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六道教主 作者:造化齋主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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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2-12-28 21:54:4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4 122976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6:52
第六十四章 各自的證道之心

  岳鼎摸著鼻子自嘲道:「種族存亡,這責任太重了,差點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雖說大局是由細節所決定,可你的發言就相當於說,因為我今天沒有做好事,所以導致世間道德敗壞一樣不靠譜。

  很多事情,因為想做所以就做了,哪有那麼多講究,凡事都要從理智出發,活著未免太無趣了。你在路上遇見一名女孩被數名看似強盜的人追殺,是否要猶豫,萬一這女孩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女呢?萬一她曾經犯下過不可饒恕的罪行呢?難道要先調查清楚她的身世背景,知曉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後,才決定是否出手相救?」

  夢芸又問:「師尊的幾個決定,都只是意興使然嗎?」

  岳鼎搖搖頭:「剛說了,很多事並沒有那麼多講究,一開始的時候,也許是按照某種原則來行事,等到漸漸熟悉了,原則融入本能之中,遇上事件時瞬間就能做出決定,這時很難再分清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遵守原則才做出的判斷。

  但就算重來一次,給我充足的時間思考,我想自己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畢竟從個人的角度考校,追求心中的大道才是放在第一位的,而人妖之別則排在後面十幾位,按照優先順序來判斷,也是只有跟前面幾項不衝突的時候才會進行考慮。」

  夢芸和步蒼穹皆露出有所領悟的表情。

  四名弟子中,潘焰沒心沒肺暫且不提。黃元吉自小跟隨不二真人,道心穩固,早已認定了未來要走的路,所以整天宅在煉丹房裡也無需擔心,反而夢芸和步蒼穹兩人,想得多,猶豫得也多。有斬不盡的雜念,難以從草叢中找到屬於自己的路,其中夢芸有口直言。想到就說,比起有疑問也會悶在肚子裡的步蒼穹要稍好一些。

  堅持未嘗不是固執,在堅定了道心的時候有幫助。在未找到道路的時候反而容易陷入歧途。

  岳鼎吟偈道:「三十三天天外天,白雲裡頭有神仙。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堅。」

  法琉璃見岳鼎對弟子的教育,是以循循善誘的方式在引導兩人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而非如學堂先生一般,死板的將自己的理念強塞給學生,授人以漁而非授人以魚,頗有所得,眼珠子一轉,決定幫個忙。

  「若是有朝一日。你們的親戚知己、道侶師長,阻你道途,你是殺還是不殺?」

  她扔出這個問題後,又以眼神掃了一下岳鼎和山子巽,顯然問的對象並非只是兩名小輩。

  步蒼穹是最快回答的。以無比堅定的語氣道:「步蒼穹的劍,是明知會折斷,也要劈開荊棘,斬出自我!」

  夢芸遲疑了許久,才道:「我卻是下不了手,無論是父親還是師尊。若他們擋在我的面前,我卻不能違了自己的本心,證道本就是證本心,為了證道而違背本心,豈非本末倒置?」

  步蒼穹反駁道:「在未能證道之前,誰也不能說看透了自己的本心,你如何知曉自己的本心就是不殺,而非殺呢?」

  「是否本心我不清楚,但我知曉自己若是這麼做了,心靈必然要背上沉重的包袱,日後更可能成長為心魔,毀去一生道途。」

  「若有心魔,自當一併斬滅,證道路上千難萬險,若連這點阻礙都難以克服,如何走得下去?僅僅因為別人阻止你,就要改變將來要走的路,如何能證得大道?」

  「大道三千,誰又規定我必須得走這條路呢?豈不聞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下最難的不是前進,也不是後退,而是轉個方向,也許能看見別樣的風光,或許比你原來要走的路更加美麗。」

  兩名弟子相互爭執,難以說服彼此,雖然各自的立場相反,近乎對立,但三名長輩都沒有說誰對誰錯,因為這個問題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唯一會錯的選項,就是猶豫不決,無法做出回答,或者做出回答後又改掉,至於內容的差異,體現的是彼此性格的不同,也是理所當然的。

  法琉璃轉身詢問另外兩人:「你們倆怎麼看?」

  山子巽飲著茶,淡淡道:「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論,五指有長短,人的雙眼大小不一,心臟也是偏左而非居中,可見就算是感情也是有親疏差別的,大愛無疆只是個笑話。

  親戚知己、道侶師長難道在心中的地位都是同樣的重要?大哥與我並非親兄弟,但我絕不會對他不敬,可若換成一些家族的表親,我會毫不猶豫的揮劍,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為他人而改變證道之心,無非是值得與不值得的選擇題,那麼不妨用一桿尺去衡量,達到了標準就退讓,達不到標準就斬殺,無需煩惱或後悔,須知心魔就在猶豫中誕生,而有情和無情卻與心魔無關。」

  輪到岳鼎時,他卻沒有回答,而是對步蒼穹道:「現在不必將話說得太滿,否則容易被逼上懸崖,斬殺至親的痛苦,在沒有親自體會之前,永遠不會明白,因為你能下手的對象,永遠不會是至親。

  不妨現在退讓一步,給自己留下一片餘地,真遇上的時候多想一下,對方既是至親,為何要阻你的道途,是被人蠱惑,亦或者被蠱惑的人是自己?是否還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憑什麼就得用單純暴力的殺來解決?你既然有斬殺至親的勇氣,為什麼沒有渡他改變想法的決心?與其將精力浪費在猶豫是否該斬殺上,不如想想是否還有更好的解決手段,或許能兩全其美也說不定。」

  法琉璃好奇道:「哦,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當然不是。」岳鼎滿口否決,接著露出回憶的表情,「小時候在回答願望的時候,先生曾問過我類似的問題,說神讓你做出選擇,一方是兄弟的生命,一方是其他人的生命,兩者只能選其一,要做何選擇?」

  夢芸興致滿滿道:「那師尊你是怎麼回答的?」

  按照長久以來的印象,她知道師尊雖非大愛無疆、兼愛非攻的人,可也是願意捨生取義,為他人而犧牲自己,要說是兩邊的選擇改成自己的生命和其他人的生命,師尊絕對會選擇後者,但兄弟卻是少數能被他抬高到平均線之上,哪怕沾惹罪業也不惜保護的存在,這份手足之情絕非虛假。

  對世上九成的人來說,私情和大義之間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私情,因為他們心中根本就沒有大義的位置,一個沒有重量的砝碼,如何能用來比較?

  可岳鼎卻是少數能將大義置放到私情上的人,這點上跟夢芸的父親酸秀才夢玄機頗為相似,夢丫頭對岳鼎頗為親近,很難說沒有戀父情節的影響。

  若是天平兩邊的砝碼不對稱,比重自然是毫無意義,可若是重量相近,那就很有意思了,因此不止夢芸,連步蒼穹也顯得興趣滿滿,很想知道這位自己崇拜但不會學習的掌教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岳鼎就在迫切的目光注視下,悠悠道:「那當然是將神宰掉啊!」

  夢芸張嘴道:「啊,還有這樣的回答啊!」

  「神,又算個什麼東西呢?居然妄想擺弄我的命運,自然是想盡一切方法宰掉他。我輩修行,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哪有遵守別人強行給予的命運的道理,這麼做豈非本末倒置?很多事本來就沒那麼多糾結,何必跟自己過不去,神也許特別的強大,但殺掉神總比殺掉自己的兄弟更簡單吧,為什麼非要折磨自己來迎合別人呢?」

  法琉璃也未曾料到岳鼎會有這樣出人意料的回答,頗有些驚訝,她也想明白為什麼岳鼎要舉小時候的例子,因為若針對她的問題,岳鼎必然是回答「當然是宰掉問我這個問題的傢伙」,那樣可就尷尬死了。

  不過為了挽回掉前輩高人的面子,她戲謔道:「你的回答,無非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意思,卻是撿如來佛祖的牙慧,算不得新意。」

  岳鼎哈哈一笑:「釋迦牟尼敢在我面前說這話,定要一掌拍死,餵了狗吃。」

  這下法琉璃也不能保持淡定了,大抵上由於這個世界擁有神通,因此佛祖的強大反而讓人有一種直觀的評價方法,比如虛空第五重的亞聖期,這麼一比較,就讓人無法不尊敬。

  反而在沒有神通的世界,人們才能大膽的放開想像力,打開心靈的枷鎖,敢於追求超宗越祖的境界。

  物質力量越強,越是束縛精神上的飛揚,讓人不敢去想,一比較就生出了敬畏的念頭。

  故而在獄洲的土地上,遲遲無法誕生「禪宗」這種最不像宗教的宗教,反而如西方的光明教,將神捧得高高,信徒決不能生出褻瀆的心思,只能臣服不能反抗,否則就是該送上火刑架的異教徒,這類有奴役思想的宗教,才能傳播得格外廣泛,也便於被人接受。

  一邊是必須靠自己辛苦修行,努力覺悟才能脫離苦海,一邊卻無需思考,只要臣服信仰就能上天堂,哪個更方便自然不言而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3 23:41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6:54
第六十五章 花天王

  任務完成,岳鼎本欲當天返回,結果離行前,那隻蟹妖又偷偷摸摸的送來一張地圖,並再三叮囑不要洩露出去,更宣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幹過。

  再次見證了這廝的膽小,雖然覺得分明是在掩耳盜鈴,做白用功,但在翻看地圖上的內容後,又覺得它的謹慎並非難以理解。

  這張地圖上注釋的目的地,乃是紅世雙巫麾下,八天王之一的花天王織風香士的府邸。

  現在岳鼎手上,擁有心法篇和武道篇各一半,只要再湊齊另外一半,雖說仍不可能立即使用,但晉陞到天人境以後,就擁有修煉的資格,作為堂堂三品經文,當能節省許多的功德點數,可以在功法武學上少分配一些。

  大道至簡,越是高深的經文,修煉的門檻就越低。

  六品經文對應天人境前三重,五品經文對應天人境中三重,四品經文對應天人境後三重,雖然這個標準並非限定死了,若是根基足夠深厚也能越級修煉,又或者本身對根基沒什麼要求的特殊功法,但絕大多數的功法都是要求修煉者達到對應水平才能修煉。

  然而再往上,門檻反而降低了,三品經文只需天人境入門即可,二品經文普通人也可修煉,一品經文甚至連文盲弱智都能看懂。

  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妖族的《萬靈生死經》,傳聞就算是一塊石頭,放在旁邊久了也能化形成妖。並修煉有成。

  不得不提的是,雖然籠統的稱之為經文,但內功心法跟武學不同,武學即便能修煉。根基不足也無法運使,可內功心法的好處則能切身體會得到。

  若換成其他人得了這份地圖,縱然誘惑在前,也會因為忌憚八天王的名頭也不敢上門,但岳鼎已從病天王的事件上得知紅世雙巫陷入了困境,對於上門打劫一事看得很輕鬆,反正放在那裡也是浪費,我不去碰遲早要落入別人手中。與其白白便宜了外人,倒不如收入囊中。

