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 水之幻象
玫瑰之都，洛梵城，繁華依舊。
公國和暴風上空籠罩的戰爭陰云並沒有影響到這座大城市中居民的生活。
那些戰爭，那些死亡離都城人民的生活非常遙遠，就像發生在另一個位面一般。
最多，也就是茶餘飯後。多了些閒聊的話題罷了。
大法師安東尼奧坐在馬車裡，在經過一段鬧市時，他微微拉開的車窗,從縫隙中靜靜地看著繁榮的街景。
街上，吆喝叫賣的商販，腳步匆匆為生計奔波的男人，年輕美貌的少女，毫無煩惱地小孩，還有窩在街角的乞丐，他們或高興，或悲傷，或落魄，或市儈，組成一幅浮生百態之相。
安東尼奧看著這一切，光芒映照在他的眼裡，折射出如孩童般純淨的光。
這種塵世間的酸甜苦樂，早在六歲的時候，安東尼奧就已經與之揮手告別。
此後的六十多年，陪伴他的就只有元素和法陣。
街上的人羨慕敬畏地看著他的馬車，嚮往著大法師的崇高地位。
鬧市很快過去，駛入了安靜的玫瑰大道，安東尼奧莫名地嘆了口氣，拉上了窗戶。
馬車最終停在了玫瑰園外，車門被拉開，一個侍從立刻跪在地上，趴下身體，靜靜侯在車門下。
車內的大法師踩著他的身體走了下來，另一個侍從立刻上前，躬身道：「閣下，艾森特冕下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安東尼奧點了點頭。沿著熟悉的路線走到了，很快到了玫瑰園中的賢者大廳。
在這寬廣的大廳中，除了一個滿頭雪發的艾森特外，再無他人。
一段時間未見，安東尼奧只覺地這冰霜賢者臉上的皺紋變得越加深刻，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看到他進來，艾森特便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簡短地道：「坐。」
待對方坐下後，艾森特立即直入正題：「你在墨河上和一頭成年紅龍交手了？」
安東尼奧點了點頭：「是一頭陌生的純血紅龍，他很強。而且是年輕雄龍，他帶走了亞述公主，我攔不下他。」
艾森特眼中閃過深思。平靜地道：「把詳細過程和我說，什麼都不要漏下。」
安東尼奧自然不敢有違，將當天墨河上發生的所有細節，一絲不漏，從客觀地角度敘述了出來。
大陸上，真正血脈純正的巨龍非常少，一系的巨龍絕對不會超過五頭，總共的數目，也不超過三十頭，而且一般都逍遙世外。不理大陸紛爭。
其他的龍獸，龍人，亞龍獸倒是多的不得了。
這方面，卡蓮娜雖然是人龍，就算以後成長了。和血統純正的龍族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其他不說，她跨步傳奇的機會就非常渺茫，以至於幾乎不可能。
而每一頭純血巨龍，都是有名有姓的強力生物，這突然多出了這麼個陌生傢伙，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艾森特聽後就陷入了沉默。他的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桌面，良久之後才又開口道：「這紅龍和亞述皇妃不是一夥的。」
「我也是這麼認為，他應該只是單純碰上了卡蓮娜。」安東尼奧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對方不是和亞述皇妃那種野性勃勃的瘋狂人物，這個問題就可以暫時放到一邊去了。
談完了這事，艾森特沉默了許久，很平淡拋出一個霹靂消息：「我的時日不多了，」
說這話時，他眼神寧靜悠遠，毫無恐懼和遺憾，似乎說的是別人的生死。
但這話聽在安東尼奧耳朵，卻如同霹靂，他大驚失色，站起身急聲問道：「怎麼會這樣？」
之前不是說他還能撐上二十年之久嗎？
傳奇強者的逝去，對公國會產生什麼影響，安東尼奧不去考慮，他考慮的是今後整個人族的惡劣處境。
火焰賢者普羅斯一個人可不是紅龍的對手，若再加上獸人，蠻族等等外地，這意味著什麼，他都不敢去想。
艾森特伸手示意對方坐下，然後平靜地道：「我用了『水之幻象』，窺到了某些被法則迷霧掩蓋的時光真相，也因此付出了代價。」
『水之幻象』，傳奇預言法術。使用這個法術，施術者能行逆天之舉，一窺時光走向。
當然，這法術之所以被稱為幻象，是因為這是今後發展的最大可能，並不是必然。
實際上，從艾森特看到這個幻象起，未來的景象就會因為此時的干擾，而離幻象越來越遠。
