頓時就要了他的小命。

    “小心這樹林,這樹林有鬼!”有人大叫了起來。

    其實兵家有忌曰“逢林莫入”,如果敵人埋伏在樹林裡,是不能草率地攻進去的,這是自古就寫在了兵書裡面的事,但是劉宗敏從來沒看過什麼兵書,而且他們的身份是流寇,長久以為只有他們在樹林裡埋伏官兵的,從來​​沒碰到過被官兵埋伏……因為官兵總是追在他們屁股後面,甚少有機會繞到他們前面去,因此這還是劉宗敏第一次被官兵這樣搞了一下。

    他頓時就感覺到有點頭暈腦漲,面對面前這個陰林林的樹林,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候闖軍的士兵也終於看清敵軍士兵的穿著打扮了,他們並沒有穿著官兵常穿的大紅色鴛鴦戰襖,而是清一色穿著紫色的衣服,有的是紫色的鴛鴦戰襖,但更多的人穿的是紫色的精麻布服。全天下會這樣打扮的軍隊只有一隻,那就是白水朱八的朱軍。

    “啊,他們穿的是紫衣!”

    “天啊……是……是朱八的軍隊?”

    闖軍的士兵忍不住驚呼起來:“朱八的軍隊為什麼打我們?”

    有一個天真的士兵居然放下了手裡的武器,大聲叫道:“別打,我們是闖王麾下的闖軍,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們不是官兵……啊……”迎接這個人的,是一隻箭矢,正好射在了喊話人的胸口,將他射死在地。

    劉宗敏就算再傻,此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忍不住勃然大怒:“好哇,原來朱八這混蛋在這裡算計我們……操你娘的,老子和你們拼了……”

    劉宗敏感覺到惡向膽邊生,雙刀一振,就像旁邊的樹後衝了過去,那裡縮著一名朱軍的士兵,他本來挺著長矛,正打算偷襲下一個從樹後過來的闖軍士兵。劉宗敏陡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他想也沒想,一槍就對著劉宗敏扎了過來。

    這一槍又快,又準,又狠!換個普通士兵們絕對逃不了,但是劉宗敏又豈會是普通人?他左手的刀一封,右手刀則向前劈出,只聽到叮的一聲響。攻向他的那一矛被左手刀架開,右手上的刀卻狠狠地砍進了那名朱軍士兵的脖子裡。那人哼都沒哼一聲,倒即倒地。

    劉宗敏怒吼道:“白水朱八,你有膽滾出來和我打!別讓你的蝦兵蝦將出來送死。”

    他吼聲剛過,前方的樹後人影一晃,一個鐵塔般的人兒跳了出來,站在了劉宗敏的面前,此人身材高大,筋肉結實,手上提著一根沉重無比的鐵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

    劉宗敏的眼神一凝。嘿嘿笑道:“白水王二?”

    來人正白水王二,他知道眼前的劉宗敏是個勁敵,所以絲毫不敢託大,手裡的鐵棍舉起。擺出一個陝西紅拳裡的棍法套路起手勢。喝道:“劉宗敏。來打!”

    見到正主兒之一出來了,劉宗敏卻不急著開打了,他憤憤地道:“你們朱軍太卑鄙。太陰險了,居然出賣僚軍,這事兒捅出去之後,看看江湖上還有誰來賣你們的賬。”

    換了以前那個正義感十足,天真浪漫的王二,也許就該臉紅了,但經過十幾年的打磨,王二的心性已經比當年沈穩了許多,他淡定地道:“朱八哥說了,不妨事!你能宣揚我們在背後捅了你一刀,難道咱們就不能宣揚你們在背後捅了張獻忠一刀麼?區別不過是你們站在張獻忠背後,我們站在你們背後罷了……”他頓了一頓,又道:“朱八哥還說,拳頭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江湖名聲就不重要了。而且……江湖名聲與民間聲望比起來,屁都不是。””

    劉宗敏大怒,心中不由得暗想:“他娘的,失算了,咱們既然可以暗算張獻忠,就應該提防朱八暗算我們才對,怎麼這都沒想到呢……他娘的,王二出現在這裡,那朱八在哪裡?不會是去打闖王大哥了吧?我操……我要盡快收拾了面前這傢伙,趕緊去幫闖王。”其實也不能怪他們沒想到,要知道人這東西,往往在暗算別人的時候,對自己的安全也最不提防。這就好像打乒乓球的時候,你使出全身力氣扣殺,往往在扣殺出去之後,對敵人回擊的下一招也會​​疏於提防,因為你以為敵人會被這一下扣死,就完全沒有應付下一手的心理準備了。足球戰術中的防守反擊,其實也是基於類似的心理。

    劉宗敏心急著回去幫李自成,手裡雙刀一展,對著王二撲了上來,王二自然也不客氣,鐵棍一揮,與劉宗敏戰在了一處。

    與此同時,樹林裡的各個地方,都響起了小兵與小兵們的砍殺之聲,聲震蒼穹。

    李自成的侄兒“一隻虎”李過率軍攻打李國奇的右路,李過的武藝比起劉宗敏來要差上一大截,但是在指揮軍隊方面,他就要強得多了,在他的指揮下,闖軍順著好幾條山道,以一種看似雜亂,實則井井有條的方式,逼在李國奇的右翼,給李國奇部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鬥了良久,李國奇部的中軍突然大嘩,原來是劉宗敏那邊突進了李國奇的中軍……隨後李國奇部開始潰退,李過卻不像劉宗敏那樣興致勃勃地追殺過去,而是首先重新隊伍,打算先清點一下已方的損失,重整隊列,再繼續追擊。

    就在他剛剛將隊伍重新聚集好的時候,後方的樹林裡突然一陣鼓響,竄出一隻軍隊來,這只軍隊的士兵都穿著紫色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白水朱八的軍隊。為首一員大將,嬉皮笑臉,賊燜兮兮,正是朱軍的大將許人傑。

    許人傑彷彿有點鬱悶地對著李過嚷嚷道:“討厭,我在那裡等了許久的機會,眼看李國奇敗了,你就直接衝上去追殺嘛,幹嘛要重整隊伍?害得我連偷襲都找不到好機會。”

    李過剛剛還在奇怪朱軍為何會在這裡出現,聽到許人傑的話,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不像劉宗敏那麼反應慢上一拍,而是瞬間驚呼道:“好哇,你們……螳螂捕蟬……黃……”說到這裡,他想到這句話如果說出來,就把自己形容成螳螂了,不怎麼吉利,於是趕緊住了口,不過話裡的意思,誰都聽得出來。

    許人傑揮了揮手,無奈地道:“算啦,說多了都是廢話!”他對著朱軍發令道:“打!”

    “哄”地一聲吼,數千朱軍士兵衝了上來。

    說來也怪,李過麾下的闖軍士兵鼓大了眼睛看,卻發現這些朱軍士兵是空著手衝過來的,他們的手上居然沒有兵器……這是何意?

    他們剛剛楞了楞神,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朱軍士兵已到了面前,雙手作了一個虛刺的動作,他們手上明明沒有兵器,最前排的闖軍士兵卻慘叫了一聲,噗通倒了一片。

    李過額頭見汗,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這難道是什麼妖術不成?過了起碼好幾息的時候,他才想通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忍不住大叫道:“他們有兵器……他們拿的是黑杆槍,因為槍桿是黑的,所以在黑夜裡看不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14 08:54
四九四、你喜歡被人踩?
  

    黑杆槍在黑暗之中,有著先天的優勢,因為它的槍桿幾乎是完全看不見的,闖軍的士兵只看到對面的朱軍士兵舉起手,做出一個虛刺的動作,然後耳中聽到呼的一聲,胸口就已經中了槍,連看都看不清,如何招架?

    有人趕緊大聲叫道:“小心,他們手裡拿著黑色的長矛。”

    又有人叫道:“把盾牌舉起來,別管他們槍從哪裡刺過來,把盾陣架好。”

    若是平原,也許可以架起盾陣,將盾陣擺放平整之後應對,但是山地之間如何組得起盾陣?複雜的地形和地面上的亂石、藤蔓使得闖軍士兵根本不可能擺出完美的陣形,而是被擠壓得亂七八糟,整個軍隊的前沿凹凸不平,而且還高低起伏。士兵們舉起盾牌來,但是側面卻有黑杆槍無聲無息地捅來,簡直叫人防不勝防。

    有人大叫道:“舉起火把,把火光點亮一點……”

    可是激戰中哪裡容得闖軍士兵們慢悠悠地卻點火把,就算點起來了,也沒手可以用來拿,雙手都要拼了命的揮動兵器與敵人廝殺,這種情況下拿個火把不是失心瘋麼?那簡直就是在給對方的弓箭手製造靶子。

    有幾個拿頭火把的闖軍士兵被射倒之後,別的人乾脆就不點火把了,就算已經點起來拿在手中的人,也趕緊把火把扔掉。

    這樣一來,無影無踪的黑杆槍就成了闖軍士兵的惡夢,闖軍士兵被打得節節敗退。狼狽不堪,他們向後一擠,就將後面的友軍也擠得歪七倒八,夜間的山道本來就很危險,一個失足就有可能摔得七葷八素,他們這一擠就更麻煩了,好些在平原上出生長大的士兵摔倒在地,被尖硬的石頭撞得頭破血流。

    混亂開始擴散,而伴隨著混亂而來的,則是士氣受到了重挫。

    一名小頭領忍不住就尖叫起來:“朱軍既然分了兵來偷襲我們。那他們肯定也派人偷襲闖王大哥去了。大哥若是不查,豈不是非常危險?”

