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劍俠 作者:閒雲(連載中)

kinghell 2012-12-30 21:53:2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 7544
kinghell 發表於 2012-12-30 23:45
第十一章 方家有女豪氣盛

江雲迷糊中聽見一人問道︰「得手了嗎?」另一人答道︰「這酥筋迷蹤散無色無味,混入茶水中……」聽到這兒便失去知覺。
江雲甦醒過來後,身覺躺在硬地上,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他掙扎著轉頭向左右望了望,發覺身處一個小房間內,身旁還有幾個人一動不動的躺著,他心想些人應當是同他一樣被迷昏後抓來的人,他身既不能動,只得暗中運氣恢復功力。
約莫半個時辰後,江雲正運功到了緊要關頭,門外忽走進兩人,他們左腰皆掛一把白晃晃的尖刀,江雲心一急,體內真氣一岔,頓時難受無比,他身子發熱,頭痛欲裂,還須裝做昏迷樣,體內有如萬蟻鑽動,更是難忍。那兩人一高一矮,他們在眾人身上一陣摸索,摸出一些碎銀銅板,那高個子數了數手中的銀子,滿臉不快的走到江雲身旁,負氣的在江雲左腰重重踢一腳,破口罵道︰「滾他奶奶的,放倒這麼多人,沒一個是肥羊,這點銀子,還不夠老子在春香樓快活兒一晚,這次的買賣虧大了。」那矮個子道︰「可不是嗎?好處都給上頭拿走了,他們大魚大肉的,咱們只分了一點湯喝。別提了,嘿嘿,說到春香樓,你有多久沒去了?你那口子會不會跟人跑了啊!我可是約好了小鳳兒今晚要……哈哈……」想到他常去找的青樓女子,那高個子心猿意馬起來,他有些按捺不住,嘴上說道︰「去去,少惹老子,快搜一搜這人,辦完事後老子要快活兒去了。」
江雲渾身痛苦難當,那高個子這一踢,正巧踢中滯悶之處,江雲頓感清涼,內息突然暢通,真氣如江河匯流大海般,快速的運行於十二經脈之間,以往運行不到的穴道一一打通,一個週天後,他全身精力充沛,內力較以往增強了加倍有餘。
那高個子彎下腰,伸手摸向江雲懷中,江雲陡然躍起,出其不意的點中他的穴道,拔出他左腰上的尖刀後,架在那矮個子的頸子上,點了他的啞穴。江雲數了數,共有七人被迷昏,他問道︰「解藥呢?拿來。」那矮個子口不能言,右手指著自己猛搖手,江雲道︰「我解開你的啞穴,你別叫喊,你一叫,我便將刀子往前一推,知道嗎?」那矮個子頭不敢動,只得猛眨眼,江雲解開他的啞穴,那矮個子急道︰「大俠饒命,小的只奉命行事,不知解藥在哪兒。」江雲又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抓這些人來做什麼?」那矮個子答道︰「這兒是臨安城內一處賭場,小的被派來看管你們,並不知道上頭為何抓你們來。」江雲哼一聲道︰「你一問三不知,當我不會殺你嗎?」說完將尖刀輕輕一推,那矮個子嚇得手腳發軟,顫聲道︰「大……大俠饒命,大俠……饒……饒命,小的身分低下,實……實在所知不多。」江雲心想︰「他們只是聽命行事的小囉嘍,不知解藥在哪兒倒也是常情,先想法子救醒這些人再說。」