  當然若花天王能保住性命,逃回巫州,從時間上估算。岳鼎也相信到那時自己應該有了一搏之力,不會任由宰割。

  若主人死了,他的行為就是繼承遺物,並不會受指責,更多的是受人嫉妒。若是活著,那就是等同偷人秘籍,終究不是光彩的事情,到時候卻得做出一定的彌補。

  岳鼎也考慮過。萬一紅世雙巫能全身而退,六道教便順水推舟。加入對方的勢力,這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算起來他們也是受到病天王的族人的拜託,有名分的繼承了位置,就算他們有心要否認,其實已經有不少人單方面的認定六道教屬於紅世雙巫麾下了。

  「說起來,花天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岳鼎按圖索驥,確認至少要半天的路程才能抵達,便開口向法琉璃詢問相關的情報,也好為將來的意外情況做準備,若是脾氣暴躁,少不得要做過一場,若是性格乖戾,則最是難纏,若是溫和易交流,可以用和平的手段來解決是最好不過了。

  法琉璃歪著腦袋想了一會,緩緩道:「關於花天王的情報很少,只知道是個女性,而且是八天王中唯一的妖族出身,從名字中便可知曉,本體是花類的妖族。

  在八天王中,她的孤僻是僅次於病天王的,據說性格純真,總是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自得其樂,除了紅世雙巫的命令以外,基本上是不管別人的規矩,也沒什麼常識,經常做一些別人看不懂的事情,但很少聽說她以暴力來強迫別人,幾乎沒有惡劣事跡。

  我還以為你早已知曉她的情報,才敢趁主人不在家去上門打劫,畢竟從現有的情報來看,就算你偷了花天王的家底,她也未必會上門來討債,這是一個不能用常理來推論的傢伙——說起來八天王基本上個個性格古怪,行為都異於常人,反而那天王統領倒是少見的正常人。」

  岳鼎聽到了一個新名詞,不禁疑問:「天王統領是指?」

  法琉璃瞥了他一眼:「你連天闕武侯都不知道嗎?紅世雙巫之下第一人,也是最為信賴的大將,智勇雙全,行事嚴謹,又懂得調兵遣將,地位還在八天王之上。他修煉了一種特殊的功體,能將身體轉化為千萬神國晶體,堪稱虛空境以下第一堅固,幾近不死,曾經跟縱橫道的縱橫老祖打了三天三夜,雖然未能佔得上風,對方也拿他的功體無可奈何。」

  沉默了一會後,她又道:「我現在可以確認,你們六道教的確跟紅世雙巫沒什麼關係,能進步得這麼快,也並非得益於《邪巫紅世訣》,而是另有奇遇。唉,病天王的皮太顯眼,一蓋下去,縱然你們有許多馬腳,別人也會下意識的忽視掉。」

  她沒有進一步追問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畢竟是老江湖,不可能連這點禮節都沒有,何況江湖上常有新人天才冒出,奇遇也不是六道教一家獨有,只是相比起來更為顯眼一些,還沒到一枝獨秀的地步。

  花天王的府邸在山林之中,是一座很普通的山,普通到連山名都沒有,若非有地圖指示,岳鼎也絕難想到堂堂八天王的府邸,居然會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相比之下,病天王雖然也是與世隔絕,門庭冷清,少與外人交流,可懸命峰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仙家身手,必然是隱士高人的居住之地,無形之中身份地位就抬上去了,讓人不敢小覷。

  大凡前輩高人的洞府,都會佈置下一套守護陣法,以免外人入侵,又或者行人不小心進入,同時也兼具提醒的作用,可以通過精神印記讓主人知曉是否有人闖入。

  花天王的住所卻是什麼都沒有,雖然外圍的樹林瀰漫著一些毒瘴,但內功小成者皆可抵擋,只能用來驅趕普通人。

  「……好大的樹啊,居然直接在樹身上鑿出房屋,該說果然是花草出身的妖族嗎?」

  初始在外圍還看得不大清楚,等眾人接近後,才發現山林裡長著一棵腰圍堪比一方池塘的參天大樹,只見冒出地面的一截截樹根盤虯如龍,綠纓纓的樹冠如遮天蔽日的烏雲,茂密的樹枝垂掛下綠油油的籐蔓,全身上下透著滄桑古老的氣息,彷彿從上古時代一直活到現在。

  這時岳鼎才想到,方纔的猜測或許出錯了,花天王也許是沒有特意布下迷陣,可這麼一棵突兀雄偉的古樹,己方一行人居然沒有在外圍瞧出端倪,非得靠得這麼近來才發現,分明是受到了天然屏障的保護,否則應當是如黑夜中的螢火蟲那般耀眼才對。

  「按照地圖指示,入口應當在東邊朝陽處。」

  眾人繞著這棵粗得看不到邊際的參天古樹轉了一圈,在諸多籐蔓蔦蘿的遮掩中,發現了一個自然形成的巨大洞穴,那些垂掛而下的青籐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珠簾,半掩洞扉,野趣橫生。

  洞扉上方的簷首位置,刻有三個挺拔優雅的大字:織風居。

  在旁側巨大無倫的樹身上,有著一行行風情無限的擘窠大字:解落三秋葉, 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 入竹萬竿斜。

  「現在可以知曉,這位織風香士至少屬於正常高人的範疇,並非叛逆求異之輩。」

  法琉璃嘻嘻笑著,就要揭簾而入,她跟岳鼎等人一起行動許久,膽子也壯大了許多,雖說常人到了她的年紀,行事都該小心謹慎,不會如此隨興,但法琉璃人生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閉關修行中度過,而且修了童子禪後,心性上要回歸無塵赤子之心。

  能指望一個熊孩子能有多麼小心謹慎,瞻前顧後嗎?

  一個好演員在演戲的時候,首先就要騙過自己,並非簡單的代入角色,而是要堅信自己就是這個角色。

  法琉璃不需要欺騙自己的身份,只是要回歸童年時的心性,所以要更容易得多。

  在閉關的時候她處於極靜狀態,或許還顯不出特點,然而在出關之後,隨著更加熟悉現在的身體,性格脾氣也會慢慢的向童子靠攏,那些靠閱歷磨練出來的人情世故也會消失,直到最後跟童年時的自己別無二致,成為真正無法無天的熊孩子,區別就在於多了一身超凡的武藝。

  比如換了剛才的問答,未來的她可能會直接問岳鼎是否得到了其他的其餘,而不會遵守「規矩」。

  但就在要揭簾進入的剎那,她停下了動作,抬頭向上看去,戒備道:「看來並非什麼防備都沒有,至少還留了一頭護門獸。」

  眾人順著目光看去,只見一頭巨蛇在蔓籐間穿梭,身子粗如壇甕,鱗甲色作青色,猶如翡翠碧玉,頭頂微微凸起兩塊角質瘤塊,七寸部位橫生一支蜷曲的掌爪,顧盼之間頗有幾分兇惡猙獰,它向下吐著信子,流露出威脅的敵意。

  山子巽忽而開口道:「不是護門獸,而是比我們捷足先登,更早鳩佔鵲巢的傢伙。」

  岳鼎笑道:「看來,這一回咱們得黑吃黑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3 23:44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6:56
第六十六章 降蛇(上)

  夢芸看著那條碩大的青蛇,下意識的躲到岳鼎的背後,這方面倒是透露出少女的特性,對充滿鱗片的條狀物天生帶有畏懼感。

  她偷偷探出腦袋問:「丘師叔,你怎麼知道它不是護門獸?」

  「這條青蛇雖然有些道行,達到了返璞歸真之境,懂得隱藏自身氣息,但相對花天王的身份來說,仍是不夠看,至少也得天人境的蛇妖才夠資格。更何況,沒聽說過誰養護門獸,還會養上一窩的。」

  丘離伸手指向樹冠陰霾中的一處,赫然攀滿了大大小小的蛇子蛇孫,數量不下三十隻,各個吐著信子,流露著危險的氣息。

  這下夢芸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比一個害怕的對象更可怕的是一群害怕的對象聚集在一起,尤其是當角度從上往上看去的時候,總有一種對方隨時會從樹枝上掉下來,落在你臉上的錯覺。

  法琉璃倒是一如既往的藝高人膽大,看向群蛇的目光就跟看見一鍋蛇羹似的。

  「這條蛇不簡單啊,連徒子徒孫都會隱藏氣息,看來是天生的本領,若非我有先天靈覺感知到危險,恐怕還真的難以發現它的存 在。」

  岳鼎咧嘴道:「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沒有什麼比這樣的待遇更優渥的了,上次得到的龍結草,正需要一條異蛇來做藥引,現在便笑納了。」

  話音一落,單掌朝天向內一縮,擒龍功發動。氣流呼嘯著衝他的掌心聚集。

  異種青蛇頓感一股莫大的引力牽扯著身體,未料到會有這等變化,身體被牽扯過去,拉下一半後,才回過神來,用下半身緊緊捆著樹枝,止住去勢。

  吞吐呼喚。吸勁之後立刻轉為吐勁,岳鼎運足大金剛神力,雙手如天王托塔般向上方頂去。他的一身拳勁何其剛猛,劈空掌甚至能打到十丈之外,五丈內都頗具威脅。何況此刻彼此間的距離不到兩丈,周圍的空氣都隨著他的動作往上衝,平地捲起了一道向上氣流,令人呼吸滯礙。

  異種青蛇只感勁力如狂風駭浪般迎面衝來,彷彿一堵無形的銅牆鐵壁,心知一旦撞上,哪怕自己天生異稟,也要落得重傷的下場,當下張開嘴巴,妖力凝聚成球形。呼嘯著噴射而出。

  無儔拳勁與妖球互擊,彷彿一個銅錘砸中鐵球,迸發的強大反衝氣流將異種青色的上半身托了回去,它趁勢挺起身體,離開了擒龍功的涉及範圍。並仰頭長嘶,盤纏在大樹枝丫上的蛇子蛇孫們聽到召喚,如下餃子似的紛紛往下掉落,並在半途中吐出毒液。

  雖然六道教的武學體系中沒有專門用毒的功夫,但他們已經用毒坑過不少強敵,有過兩次以弱勝強的壯舉。皆是拜此所賜,而且還玩過混合毒,可謂經驗豐富,正因為如此,對於抗毒方面,他們花了不少心思進行預防,對弟子也是再三教育,行走江湖時絕對要提防宵小之輩玩上這麼一手,避免遇上陰溝裡翻船的災難。

  在看見毒蛇的時候,步蒼穹和夢芸就已經暗中捏住了解毒的藥丸,六道教的丹藥煉製在巫州絕對是獨樹一幟,尤其巫州大部分的人才都在紅世雙巫麾下,用的都是其他門派用來保命的珍貴丹藥,不到逼不得已絕不使用,這些丹藥除了能解毒之外,還能補充真氣,卻被兩位小輩完全不在乎的扔進嘴裡,囫圇吞棗的嚥下去。