    他不吼還好,這一吼,頓時嚇得旁邊的頭領們一個激棱。有人大叫道:“不好了。快聽。劉總哨(劉宗敏)那邊有喊殺聲傳來,他們也同時偷襲劉總哨了。”

    “該死,闖王大哥究竟如何了?”

    “要是闖王大哥被他們害死……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有人怒吼道:“操!別慌。這不是才剛剛開打嗎?闖王大哥當然沒事。”

    馬上有另一個人應道:“可是朱軍好厲害啊,戰鬥力如此之強,我們這裡對付一個大元帥都頂不住,闖王大哥肯定是對付朱八本人,那裡更難打,我要去幫闖王大哥……”

    “我也去……”

    闖軍中發生了一陣混亂,幾個對李自成忠心耿耿的將領從側翼溜了出去,帶著他們本部的人馬向著李自成的方向摸去。他們擅自離陣,立即就造成了闖軍大亂,許多本來還沒怕的士兵現在也怕了起來,驚叫道:“有兄弟逃走了……我們也要逃麼?”

    李過心中大急,他真沒想到,朱軍居然會如此擅長山地戰與夜戰。剛才朱軍露面時,他還以為不需要擔心,因為闖軍士兵雖然在列陣作戰的時候比朱軍差一些,但在山地裡打混戰是完全不怕朱軍的,卻沒想到朱軍秘密訓練出來的黑桿兵是如此厲害。輕易就打敗了闖軍的前沿,同時也就造成了整個軍隊的恐慌,攪得整個局勢一邊倒了過來。

    人性這東西……可以說成堅強,也可以說成脆弱。

    如果一隻軍隊深夜受襲,卻能穩住陣腳,打敗敵人,那麼他們就會變得更加堅強,任何事都難以動搖他們的意志。但若一隻軍隊在深夜遇襲時落於下風,他們就會自己嚇自己,越發地往不利的方向去猜疑。

    這是人性的弱點,誰也無法避免。

    李過麾下的闖軍現在就陷入了類似的情緒中,隨著許人傑的軍陣不斷地推進,將李過麾下的闖軍推得東倒西歪,士兵們的膽量也越發地小了起來。生怕另外兩路,也就是劉宗敏和李自成那兩路軍隊也被敵軍打敗,那就全完了。

    就在他們開始恐慌的時候,黑暗中突然又響起了一陣喊殺之聲,李自成的中軍方向,終於也喧鬧起來……李過扭頭向那個方向一望,眼神中也忍不住閃過一抹驚恐:闖叔,您一定要沒事啊。

    數茶熱茶的時間之前,李自成面帶微笑地看著闖軍把李國奇部越追越遠,他的眼中忍不住親過一抹得意的神色:果然,選擇來對付李國奇是對的,這個軟柿子真的很容易捏。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旁邊的瑪瑙山,只聽到山頂上依舊有喊殺聲傳來,便知道左良玉還在山頂上與張獻忠部激戰,不過山頂上的喊聲已經小了許多,看來張獻忠部已經快要完蛋了。他把耳朵豎起來細聽左路,那裡也隱隱有喊殺聲傳來。其實那是張獻忠與麾下四個義子猛衝賀人龍部發出來的聲音,但是李自成卻以為那是賀人龍與朱八部交戰時發出來的聲音。

    他忍不住笑道:“經此一役,官兵、張獻忠、朱八都受到重挫,只有我們闖軍完好無損,嘿嘿嘿……等明天天一亮,我就繞過瑪瑙山,直突廣元,從朱八的手裡把廣元奪過來,然後順勢攻入陝西去,陝西就是我的地盤了,哈哈哈哈。”

    李自成的身後走出李岩公子,他清秀的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低聲道:“闖王大哥,我心裡總有一個奇特的感覺……朱八把李國奇部讓給咱們,也讓得太大方了。”

    李自成皺了皺眉頭,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但是仔細回想朱八將李國奇部讓給他的過程,他倒也覺得不是不能理解,朱八那混蛋連高杰和邢氏的事情都拿出來開涮,可見他確實有搶到李國奇部的心思,只不過臉皮不如自己厚罷了。

    他對著李岩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嘿嘿笑道:“不妨事!朱八那人喜歡充好人,講面子,他爭不過我也在情理之中。”

    李岩公子點了點頭,心中依然覺得有點異樣。不過後面的話也不好再說了,這時李自成突然開口問道:“李岩兄弟。你有經天緯地之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咱們入主陝西,是按朱八管理陝西的方式來管,還是按咱們宣傳的不納糧的方案來管呢?”他還沒能入主陝西呢。就先開始考慮起接管陝西之後的政務了。

    李岩聽了這話。認真地想了想道:“聽說朱八把陝西治理得相當不錯。許多手段都是很好的,但是……我們無法用他的辦法,必須得按不納糧的宣傳來。咱們三十六營以前燒殺搶掠做得不少,全天下百姓都將我們視為洪水猛獸,如果想要扭改這個形象,必須切實地將不納糧的政策落實下去……以免給百姓留下一個闖軍說話不算話的壞印象。”

    李自成點了點頭,笑道:“此話正和我的心意,我要去收稅治民,那也太麻煩了,還是直接從富商官員們家裡討錢來得方便,哈哈哈哈!”

    李岩應和了一聲,心中隱隱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似乎他給闖王提的這個“不納糧”的想法中間有什麼重大的缺陷,但他一時半會卻想不到。

    其實這也不能怪李岩想不到,因為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書生,從來沒有親歷過朝政大事,沒有接觸到管理國家那個層面的東西,他的思想也有局限性,只知道為了百姓好,不納糧就可以減輕百姓的負擔,卻沒有想到沒有稅收的國家要如何才能存續……當然,他是胸中有才之人,雖然想不到這一點,卻能隱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只需要有人點拔他一把,便可以融匯貫通了。

    此時李自成的精銳老八隊正在狂追李國奇,而李自成本人卻沒有跟上去,只帶了幾百名心腹落在後陣,與李岩公子聊天。在這幾百心腹外圍,則是幾千備兵,至於闖軍那些打不得仗的老弱病殘和婦女家眷,現在全都安排在幾里外的一個大溶洞裡。

    李自成本來一臉輕鬆,突然,他眉頭一皺,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冷氣從背後襲了過來……這種感覺玄之又玄,用嘴根本就說不清楚,只能說是一種直覺,那是他十幾年來流竄天下,到處打仗,被官兵追得像狗一樣地逃竄時練出來的直覺,它每每能在危機到來之前,預先提醒李自成,使他做出充足的防備,使他在這許多年的流寇生涯裡逢凶化吉……

    上面一段說得比較玄,其實說白了倒也未必是玄的。要知道山林之間,總有鳥叫蟲鳴,有夜鷹啼叫……但是一隻夜行的軍隊卻會將這些種種聲音全都壓制,因為草叢裡的蟲子是不會在身邊有人的時候鳴叫的。夜林極其龐大,若是區區幾個人或幾百人在夜中潛行,也不可能壓住整片山林裡的鳥叫蟲啼。但是一隻上千上萬的大軍在夜林裡潛行時,卻足以壓得一整匹小山都失去聲音。

    一整匹山都安安靜靜是什麼感覺?那是一種讓人恐懼的壓迫感,足以讓任何人心寒!

    李自成感覺到的就是身後那種奇異的寧靜,這種寧靜之中蘊含著殺氣,讓他直覺地感到不安全。他驀然轉身,向後一指道:“小心後面!有人來了!”

    李岩聞言一楞:“後面有人?”此人不愧是軍師之才,他只驚呼出來了四個字,便立即道:“我明白了,朱八來了。”

    李自成也不是省油的燈,在感覺到殺氣的一瞬間,他也已經醒悟了過來,大呼道:“不好,朱八襲我們後面,傳令前面的老八隊趕緊回來,搖旗……擂鼓……點亮火把……不要和朱八軍硬拼,全軍前向跑,追上前面的老八隊再回身作戰……”

    一連竄的命令從李自成的嘴裡發出,此人不愧是一代梟雄。其見事之快,反應之敏捷,不禁讓剛剛完成佈局,還沒來得及下令衝鋒的朱元璋暗讚了一聲。他也知道深夜山中潛行偷襲敵軍的屁股是很容易被敵人從鳥叫蟲鳴聲裡感覺出來的,但是對手是一隻賊軍,不是一隻正規的官兵,他總得試一試這招行不行得通。現在知道結果了……對李自成來說是行不通的。

    朱元璋忍不住皺起眉頭道:“擊鼓,給我追!”