江雲問明了賭場內的佈置後,又點暈了那兩人,他一摸懷中鐵盒,幸好那鐵盒並未被發現,他仔細對了封條,瞧不出動過的痕跡,紓了一口氣,收好鐵盒。江雲走到一個白衣人身旁,試著以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拿,那人不久之後甦醒,他一瞧見江雲,二話不說一拳向江雲打去,只是功力未復,全無力道。江雲架住他的手,說道︰「兄台且慢,我也是被抓來的人,你先去運功恢復力氣,咱們還得想法子離開這兒。」那人半信半疑的瞧瞧江雲,他別無選擇,只得盤腿坐下,運氣恢復功力。江雲見推宮過穴的手法湊效,以同樣手法救醒其餘六人,江雲跟他們說明處境,那六人皆一臉憂色,江雲問了他們,那六人皆沒練過武,江雲眉頭皺得比他們更深。
半個時辰後,那白衣人運功完畢,起身道︰「在下叫方易,請問兄台大名?」江雲答道︰「在下是江雲。」江雲對那六人道︰「你們先留在這兒,我與方兄去探探路。」江雲將房門推開一小縫隙,往外望去,只見門口約莫二丈外有三個人蹲在地上擲骰子賭錢,江雲與方易互望一眼,身形掠過去,無聲無息的點倒那三人。
他們八人分成兩批人走出房間,賭場內昏暗不明,吆喝聲不斷,江雲帶著三個人走過睹桌旁,那些賭徒只在意手中有無好牌,甚少人理會他們。他一走到賭場門口,立即有四個帶刀守衛向他望過來,江雲從容不迫的走出門,他後方的三人之中有一個微胖的中年人心中懼怕,身子微微顫抖,一個守衛起了疑心走向他,問道︰「兄台是何時進去的?面生的很。」江雲回身扶住他,對守衛道︰「大哥,他是我老舅,銀子輸光了,在生自己的氣,是以臉色不好看。」那守衛不疑有他,揮揮手要他們離開。
那睹場位在一條小巷內,江雲送他們到巷口,對那三人道︰「你們先走,我還得進去。」那三人千恩萬謝的離去,江雲轉身走進睹場,見方易帶著其餘三個人走到門口,他心想他們應可順利走出門,不料這時那被江雲制住的矮個子從睹場後方奔出,大叫道︰「別讓他們跑了!攔住他們!」江雲見他們已被識破,運足內力,一掌拍向一個守衛,那守衛冷不防被他打斷右手腕,痛得死去活來。江雲跳上一張睹桌,將桌上的骨牌、銀子銅錢踢下桌,一個守衛揮刀剁他雙腳,他身形躍起,落在隔桌上,雙腳在桌上亂踢。方易對那三人道︰「你們先出去。」說罷也跳上睹桌亂踢一番,睹場內一陣混亂,睹贏錢者心有不甘,破口大罵的滿地撿錢,睹輸錢者趁機混水摸魚,爭搶地上的銀子,多人為了搶銀子大打出手。江雲趁亂跳過了幾張睹桌,對著門口奔去,門口的守衛都在睹場內,他跑出賭場,奔出巷子口,聽見方易在他身後道︰「江兄,請留步。」江雲等他跑來,兩人出了一口惡氣,相視一下後,哈哈大笑起來。
遠處忽有一女子尖聲叫道︰「二哥,二哥,是你,還好你沒出事。」她人像一陣風一般疾奔過來,路人聽見叫聲皆為之側目,那女子跑到方易身前,說道︰「爹派出好多人找你找了整晚,幸好你沒事,娘可擔心死了。」她突然發覺江雲站在方易身旁,問道︰「啊!這位公子是……」方易道︰「三妹,這位是江雲。江兄,她是舍妹方倩倩。」他把江雲解救他們的經過簡短述說了一遍,方倩倩一聽江雲是二哥的救命恩人,嚷著要請他吃喝一頓。江雲被迷昏後滴水未進,早就飢渴難耐,也不推辭。江雲仔細瞧了瞧方倩倩,只見她年約十五、六歲,身穿一褶光鮮亮麗的鮮紅色衣裙,她臉上未施胭脂,臉色自然紅潤,體態風姿焉然,舉止落落大方。