  岳鼎有九陽功護體,這種蛇子蛇孫的毒液尚不放在眼裡,換成青蛇本身倒是要忌憚三分,他見一條條青蛇彷彿柳枝般的垂掛下來,心知若是上前擊鬥,必然雙全難敵四手,容易被青蛇纏上身體,緊緊捆縛,到時候縱然有大金剛神力護體,不懼毒牙啃咬,也容易被以柔克剛,拖延行動。

  「吼——」

  一聲如來獅子吼,蘊含陽剛之氣音波震盪開,無形音波彷彿凝為實質,靠得最近的青蛇如遭重錘,一條條好似蚯蚓般的被彈飛出去,其餘離得遠的也被震得不輕,頭暈目眩,失去了意識,紛紛脫離了既定的軌道,摔在地上。

  此時忽聞破空聲響,一條粗壯如房柱的蛇尾劃著鐘擺的軌跡,迎面撞了過來,護體真氣在第一瞬間就被擊破。

  岳鼎連忙凝聚真氣以雙臂抵擋,卻是整個人被砸飛出十丈遠,有大金剛神力保護的雙臂竟然也被震得發麻,顯示出這條異種青蛇的兇猛,並非銀樣蠟槍頭。

  地上的蛇子蛇孫中一些體形強壯的高手,很快從音波的暈眩效果中恢復過來,欲從地上對下盤發動攻擊,與居高臨下攻擊頭頂的青蛇形成合擊。

  兩名弟子心知無法摻入與大青蛇的戰鬥,否則被尾巴甩一下,就要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於是一個拿出了打狗棒,一個拿出了井中月——本來配給丘離的,但他掌握了天物刃,能徒手釋放刀氣,便讓給了弟子——對這些小蛇展開了殺戮。

  丘離運使陰刀術,明明是兇猛的道路,卻是不起半點勁風,透露著陰譎的詭異,刀氣刀落,就是一顆蛇頭落地。

  寶刀井中月在平常狀態下看起來是毫不起眼的一柄廢刀,可一旦運足真氣,就能散發出黃色的光芒。

  夢芸似乎仍對蛇類有所牴觸,寧可大耗真氣的隔空使用逍遙拆,也不願意用需要接觸的打狗棒法,在得到山子巽的提醒後,才改用玄天指,以她如今的功力,也能通過打狗棒來隔空釋放寒冰指氣,一旦中招,便是一條冰凍的蛇雕。

  異種青蛇見狀,警覺無法以數量取勝,乾脆從古樹上滑落下來,一個橫向掃尾,將正在屠戮自家子孫的步蒼穹和夢芸震退。

  山子巽藉著勁力緩緩向後飄退,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出過手,只是冷眼旁觀。

  法琉璃有點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啊啊啊受不了了,喂,我說你不出手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造化齋主:昨天忘記說了,今天就要筆試,所以更新應該要推遲的,現在來不及了,卻又不能不守時,先將這麼一段發上來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3 23:46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6:57
第六十七章 降蛇(下)

  山子巽本著能不動手就盡量偷懶的原則,拱手道:「那便請了,正好見識一下前輩的高招。」

  「小滑頭,遲早有天要撕下你的一張冷臉,看看慌張起來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法琉璃哼了一聲,掣劍手上,左手屈指一彈劍鋒,發出清脆的劍吟,彷彿從九天之上傳來,響徹在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餘音縈耳,久久不去。

  異種青蛇已看出面前的對手之強,不敢因體型小覷,高高的挺起上半身,呈現威嚇姿態,身體並非靜止,而是伴隨著一定的韻律在不停抖動著,隨意可以趁勢發動雷霆一擊。

  法琉璃嗤笑一聲,完全不將對方的戒備放在心上,反而對其餘人道:「看好了,這便是領悟了天人交感的先天高手的戰鬥之法,天道浩蕩,難以在瞬息間感應,所以要學『君子善假於物』,用天人交感的手段去呼應自己最信賴的兵器,便能迅速令精氣神進入最佳的狀態。」

  話音未落,她藉著九天龍吟的劍鳴,心神投入手中「琉璃刃」不可言傳的劍體之中,辨識到如晶體一般的細微結構,在真氣的激盪共鳴之下,寶劍與心臟的鼓動、鼻腔的呼吸、脈搏的調動、血液的流動等微不可察的變化統和成一個整體。

  剎那間,琉璃刃彷彿活過來一般,由一個冰冷的死物變成了法琉璃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劍尖劃出一道圓弧。赫然揮灑出如朝陽初升一般的絢麗奪目的光彩。

  察覺到空前危機降臨,異種青蛇急忙甩尾而出,意圖打斷對手不斷上升的氣勢。

  法琉璃驀然一彈短劍,透明晶瑩的劍刃再度發出一聲輕靈的劍鳴,與此相伴的還有濃重的殺氣,她身形瞬間原地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拉出一道道殘影。琉璃刃化作一道清冷的銀色電弧,挾著徹骨寒意,蓮花狀的劍氣當頭蓋下。

  甩尾攻擊落空。異種青蛇憑借本能捕捉到法琉璃的位置,仰頭噴出一發妖氣凝聚的氣彈,與蓮花劍氣相撞。

  轟然一聲炸響。妖氣、劍氣四處濺射,穿透樹幹、樹枝、樹葉,留下一個個洞穿的細小通道。

  法琉璃一劍橫空,化天地萬物為己用,手中短劍一旋,將反彈回來的劍氣盡數吸收回來,再疊加上第二股催發的劍氣,同時揮灑而出,帶出一圈閃耀奪目的光芒,如普照大地的陽光。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巨網,向著青蛇迎面罩去。

  劍芒閃掣於巨蛇身邊的每一寸空間,奪目光弧盤旋疾飛,如夢如幻,而法琉璃的身形在劍芒之間若隱若現。更是灑脫飄逸至極,將身法變化發揮到了極致。

  濃烈的劍意,便是遠遠站在外圍觀戰的山子巽,臉面上也生出了一種刺痛感,而離得近的那些蛇子蛇孫,更是被劍氣交織成的網包裹進去。被斬成一段段屍體,無一倖免。

  異種青蛇仰天發出幾近刮破耳膜的嘶鳴,攜帶著無邊的憤怒,口腔中噴吐出滾滾毒煙,外洩的妖氣凝聚成浮空的鱗形護甲,抵擋住劍氣攢刺,發出連環的交鳴聲。

  盤旋的劍氣中,一抹銀色悄然浮現,一閃即逝,萬千道光雨似的劍芒驀然爆散開,一化為千,千化為萬,劍氣激起無數木屑飛葉如千萬道暗器寒芒向敵人射去,劍氣劈開毒煙,淨化毒素,煙氣散開出最絢美的燦爛,在朝陽之下映射出七色的彩虹。

  交錯中,一縷劍氣磕關而入,破入青蛇完美無瑕的鱗形氣甲之中,銅牆鐵壁般的防禦頓時破碎,妖氣化為散亂的霧靄,琉璃刃的劍芒直取七寸要害之處。

  生死時刻,青蛇吐出一顆圓珠,光華奪目,比琉璃珠更加絢爛美麗,而且蘊含無窮的力量,正是象徵它畢生修為的妖丹。

  妖丹一出,速度快如閃電,饒是法琉璃人劍合一,身法飆升到無影無蹤之境,依然難以避開,最強盛的一點劍氣被當頭撞上,登時破碎。

  然而她的氣勢並未受挫,雖然負了點輕傷,但臉上紅潮一閃而過,隨即就接著反震之力躍上半空,潰散的劍氣受到繼續提升的劍意影響,彷彿被磁鐵吸引的鐵粉一般,紛紛從樹叢間躥出,衝上半空,重新合攏回來,在她身體周圍凝聚成一朵更大更強更美的蓮花。

  「一劍開蓮生涅槃!」

  伴隨著一聲高喝,劍氣蓮花迅速縮小,盡數聚斂到琉璃刃上,高度凝聚的劍氣彷彿能洞穿虛空,而伴隨著滑落的劍鋒,一道遠超以往的恢宏劍氣疾斬而出,所過之處,空氣中殘留下一條淡淡的線跡,彷彿玻璃被金剛鑽劃過後留下的傷痕。

  三度全力催發真氣,雖然因為碰撞後的損失,不可能達到完美無缺的三倍的程度,但也遠超法琉璃在常態下能做到的極限,便是菩提期強者在此,也未必能比她做得更好。

  這一劍氣若須彌,如泰山壓頂,何況還有劍意早早的鎖定了青蛇本體,令它無從躲避,百般無奈下,只能再度吐出妖丹,以最強的手段進行抵禦。

  就聽虛空一聲炸響,大地猛然一抖,迸發的劍氣將地面斬出一條三尺深的溝渠,勁力波及一旁的花草樹木,更是被斬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不少樹木被攔腰斬斷。

  幸虧那顆古樹腰圍粗大,劍氣斬在上面只是剝落了許多片樹皮,畫出了一副地圖,並沒有傷及到裡面。

  一切塵埃落定後,異種青蛇疲軟的躺在地上,彷彿一條沒有生命的井繩,一對眼眸昏暗無光,原本光潔如瓷器的皮膚也出現了龜裂,就像是摔落在地上一般,許多鱗片剝落下來,坑坑窪窪一片,煞是醜陋,鮮血從傷口處溢出,流了一地。

  夢芸忍不住問:「死了嗎?」

  從遠處緩緩走過來的岳鼎代為回答:「沒死,還吊著一口氣,方纔那一劍並沒有劈開它的妖丹,因此保住了一命。妖族的內丹之強,算是見識到了,若沒有遠程攻擊手段,以近身肉搏的話,不死也得重傷,幸好法琉璃前輩代勞,否則縱然是我,也討不好處。在肉身境階段,術修就是比武修佔便宜。」

  他在腦中模擬了一下,自己運起十成功力,以大金剛神力攻擊妖丹的情景,覺得被打得重傷骨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對方頂多受點內傷,拳勁也好,掌勁也好,不管再怎麼凝聚,都比不上劍氣更有切裂效果,這點從力學上,壓強與受力面之前的關係就可以看出來……

  夢芸面帶震驚道:「最後的劍氣那麼強大,居然也沒能劈開?就算是步師弟的井中月也擋不下那一劍吧,妖族內丹難道比神兵利器都要堅固?」

  「但以強度來說,未必勝過神兵利器,但妖丹的強大,在於它凝聚了泰半的妖力,象徵著妖體的修為,有形之物容易破壞,無形之物卻是無從入手,高度凝聚的真氣,本就不遜色任何神兵,這正如神兵利器在普通人手裡和內家高手手裡,堅固程度也是猶如天壤之別。

  不過福禍相依,利弊相存,妖丹的強大也意味著它的重要性非凡,一旦受創,造成的傷害會更慘重,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出——可真到了不得不用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十有八九會受重創,它現在就已經失去了的反抗能力,那道劍氣也不是輕易能接下來的。」