    李自成的軍中和朱元璋的軍中同時想起了鼓聲,一邊是要盡快的向前跑出去,想與精銳的老八隊會合。一邊卻是拼命地追上去。想在李自成與他的主力部隊融合之前,先將他這個賊王做掉。

    朱軍的士兵在廣元的山中訓練了整整半年,此時對於崎嶇不平的山路已經非常熟悉,可以說是健步如飛。但李自成麾下的這批士兵才從中原入川不久。又一直被官兵追得像狗一樣的竄。根本就沒有時間進行山地訓練。這一跑起來,頓時分出了高下。

    朱軍的士兵步子邁得又大又快,闖軍的士兵卻顯得有點膽怯。夜中的山林。一個失足就要摔得頭破血流,士兵們哪裡敢放膽跑,就連李自成自己,也要壓著速度,每一步都看準了落腳點才敢邁出去。

    不消片刻時間,朱軍就接近了幾十丈。

    “操!”李自成向後看了一眼,心裡發虛。這時候,跑在李自成身邊的李岩公子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

    李自成大吃一驚,此人是一流的軍師人才,豈可讓他丟在了這裡,趕緊伸手去拉,不料李岩公子摔倒的地方旁邊有一條深達一丈的山溝,溝底還有小溪流過,李岩摔下去激起一片水花,哪裡還拉得著李自成的手。

    李自成跺了跺腳,當機立斷,放棄了李岩,向前繼續疾奔。他心中只是想:若我會合了老八隊,返身過來打贏了朱八,可以再回來找李岩公子,若是我被殺了,那就一切休也,救他上來又能有什麼用?

    又是一盞茶的時間,朱軍的先鋒已經追上了李自成的後陣,長矛起處,後面的闖軍士兵摔倒了一大片,一些不堪白白被​​殺的士兵轉過身去,與朱軍士兵血拼,不過他們各自為戰,不成體統,根本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剛剛一轉身就被朱軍捅倒。

    有一名闖軍士兵跑著跑著,突然不跑了,他將手裡的武器一摔,主動向後跑了過去,嘴里大聲道:“朱八大哥,我來投你,我的家眷在陝西跟著您討食呢,我不想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還是跟著您更好……”

    原來,闖軍中老一批的士兵中,有一部份人的家眷當初被老闖王高迎祥送進潼關,交給了朱八,他們對朱八軍本就沒有排斥心,以前一直以為朱軍與闖軍是友軍,那就無所謂。現在朱軍突然與闖軍翻臉,他們就要考慮一下自己究竟該在哪一邊了,人這東西,心里當然會向著自己的家人,既然妻兒老小都跟著朱八,自己憑什麼不跟?

    當初朱元璋這一記陰手,就在此時發生了巨大的作用,闖軍跑著跑著,人數就開始急劇地減少,不少人跪了下來,扔掉兵器,高舉雙手,表示願意跟著朱元璋走。

    李自成身邊的幾千人嘩啦啦一下就去了一半,就連他最心腹的幾百個兵,也有幾十名向著朱軍倒了過去。

    李自成恨得牙癢癢的,心中不由得埋怨了老闖王高迎祥幾句:“都怪你,把家眷送給朱八,現在出問題了吧?看來只有我的老八隊最靠得住,他們都是隨著我從米脂出來的,只要讓我會合了老八隊,沒有什麼難得倒我的。”

    由於不停的有人投誠,後面追來的朱軍無疑輕鬆了許多,幾乎沒有經過什麼像樣的戰鬥,先頭部隊就已經追到了李自成身後不遠處。為首一員將領,正是馬小天!

    其實大多數情況下,馬小天沒有參戰的機會,必須一直留在朱元璋身邊保護他。但是這一次不同,朱元璋帶入川的將領本來就不多,又要分成三面作戰,同時對付李自成的三股部隊,王二和許人傑都被分走,紅娘子又已經離軍出走,不知道去了哪裡。

    軍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馬小天這位廖化就挺身而出,擔任起中軍的先鋒大將來。

    李自成臉色一黑,他身後的大旗手郝搖旗便趕緊道:“闖王大哥你先走,兄弟給你殿後。”

    李自成倒也不客氣,只是在郝搖旗的肩頭上用力拍了一下道:“兄弟保重,千萬別死了。”

    郝搖旗呵呵大笑:“死不了!”他把手裡的大旗橫過來,交給李自成的一名近衛,自己則拿起一柄鐵槍,帶了近百個兄弟,桘在了山道中間。他的身材本來就很高大,滿身橫肉,此時保護著鐵槍當道一站,倒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氣勢。

    郝搖旗大吼道:“誰要碰我的大哥!從我郝搖旗的屍體上踩過去。”

    這時馬小天正好帶著一群白水的老弟兄追過來,聽到這一吼,他大笑道:“你喜歡被人踩?好,我成全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15 12:54
四九五、李自成逃命
  

    馬小天提著鐵槍,對著郝搖旗猛衝了過去。今天的馬小天看起來尤其精神,為了方便在山林間行動,他沒有披重甲,只穿了一套紫色的鴛鴦戰襖,但他畢竟是將領,這身衣服比普通的朱軍士兵多了些防護。在肩頭、心口、後心、腰肋等重要位置,縫上了甲片,以防這些重要部位被人擊中。

    這些甲片都是小啞巴親手為她縫上去的,針腳綿密,縫得極為用心。他現在心中已無感情牽掛,整個人都定了下來,因此精氣神比起以前都更上了一層樓。俗話說得好,家和萬事興,馬小天有了一個穩定的家,有了一個愛他的女人之後,似乎也比以前穩重了許多,現在整個人的身上散發著一股銳氣,那是身為一個毛頭小伙子時所欠缺的氣勢。

    現在回想起為紅娘子痴迷的那些傻乎乎的舉動,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失笑出聲。

    他一槍捅向擋在路中間的郝搖旗,槍尖崩得筆直,整個人猶如游龍探海,氣勢不凡。郝搖旗見到這一招來得勁急,也不敢輕敵,趕緊揮槍一架。只聽到“當”的一聲巨響,郝搖旗紋絲未動,馬小天卻被震得鐵槍險些脫手,連退三步。

    只是一招,他就知道對手的力氣比自己大。

    郝搖旗乃是李自成的大旗手,整日包著一柄大旗上山爬坡,那大旗的旗桿乃是鐵製,旗面又寬達幾丈,重量可比關王爺的青龍偃月刀,他從早到晚抱著那面大旗跟了李自成快十年了。臂力能不大麼?就算是王二在此,拼莽力也未必是郝搖旗的對手,馬小天當然就更不濟了。

    不過在這簡單的一招對拼中,馬小天也發現了對手一個缺點,他力氣雖大,動作卻不甚靈活。這位大旗手雖然跟著李自成男征北戰,但是卻極少與人過招,因為他平時都是站在李自成背後搖旗的,哪裡有機會和人打架去?一般來說,連大旗手都要淪落到去打架的地步。那就是李自成已經快要玩完了。

    就像今晚這種情況。闖軍還是首次遭遇,這位力大無窮的大旗手也是罕有地一次丟掉旗桿,拿起鐵槍,他多年未與人交手。動作不免生疏。

    馬小天嘴角閃過一抹冷笑:“力氣大的莽漢。有什麼好怕的?看槍!”他的槍法習自朱元璋。變化不多,威力卻大,乃是實戰中人的殺人槍法。一槍刺出。看不到有什麼槍花。郝搖旗見他這一招使得很老,也沒在意,和剛才一樣橫槍一封。

    卻見馬小天手腕一抖,在半空中居然將槍尖的攻擊方向從左掉到了右,從上掉到了下,槍尖以詭異的速度,從刺向郝搖旗的左胸變成了刺他的右腰。

    郝搖旗大吃一驚,待要變招已經來不及,只感覺到右腰一痛,馬小天的槍尖已經入肉幾分。他嚇了一大跳,趕緊用腳尖在地上猛地一踩,向後急躍。馬小天這一槍才沒有刺得更深,但腰上一個血洞,已經在向外噴血了。

    郝搖旗臉色微變,心中暗想:這個人好厲害,我記得他只是朱八身邊的一個護衛兵而已,怎地武藝就如此高強?