他們三人來到城內頗負盛名的「嘉欣樓」,方倩倩斟了三杯紹興酒,舉起酒杯道︰「咱們先謝過江公子的救命之恩。」把酒一飲而盡,豪放不輸男兒。他們吃喝完後,方易道︰「三妹,我先回府向爹稟報今日之事,妳別顧著溜搭,早些回府。」方倩倩皺眉道︰「好啦!出門久一些都不行,整天悶在家裡,遲早悶出病來。」方易搖搖頭,說道︰「江兄,家父交辦的事我耽擱了一日,我須趕緊辦妥,明日請駕臨敝府一談如何?」江雲正想見見方戰,便點頭答允,方易又道︰「三妹性子頑皮好動,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擔待些。」方倩倩腮幫子鼓鼓的說道︰「又說我壞話,你趕緊去辦事吧!」伸手去推他,方易苦笑著離去。他一走,方倩倩又一臉笑容的問道︰「江公子,你今年幾歲?有我大嗎?」江雲想不出她為何突然問起年齡,答道︰「我今年十七歲,妳為何問這個?」方倩倩失望的道︰「我想叫你一聲江小弟啊!又是我最小!你大我一歲,那我叫你江大哥好嗎?」江雲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
方倩倩帶著江雲在城內閒逛了半日,江雲突然瞥見一老一少兩個身影,正是野店的掌櫃與他的孫女,江雲一瞧見他們,頓時心頭起火,要向他們討回公道。他對方倩倩道︰「方姑娘,妳回府去吧!我先走一步。」方倩倩望望江雲,見他盯著那兩人瞧,她本聰穎,眼珠子一轉,已猜中七分,眼見有事惹,又如何肯走?她以手遮口,湊近江雲右耳細聲道︰「江大哥,那兩人是害你的人嗎?我與你一同去抓他們。」江雲見她不肯離去,只得對她道︰「方姑娘,江湖險惡,非同尋常,妳須聽我的話,不可私自行動,我才讓妳跟去。」方倩倩伸伸舌頭,神情委屈的說道︰「好啦!好啦!還沒動手便開始唸人,愈來愈像二哥了。」江雲心想她多半不會聽話,不禁也如方易搖頭苦笑。
江雲見那祖孫已走遠,輕聲道︰「咱們快跟過去。」他摸摸左腰佩劍,卻摸了個空,一隻纖纖玉手遞過一柄劍,方倩倩神氣的瞪他一眼,江雲尷尬一笑,向那祖孫跟過去。那祖孫走得極是快速,不久便走出城,城外有四人各騎一匹白馬等著,一旁還有兩匹無人騎的白馬。江雲遠遠瞧見,心道不妙,方倩倩急道︰「江大哥,他們要騎馬走了,咱們跟不上,怎麼辦?」那祖孫躍上馬,六騎絕塵而去。
他們追出城後,那六騎已奔遠即將消失,這時有一人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一臉悠哉的閒晃過來,方倩倩喜道︰「有馬了。」只見她奔過去攔住那匹馬,向馬背上滿臉肥肉的人說道︰「喂,借馬一用。」她沒等那人回應,身子往上一躍,將那人強拉下馬,她躍上馬背,對江雲道︰「江大哥,快上馬。」那人跌倒在地上,他身子太肥一時起不來,手指著方倩倩,死命的大喊︰「搶劫啊!女強人啊!我的馬啊……」方倩倩向他拋出一只玉珮,笑道︰「我不是強盜,你去方府領錢,這是我的信物。」對江雲道︰「江大哥,別發愣了,快走吧!」江雲心想她何止「頑皮好動」,簡直是膽大妄為。