自然，這法術的背後，就是法則之力的無情傾軋，傳奇強者也難以抵抗，最終結局就是靈魂印記破碎。
安東尼奧對這法術有所耳聞，他當然知道艾森特不會無端使用這種法術，他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多年前，斯昆從大地母神那得到一些預言，最近已經應驗。我感到了許多股力量隱隱參與其中，精靈，紅龍，獸人，這些力量擠來揉去，錯綜複雜。我不得不借助這法術，讓我洞察複雜形勢中的那一線真實！從幻象中，我看到了人族的災難，千百萬的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淪為他族奴隸。」
艾森特半躺在寬大的座椅上，雙手交疊，臉容安詳，最平靜的聲音中卻隱含著最激盪的雷霆！
這話語的份量和他的傳奇法術一樣，牽動著成千上萬人的生死，讓安東尼奧越聽，臉色越白。
「那您呢？還有火焰賢者呢？」安東尼奧急問。
如此的災難，難道這些傳奇強者們都隕落了嗎？
「我？」艾森特自嘲地笑了笑：「有些事，你不明白。在種族的競爭中，就算我已經踏入了傳奇之境，作用也並沒有想像的那般大。」
整個人族，四百年前才算真正走上了大陸巔峰，當時，統一的人族帝國威震整個大陸。
但所有的光輝，都隨著真理賢者羅素的死，帝國的分崩離析而煙消云散。
如今的和平，只是來自於先輩法師們榮耀的余澤。
但現在，這餘威也慢慢消退了，而整個人族卻仍生活在自滿驕傲中。
長久的和平繁榮滋生出了毫無根據，極其虛浮的自大和惰性，整個人族都安於現狀，已經從根本上出現了大衰退！
就像空中樓閣，看時繁華，其實一推即倒。
這不是個人的力量能夠扭轉的，就算艾森特是賢者也不行。
艾森特半閉著眼睛，無奈地嘆道：「我只是一個人，就算活的久一些，掌握的力量大了些，但相對於整個大陸，又算的了什麼呢。」
說完，他看著對面的這個大法師，忽然問道：「安東尼奧，你今年才七十歲吧？」
安東尼奧點了點頭，卻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艾森特感嘆地道：「七十歲，能到大法師巔峰，還算不錯。」
當年的艾森特，二十五歲成為正式法師，四十歲晉陞高階法師。
這成就在當時的大陸上，並不怎麼出眾。
但在之後，他開始展現出他的驚世天賦，到了五十九歲時，艾森特就已經超越所有的同輩之人，已經到了大法師巔峰，離傳奇只剩下一步之遙。
安東尼奧此刻的成就，和當年的艾森特比，差了好幾條街，但他同樣讓那些普通法師們仰望。
對艾森特的話，安東尼奧有些聽不懂，只能疑惑地望著他。
這位老邁的冰霜賢者笑了下，臉露歉然，揭露了謎底：「你知道的，大法師可以傳承。其實，賢者也可以。。。。。。」
他的話沒說完，但雙方都清楚地知道，雖然可以，但代價無比巨大！
大法師的傳承已經非常苛刻，賢者就更加不用說了。
安東尼奧頓時猶豫了，他抬起頭，看到的是艾森特衰老疲憊的臉龐，還有被某種無形的重擔壓的有些駝的背。
但這位賢者的眼中，卻沒有任何希冀和懇求，他只是給了安東尼奧一個選擇，如果他不願意，就當這話從沒說過。
除了安東尼奧，公國還有兩個大法師，還有許多高階法師，都可以接受這傳承。
只不過，處於大法師巔峰的安東尼奧是最好的人選，得到傳承後，獲得的力量也最多，最接近那些憑藉自己力量走入傳奇之境的賢者。
安東尼奧面臨著艱難的選擇，他內心劇烈掙紮著。
今年他已經七十歲，就算成為大法師後，壽命得到延長，身體也已經過了最後的巔峰期，錯過了最後跨入傳奇境界的機會。
他這輩子基本就止步於此了，之後的時光，能保持住實力就已經算是難得了。
而艾森特給出的這個選擇，對他來說有著極大的誘惑，雖然可能致命，但若是挺過去，他就能一窺傳奇境界的風景，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我要付出什麼？」最終他問道。
「九成半的可能是當場死亡，剩下半成，就是成為新的冰霜賢者。之後，在玫瑰水晶露的作用下，你應該能活上五十年。」
半成的生機！
或一躍登上云巔的法則王座，或者直入地獄。
這是一個賭博，安東尼奧權衡半天，最終重重點頭，應了下來。
能有二十分之一的幾率，已經足夠拼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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