    這時候馬小天帶來的士兵與郝搖旗帶來的士兵已經戰成一團了,闖軍拼了命想要為李自成斷後。朱軍卻拼了命想要突破郝搖旗的攔截,追上李自成,雙方的士兵都拼紅了眼,刀刀狠辣,全是向著對方的要害招呼,沒過幾合,地上就已經躺下了幾十人,雙方的士兵都有。當然,躺下的人以闖軍為多,朱軍有備而來,又是以多打少,闖軍哪能討得了便宜。

    郝搖旗怒吼一聲,顧不上腰間的傷口,再次對著馬小天撲了上來。

    馬小天挺槍而立,笑道:“來得好……”他槍尖抖起,對著郝搖旗扎去,郝搖旗想要招架,不料馬小天槍尖轉彎,又在他大腿上紮了一槍。

    郝搖旗這下明白了,若論力氣,自己甩對手幾條街。但論招式,就是對手甩自己幾條街了。他怒吼一聲,乾脆不再封架馬小天的招式,使出拼命的打法,與馬小天對功起來,馬小天刺他胸口,他也刺馬小天胸口。這樣一來,倒是將馬小天精妙的槍法克制住了,人家馬小天新婚燕爾,小日子正幸福著呢,怎麼可能與一個莽漢在此同歸於盡?結果打得紮手扎腳,半天突破不了郝搖旗的防線。

    不一會兒,朱元璋帶著本隊從後來趕來,只前見方一條窄路,郝搖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地守在那裡,他的身上已經被馬小天扎了七八個窟窿,但是每一個都不致命,郝搖旗半身浴血,猶自苦戰不退。好幾名士兵上前幫馬小天,想將郝搖旗拿下,但那莽漢確實厲害,鐵槍揮開,方圓幾丈無人可近,連馬小天都要暫避其鋒。

    馬小天聽到後方人聲,百忙中回頭一望,看到朱八哥來了,心中也是叫苦不迭,朱八哥好不容易派給他一個先鋒的任務,結果被敵人擋在這裡,抓不住李自成,有何面目見大哥?他心中一急,槍法更亂,更是拿郝搖旗不下。

    朱元璋在後面看見,忍不住嘆了口氣:“馬小天啊,你這傢伙就是太單純了,只知道和敵將鬥力,卻不知道鬥智。換了許人傑在這裡,早已將這莽漢拏下。 ”他嘆完氣之後,對左右道:“去,拿張漁網過去,把這莽漢給我擒了。”

    幾名朱軍士兵拉著一張大漁網走了過去,黑暗中漁網上的黑繩根本就看不見。這幾名士兵趁著馬小天后退的當口,將漁網向前一撒,郝搖旗猝不及防,早已經被網了個嚴嚴實實,幾名士兵四下里將漁網收緊,郝搖旗便已動彈不得。

    馬小天見了這招,頓時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得話。

    朱元璋對他揮了揮手:“楞著做什麼?快繼續向前追。”

    馬小天這才恍然大悟,趕緊撒開雙腿,繼續向前追去。

    此時劉宗敏揮動雙刀,正與王二打得火熱,他在這兩柄刀上花了幾十年的苦功,造詣非凡,兩柄刀翻飛起來,猶如穿花蝴蝶。以王二之強,也不禁有些目不暇接,招架不來。被他一輪急攻打得連連後退。

    劉宗敏逼退王二。趕緊觀看四周的形式,只見樹林裡到處都在混亂,但朱軍士兵明顯佔了優勢。因為朱軍的士兵更擅長山林戰,他們在樹梢和草叢裡神出鬼沒。闖軍士兵往往莫名其妙就送了性命。

    劉宗敏心頭驚懼。不敢再在樹林裡打下去。趕緊捨了王二,大叫道:“撤出去,撤出樹林。回去和大哥的本隊會合。”黑暗中如此大叫,根本無甚大用,大多數士兵跟本聽不到他的命令,僅有身邊一小團人聽到,這群人便跟了劉宗敏向後跑,遠處的闖軍士兵茫然不知道,還在奮力死戰,被朱軍一一擊倒。

    王二倒也不追他,收拾了闖軍的散卒之後,突然斜刺裡竄了出去,走的方向十分古怪,劉宗敏不知道他賣的什麼藥,反正沒追自己總是好的。

    劉宗敏竄出樹林,撤回自己原本的位置,正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突然聽到一陣吶喊聲,一隻闖軍突然黑暗中竄了出來,這只闖軍正是李自成核心的軍隊,從米脂出山,一直跟著李自成轉戰的老八隊。

    原來劉宗敏剛才殺入了李國慶部的中軍,追著李國慶部走,因此他的位置已經算是到了戰場正中間,而李自成心腹的老八隊也是對著李國慶中軍追來的,不免就碰上了劉宗敏。率領老八隊的當然也是李自成的老兄弟,名見田見秀,是一個穩重的將領,見到劉宗敏狼狽不堪的樣子,田見秀大驚道:“劉總哨,你怎麼這副狼狽樣子?”

    劉宗敏恨恨地道:“朱八那廝偷襲我,派了大將王二在旁邊的樹林裡埋伏,折了我許多兄弟。”

    田見秀更驚,趕緊道:“朱八為什麼……”

    劉宗敏道:“現在不是為這個的時候,咱們趕緊回軍,去接近闖王大哥。”

    田見秀腦門一醒,也道:“正是!老八隊,快迴轉。”

    這隻老八隊的確十分精銳,黑暗中齊刷刷地一轉身,前軍變了後軍,後國變成前軍,毫不猶豫地就轉頭向著後面跑去,他們是李自成當年從米脂帶出來的老兄弟,對李自成忠心耿耿,絕不可能在任何情況下動搖,雖然現在黑燈瞎火,到處都是喊殺之聲,又聽聞首領遇襲,普通士兵只怕已經慌得找不著北了,老八隊卻依然不亂,只是有點心急,擔憂李自成的安危。

    他們急匆匆地向前跑了幾步,斜刺裡又一隻軍隊過來,原來是一隻虎李過,只見李過也是滿臉狼狽之色,他被許人傑帶著黑桿兵一路喊打喊殺地追到此處,見到田見秀和劉宗敏,李過終於鬆了口氣,喜道:“劉總哨,田大哥,你們沒事就好。”

    劉宗敏趕緊問道:“李過,你那邊也遇襲了?”

    李過點頭道:“朱八麾下的大元帥帶了黑桿兵來襲擊我,那黑桿兵夜戰實在厲害,我不是他的對手,被他一路追到了這裡來。”

    劉宗敏向他背一望,卻不見有人,問道:“大元帥呢?”

    李過道:“他追了我一陣,突然向旁邊的山溝裡一拐,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了。”

    劉宗敏心中一驚:“那王二也是,他和我拼殺一陣,突然向旁一拐,也不知道鑽哪裡去了,朱軍這是在搞什麼名堂?”

    這時,一直隨在老八隊中的軍師牛金星突然發話了:“不好,王二和大元帥肯定是從山溝裡直插到了我們與闖王大哥的中間去,他們兩人要封斷我們回去會回闖王大哥的路。”

    這牛金星乃是寶豐人,自幼苦讀詩書,二十餘歲考中秀才,天啟七年中了舉人,性喜讀書,通曉天官、鳳角、孫吳兵法,崇禎十年,他因為強搶民女,被朝廷革了功名,充軍盧氏縣。李自成兵過盧氏縣時。牛金星便加入了義軍,憑著他一肚子的學識,在李自成軍中混到了一個軍師之位,但是李自成更喜歡李岩,便將李岩帶在身邊,讓牛金星隨著老八隊。

    此人的人品不怎麼樣,在原歷史中,就是牛金星挑撥了李自成與李岩的關係,導致李自成害死李岩,不過一碼歸一碼。人品和本事是不相干的。他出謀劃策的能力倒也不差。

    聽到牛金星這一襲話,劉宗敏、田見秀、李過三人都大吃一驚,趕緊下令道:“全軍都跑起來,快點……快點回去……”

    不過他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向前跑了沒多遠。就見前方的一匹小山上黑影如山,王二和許人傑已經合兵一處,在這裡設下了一道堅實的防線。原來朱元璋給他們兩人的安排就是首先暗襲劉宗敏和李過。敗他們一陣。然後而用他們急著回援李自成的心理,在必經的歸路上設防,這就會造成闖軍士兵的心理大動搖,就可以輕易地將他們吃掉。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朱元璋也沒算到老八隊會在這時與他們匯合到了一起,劉宗敏和李過這邊又多了一個田見秀和老八隊,想要吃掉他們,就未必這麼容易了。

    看到前方強敵擋路,田見秀毫不猶豫地道:“老八隊,衝過去,我們一定要接到闖王大哥!”