他們兩人一騎快奔追向那六人,那匹紅馬雖然背馱著兩人,仍奔跑得風馳電掣,雙方差距逐漸拉近,江雲放慢馬速,遠遠的跟著。他們跟了一個時辰後,路旁出現一截焦黑的樹幹,正是昨日被閃電劈中的白楊,百丈外的野店前栓著六匹白馬。江雲停下馬,回頭道︰「那兩人又回到野店來害人了,咱們先下馬,悄悄走過去。」他們將馬栓在路樹上,快奔到那家野店旁停下身,野店內人聲隱隱約約聽不清,方倩倩在江雲耳邊低聲道︰「江大哥,他們沒見過我,我先進去踩盤子,你聽我的暗號行事。」她將暗號聲做了三遍,江雲心想她好似幹過這種事,做將起來駕輕就熟。
方倩倩繞到店前,開口道︰「店家,給我一張乾淨點兒的桌子。」一個小二樣的少年道︰「姑娘請這邊坐。」店內除了那祖孫與這少年,還有幾名食客,方倩倩一進門,立即有幾個人為她的美貌所吸引,不時偷偷瞄向她。那少女端上菜,方倩倩道︰「這菜裡頭沒下毒吧!妳每樣嘗一口。」那少女道︰「姑娘說笑了,本店雖小,一向正當經營,您請放心。」她回頭拿來一雙筷子、一個碟子,將菜餚各挾一些放在碟子上,各吃一口後待要退下,方倩倩突然出手扣住她的右手腕,微笑道︰「妳別急著走,坐下來陪我吃,一會兒沒事再走。」那少女蹙眉望向那老者,那老者微微搖頭,那少女甚不情願的坐下。
旁桌有一青衣大漢道︰「方家果真沒一個好東西,老的奸詐狡獪,小的似個強梁欺壓弱小。」另一黑衣大漢接道︰「可不是嗎?說菜裡有毒,是不想給錢嗎?」方倩倩聽了大怒道︰「給我住嘴!你們胡說什麼?沒說清楚不准走。」
一個白衣玉面男子忽道︰「嘖嘖……小ㄚ頭,長得細皮嫩肉,蠻腰豐臀,怎麼這般蠻橫?」他身旁的隨從淫笑道︰「公子,那娘兒愈蠻橫待會兒愈帶勁兒,要不要……」那玉面男子道︰「說的是,粉嫩粉嫩的,跟我回去快活吧!」他霍然起身,右手向方倩倩胸前一抓,方倩倩氣得脹紅了臉,她放開那少女,拔劍斬過去,那玉面男子竟然不收手,五指陡然伸長,方倩倩一劍斬中,卻聽「噹」一聲,那玉面男子五指一合,一把抓住劍身往回一拉,力道強勁,方倩倩身不由己的往前衝,她急忙放開劍柄想停住身子,無奈已太遲,眼見即將與那玉面男子抱個滿懷,方倩倩嚇得花容失色,伸出雙手擋在身前。
那少女忽地喝道︰「吃我一鏢。」手一揚,一縷銀光射向那玉面男子,卻見他好整以暇的笑道︰「連妳一塊兒抓回去。」他伸出左手一揮,銀鏢被他打偏,他伸手抓住方倩倩右臂,在她腰間連點數下,方倩倩頓時下半身動彈不得,他又伸手在方倩倩臉頰上一摸,甚滿意的大笑一聲後,人像隻大鳥般向那少女撲去,那少女心生畏懼,見他撲來,嚇得轉身便跑。
忽聽一人叱道︰「淫賊休得猖狂。」一個紫衣美婦挺劍一刺,那玉面男子見到她雙眼一亮,淫笑道︰「哈哈哈……今兒真是個好日子,竟有三個美人兒送上來。」他重施故技,又伸手向劍身抓去,紫衣婦人冷哼一聲,長劍劃了個圓弧斬向他左臂,他向右橫走避開,右手搭向紫衣婦人左肩,那邊一人執一精鋼杖掃來,他上身往後一仰,一把大刀從他身後劈向他的頭,他心下吃驚,身子往左一轉,另一柄劍已在那兒等著。他一運氣,屈膝一彈,身子硬是拔高七尺,從紫衣婦人頭頂躍過,他落地後一瞧,對方有四人,另有一人站在一旁。他沉聲問道︰「你們可是「江南五義」?」執杖老者道︰「「探花郎」潘文卓,老夫韓昌齡,咱們正是江南五義。」