  法琉璃從空中落下,得意了拍了拍手:「如何?這就是無花寺鎮派寶典,《劍蓮涅槃真經》的威力。」

  山子巽評價道:「方法雖然單一,但很有效,一招鮮,吃遍天。先以面形劍氣禁錮行動,催發劍氣緩緩疊加,一招招積蓄威能,最後萬流歸一,發出至強的一擊。」

  法琉璃哼了一聲:「戰術上是如此,可如何操縱卻是千變萬化,正如一門武學中,每一式可能有十種變化,但這十種變化都是以這一式為核心,而每一式都是以武學的要義為核心,萬變不離其宗。你們六道教的武學倒是很多,雜七雜八一堆,也不乏上乘武學,可惜若不懂得專精一項,將其琢磨吃透,只會落得貪多而嚼不爛的下場。」

  這回岳鼎沒有表示贊同,在他看來,學武也當如法琉璃之前的戰鬥一樣,先眾而後單,若沒有博彩眾家之長,如何能取其精華,煉為一爐,達到九九歸一之境,本身就是一,再怎麼精煉也是一,還不如不精煉。

  何況就算要專精一項武學,也不該選擇肉身境的武學,而是要更高層的,威力更強大的武學作為本命武學。

  但他也沒有特意去反駁,因為他知道法琉璃並沒有說錯話,給的建議也很中肯,只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六道教的武學體系維持在現狀」的條件下,她不知道岳鼎根本不擔心功法上的缺乏,以錯誤的前提得出了錯誤的結論而已。

  (造化齋主:本來想著限制升級速度,多充實一下劇情的,想想還是算了,等級太低,上不了檯面,連跟人玩佈局的資格都沒有,後面要加快進度了,一味的打怪升級連俺的腦子都要遲鈍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3 23:48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7:01
第六十八章 放棄機遇

  岳鼎沒有糾纏在這個話題上,而是轉換道:「前輩真正厲害的並非是使用武功,而是對於戰鬥節奏的把握,從一開始就將節奏納入自己的掌控中,牽著對方的鼻子走,所以就算這條青蛇的實力再強上一倍,對前輩來說,也不過是多積蓄兩段攻勢的過程而已。」

  他的境界雖然並未到先天期,可與之俱來的戰鬥嗅覺卻讓他一眼看透了本質,法琉璃的戰鬥方式並非固定的三板斧,而是可以根據對手的實力不斷的進行調整,她前面的攻擊並不追求實質上的殺傷,而是盡可能的釋放力量,然後在下一波的攻擊中回收上一波餘勁,每次都有三到五成不等的力量被回收來,積累在下一波的攻勢中。

  就像是演奏一首曲調,由平淡開始,漸漸積蓄力量,到高潮的時候一口氣爆發出來,而積蓄的階段越長,高潮時爆發的力量就越強。

  法琉璃與青蛇的戰鬥,從一開始納入掌控的時候,就已經決出勝負了,後面青蛇的反抗不過是垂死掙扎,讓自己不顯得那麼窩囊罷了。

  當然,這也跟對手是一條蛇,而非人的原因有關。妖族未化人形前,能用的手段太少了,除了發揮身體的特徵優勢外,就只剩下爆發妖力和吐妖丹拚命兩種手段,這種單調的應對方法很容易被人摸透套路,從而被牽著鼻子走。

  如果對手換成人的話,憑藉著花樣百出的技巧。就沒那麼容易被摸透套路,甚至哪怕被納入了節奏,若是手中有貨,也能憑著劍走偏鋒來搏上一回,爭取一線生機。

  法琉璃收起愛器琉璃刃,翹著鼻子驕傲道:「這便是武道境界提高之後的戰鬥了,越是往上。就越不可能單憑武技來戰勝對手,每一個能突破到先天期的武者,必然有著自己的獨門絕學。你不能指望他跟以前肉身三四重的江湖人一樣會是個窮光蛋,彼此都會上乘武學,純粹武力上的差距就難以彰顯出來。

  也許你掌握得更多的頂級武學。但那又怎麼樣?就一次戰鬥來說,你會十種頂級武學和一種頂級武學並沒有差別,只要練至最高的層次,靠一套掌法就能用來應對任何情況。越是往上晉級,你越會發現,彼此間根基的差距會越來越接近,用數字來做比方,以前相差一個境界,就是10和20的差距,足足一倍;到了後面。一個層次的差距不過是900和1000,儘管相差的100單獨拿出來是很可觀,但放在一起,不過是十分之一的差距。

  因此,當根基、武技都無法形成壓制性優勢的時候。其他的勝利因素就凸顯得更為重要,比如意境、經驗、道心等等——這一切都建立在你並非是那種萬中無一的怪胎的情況下,這些都屬於常識範圍,若你本來就不是常人,自然無須遵守常識的規矩。」

  「師尊,咱們是不是現在就宰了這條蛇。拿回去做蛇羹?」

  夢芸對這些經驗之談沒什麼興趣,她離這種境界還差得遠,追求意境只是好高騖遠,遠不如紮穩根基更有效。

  「小心一點,縱然身負重傷,也難保它不會激發潛力,發出臨死一擊,拉人下水。」岳鼎發出謹慎的提醒,畢竟不是所有的妖都如澄陽湖的那隻螃蟹一樣膽小,還留有獸類血腥的它們,極可能會有玉石俱焚的念頭,不像人類有那麼多顧忌,何況眼前的異種青蛇頂多算是妖獸,並不是正規的妖,連智慧生物必須具備的語言交流能力都沒有誕生。

  夢芸點點頭,轉頭看向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蛇妖,決心借此機會來克服自己對蛇類生物的恐懼感,可就在她細心觀察之時,一股莫名的危機感油然而生,她轉身環顧四野,卻是沒有看見任何值得懷疑的端倪。

  「怎麼了?」

  弟子不合時宜的舉動自然引來了岳鼎的注意。

  夢芸猶豫道:「我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危險的事情即將發生。」

  岳鼎立刻想起當初在古城遺跡時發生的一切,不由得暗自戒備,並盡可能擴散出神識來探查周圍的環境,一花一草都不放過,但同樣毫無收穫。

  法琉璃不耐煩道:「還杵在這裡做什麼,趕緊剝了蛇皮抬回去煮蛇羹啊,該不會這點小事都要讓長輩來完成吧。」她一邊說著,就要撥開蔓籐,往古樹的洞穴裡進去,顯然對於花天王的房間很感興趣。

  「等一下!」岳鼎出聲喊住了法琉璃,「還是到此為止吧,我現在又覺得,不經主人同意,冒然闖進家族去翻東西,並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所以,還是算了吧。」

  「哈?」法琉璃一臉迷茫的轉過頭,「你腦子沒問題吧,該不會是被這條蛇的一尾巴打懵了吧?之前還長篇大論的發表了正義的強盜理論,事到臨頭又變成道德君子了,有美女脫光了衣服躺在你面前,任君採摘,你脫了褲子就是為了撒泡尿嗎?」

  毫無顧忌的黃段子發言,令岳鼎有點吃不消,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夢芸也羞紅了臉。

  「師尊,我也不是很確定,就是隱隱約約一個念頭,也許是被之前的蛇群嚇出來的錯覺也說不定。」

  夢芸有些擔心,若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讓師尊放過了獲得上等功法的好機會,豈非罪過。雖說武者的直覺都是很靈敏的,預感到危險十有八九都會發生,有時候比起雙目所見會更相信直覺上的感應,但是在場的人當中,三位長輩的武道境界和戰鬥經驗都遠比她更豐富,若真有危險,沒道理她能感受到而其他人感受不到。

  岳鼎不介意的揮手道:「就算是錯覺也沒關係,我寧願錯過一次獲得三品經文的機會,也不想冒危險,有些事情不能單純以收益來評價是否值得去做,更要看你是否付得出代價。八天王水準的強者所布下的陷阱,一旦發作,我們不可能有機會逃出生天,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種警告誰都聽過,可真要遇上財寶在眼前,又統統會選擇性的遺忘掉,為此而付出生命的人不知幾何,我們沒必要重滔覆轍。」

  法琉璃皺眉道:「喂喂,你小子該不會是認真的吧?我從來只聽聞武者可以為了獲得前輩高人的傳承而不惜闖龍潭虎穴,從未聽說有人面對武學秘籍卻選擇退縮的,作為逆天改命的修行者,哪來那麼多顧忌,我看你的戰鬥風格,也不像是逃生怕死之輩,行事決斷上也從不拖泥帶水,現在怎麼做出臨陣變意的行為?」

  岳鼎搖搖頭,並不妥協,仍舊堅持相信徒弟的直覺,這令夢丫頭甚是感動,一邊後悔自己不該沒經過琢磨,粗心大意的將生出的念頭說出來,一邊又因師尊居然為了她的隨口一句話而無條件的選擇相信她,心中跟吃了蜜似的。

  山子巽知曉自家事,六道教根本不缺功法秘籍,因此三品經文的誘惑性對他們來說實際上已是大大下降,並未常人眼中那麼稀世罕貴,為了不冒危險而選擇放棄,是很明智也很理性的判斷,當下便選擇了支持岳鼎。

  「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明明是八天王的老巢,卻沒有相應的防護措施,不覺得很奇怪嗎?大樹裡面會有什麼,是否有內置陣法,誰又能保證呢?面對天人境中期強者設下的陷阱,我們沒有任何抵抗手段,選擇冒險是愚蠢的行為,何況花天王既然是妖族出身,想來她手中的那一卷《邪巫紅世訣》,應該是術法篇的內容,到了我們手裡,也毫無用處。」

  法琉璃緊緊盯著兩人看了一會,發現並非開玩笑,再去看兩名弟子,分明也是一副絕對服從長輩安排的表情,便長長歎了一口氣。

  「隨便你們吧,反正就算拿到整部《邪巫紅世訣》,我也不可能放棄畢生的根基,轉投他法,說來說去,好處最大的還是你們六道教,既然你們都肯放下,我卻是沒必要皇帝不急太監急。」

  她有氣無力的往回走,一副沒勁的模樣,顯然並非真的全然不在意。

  就在此時,連環異變突起!