    “殺!”老八隊齊聲怒吼,聲勢震天。

    這倒是把小山上的王二和許人傑兩人嚇了一跳,沒想到剛剛才被自己敗了一陣的劉宗敏和李過兩軍還有力氣吼出如此殺氣騰騰的氣勢來。

    “衝啊!”老八隊勇猛地對著朱軍的陣地衝過來,兩軍都開始放箭,黑暗中箭矢根本就看不見,箭雨在兩軍之中亂飛,會不會被人射倒全憑運氣。被射中了會不會倒,則全憑體力與意志。

    老八隊的意志毫不輸於朱軍,這一波猛衝居然讓他們硬生生地衝到了近前,黑桿兵揮起黑色的長槍,向著闖軍老八隊狠狠刺去。黑色的槍桿在夜色的掩護之下毫無痕跡可尋,剛才他們就用這一招大敗了李過,但用在老八隊身上卻不見得有效了。

    老八隊的人看不見襲來的黑杆槍,乾脆不看,他們也挺起自己手裡的長矛,對著朱軍士兵的黑影狠狠地對扎了過來,簡直就是一幅以命換命的打法。

    只聽到慘叫聲此起彼落,兩軍的士兵同時倒下去了一片。

    許人傑的心頓時一痛,這些黑桿兵都是他花了大心血,好不容易才訓練出來的,拿來和人一對一的換命,何等可惜……但是戰事進行到這個地步,退避是不可能的,不拼個你死我活,則會被人踩在腳下。

    朱軍不能讓老八隊在這裡越雷池一步,而老八隊也必須突破朱軍與李自成會合,兩軍都沒有轉圜的餘地,非得拼出點血花來不可。

    許人傑從懷中拔​​出自己的火銃,瞄也懶得瞄,對著小山下面的闖軍陣地亂轟了一銃,怒吼道:“我操你娘的,殺……殺光你們這群王八……”

    這一銃好巧不巧,正好擦著牛金星的臉龐飛了過去,將他身後一名闖軍士兵擊斃。牛金星嚇得全身一抖,眼珠子不由得飛快地轉了起來。

    李自成正在瘋狂奔跑著,在他的前後左右,已經只剩下不到百名護衛了。天色太黑,山路太複雜,跑著跑著,身邊就會減少幾十或幾百人,而且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落在後面的士兵很快就被追兵淹沒,發出陣陣臨死前的慘嚎聲。

    李自成不敢稍作停留,悶著腦袋不停地向前跑,只盼能與老八隊會合,那時他便可以立稱腳跟,然而跑著跑著,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吼聲。

    李自成豎起耳朵一聽,便聽出來了,那一聲充滿了氣勢的“殺”字,正是他最精銳的老八隊吼出來的,這些米脂出來的老兄弟,是李自成按照自己在邊軍中當兵那幾年的見識訓練出來的精銳,而且他們已經隨著李自成在亂世之中征戰了十年,這十年磨練了他們的意志,使他們成為了最悍勇的戰士。

    聽到他們氣勢如虹的聲音,李自成本該高興才是,然而他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知道,老八隊既然已經吼出了“殺”字,那就是說他們遭遇了敵人。

    朱八既然佈置了軍隊伏擊他,自然也佈置了軍隊伏擊老八隊,這件事早該想到的,只是他逃得太過匆忙,把這麼重要的事也給忘了。

    李自成抬起頭來,看著前方黑漆漆的山丘,心中升起了一陣無力感,他心中暗想:若是朱八軍擋不住老八隊,我馬上就可以看到前方的山丘上面出現人影,那就是老八隊翻過來接我了。

    然而等待著李自成的是深深的絕望,老八隊無力翻過那個山丘,他們被許人杰和王二率領精銳的黑桿兵抵擋在了山的另一邊,拼盡全力也無法突破許人傑和王二的防線。

    李自成聽到老八隊的“殺”字,與朱八軍的“嘿哈”之聲混雜在一起,東風不讓西風,打得難分難解,便知道指望不上老八隊過來接自己了,他若再向前跑,迎接他的就是許人傑的後軍,以他身邊現在這一百來人的兵力,上去就是送死。

    前有攔截,後有追兵……李自成長嘆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向最親近的幾個近衛兵道:“會合不了了,我相信劉宗敏,他會把老八隊帶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們先保住自己吧。”他向著周圍細細地打量了一陣,最終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鑽山溝向北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16 21:28
四九六、嚇走左良玉
  

    凌晨時分,左良玉一邊往自己身上披甲,一邊向著帳篷外面走。身後的行軍床上,倦縮著兩個白生生的美人兒,正是邢氏和高氏。兩女被左良玉狹玩了一夜,眼淚都已經流乾,由於姓左的太過粗暴,使得兩女的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不小的折磨,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是掌摑和腳踹的痕跡,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了。

    左良玉的臉上卻帶著心滿意足的淫笑,自從他參與追勦賊寇之後,常年累月帶著軍隊滿天下的亂轉,不知道多久沒有回過自己的家了,軍中又不許攜帶女眷,長久以來被壓抑著的**終於得到了宣洩,心中自然滿是快活。

    他甚至滿懷惡意地想:聽說羅汝才有一百多個女人,要是我把羅汝才打敗了,把他那一百多個女人統統抓起來,那才叫個爽到了家。嗯,下一步乾脆死追羅汝才吧。

    左良玉走出帳篷來,就見到帳門前站著賀人龍,兩人打了個照片,彼此的表情都有一分微妙。都是因為楊嗣昌鬧出來的,他那個要換將軍的信件落進了左良玉和賀人龍的耳中之後,這兩位軍中大佬彼此都對對方防了一手,眼神中自然少了幾分親近,多了幾分警惕。

    左良玉哼道:“賀將軍,你大清早的站在我帳前做甚?”

    賀人龍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道:“左將軍做人做得真精明啊,你在帳篷裡享用張獻忠的女人,卻把他的主力引過來對付我。好一招毒計,我啃硬核桃,你捏軟柿子,流血讓我流,享受就歸你!”

    左良玉冷哼了一聲:“我才沒那興致來做這種無聊事,我殺上山頂時沒有看到張獻忠。”他說的其實是實話,他殺上山來時,張獻忠當機立斷就跑了,連根毛都沒讓左良玉撈著。也正是因為張獻忠逃得如此果斷,才把女人都留給了左良玉狹玩。

    但這種事別人哪里肯信。賀人龍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張獻忠是個大方的主兒,心甘情願地把一頂綠帽子往自己頭上扣下去,連和你吼兩聲的膽子也沒有?”

    左良玉冷哼道:“我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兩人沒說到兩句就已經說僵。這時左良玉麾下的副將跑了過來。認真地報告道:“報告將軍。我們擊殺了張獻忠手下的賊兵三千五百多人、活捉了一萬多亂七八糟的老弱婦嬬,張獻忠麾下大將十反王楊友賢向我們投降。另外,還抓住了張獻忠的妻妾邢氏、高氏等七口。在樹林中逮住了張獻忠的軍師潘獨鰲。”

    左良玉聽了這個戰果,十分得意,向著賀人龍吹了聲口哨,用意明顯是要顯擺。

    賀人龍冷哼了一聲道:“打一群歪瓜裂棗有什麼好得意的?我和張獻忠的主力打了一場,殺了一千九百多個賊兵,還招降了張獻忠麾下的一條龍薛成才、順天王賀國現。”原來,當夜的山路大戰,雖然張獻忠和四個義子率殘部逃出,但是張獻忠軍依然損失慘重,被賀人龍咬著尾巴痛打了一通之後,不但損失慘重,還有兩員大將投降,所以賀人龍的戰果也不斐。

    兩人正在吹鬍子瞪眼睛的較勁,突然聽到遠處一陣喧嘩聲,不一會兒,李國奇就帶著一票心腹氣沖沖地跑了過來,只見李國奇滿頭都是亂草,看起來十分狼狽,對著左良玉和賀人龍大怒道​​:“兩位將軍,你們是怎麼在對付張獻忠?明明你們分三路上山,將張獻忠圍得死死的,為何他突然出現在山下,向我部猛攻,將我麾下士兵全部打散,害我苦戰大半夜……”當然,他不會說自​​己其實是被人一打就逃了。

    左良玉和賀人龍心中同時升一抹異常的感覺,以他們的經驗,當然看得出來李國奇戰敗了,所以才會如此狼狽,並且怒氣沖衝,兩人對著李國奇道:“你敗了? ”

    李國奇臉色通紅,但這種事不認也不行,只好怒道:“你們讓張獻忠的主力下了山,三面圍攻我,我能不敗嗎?”

    左良玉和賀人龍對望了一眼,然後又一起看著李國奇,搖頭道:“這不可能!張獻忠與我們先後兩戰,已經是喪家之犬,怎麼可能再下山打敗你?而且還三面合圍?簡直無稽之談……我們昨晚聽到山下喊殺聲,還以為是你的部眾在追擊逃下山的張獻忠殘部。”

    李國奇道:“少在這裡給我裝!我敗了之後,身後依舊殺聲震天,不是你們下山來幫了我嗎?”