原來這五人稱號「江南五義」,韓昌齡是老大,那使大刀、臉上有刀疤的中年漢子是老二陸奎,那紫衣婦人名苗秀雲,排行老三,是陸奎的妻子,那站在一旁、書生打扮的白淨壯年人是老四宋清溪,那膚色黝黑的使劍眇目青年是老五程劍英,那少女是韓昌齡的孫女韓莫離。他們五人又圍上來,韓昌齡道︰「潘文卓,還記得韓宅血案嗎?今日你休想走著出去。」潘文卓笑道︰「我殺過誰早已記不清,多殺你們幾人又何妨。」他拔出一柄窄長的劍,向程劍英一刺,六人頓時鬥在一起。

kinghell 發表於 2012-12-30 23:46
第十二章 入牢

江雲在外頭聽見打鬥聲,他不願見方倩倩涉險,衝進門一瞧,江南五義與潘文卓正鬥得激烈,韓莫離站在方倩倩身旁,方倩倩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竟掩面大哭。江雲走到她身旁,見她無礙,便望向場中的打鬥。
潘文卓忽覺體內真氣不順,身形一頓,他暗叫不好,自己已萬分的留意,不料仍著了他們的道,他心知他已中毒,須儘速突圍,長劍刷刷刷的出狠招。江南五義見他急欲脫身,老大韓昌齡道︰「他已毒發,在做困獸之鬥,大夥兒再撐一下,別讓他衝出包圍。」潘文卓估算他們五人之中以程劍英武功最弱,他向韓昌齡虛發一招,引得其餘四人齊攻,他左手一把抓住程劍英的劍,架住其他三人的兵刃,人從程劍英身旁急竄而出,順手在程劍英背後一抓,程劍英背後被他抓得皮開肉綻,五個深洞內鮮血直冒。潘文卓卻不奔向門口,他奔向前窗,經過江雲身旁,江雲拔劍一刺,潘文卓一心要逃離,強提真氣往上一躍,江雲的長劍在他左腿劃出一串血珠,潘文卓身在半空中,頭也不回的落在一匹馬背上,斬斷繩索,雙腿一夾,棄他的隨從而去。韓昌齡、陸奎首先追出門,潘文卓左手從懷中拿出一物往後一拋,撒出一團紅霧,韓昌齡吃了一驚,急道︰「快閉氣後退。」他離得最近,已來不急閉氣,吸入了一些紅霧,他衣袖一揮後疾退進門,順手帶上門,卻腳下一個踉蹌,陸奎驚道︰「大哥,你怎麼了?」韓昌齡手一揮,就地閉目盤腿而坐,運功抗毒。
苗秀雲急忙拿出創傷藥,倒在程劍英傷口上,程劍英痛得身子直抖,他咬緊牙關撐了半晌,痛楚逐漸緩和下來。眾人眼見潘文卓逃走,計謀功虧一簣,韓昌齡又中了毒,均無比的沮喪。程劍英以劍尖指向方倩倩,怒目道︰「都是妳,好不容易誘他來此,本可等他毒發再動手殺死他,妳這一鬧,害得咱們前功盡棄,真是個害人精。」方倩倩毫不相讓的反唇說道︰「我鬧什麼了?你們迷昏江大哥在先,你們的仇要報,江大哥差點被你們害死便是活該嗎?」他兩人像鬥雞般的怒目相向,方倩倩雖然腿不能動,也舉起劍準備一拼,但他兩人一個受傷一個身子動不了,只能生生悶氣。苗秀雲走到方倩倩身前,說道︰「我試試解開妳的穴道。」她連試數種解穴手法皆徒勞無功,搖頭說道︰「潘文卓的獨門點穴手法我解不開,妳得等到穴道自解。」苗秀雲向江雲與方倩倩解說之後,他們這才知道韓莫離雙親死於潘文卓之手,潘文卓武功高強,他們使計騙潘文卓來此,在潘文卓的茶水中下了散功藥,要在他散去功力後殺他,不料方倩倩闖進來,破壞了計謀。方倩倩聽她言語間有怪罪之意,不發一語的偏著頭睹氣。
韓昌齡突然睜開雙目,吐出一口氣,說道︰「好歹毒的「天香迷心散」。」其餘五人見他已無礙,一臉關心的圍過去,韓昌齡道︰「幸好老夫只吸入半口,否則此刻已沒命。」宋清溪問道︰「大哥,你覺得如何?」韓昌齡道︰「我還須修養兩日才可恢復功力。」