  原本躺在地上等死的異種青蛇,沒有等到對方大意靠近,終於不再裝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豁盡最後力氣向著法琉璃衝去。

  而就在法琉璃發出一聲冷笑,準備回擊的瞬間,身後的參天古樹突然散發出奇異的光芒,接著身子尚在半空的青蛇彷彿痙攣似的一顫,魂魄被強行扯出,飄向古樹被吸收掉。

  與此同時,在場的五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牽扯著自己的神魂,試圖強行從身體中拽出去,虧得五人都是武修,走的是靈肉合一的路子,神魂與身體緊緊相連,若換成術修,只怕這一下就要被吸出神魂。

  「抱元守一!不要想其他事!」

  早有戒備的岳鼎立即出聲提醒弟子,接著迅速從乾坤袋中拿出了霹靂雷火彈,甩手擲向古樹。(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3 23:50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7:09
第六十九章 陰差陽錯的算計(上)

  投擲出去的三枚霹靂雷火彈,炸得古樹「花枝亂顫」,這種彈丸火藥式暗器的威力,在有限範圍內威力比手榴彈還要強,只是有效殺傷範圍更為狹小,可一旦命中,縱然對方有神功護體,也要被炸得血肉模糊。

  爆炸的瞬間,古樹的表面刷上了一層五顏六色的流光,顯然是防御類術法,但仍未能承受住爆炸的威能,輕易就被破防,仿佛玻璃渣一樣飛散開,幸好它的體積夠大,足以毀屍滅跡的威力炸在它身上不過剝下了許多年老悠久的樹皮,並沒有被傷及核心處。

  可這樣的破壞,卻足以打斷它抽取靈魂的行動,五人皆感身上壓力一輕,步蒼穹和夢芸根基尚淺,還不能恢復行動,法琉璃果斷的斬出三道蓮花劍氣,劈在古樹身上,再度迫使壓力減弱。

  「快走!」

  她使出劍氣的同時就准備好轉身逃跑,畢竟是老江湖,關鍵時刻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路途中拎起步蒼穹的後領,一塊帶著離開,而岳鼎也單臂夾住了夢芸。

  就在這時,原本遍布在地面上,交錯縱橫的蔓籐好似活過來一般,紛紛向著眾人纏去,看起來仿佛一條條的觸手,這種纏繞捆綁也正是植物類妖精常用的困敵手段。

  蔓籐的數量極多,就有神兵在手也難以全部抵擋住,而且它們一條條柔韌性極強,一旦被拖住腳步,再難逃出生天,這時候任何護體神功都難以起效。除非是先天破體無形劍氣這一類的武功,可以隨意噴發劍氣,才能斬斷無處不在的蔓籐。

  一直未曾動過受的山子巽,雙手迅速結印。真氣湧動,盡數化為五行之氣。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乾坤無極,雷火敕命!」

  隨著他雙手一開,霹靂閃動,交織成網,密密麻麻如蜂窩一般。而且是籠罩方圓三丈的巨型蜂窩,一旦被霹靂擊中便是烈火熊熊,以法術催動的玄雷之火,遇木則燃。遇水不滅,數量眾多的蔓籐紛紛被燃燒成灰燼。

  對付以量取勝的敵人,終究還是術法更有效果,相比之下武技更適合針對單體,一時間連古樹本體也害怕被火焰波及。立即斷掉了蔓籐,不再出手,以免引火燒身。

  山子巽身形一晃,差點倒下。他為了節省時間,便沒有借助天地靈氣。而是純以自身真氣作為能源,方才倉促之下施法。沒有控制好分量,體內真氣一下子就被抽空了三分之一,身體便連帶著出現了虛弱反應,就像一個水管若是以超過最大口徑的三倍水量進行噴發,同樣會出現不堪重負的狀況。

  地面忽然隆起,沙土飛揚中,一條粗大的鞭子飛甩過來,穿透火焰交織而成的大網,一下子纏住了山子巽的雙腿,用力要往回拉。

  這並非蔓籐,而是古樹的根,直徑粗如男人的大腿,堅硬若岩石,因此抗火性要遠超過蔓籐,力量上也強得可怕,幾乎是被纏住的一瞬間,山子巽就覺得失去了雙腿的直覺,仿佛被碾斷掉一樣。

  「孽畜!」

  見兄弟陷入險境,岳鼎的殺意如火山爆發,五指一張,數道逍遙拆氣破空而出,撕裂粗大的樹根,接著掌心再催擒龍功,將山子巽倒吸回來。

  這棵古樹成精,連帶著根莖也如人的血肉一般,被撕裂後噴發出大量的綠色汁液,就像是人受傷後會流血一樣,它全身顫抖,遮天蔽日的樹冠仿佛要塌下來,似乎是因為這一次受傷而激怒,茂密的樹枝向下一壓,數不盡的樹葉如暗器雨般飆射而出。

  雖然媒介只是柔嫩的葉子,但正如內家高手飛花摘葉也可傷人,這些樹葉的威力,並不下於利箭。

  此時的岳鼎雙手都拎著一個人,空不出手來回招,若常人遇上,只能想到以護體真氣來硬抗,可他的戰鬥智慧何其靈敏,當下微微躍起,單足向下猛力一插,插入地面後勃然發勁,霎時地底下仿佛有火藥爆炸一般,泥龍翻身,炸出一個大凹坑,裡面沙石翻騰而起,組成一堵牆壁,將所有的樹葉暗器如數擋下。

  等到沙石全部簌簌落地後,五人已經逃出二十丈之外,古樹精再有不甘,也是無可奈何。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夢芸正要歇下來喘口氣,卻聽岳鼎提醒道:「繼續抱元守一,不要鬆懈,現在還沒有逃出對方的術法影響範圍。」

  她連忙緊守心神,同時小心觀察四周環境,發現地上竟是躺了無數昆蟲的屍體,天空中也時不時的有飛鳥墜落下來,樹林間一隻狍子趴在地上痛苦掙扎著,拼命想要往外逃,偏偏速度慢得異常,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扯著它的身體,最後四肢一僵,躺在地上再也沒了生氣。

  連靈肉合一的武修都有被強行奪走靈魂的危險,這些氣血更弱小的動物自然是無從抵抗,哪怕相距數十丈,依舊逃不掉危險。

  眾人一路向外奔馳,逃出足足兩百丈的距離,那股對靈魂的牽扯之力才微弱到再也不能起影響的地步。

  法琉璃放下比自己還要高的步蒼穹,發牢騷道:「真是撞邪了,出門就遇上這等稀罕事,樹木成精的難度比飛禽走獸類要難上一百倍,撞見的概率跟飯後散步時突然頓悟差不多,本以為那條青蛇天生異稟,能夠收斂氣息,達到返樸歸真之境,沒想到一山還比一山高,這樹精居然連半點妖氣都沒有,連我的先天靈感都察覺不到任何異樣,親眼看了都不知道它居然已經成精。」

  她連用三個「都」,可見心頭之震驚,生物成精本就極為困難,而植物更比動物難上加難,一百個中都未必有一個,這既是受天生氣血不足所限,也跟沒有大腦相關。

  普通的花草太弱小,活個上百年都未必能吸收到足夠的精華,短暫的壽命也令它們無法活到累積足夠的地步,相比下,樹木的壽命要更久一些,但樹長得越高大,就越容易被天雷劈中,中途天折。

  因此,草木類的妖族數量最多的是人參、靈芝一類的天材地寶,它們體型雖小,卻蘊含強大的靈氣,而且壽命幾近無限,這便是晉級為妖的最佳條件。

  岳鼎道:「可惜了,那條青蛇的屍體還留在古樹旁邊,若是沒有我們的插手,憑這條蛇的修為,本應該能逃出生天的。」

  「大哥你料錯了,我們這一趟可沒有白走。」山子巽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乾坤袋,袋口朝下一倒,比巨蟒更要粗上好幾圈的青蛇屍體摔在地上。

  「你是什麼時候收入袋子裡的?」

  「就是施展雷火術法的時候,因為它的靈魂被吸走,身體就成了死物,所以能輕易被吸入袋子裡。」

  山子巽解釋了一下,乾坤袋自然是沒有吸攝功能,但他以小無相功模仿了擒龍功,失去了生命的青蛇沒有反抗能力,輕易就被吸進袋子裡。

  活著的生物是不能放入乾坤袋的,要麼變成屍體,要麼冷凍成冰棺,否則強行放進去會破壞掉乾坤袋中的陣法。

  乾坤袋這東西外部很穩定,用刀割用火燒都不會有任何損傷,但裡面卻非常脆弱,盛放進去的物品必須保持絕對的靜止,一旦產生動靜,就可能令空間陣法失衡而自毀,畢竟這是構建在一個袋子上的陣法,和那些以山丘、大地、湖泊為媒介的護教陣法不能相提並論。

  岳鼎見夢丫頭仍是驚魂未定,就道:「歇一會吧,草木類的妖精,相比獸妖,最大的缺陷在於無法自由行動,若在它們的地盤上,的確是強如地頭蛇,無所不能,可一旦出了地域範圍,它們便無能為力,這一情況只有到了化形成人後才能改善。」

  夢芸看了看忽然變得安靜的四周,不安道:「還是出去後再休息吧,師尊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這裡我瞧著不舒服。」

  方圓兩百丈內的小動物的魂魄盡數被吸走,地面上躺了一地的屍體,樹枝上也掛著數不盡的鳥類屍體,至於昆蟲就更別提了,岳鼎他們逃出兩百丈的距離就是安全區域,可昆蟲類的低等生物,哪怕三百丈的距離,依舊會輕易被吸走魂魄,它們的魂魄力量太弱小了,根本無法反抗。

  因此,本該嘰嘰喳喳的熱鬧山林,此刻安靜得跟墓園一樣,連風都仿佛靜止了,陽關穿透樹蔭照射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卻難以驅除那股不安感。

  這樣的手段才是真正的魔教邪法,所謂妖魔同伍,行事一樣的肆無忌憚,相比起來,吸星大法這種出自人道世界的武學真是太溫和了,吸人內功而不傷性命,簡直跟正人君子似的。

  法琉璃琢磨道:「將人的魂魄強行抽離肉體是異常困難的事情,可當時連我都有一種躍然而出的感覺,這般水准,光以修為而言,這棵妖樹已經是天人境的強者了,只是受到形體限制,無法發揮出本領而已……八天王果然個個脾氣怪異,居然用這種危險的大樹作為山門護法,花天王也不是易與之輩啊。」

  山子巽忽而道:「你們說,這件事裡面,有沒有蟹妖的陰謀?」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3 23:53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7:12
第七十章 陰差陽錯的算計(下)

  聽到山子巽的猜測,眾人集體沉默了一會。

  岳鼎皺著眉頭道:「沒可能吧,就算它的演技臻至出神入化之境,在陷入瘋狂狀態時的表現總不可能也是作假,就算咱們江湖經驗少,容易上當,可法琉璃前輩可是老江湖,沒那麼容易被騙過去。」

  法琉璃幽幽道:「除了一個老字,其他的我都同意。」

  山子巽從諫如流:「我也是這麼覺得,那麼將它故意為之的原因排除掉,剩下的結論就是它也是被算計的對象。」

  岳鼎補充道:「澄陽湖之行,我們六道教是臨時起意才來的,當時我們還在假裝重傷來蒙騙高家莊的演戲中,幕後者不可能連這種變數都考慮在內,若說是為了針對我們才布下這個局,下棋者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居然將希望放在可能發生的小概率事件上。」

  夢芸忍不住插話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麼莫名其妙的變故,根本看不到任何線索嘛,若不是有意的算計,難道說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山子巽緩緩分析道:「不要將事情想得太複雜,從結果推導原因永遠比從開頭推論未來更容易,任何一場佈局,歸結起來,無非是某人算計某人做什麼,三種因素而已,只要找準其中一個,就能抽絲剝繭,還原真相,而在這場陰謀佈局中,我們只需找準算計對象就可以了,這也是目前唯一能把握的線索——既然我們不是幕後者真正要針對的對象。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兩種可能。」