    左良玉與賀人龍再次對望了一眼,左良玉搖了搖頭道:“昨晚我沒下過山。”開什麼玩笑,他一整晚都抱著兩個美人兒在玩十八般模樣、二十四橋明月夜、洞玄子三十六式、大江戶四十八散手,哪有心情跑到山下去折騰?

    賀人龍也搖了搖頭道:“我也沒下過去。”他自從遭到張獻忠的絕地反撲之後,在山道上不進不退,故意磨時間,一直磨到天亮了才上山來,哪有心情再去樹林里和人砍架?

    李國奇見兩人不似作偽,心中不由得開始發毛了。

    左良玉拿出從張獻忠那裡搶來的虎符、鏤金龍棍,令旗、令箭、卜卦用的金錢等東西道:“張獻忠被我打得連這些東西都丟了……”他又指了指帳篷,嘿嘿笑道:“他的女人也沒來得及帶走……他哪來的心情跑到山下和你打?”

    賀人龍也拿出一銹著“西營八大王”的旗幟來,冷笑道:“我在山道上截了他一大半的部屬,他要是還能下山三麵包抄你,那他真是神了。 ”

    李國奇心中毛毛的:“那……他娘的,半夜三更是誰在打我?”

    左良玉和賀人龍也道:“是啊,半夜三更的。你和誰在打啊?你他娘眼睛長在屁股上麼?連敵人是誰也沒搞清楚?”左良玉和賀人龍兩人可不像李國奇那麼草包,兩人聽到這裡,已經感覺非常不對勁了,眼珠子都開始飛快地轉動起來。

    左良玉大呼一聲道:“夜不收……趕緊給我下山查探一番。”

    賀人龍也在大叫:“斥候呢,他娘的……斥候哪裡去了?”

    由於昨晚一片大亂,夜不收和斥候們也沒有散開,全都把注意力放在山頂上的張獻忠身上,山下發生了什麼居然是渾然不知,這時他們才趕緊向著山下跑去,沒過多久。就有斥候跑回來報導:“將軍。大事不好…​​…瑪瑙山被白水朱八軍給包圍了。”

    左良玉趕緊走到山崖邊向下一望,只見山下豎起了幾面大旗,白水朱八、曹操羅汝才、闖王李自成、西營八大王張獻忠等人的旗幟全在山下,密密麻麻到處是人頭。

    左良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好。我們中計了。山上的張獻忠部只是一個誘餌。賊軍真正的意圖是將我們引到山上,然後包圍起來一網打盡。”他說到這裡,又呸了一聲道:“張獻忠這貨好狠啊。自己的妻妾居然都拿來當誘餌……”

    賀人龍和李國奇兩人臉色發白,看到山下那幾面恐怖的旗幟,他們心裡都不由得發涼,心中同時想到:“完了,這幾部賊人如果聯軍一處,把咱們圍在山頂,看來早有準備,山下等著我們的定是有死無生的局面,肯定是別想打贏了……還好,睡了張獻忠女人的是左良玉,不是我,只要沒有結下死仇,咱們還有逃跑的機會,張獻忠多半只會死追著左良玉打。”

    山下,朱八軍中。

    昨夜一場激戰,可惜到最後,朱軍還是功敗垂成,由於郝搖旗的力戰,馬小天沒能抓到李自成,被他帶了幾十位心腹遁走,馬小天判斷李自成會向南逃,於是向南追了一陣,沒想到李自成反其道而行之,向北竄進了大巴山。陝西明明是朱八的地盤,李自成卻敢向北竄,確實是膽量不小,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結果還真讓他甩掉了朱八的追兵。

    另外一邊,許人杰和王二合軍一處對抗李自成的老八隊,打了許久也未能將之全殲,眼看天要亮了,山上的官兵隨時可能發現山下的情況,朱軍只好放了他們一馬,讓李宗敏、李過、田見秀、牛金星人帶著老八隊的精銳逃竄向了東方。

    總之,這是一個非常不完美的戰役,朱元璋雖然已經算盡了機關,可惜最終還是人算不如天算,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條大蟲最後都逃脫了生天。

    朱元璋倒也並不懊惱,他知道這兩個人沒那容易殺,若是真能這麼輕輕一出手就按死了,他們就不是在朝廷手裡竄逃了十幾年還沒事的李自成和李獻忠了,也就僅僅只能是個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那種貨色。

    反正,李自成和張獻忠的主力都被自己打散,他們現在各自都只剩下很少量的部隊,朱軍已經不擔心他們再竄入自己的地盤,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對付山頂上的官兵了。

    山頂上的官兵並不容易對付,雖然官兵的大將左良玉和賀人龍各有私心,但若他們一心一意要和自己拼個你死我活的話,就連朱元璋也要頭痛,於是他心生一計,叫馬小天在軍中立起許多面旗幟來。

    白水朱八的大旗當然是一定要立的、曹操羅汝才現在是朱八的盟軍,列旗在側也沒有什麼問題。有趣的是闖王李自成的金色“闖”字大旗,張獻忠的破爛“西營八大王”旗,都被朱元璋給立了起來。

    這旗如此一立,就把山上的左良玉、賀人龍、李國奇給嚇壞了。官兵並不知道賊人們鬧了內鬨,在他們眼中,三十六營和白水朱八都是流寇,他們隨時聯合起來作戰都不奇怪,因此朱元璋列兵山下,將旗幟一立,山路一堵,山上的幾位大將全都嚇尿了褲子。他們卻並不知道,朱軍根本不想和他們打,只是在這裡虛張聲勢罷了。

    朱元璋圍著山,故意慢吞吞地擺弄著旗幟。將它們搬來搬去,做出一幅在調動兵馬的樣子,藉著山石和樹林的掩護,山頂上的左良玉等人並不知道山腳下究竟有多少賊兵,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些賊兵的影子,但見旗幟四處移動,賊人似乎正在分派攻上山的任務。

    朱八的旗幟在正中,顯然是要打正面;闖王李自成的旗幟則在左路,八大王張獻忠的旗幟則在右路,曹操羅汝才顯然是留在山下接應。賊人擺出來的套路。居然與官兵前一晚上攻山時擺的套路一模一樣。簡直是讓山頂上的左良玉哭笑不得。

    “怎麼辦?”李國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直打轉轉。

    左良玉也覺得難辦,他把張獻忠的妻妾都那樣了,人家還會放過他麼?他左思右想。只覺得害怕。趕緊寫了一封信。派士兵送下山去給右路的“張獻忠”,就說自己願意將他的妻妾送回,只求他放條生路云云。

    不料這封信送去。馬上就被“張獻忠”的人給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人家壓根就懶得和他談判。

    左良玉心中惱怒:“既然你不要我還,我就將她們拿來當盾牌用!”他派人將七個女人都綁了,又把張獻忠的軍師潘獨鰲也綁了,還推著許多張獻忠軍的降卒來做炮灰,押在軍前,然後催動軍隊,向著右路直衝下來。

    賀人龍和李國奇緊緊隨在左良玉背後,看來拿人當盾牌這一招確實有效,“張獻忠軍”果然不敢動手,眼睜睜地看著左良玉等人眾容逃出了瑪瑙山。

    左良玉不敢停留,帶軍向東方狂奔,什麼十面張網,八面埋伏的全都忘到了九宵雲外。楊嗣昌的剿匪大計更是和他沒了關係。沒多久就逃出了幾十里去,等到逃到了安全地帶,他才回過頭來得意地笑道:“哈哈哈哈,張獻忠,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要用你的女人換條生路你不肯,現在老子頂著你的女人照樣殺出來了,哈哈哈……我人沒事,你的女人還是歸我,這他娘的才叫痛快。”

    當下左良玉不再回到楊嗣昌的大網之中,而是帶著本部直向東方而去。他死裡逃生,份外珍異自己的生命,至於違抗朝廷命令什麼的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裡了。

    嚇走了左良玉、賀人龍、李國奇三人,朱元璋這才下令讓朱軍士兵緩緩上山。

    此時的瑪瑙山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慘烈戰鬥過的痕跡,山上還有一萬多老弱婦嬬,這些是張獻忠軍的家眷,本來他們被左良玉所擒,被朝廷押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就算不被殺,但是被貶為奴籍是免不了的,現在突然被朱軍所救,他們倒是謝天謝地,拜成一片。

    朱元璋派人將他們收納,然後遣回陝西去。

    山上還有許多沒有被官兵所殺的降卒,這些人屬於對張獻忠忠誠度比較低的士兵,張獻忠一逃,他們就失去了戰意,跟隨著十反王楊友賢、一條龍薛成才、順天王賀國現的人向官兵納降,被左良玉派人監視著軟禁在一個營地裡。左良玉逃後,這些人重獲了自由,但是他們也知道,雖然只是短暫的背叛,但他們終究算是背判了張獻忠軍,投入了官兵的懷抱,現在已經沒臉再去見張獻忠,只好向朱元璋投降。