江雲問道︰「在下與你們無冤仇,你們為什麼下毒迷昏我?若非我逃出,早就被殺了。」韓昌齡道︰「咱們迷昏你自是另有原因,此刻尚不能透露,十五日內你定可知緣由。」他對方倩倩道︰「方戰雖然陰險,妳卻不同,妳走吧!老夫不想為難妳。」方倩倩怒道︰「爹爹如何陰險?你信口雌黃。」韓昌齡道︰「妳爹做了什麼事,近日即將分曉,妳就等著吧。」他不再理會方倩倩,對陸奎道︰「潘文卓這一敗走,近日內勢必回來找咱們復仇,此處不可再逗留,咱們兩日後撤離,二弟,要帶走什麼你看著辦吧,我體內尚存有餘毒,先進去療毒。」
一個時辰後,方倩倩被點的穴道自解,江雲雖然氣惱江南五義,但他自知此時打不過他們,只得與方倩倩返回臨安。當日傍晚時分他們回到臨安,江雲找了一家客店「滿福樓」投宿,他問掌櫃道︰「掌櫃,聽聞方戰富可敵國,為人又樂善好施,當真如此嗎?在下欲聞其詳。」那掌櫃滿臉訝異的望向江雲,說道︰「客官,敢情您真是打遠地來的,方大爺在咱們臨安府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善人,築堤修路不說,每年還發糧賑災到窮鄉僻壤。皇上延攬方大爺入朝為官,方大爺回皇上「願以布衣之身,代朝廷解社稷之需」,皇上龍心大悅,冊封他為「布衣侯」,他才接受。客官您來得正巧,明兒是方大爺六十大壽的日子,這幾日趕來祝壽的人多如趕集,有各方鄉紳名流,有受過方大爺恩惠的農民,據說大內也有高官要來,這可是近年來咱們臨安最為盛大的事呢!」原來方戰是方家家主,下有一胞弟方天,長子方晨,次子方易,小女兒方倩倩,方家經營商號,楊州、健康、紹興、福州、廣州、襄陽、成都等地皆設有分號,可謂富甲一方。
次日早晨,江雲沿街瀏覽繁華的街景,漫步到一座大宅院門前,那宅院氣勢磅礡,大門高一丈餘,門旁有兩根蟠龍石柱,龍頭瞪眼對著大街,兩尊一人高的石獅蹲坐於門口左右,石獅牙尖爪利,雕鏤的栩栩如生,甚是威武。門框上刻有一副對聯,上聯是「一朝解得庶民難」,下聯刻著「十年換來社稷安」,門上方有一匾額,題著「布衣侯府」四個大字,江雲心想這兒應當便是方家了。方府內外佈滿了紅燈籠、彩帶、祝壽布條,前來祝壽者恐失了禮數,人人一身華服,壽禮滿手的魚貫進入,門外小販聚集,人聲濎沸,熱鬧非凡,彷彿是在辦市集一般。門口突然傳出一聲︰「郭大人到。」一頂四人抬大官轎停在門前,一人上前掀開布幔,一個發福的中年人攙扶著一個體態臃腫的婦人下轎,前後各有八名帶刀護衛擁簇著他們走進大門。門內一個約莫六十歲的黃袍錦衣人迎將出來,開懷的笑道︰「在下何德何能,勞煩郭大人親臨。」那郭大人笑道︰「方侯爺壽誕,本官禮當來祝賀,有幸之至,有幸之至,哈哈哈哈……。」那黃袍人正是方戰,他右手往大廳一擺,躬身說道︰「郭大人請。」幾人隨即走進大廳。
江雲正思忖著怎麼在壽宴時將鐵盒交予方戰,但手無請柬進不了方府,方倩倩從內院走出來,她一眼瞧見江雲,快步躍出大門,拉著他的手臂直搖,笑道︰「江大哥,你來了,太好了!我帶你進去。」江雲靦腆的對司閽點頭,趕緊隨她進門。
壽宴設於方府大廳後方的大院子,席開九十九桌,取「久久」之意,主桌上擺了一粒大大的壽桃,後方的牆上題了一個諾大的金色「壽」字,兩旁不能免俗的掛了一幅對聯,寫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著,賓主就座後,道道佳餚立時端上桌。