  岳鼎點頭道:「蟹妖……以及左家的人。」

  夢芸不解的提問:「那隻螃蟹算計它有什麼用?」

  法琉璃冷笑道:「也許是用來觸發妖樹的反應,從我們來的時候,周圍山林間還有大量生物活動來看,這棵妖樹並非經常性的進行吸取魂魄,畢竟像煉魂化精一類的邪門歪道,注重質量遠勝過數量,比如那頭青蛇的魂魄。煉化後得到的好處比其他的生物加起來的還要多,所以時機不到,它不會動手吸魂。而且。只有長期不吸魂,才會令動物的數量恢復正常。」

  夢芸恍然道:「妖樹不會主動發難,因此就需要有人去觸發時機。只要事先知曉有這麼一條青蛇存在,無論來者是誰的,都勢必會引發一場爭鬥,而不管誰勝誰敗,都會引得妖樹發動吸魂的邪術——只是,佈局者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法琉璃絞盡腦汁想了一會,最終像是炸毛的貓一樣,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啊啊啊,真是令人不快,所以說我最討厭動腦子了。尤其是想不出答案的時候,心裡就跟貓撓似的發癢,拉不上來又放不下去,分析推理不是我的強項,一切靠你們了!」

  自暴自棄的發言引得夢芸頗為贊同。她並非腦子不靈光的人,但腦子靈活跟擅長算計佈局是兩碼事,就像一個寫作文龍章鳳姿的人物,可能連加減乘除都不會,聰明不是萬能藥,無法解決所有領域的問題。

  最後還是山子巽總結道:「假設針對的對像是蟹妖。那麼對方的用意便在於妖樹,想要通過妖樹吸魂來達成某種目的,至於目的為何,目前無法推論。假設針對的對像是左家一行人……」

  說到這裡,他跟岳鼎對視一眼,後者歎氣道:「那就糟糕透了,是最壞的結局,希望不要發生這種事。眼下我們首先需要做的,便是去澄陽湖向蟹妖求證地圖的由來,之前考慮到花天王與他同屬妖族,可能有過交往,知道點情報不足為奇,才沒有起懷疑,現在卻是不能放過,我們得盡快啟程才行。」

  語畢,眾人便不再休息,快速返回之前歇息的客棧,縱馬疾馳,速度遠比來時要快得多,畢竟來的時候要按照地圖需找路標,時不時的需要確認方向,以免走錯,如今熟車熟路,自然大大節省時間。

  就在眾人離開花天王的住所沒多久,一道人影騎著巨大的鳥從蒼穹中降落,停留在半空,此人黑巾黑袍,黑褲黑靴,背後斜背著柄烏鞘長劍,身材高大且魁偉,卻絲毫不見臃腫,反而顯得很瘦削矯健。

  他的面上帶著種奇異的死灰色,雙眉斜飛人鬢,目光睥睨間,驕氣逼人,看模樣明明只有二十上下,卻透著一股經歷世事的滄桑感,整個人顯得既高傲,又瀟灑,既嚴肅,又不羈。

  腳下飛禽坐騎,是一隻脖子上有一圈發亮羽毛的大鳥,雙瞳中充滿著血紅的顏色,而它的嘴裡,還銜著一頭成人大小的毒蠍,它嘴巴一仰一抖,就整個兒嚥了下去。

  《辨證錄中毒門》:「人有飲吞鴆酒,白眼朝天,身發寒顫,忽忽不知如大醉之狀,心中明白但不能語言,至眼閉即死。」

  這是極有名的凶鳥鴆,傳聞中只生活在有古木有蛇蠍的山林裡,喜歡築巢於高數丈的毒栗子樹上,而鴆鳥築巢的毒栗子樹下數十步內寸草不長,因為它的羽屑及污垢落下來足以使許多作物枯死,唯有毒栗子樹不怕鴆毒。

  毒栗子人畜吃了要死,而鴆鳥卻視為美餐,傳聞它棲居的樹叢周圍的石頭上都有暗黑的斑點和細微的裂痕,卻是鴆鳥的糞便落在石頭上的緣故。它除了吃毒栗子,也啄食毒蛇毒蠍,山林內,凡是有毒之物必然由鴆來吃。

  鴆最有名的作用,便是以它的羽毛釀起來的上等好酒,乃是宮廷內謀殺、賜死的必備良藥,而且鴆酒製作方法最為簡便,即以鴆羽拂之於上等好酒,酒色香味不變,而鴆毒盡入,喝之頃刻間五臟俱潰,神經麻木,無痛而死,它的毒,便是天人境的強者也少有能免疫的。

  「靈魂之樹,三大世界軸之一,雖然仍是幼苗,卻蘊含無限的可能和未來的潛力,看來莽荒的確沒有騙我。」

  男子居高臨下望著表面平靜,內部卻在拚命消化神魂能量的古樹,拿出了一道金剛圈似的法寶,當空扔了出去。

  金剛圈迅速變大,化成直徑五十丈的大環,罩在古樹的上方,向下射出光圈,包裹住古樹週身。

  大地在隆隆顫抖,地面上出現了一圈可怕的裂縫,接著古樹連帶著下方的土壤一起被連根拔起,它的根莖異常發達,根鬚長達十丈有餘,下方被帶起的沙漏狀泥土,幾乎是一個小山包。

  受到外部的刺激,古樹開始反抗,瘋狂揮舞的蔓籐彷彿一頭憤怒的八爪魚,一鞭鞭帶著破空聲響,力道雄勁,便是一堵鋼板也能抽出印子,還有許多飛葉暗器飆射而出。

  可這些攻擊都被最外圈的光罩擋住,激起了許多漣漪,就像是砸在湖面上的石頭,但除此以外再沒有任何影響,飄浮最上方的金剛圈甚至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古樹很快意識到彼此實力的差距,認命似的不再反抗,乖乖被吸入其中,那金剛圈擁有藏須彌於芥子的功能,偌大的一顆參天大樹,被吸入圈子中央後就消失不見,接著它也跟著慢慢縮小,最終還原成手鐲大小,飛回主人手中。

  坐騎鴆鳥開口說話,聲音格外的好聽,彷彿妙齡女子:「可惜,沒能將左家的一行人引過來,與莽荒的交易卻是食言了。」

  負劍之人將金剛圈套在手腕上,再看了一眼腳下的巨大深坑,淡然道:「再好的計劃也算不到意料外的變數,不過既然靈魂之樹在我手中,他們縱然知我失約,也不敢發怒。」

  「他們有求於主人,希望藉著靈魂之樹來復活當年的莽荒之王,自然不敢對主人不敬,就怕滿足了他們的願望,會當場翻臉無情,莽荒之人可素來視契約為無物,主人不可不防。」

  「放心,這點我心中有數,之所以放那位左家小姐一條生路,便是預留手段,給左家留下一個火種,將來若能順利成長,聚集左家黨羽的人心,未嘗不會成為牽制住莽荒的力量,從這點來看,計劃失敗反而比成功要好,還真是天意如此啊。」

  他感慨了一句,又轉頭看向岳鼎一行人離開的方向,面上現出複雜的神色。

  鴆鳥忍不住道:「主人,既是同窗,為何不出來相認呢?」

  「道不同,不相為謀,彼此理念的差距太大,就算有一天,我和他們站在戰場上,以性命為賭注,相互搏殺,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鴆鳥發出清脆的笑聲:「就憑他們?實力差主人太遠了,根本不可能趕上,主人用一根手指頭就能壓死,毫無威脅可言,就怕主人會念在同窗情誼上而手下留情。」

  男子搖頭道:「當年糙華齋的學生,沒一個是庸才,這點我早已知曉,哪怕再愚鈍再不起眼的,也僅僅是未經雕琢而已,我現在能站在高處,只是因為我的起步比他們更早而已。」

  「那乾脆現在就去斬草除根,扼殺危險,防範於未然,反正夭折在主人手上的少年天才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兩個。」

  對於鴆鳥的建議,男人不置可否。

  過了許久後,他才開口道:「離開吧,未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就像當年我們一起讀書的時候,也不曾想到未來會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3 23:56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7:16
第七十一章 最糟糕的結局

  「大人啊,恩公啊,小的真沒撒謊,也不敢撒謊,我也不知道地圖哪裡來的,回過神來的時候,東西就在身上了。」

  眾人回到澄陽湖進行質問,登時嚇得蟹妖屁滾尿流,肝膽俱裂,忙不迭的將知道的情報說出來,只是內容少得可以,翻來覆去,就是不知源頭,從瘋狂狀態中恢復過來時,就已經帶在了身上」

  法琉璃兩眼一瞪:「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你也敢送人,是不是有心要嫁禍我們?或者早就知道那裡有危險,想要借刀殺人?」

  兩個其心可誅的罪名蓋下來,嚇得蟹妖雙腿發軟,本就沒什麼骨氣,這下連尊嚴都丟得一乾二淨,連連磕頭求饒,就差沒剖腹挖心以示清白。

  確認不可能再打聽到更加深入的情報後,岳鼎揮揮手讓對方回去了,反正就算用刑也逼不出什麼。

  「怎麼看?」

  法琉璃收起嚇唬人用的眼裡表情,道:「不像是弄假,應該是真的一無所知,雖然邏輯上有許多理不清的地方,但聰明人幹過的糊塗事也不在少數,何況它這種明顯就是喜歡幹糊塗事的糊塗鬼。」

  岳鼎贊同道:「從心理上分析,它應該並非有意要陷害我們,一來的確有著報恩的念頭,而身上恰好有這麼一件能夠用來報恩的東西,二來也可能是察覺到地圖是一張燙手山芋,有心要送出去,便順水推舟而為。」

  山子巽從手法上猜想:「從它茫然不知這點來看。幕後者可能用了迷魂術一類的術法,篡改了記憶,令它明明有異寶兜在身上,不知來源卻不覺得異常,這並非不可能,像《九陰真經》上就有一招移魂大法,也能達到迷惑的作用。只是效果有所不如罷了。」

  移魂大法的效果是暫時性的,事後中招者就能清醒過來,回憶起一切。而且限制頗多,比如只能對心智不堅定的人使用。

  可說到底《九陰真經》是武學經文,而非術法經文。非正規出身,有所不如是情理之中的,若幕後者的修為強一些,法術品階高一些,就憑蟹妖這種一看就是稀裡糊塗的主,中招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把地圖放在蟹妖身上,無論是殺掉後搜身,還是放過性命後的順水人情,東西都會到執行者的手裡——這下差不多可以確認,對方針對的目標並非蟹妖。而是左朱殷一行人。」

  岳鼎跟山子巽對視一眼,前者皺緊眉頭,頗有擔憂之色,後者面帶無奈,但只是略帶憂容。

  夢芸不解的問:「師尊。為什麼他們的目標是左家小姐反而更糟糕呢?她在左家地位也很一般才是,又不是將門獨女,就算未來需要人來繼承帥位,也與她無關,而且對方打的主意,顯然也不是擒了人後當做人質來威脅左家。就憑那棵妖樹的暴戾,去了便是不死不休,不可能做到手下留情。」