    朱軍收納降卒,安撫老弱婦嬬。

    不一會兒,又有人來報,說是在一個溶洞中找到了大量被李自成裹帶著滿天下流竄的平民老百姓。原來李自成敗散之後,只帶了幾十個心腹逃走,家眷什麼的自然顧不上了。而劉宗敏等人則帶了老八隊和幾部殘兵退走,他們倒是趕緊去接了自己的家眷一起走,但是那幾萬跟著李自成到處流竄的百姓,他們是再也顧不上了,只好將這些百姓拋棄。

    百姓們在溶洞中苦等騎軍不回,只好出來查探,就此暴露了位置,於是朱軍的人找上門去,將這些百姓全都收容了回來。

    一下子得到數万人口,朱元璋心中自然是大喜,這些人只要弄回陝西,就能成為現成的勞動力,這可是一筆大賺特賺的買賣,但是這些人都聽過李自成編的兒歌,如果讓他們回到陝西之後把“不納糧”的兒歌傳開,那就反倒不妙了。

    朱元璋沉思許久,才終於下了決定,這些人是一定要收下的,但收留他們的形式卻不可能和普通百姓一樣。乾脆將他們集合到一個縣或者幾個縣中,集中管理,嚴格控制這些人的輿論,保證他們不把兒歌傳播出去,然後再慢慢地用自己治下那種和平安寧的生活來同化他們,直到他們感覺到在朱八的麾下交稅比在李自成的麾下不納糧更好,才讓他們恢復正常的生活。

    一連竄兒的命令從朱元璋的嘴裡發出去,朱軍押著幾萬百姓,重回廣元。而隨後追擊過來的楊嗣昌聽說負責先頭部隊的左良玉、賀人龍、李國奇部全都向東逃竄,沒有再維持著他布下的在網,頓時氣得猛吐了一口血,半響沒有反應得過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17 19:06
四九七、請仙女姐姐帶我去見見玉皇大帝
  

    山中,小溪邊!

    李岩李公子幽幽醒轉,他也不知道昏迷了幾天了,只知道肚子很餓,全身無力。耳邊聽到溪水嘩啦啦的聲音,他強撐了一下身體,卻沒有撐得起來,反而再次重重地摔了下去,腦袋在一塊石頭上磕了一下,發出“碰”的一聲。

    旁邊響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哎呀,這位公子,你可莫要亂動,我好不容易給包好了傷口,你要是亂折騰,當心一命嗚呼。”

    李岩定了定神,向旁邊看去,只見不遠處的溪邊坐著一個明媚的姑娘,她大約十五六歲的年齡,滿臉天真不通事務的笑容,一身紅衣頗有英氣,讓人一看就感覺到心生好大感。

    李岩一轉念便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道:“李岩謝姑娘援手之德,不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紅衣女子別了別嘴:“哼,讀書人就是麻煩,想問我名字,又說'不敢問',哪來麼麻煩,你直接問我'餵,你叫什麼'這不就結了。 ”

    李岩不由得老臉通紅,頗有點不好意思。人家小姑娘說得有理,想問名字就問,說什麼“不敢問”,這也忒假了點。李岩畢竟和三十六營的賊兵們混過很長時間了,也比以前做一個純書生時要大膽了許多,於是認真地問道:“喂,你叫什麼?”

    紅衣女子笑道:“你改口倒是快,看來也不是死板的書呆子嘛,比馬信玉那個呆子要強。我的名字叫做紅娘子,你可以叫我紅姑娘,但是最好不要,我還是覺得紅娘子比較好聽。”

    馬小天老是叫她紅姑娘,如果別人也這樣叫,就會讓她想起馬小天來,心裡總覺得怪怪的,因此她現在不喜歡紅姑娘這種叫法了。

    “紅娘子?”李岩聽了這個名字微微皺了皺眉頭,他能聽出來,這是一個外號。這年頭頂著外號行走江湖的。可以說沒一個是好人,不是賊就是寇,不是寇就是賊,脫不了這兩種身份。但是紅娘子名聲還少。與薛紅旗那種大寇比起來。她的名字可以說無人聽聞。李岩也不知道她是朱軍的人。

    他心中起了警惕,便問道:“姑娘在哪位大哥麾下做事?”

    紅娘子扁起了嘴,本來想說白水朱八。但仔細一想,好像自己出走了……這就不算了。她只好道:“沒給哪位大哥做事,我就是我,紅娘子!”

    李岩見她不似作偽,心中鬆了一口氣,他果然不稱她為紅姑娘,而是直接叫:“紅娘子,這附近闖軍、朱軍、張獻忠軍、官兵大打出手,亂成一團,你怎麼會在這裡?”

    紅娘子哈哈笑道:“本姑娘藝高人膽大,哪裡都去得。”其實她是山中迷路,不知道怎麼就迷到這裡,然後在小溪里撿了個書生,但她自己是不會承認迷路的。他打量了李岩一陣,嘿嘿笑道:“你自己也說了,附近闖軍、朱軍、張獻忠軍、官兵打大出手,你受傷躺在小溪里,看來就是他們中的人吧?你是屬於哪一隻軍的?”

    李岩倒也不隱瞞,驕傲地道:“我是闖軍的軍師,李岩。”

    “哦?”紅娘子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想起來,在朱八軍中時就听過李岩的名字,那首兒歌,不就是李岩編的嗎?她哈哈笑道:“我知道啦,原來是你……打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的李岩李公子對嗎?”

    李岩道:“正是區區在下。”他承認下來的時候,挺有成就感的,因為這首兒歌是他的得意之作,不光為闖軍獲得了極好的名聲,而且貫徹執行下去的話,也可以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因此他聽到紅娘子說出這句話,心裡沒來由就覺得驕傲。

    他剛剛應承下來,正等著紅娘子說什麼久仰,你的兒歌編得好,你是個好人一類的誇獎的話,卻聽到紅娘子哈哈笑道:“你這兒歌確實蠱惑人心,不過啊… …不納糧是錯的!”

    “什麼?錯的?”李岩心中微怒:“我讓闖王不納糧,百姓們就不需要交納賦稅,讓他們能過上幸福的日子,怎麼就錯了?將來闖王得了天下,全天下的百姓都不納糧,大家一起過和和美美的日子,有什麼錯?”

    紅娘子嘻嘻一笑:“哎呀,反正就是錯的。”她回想了一下當初從朱元璋和馬小天那裡聽來的一些話,將它們在腦子裡理​​了一下,然後得意洋洋地批評李岩道:“全國百姓都不納稅,那城牆由誰來修啊?”

    李岩道:“當然是朝廷修。”

    紅娘子笑道:“朝廷不收稅哪來的錢啊?”

    李岩楞了楞:“朝廷有的是錢,不收稅也有用不完的錢吧……”

    聽他這麼一說,紅娘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你……你不會當真這樣想吧?笑……笑死我了……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李岩臉色一沉道:“我說錯了麼?朝廷那些親王勳爵、達官貴人們,家里金山銀山,用都用不完,他們出錢修修城牆又怎麼著了?”

    紅娘子搖頭道:“你不是說闖王要去奪天下嗎?等闖王殺光了朝廷的人,奪得了天下,親王勳爵們也死光啦,然後李過、劉宗敏、牛金星這些傢伙就成了新的親王勳爵,他們家裡也有金山銀山,可以用來修城牆嗎?”

    這句話說得李岩倒抽了一口涼氣,腦門一股冷氣灌入,汗水嘩啦啦一下就流了下來,他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仔細一想,頓時發現了其中的重大缺點……朝廷的達官貴人們確實很富有,但是李自成現在正在做的事,是殺光這些有錢人,將他們的錢財搶過來當成自己的軍費。

    而將來李自成奪得天下之後,這些達官貴人的財富都被李自成當成軍費花光了。那時候李自成用什麼錢來治國?沒有稅收,何來財政?沒有財政,何談治國?

    李岩一直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兒歌中有什麼重大的破綻,現在終於豁然貫通,明白了的關鍵的所在,一時之間汗如雨下,好多沒曾想過的問題,全都擺在了面前。他全身發抖,過了半響,才終於恢復了神智。趕緊對著紅娘子道:“姑娘大才。可否再賜教小生幾句……小生這個不納糧的政策有何辦法可救?”

    他聽到紅娘子剛才那番話,驚以為紅娘子是個天女下凡,來點化於他,於是態度變得極為恭敬。只是身子行動不便。不然已經給紅娘子跪下去了。

    紅娘子笑嘻嘻地道:“救不了羅!有位厲害無比的人說了。你這個方案的關鍵就在於'不納糧',但是這個關鍵就已經錯了,歪了。後面的所有問題都是歪的,完全無法可救……”

    李岩大汗淋漓,他心想:這個女人可能是仙女,那個厲害無比的人就是玉皇大帝了,他說我錯了,難道真的全錯了?