  岳鼎搖頭道:「正因為左朱殷地位不高,才更顯得幕後的真相萬分棘手。」

  法琉璃不耐煩道:「到底什麼意思,別賣關子,有話直說。」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幕後算計者連在左家地位不起眼的左小姐都不放過,一點也不擔心萬一讓人逃出生天,是否會引來左家的報復,由此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他們已經對左家下手了,想要斬草除根,不放過一人。」

  夢芸對推理不擅長,但觀察細究找矛盾點卻是她的強項:「那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氣力,轉這麼一個大彎?對方若有心,直接動手來強殺不就好了,沒必要借刀殺人。」

  「原因有很多種,比如算計者本身實力不夠,只能玩借刀殺人的陰謀,又比如他根本沒將左朱殷放在心上,只是順手為之,成則喜,敗亦無憂……至於究竟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但當務之急,是去通知左朱殷一行人,或者直接去邊關的左司馬府確認,若是猜測了,大不了當做上門做客。」

  岳鼎拿出了上次因為擊退強盜,而從左朱殷那裡得來的令牌,早先受到對方的邀請,到現在都沒去過,所以就算上門也不顯得失禮。

  他在心中計較了一番,道:「夢芸你跟步蒼穹一起回轉山門,不得任性胡鬧,接下來我跟山師弟要輕裝上路,為趕時間,會到修真坊市使用大挪移法陣。」

  夢芸本來還想撒嬌跟著去的,聽到最後的大挪移法陣,知曉這是按照人頭算費的,為了省錢,頗不情願的應下,步蒼穹則從來是一副全部聽師長安排的老實模樣。

  當岳鼎目光看向法琉璃的時候,不等發問,就聽她道:「我也要去一趟,昔日曾跟左軍府有過一段交情,若他們真遇上了危險,卻不能坐視不理。」

  說完,她似是回憶起了不少事,一陣沉默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岳鼎自是不會拒絕,三人快馬加鞭,循著左朱殷一行人留下的蹤跡,一路追去。

  對方並沒有特意消除痕跡來避免被人追蹤,畢竟誰也不會閒得無聊,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也要特意去隱匿行蹤,何況他們一行十餘人,想完全隱藏行蹤也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可是,三人追了大半天,發現仍是遲了一步,在最近一家休息的客棧處打聽到,左朱殷等人在三個時辰前已經離開,而且從離開的方向上判斷,應該是修真坊市,想來是因為水流源頭被人下毒一事,擔心事關重大,必須及早提醒家主,而用紙鶴又說不清楚,因此顧不得挪移法陣的巨額費用,毅然選擇了最省時的方法,岳鼎早有心理準備,沒有抱怨什麼,畢竟與左朱殷等人分離後,他們為了找花天王的居所,一來一回用去了將近兩天時間,就算現在連夜追趕,追不上也是預料之中。

  幸好三人皆是內功深厚,寒暑不懼,無畏疲勞,就算連戰三天三夜也沒事,否則光是連夜的騎馬追趕,就能活活累得吐血,比如那三匹馬在抵擋目的地後就給累得趴下,直吐白沫。

  使用大挪移陣法選擇了距離邊關最近的一處傳送地點,三人不停歇,當地採辦馬匹繼續上路,途中也沒有找酒樓用餐,而是服用了六道教特製出產的行軍丹,一顆下去能讓常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都沒事的軍糧藥丸,純粹果腹用的東西。

  法琉璃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指點方向,如此又趕了一個半時辰的路程,終於到了左家司馬府。

  剛剛趕到門口,三人就察覺到了異樣,不但過於安靜,空氣中更是瀰漫著一股濃鬱的血腥氣。

  「還是遲了嗎……」

  法琉璃輕聲喃喃著,透露著來不及挽回的無奈,岳鼎跟山子巽也是面色凝重,他們在推理的時候就想到過這一可能,現在不過是驗證了猜想,心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得好過。

  走進大門內,便看見無數屍體躺在庭院中,有家丁,有丫鬟,有老人,有小孩,還不乏身強體壯,驍勇善戰的精兵,全部躺在地上,幾乎堆滿了地面,讓人走路都無處下腳。

  「連嬰兒都不放過……」

  岳鼎躬下腰,伸手將那名緊緊抱著孩子,死不瞑目的母親閉上眼睛——這對母子同時被一柄長矛貫穿,連在了一起。

  除此以外,還有許多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被殺死,死狀不一,頗為淒慘。

  岳鼎一雙手捏成拳頭,一股無名怒火在胸腔內熊熊燃燒,卻又無處發洩,只得強行壓住,雖然這些人與他素昧平生,但屠殺無反抗之力的無辜者,實在是觸犯了他的德底線,何況從現在的痕跡來看,還有許多人在臨死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被殘忍的手段殺死。

  法琉璃這名老江湖也氣得渾身直哆嗦,可平時極容易暴躁的她現在卻表現得異常有抑制力。

  三人中最冷靜的當屬山子巽,他翻幾名死者屍體,查看傷處後,判斷道:「兇手數量很多,至少在五十人以上,而且使用的兵器各異,並不統一,從現場留下的兵器種類來看,行兇者與莽荒脫不了關係。」

  他就像是一名驗屍官,麻木的翻著屍體,冷靜的進行分析,彷彿看見的不是血肉,而是人偶。

  法琉璃對他的態度心生不快,但沒有斥責什麼,因為她知道山子巽的做法才是正確的,憤怒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趁著現場未被破壞,人死了還沒多久,冷靜且理智的尋找線索,追查兇手才是當下最該做的事。

  只是,有些事情並不是正確就讓人高興,理性和感性總是矛盾的。

  岳鼎最明白自家兄弟,也很快冷靜下來,從一具屍體上抽出了一根木製的長矛,入手感覺頗沉,卻是一種硬木,硬度不輸給鋼鐵,頂端有著明顯用利器刻意削尖的粗糙痕跡,類似學生用小刀削鉛筆,這種並非制式的原始兵器,顯然是莽荒人常用的武器。

  「結合水源下毒之事,種種事跡都將矛頭指向莽荒,看來這一回也是出自他們之手。」

  山子巽搖頭道:「不,應該是有人假冒莽荒士兵,故意栽贓。」

  「你是如何……」岳鼎正要詢問,卻聽見屋內傳來了一陣細微的哭泣聲。

  (造化齋主:人一旦鬆懈下來,就很難再擰上螺絲,加把力,爭取回歸以前的狀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3 23: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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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刻顏立誓

  經岳鼎提醒,法琉璃側耳傾聽,果然聽見了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從府中深處傳出,立即想起左朱殷可是因為外出而逃過了一劫,現在決不允許再有意外發生,連忙向裡面趕去。

  岳鼎沒有急著追進去,而是細細摸了一下木矛的表面,轉而向三弟問道:「你確定是有人故意假冒莽荒?」

  「是的,關於莽荒的資料看過一些,他們的士兵驍勇善戰,但是紀律性很差,在戰場上混亂廝殺的時候或許體現不出來,可一旦進入巷戰,各自為戰的混亂性就會放大起來,尤其是在搶掠的時候,更是肆意妄為,甚至會為了爭奪戰利品而相互廝鬥。」

  「但這裡的確有很多東西被搶走了。」

  岳鼎環顧四周,初時擁擠混亂的印象,很大程度來自滿地的屍體,而將屍體排除後,客廳中就顯得極為空蕩,顯然裡面的許多東西都被搬走了。

  山子巽豎起手指道:「這就是第一個疑點了,房間中的財物都搬走了,可屍體上帶著的銀兩卻沒有被拿走,他們搜刮財物的眼力未免也才粗心大意了。」

  岳鼎蹲下身子,伸手在一具屍體上摸索,果然從懷中找到了一個荷包,裡面還裝著一些碎銀:「因為要嫁禍給莽荒,所以特意在現場留下莽荒的兵器,還偽裝出打劫財物的假象,讓人誤以為是貪婪的莽荒士兵所為。」

  「第二個疑點,莽荒男人愛慕中土女人是人所皆知的。但這裡的女性卻沒有一個有著遭到侮辱的痕跡,全部被無情的殺死。」

  山子巽說出了有些殘忍的話,就像是在分析死者死得不夠慘一樣,倘若左家的親屬在此,絕對不會放他干休,

  岳鼎知曉三弟只是在就事論事,並沒有主觀上的情緒。問道:「會不會是為了趕時間?畢竟他們流竄在關內,一旦被發現行蹤,就是死路一條。」

  「莽荒人沒有這樣的紀律性。他們信奉的是享樂主義,哪怕有軍官勒令軍規,臨到時也會拋諸腦後。」

  山子巽解釋了一句。接著又翻過一具屍體,撕開衣服,觀察猙獰的傷口:「第三個疑點,死者的傷口確是由莽荒的兵器所造成,但是兇手殺人的手段太統一了,看這個人的死因,是心臟被一矛刺穿而死,再看旁邊人的死因,是被一刀斬斷脖子……這些殺人手法太過凌厲了,一味追求快與狠。招招皆是指向要害,一擊斃命。」

  岳鼎查看了幾具屍體的傷口,果真如此,雖然他們是被不同的凶器殺死,但不難判斷出來。兇手在出招時必然是無比的狠辣和果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也不追求花俏,是最實用的招式。

  「雖然刺客也是追求快與狠,但刺客殺人往往帶有濃重的個人風格,不會與別人相似。可是這裡的死者,卻是被同一種殺人術殺死……風格與此最接近的,就只有軍隊了。」

  岳鼎無奈的搖頭,這是最糟糕的結果,但卻是合情合理。

  要偷渡一批莽荒人入關,在巫州土地上行走而不被發現,相當的困難,老百姓又不是瞎子,也沒聽說莽荒有什麼暗殺部隊,可派人偽裝成莽荒行兇,就不是難事了,只要保證滅口,再稍稍留點證據,以彼此千年鬥爭積累起來的矛盾,很容易遺禍江東。

  岳鼎思忖道:「若是放在其他時候,我也贊同凶獸只是假借莽荒的名義,故意栽贓陷害,但是發生在現在,就算並非莽荒人所為,也必然脫不了關係,極可能是有著盟約的盟友。」

  明明是山子巽自己推理出來的結論,卻不怎麼有信心:「駐紮這裡的軍人只有三大邊關軍,長年來相互廝殺,彼此有著不可化解的仇恨,他們有可能跟莽荒合作嗎?」

  「貓和老鼠都能做朋友,何況是有智慧的人?縱然是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也可以為了共同的利益而暫時放到一邊。總之,這件事先壓下來,待會兒進去後不要說出來。」

  山子巽點點頭,有些事情,還是簡單些比較好,倘若丘離在此,怕是會嚷著問為什麼,但他就不會這麼做。

  岳鼎兩人循著哭聲往裡面走去,左軍府三百多口人,屍體躺得隨處可見,不過越往內越是稀少,因為有本領反抗的都衝到最外面去了,而越往裡面,越容易看見老弱婦幼的屍體。

  待走到一處空曠的競武場,就看見了左朱殷一行人,而除了上次在澄陽縣看見的老面孔外,還有三張新面孔,一個是丫鬟,一個是身著霓裳的年輕夫人,手裡抱著一個約莫五歲的男孩,哭聲便是由她們這些女子發出。

  競武場的戰況更加慘烈,隨處可見殘肢斷骸,顯然是左軍府的人都被逼入了絕境,而最後有能力反抗的人全部挺身而出,豁出性命和敵人廝殺,哪怕傷殘也沒有退讓。

  其中最顯眼的,是競武場中央的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銀鱗鎖甲,手持一柄長槍,雖已身死,猶自睜著眼睛,怒目生威。

  他被三根飛矛穿透了胸口,被一把大刀嵌入了右肩,被數根毒刺扎傷左腿,卻依舊挺拔著身軀,站著離去,鮮血染紅了戰袍,也染紅了他腳下的地面。

  只有當人在熱血沸騰,劇烈運動的狀態下陣亡,才會形成站著死去的狀況,可見這位將軍臨死前與人戰鬥的勇猛。

  「死了……爹親、娘親、姥姥、二叔、大哥、四弟、小倩……全都死了。」

  左朱殷站在中年男子的面前,不敢置信的語氣低聲呢喃著,臉色蒼白如紙,身形一個踉蹌,向後倒去,被王啟年及時扶住。

  「小姐,請……」

  到嘴的話說不出口了,王啟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是要說「請節哀」還是「請堅強些」?