    讀書的人傲氣突然從心底深處迸發出來,他認真地問道:“那位厲害無比的人如果要撥正這個亂世,他會用什麼方案呢?他的方案,又要以什麼來作為關鍵呢?”他心中暗想,李某不才,和玉皇大帝來比一比,說不定我也能從他的方案裡找出一個巨大的漏洞來。

    紅娘子歪了歪頭,仔細想了想朱八哥以前教過她的東西。一想就發現,朱八哥教他的東西實在不少,因為她一天到晚跟在朱八​​哥身邊,經常提出一些好笑的問題,朱八哥都一一耐心地解釋,這倒是讓她也跟著長了許多見識。

    她對著李岩認真地道:“那個歷害無比的人說啦,最關鍵的問題,就是讓百姓們的田地能收穫的糧食比以前多,收的多了,哪怕要交稅,百姓們依然可以過上好日子。收得少了,哪怕你叫他不納糧,他也要餓死……所以,關鍵的問題,就是……生產力!”

    其實紅娘子並不能完全理解“生產力”三個字的含義,她只是照著朱元璋說過的話來搬而已,但這三個字落在飽讀詩書的李岩耳中,卻無異于晴天驚雷,震得他全身巨顫。

    他心中不由得想到:對啊,百姓們生產得多了,自然富足。百姓富足了,怕什麼交稅?百姓富足了,豈會挨餓?百姓富足了,又豈會為惡?古語說得好: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我讀聖賢書,怎麼連這句古人的教誨也忘到九宵去外去了?

    他趕緊掙扎著掙起半邊身子,對著紅娘子道:“感謝仙女姐姐點化,李岩得聞仙音……雖死無憾了……”

    “什麼?仙女?誰是仙女?”紅娘子茫然。

    李岩又道:“還請仙女姐姐帶李岩去見見玉皇大帝……李岩還有好多問題,想向他老人家請教。”

    紅娘子大驚:“玉皇大帝?我都沒見過呢,你叫我如何帶你去見?”

    轉眼入了夏!

    四川的夏天特別的熱,這個地方很奇怪,冬天極冷,夏天極熱,完全是兩個極端。烈日暴晒之下,廣元的玉米田也被太陽無情地烤著,玉米在田地裡耷拉著腦袋,一幅看起來非常可憐的樣子。

    此時已經到了春玉米的收穫時節,廣元百姓們苦等了四個月的生長期,現在終於到了收穫玉米的時候,但見火熱的天氣下,玉米無精打采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如果這一批春玉米無法豐收,廣元的百姓就要過一年苦日子了。

    朱元璋帶著夏二多等人,在田地邊巡視,就有老農擔憂地湊了過來,向夏二多詢問關於玉米的事情。

    夏二多也沒種過這種東西,心裡也有幾分不淡定。朱元璋卻笑道:“放心,沒事的,這玩意兒在太陽下就是這副樣子,不影響收穫,算算時間,其實也差不多熟了,心急的就自己扒幾個玉米棒子下來驗證一下吧。 ”

    朱元璋這話一說,一名老農便忍不住了,竄進了自家的玉米地裡,雙手擰著一個玉米。啪嚓一下將它掰下來。

    在後世,隨便一個人也懂得玉米這玩意是要扒衣服的,扒開玉米葉,裡面裹著的才是金黃色的玉米棒。

    但那老農卻是頭一見種這種農作物,連它的收穫下來的果實應該是什麼樣子也沒見過,掰下玉米棒子之後就發楞了,他舉起被葉片包裹著的玉米棒子,從上面扯下一片包裹在外面的葉殼,高高舉起道:“將軍大人,咱們就是吃這個葉子殼嗎?放在水里煮?像吃大白菜一樣?”

    他這一問。旁邊就有個老農笑了:“我看也是。你看這玉米棒子,包了好幾層葉子,有點像包心菜……一層一層都剝下來吃的話,倒也有不少葉子可吃。”

    說到這裡。他突然皺起了眉頭道:“哎呀。但是菜葉不能當主食吧……”中國人雖然自古以來就是要吃各種菜葉的。但中國人都知道菜葉不能當主食,畢竟要面啊、米啊一類的東西,才能把人的肚子填飽。光吃葉子那是肯定不成的。

    朱元璋哭笑不得地道:“你們就不能把玉米整個撕開之後再說?光看外面就瞎折騰。”

    幾名老農聽他這樣一說,趕緊伸手撕扯玉米的葉殼,沒幾下,終於把裡面的玉米給剝了出來,只見金黃色的玉米一排排,整整齊齊地排列著。那兩名老農到現在當然明白自己種出來的是什麼了,他們看著那整齊的玉米顆粒,心頭不禁就是一喜:“難怪將軍稱這東西為玉米,這真是像玉一樣的米啊!顆顆都晶瑩圓潤,真是太漂亮了。”

    有人笑道:“原來是葉子包著的,我給這東西取個外號吧,就叫包穀。”

    眾農夫拍手稱善:“包穀這名字我喜歡。”

    有一個人狂喜地叫道:“哇,這一個起碼就有大半斤……整片田收下來,那有多少啊?”

    旁邊人也一起狂喜:“是啊,這麼大一坨……吃一個準能吃飽。”

    朱元璋笑著打斷了那個人:“別急著高興,這東西的里面有一個核,不能吃……所以……一個玉米是填不飽肚子的,這東西沒你們想像的那麼多。”

    老農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趕緊用手拔拉開玉米顆粒,果然,玉米顆粒只有核面上的薄薄的一層,下面是不能吃的核。心靈如焚的農民們趕緊把玉米顆粒一顆接一顆地扒拉下來,不一會兒就把核與玉米粒完全分開。

    有人拿了一個秤過來,上秤稱了稱,這才差不多計算出了一個玉米棒子核與玉米粒之間大至的比率,後世的改良玉米棒子,一般來說玉米粒能佔整個玉米棒子的百分之八十重量,但在明朝這個時候,玉米還是野生品種,出籽率比後世的改良種要差,但也能占到五成到六成的比重。也就是說,一個一斤重的玉米棒子,能吃的部份要佔半斤以上。

    老農們對這個結果已經感到十分滿意,當下有住得不遠的老農就回家扛了一個鍋來,當著眾人的面燒開水,將玉米棒子扔在開水里煮。

    眾人圍著大鍋坐下來,朱元璋也不例外地坐在鍋邊,和老農們閒聊了幾句,不一會兒,玉米煮了了,眾人和老農們一人拿起一根在手上,只見朱元璋率先動嘴,在玉米棒子上咬了一個小缺口,然後順著一排一排的玉米粒慢慢地啃下去。

    眾人都在看朱元璋,就是想學學玉米的吃法,莫要又鬧了吃葉殼的笑話,見他動了嘴,眾人都學著朱元璋的樣子動嘴咬下。一入嘴,就感覺到滿嘴的香味,玉米的香味是很明顯的,比許多糧食的香味都要濃烈,一入嘴頓時就將所有人的味蕾都迷住了。

    “唔,好吃啊!”一名老農歡喜地道:“真好吃。”

    另一名老農也歡喜地道:“真是好吃,我看這東西可以混在別的糧食裡面煮,比如把糙米和這個混著煮,肯定能讓米也變得更香。”勞動人民的智慧確實不凡,這人才吃第一口,就把後世聞名的“包穀飯”給發明出來了。

    老農們試吃過玉米之後,嚐到了它的美味,再無懷疑,趕緊跑到自家的田地裡收成,鄉親們收割莊稼通常是不會一個人幹活的,會把家裡所有的勞動力都叫上,一時之間,田地里人滿為患,各家各戶都把所有的勞力全部派出來收割玉米了。

    人們正在熱火朝天時,山林里居然跳出來一隻小猴子,猴子最喜歡學人的動作,見到人們都在田地裡摘玉米。它也跳入田地,伸手摘下一個玉米,可惜它沒有背兜,只好用手夾著,摘下一個玉米就夾在腋下,再摘一個又夾在腋下,但是腋下哪裡夾得了這麼多?走一路掉一路……一個農夫對著猴子衝了過去,大罵道:“你這賊猴子,居然來偷我的莊稼……”

    那猴子嚇了一跳,竄入山中,最後腋下只夾住了一個玉米……

    農夫見它偷走的玉米不多,便不和猴子計較,笑罵道:“猴子掰包穀,掰一個扔一個,哈哈哈!”他順著猴子剛才走過的路一路走去,從地上撿起來許多個猴子掉下來的玉米,笑道:“這猴子倒是幫我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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