  似乎都對,又都不對。

  倘若站在這裡的是左家的男人,那麼他會一掌甩過去,打醒對方,告誡他一定要忍耐住,記住仇恨,堅強的活下去,直到將來有一天可以報仇。

  然而,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一個先天患病,被病魔折磨了十幾年的少女,難道要將殘酷的復仇重任壓在她的肩膀上?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那太殘忍了。

  王啟年開不了口,他身後的侍衛們也開不了口。

  可難道就這麼算了,不報仇?又或者將復仇的願望寄托在那個不滿五歲的庶出男孩身上?

  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未來該如何行動,只能是茫然的站在原地,默默的忍耐著,壓抑住心中的悲憤。

  左朱殷雙目無神的環顧四周,彷彿失去了魂魄一樣,目光沒有聚焦點,嬌柔的身軀更顯病弱,彷彿隨時都可能因悲傷過度而倒下。

  幾名丫鬟本來還想著安慰少奶奶,結果也被感染了情緒,低聲抽泣起來,侍衛們沒有哭出聲,一個個緊咬著嘴唇,直至出血都渾然不知,他們強忍著悲傷,有不少人眼中滑落出淚水,在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

  唯一沒有流露出悲傷就只有左朱殷了,但沒人懷疑她冷血,反而擔心她會悲痛過度,身體承受不住,因為一直壓抑著情緒最是危險,遠不如痛痛快快哭出來對身體更好,壓抑得越久,積累得越深。

  岳鼎見得此情此景,很明白那種有心無力的感覺,雖是憤怒卻又認清真相,知曉未來希望渺茫的無奈,心有慼慼然,便欲伸出援手。

  「左姑娘,當務之急是先將人……」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被打的人是那名抱著男孩的少夫人。

  她顯然也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巴掌,目光有些待然,一時竟是止住了哭聲,不可思議的看向動手的左朱殷,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打自己,她並不覺得憤怒,反而擔心是不是因為過於悲痛,導致人發瘋了。

  但是,她看見並不是瘋狂或者悲傷的雙瞳,而是一雙隱隱閃動火光,無比堅定的眼睛。

  「哭什麼,左家人還沒死光呢?」左朱殷用冰冷的語氣訓斥著,「靠哭就能把人哭活過來,還是能把仇人哭死?現在我們難過、悲慟、大哭,正好遂了仇人的心意,越是痛苦,就越不能哭!」

  她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轉身對王啟年命令道:「王侍衛,不能讓家父等人的屍身就這麼露天置放著,先去城中軍營,將實情告知周將軍等人,讓他們帶上可以信賴的親衛,來左家收斂屍體,順帶再找來官府的刑名師爺,最好是隱蔽進行,不要驚動其他人。當務之急,是先在家中探尋線索,找出仇家留下的證據,然後再讓大家入土為安。」

  王啟年未曾料到左朱殷身上竟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一時有些發愣,大小姐性子堅強他是知道的,但是堅強到這種程度,卻是令他感到極為陌生,甚至隱隱覺得有一些害怕。

  「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點去!」

  左朱殷再度呵斥,語氣嚴厲,終於讓王啟年回過神來,立刻帶上人馬,向軍營駐紮的方向趕去。

  隨後,她掰開父親緊握的十指,拿下長槍,用槍刃在臉上狠狠一劃,血珠迸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4 00:01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4 17:20
第七十三章 不要放棄希望

  看著左朱殷刻顏立誓,法琉璃忍不住歎氣,對女子來說,沒有什麼比容顏更加重要,親手毀掉這一切,不僅是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更是要以臉上傷痕時刻提醒自己,不忘復仇,這是將自己逼上絕路的做法。

  幾名丫鬟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尖叫著跑過去止血,在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左朱殷臉上總算是清除了血跡,卻留下了一道可怖的傷疤,這傷疤從眼角下方開始,一直劃到下顎,開口較細,中間變粗,末尾又向上鉤起,彷彿一條蠍子的尾巴。

  那名左家的少夫人也終於從方纔的一巴掌中清醒過來,拉著左朱殷的手,不停啜泣道:「你這是何苦,發誓就發誓吧,為什麼非要傷害自己呢?這傷疤劃得那麼深,以後可怎麼治得好?」

  她伸出手指去碰了一下傷口,立即像是被蜜蜂蟄了般縮回來,彷彿被傷到的人是自己,心疼無比。

  左朱殷卻滿不在乎道:「為報大仇,一張臉又算得了什麼,反正從今以後,我亦不打算將自己當做女子看待。」

  她俯身伸手將男孩抱起來:「從今以後,廉兒就是左家唯一的血脈,我打算將他托付給周將軍,由他代為照管,以父親跟周將軍的交情,必定會將他撫養成人。」

  男孩伸出手摸了摸左朱殷的臉:「朱殷姐,疼嗎?」

  「不疼,姐姐以後都不會疼了,你也要聽話。聽話就不會疼,還記得周伯伯嗎?以後你要聽他的話,不要再調皮了。」

  左朱殷只抱了一會兒,便將人放下,隨即來到岳鼎面前,當場下跪道:「小女子家破人亡,欲手刃仇人。奈何手無縛雞之力,故而有個不情之請,盼岳掌門能收留我入門下。願有朝一日能習得武藝,為家人報仇!」

  法琉璃未曾介紹過自己的身份,因此在左朱殷認知中。她也是六道教的一員,而不知道還有無花寺可以選擇,更不知道她跟左家有過一段交情,畢竟單以外表進行判斷,很難聯想到前輩高人的身份。

  法琉璃見狀,卻是欲言又止,以她率性而為的脾氣,居然沒有開口去搶奪弟子,而是糾結的皺起眉頭,似乎在顧慮著許多事。

  山子巽才思過人。一下子就想明白法琉璃擔心的事情,他可不怕得罪人,見大哥有答應收人的意向,連忙用冰冷的語氣指出:「你並不是誠心要拜入六道教,而是有意要轉移仇敵的視線。豎立起一個顯眼的靶子,變相的保護那個男娃。

  若是滅你滿門的仇家知曉你拜入六道教,毫無疑問,六道教將成為他們的眼中釘,尤其我們是一個武林門派,他們不難猜到你想要習武復仇的念頭。於是更要除之而後快,至於那個男娃,眼下尚年幼,又托庇於將軍麾下,無論從必要性還是難度上考慮,都是排在次席,在未殺掉你之前,他的處境反而最是安全。」

  被道破心思,左朱殷身子一陣顫抖,她低下頭,不讓人看見表情,以倔強的語氣道:「你說得沒錯,但這也是一場交易,左家雖遇滅頂之災,但尚有幾處秘藏的寶庫,還有許多田地契約和金銀財寶,這些都可歸六道教所用,不僅如此,左家留下的人脈仍然存在,亦可受貴教驅使。」

  現在的左朱殷當真反應迅速,一見無法動之以情,立即轉為利益談判,不都不說,這是一項好買賣,左家可是在邊關鎮守了三百餘年的大家族,雖說邊關地區向來苦貧,沒多少油水可供搜刮,而左家肩負鎮守之職,也不可能去搜刮民脂民膏,導致家中起火,自毀長城,可畢竟積累了這麼多年,光是交際的人脈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論收藏比起高家莊只多不少。

  如六道教這等程度勢力的門派若是得了這麼一筆橫財,以及廣大的人脈,必然能在短時間內迅速崛起,飛黃騰達。

  哪怕換一個門派的掌門,縱然明白收左朱殷入門,必然會與不可知的強大敵人結怨,說不定將來會有滅頂之災,可面對巨大的利益,依然會動心,權衡之後,很大幾率上會選擇賭上一把。

  風險與收益相當,風險越大,收益越大,有點雄心壯志的,就不會全然無視這場交易。

  然而,山子巽卻是冷哼一聲:「以左家積累的人脈關係,其實你不難找到可以托庇的門派,其中必然有名氣和實力都在六道教之上的,但你卻急著要拜入我們門下,以你現在的冷靜頭腦,不該犯這等粗心大意的錯誤,而之所以會做出倉促的決定,是你意識到,若事後再拜入其他門派,他們勢必因不可知的強敵而推三阻四,與其如此,倒不如趁著現在,我們因左家慘劇而生出惻隱之心時,加以利用。

  恐怕就算你方纔的刻顏立誓,也是為了激起我們的同情心,故意為之,畢竟你不是不知道,以自己先天殘缺的體質,是不可能習武修煉,手刃敵人的。

  你尚未入門,就已開始算計我們,不惜利用我們的同情心,這等不安好心的徒弟,我們如何敢收你!」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面對這一番誅心之言,左朱殷整個人顫抖起來,隨即仰頭發洩似的吼出聲:「你現在也許在鄙夷我,在瞧不起我,但是若換你處在我的困境,你又會怎麼做?仇家能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滅我左家滿門,這樣強大的仇人該如何報仇?我不能習武,可難道就這樣認命,還是放棄報仇,躲進深山老林過一輩子?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她過於激動,結果牽動臉上的傷痕,鮮血再度流出,綻裂開的臉蛋,令見者格外心驚。

  鋼鐵般堅強的外表被撕下,之前鎮定的表現,如今再也不剩分毫,在這裡哭泣怨訴的,只是一個有心無力的柔弱少女。

  岳鼎歎了一口氣,伸出手,用衣袖擦去對方臉上的鮮血,再以真氣止住傷勢。

  「我答應你了,而且左家的遺產也不取分毫,但是有一個條件——我會想辦法找到能讓你修煉的武功,所以,不要放棄希望,有朝一日,親手去解開身上的枷鎖。」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14 00: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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