壽宴過半後,外頭忽然傳來陣陣哀樂聲,人群紛紛避讓,待得哀樂聲近了,瞧見原來是一殯葬隊經過。只見一個道士手握鈴鐺,邊走邊搖著鈴鐺,嘴裡唸唸有詞,道士後方一人披麻帶孝,手持招魂幡,神色黯然的跟著。十餘個吹手尖聲的吹著嗩吶,哀戚高亢的嗩吶聲,直欲把人耳鼓震破。後面四個人各高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接引西方」,再後面八名壯漢合抬一具大棺材,各個汗水直流,顯然極是吃力。一群孝子孝女哭哭啼啼的跟著,也不知是真哭還是假哭。此情此景與熱鬧歡樂的市街相較,顯得格外突兀,路人見到後怕觸霉頭,紛紛轉身走避。
那殯葬隊走到方府大門前突然停下來,將那具棺材大刺刺的停放在門口,一個穿著喪服的中年婦人在門前大聲哭喊道︰「冤枉啊!還我兒命來!冤枉啊!」引來人群圍觀,門口司閽見狀,帶著兩個壯漢走出來,那兩個壯漢腰間鼓鼓的,顯是藏有刀刃。那司閽瞧見那陣仗,皺眉道︰「妳是何人?有什麼冤情當去官府申訴,為何來此處騷擾?」那婦人道︰「老爺行行好,還我兒命來!」那中年人「哼」一聲,說道︰「原來是個瘋婆子,去去,別在這兒瞎鬧。」那婦人大聲哭道︰「我兒啊!你好命苦啊,你沒做什麼壞事,為何方大人要害死你?」說著做狀要撲過去,這時一個錦衣少年走出門口,手指著那婦人,怒道︰「妳休得血口噴人,今日是爹大壽之日,妳分明是有意來此搗亂,是誰唆使妳來的?」那婦人問道︰「你是方易?」那錦衣少年不疑有他,答道︰「正是。」那婦人吹了一聲口哨,那棺材蓋突然飛起,兩團黑影從裡邊竄出,圍觀人群瞧見後,嚇得跌跌撞撞的逃避,只道大白天的也鬧屍變。那兩團黑影化作兩個持刀黑衣人,飛身砍向方易,原來那棺材內已預先躲著兩個人,等待著暗號突襲。方易身無寸鐵,匆忙間左閃右躲的,連遇凶險。門口那兩個壯漢見狀,拔刀衝出來救人,那殯葬隊孝子孝女裡衝出數人擋住他們,雙方隨即展開一場混戰。那司閽眼見對方人多,趕忙回頭搬救兵。
方易卻已等不及救兵,一個黑衣人揮刀直劈他後心,他向前疾走,另一個黑衣人橫著一把刀在他頸子上橫抹,他的頭「喀拉」被砍斷,頭顱咕嚕嚕的滾向大門口,方易的身子又往前跑了四五步後才倒下。方天與方倩倩這時趕到門口,見到方易被殺,方天大喝一聲:「鼠輩納命來!」發掌向那殺死方易的黑衣人,那人舉刀迎上,方天手掌突然一轉,手指在刀側邊一彈,那人頓時感到刀上傳來一股勁力,虎口一鬆,尖刀掉落地上。方天五指張開,抓住那人的頸子,使力一掐,那人頸骨被他「喀」掐斷,頭歪歪的垂下,方天鬆開手,一掌拍向另一人。
便在此時,遠遠傳來一陣陣馬蹄聲,一隊巡城官兵圍將過來,那帶隊的武官喝道︰「大膽匪徒,竟敢當街殺人,全拿下了!」四十餘名士兵舉著長矛盾牌,列隊往那些人衝殺過去,聲勢甚是浩大,那婦人不願與官府作對,高聲喊道:「風緊,扯呼!」眾人四下逃散,只留下那具空棺材,那隊官兵搖旗吶喊的地追了幾步,樣子做足了之後,走到方家門口,方天對那領隊軍官說了幾句,那隊官兵即收隊回營。那婦人臨走前瞧見江雲,奔跑到江雲身旁後,突然丟出一個包袱給他,喊道︰「得手了,快走人!」說罷轉身便跑。江雲心想這婦人忒狠毒,栽贓陷害旁人,她好脫身,他發掌在那包袱上一拍,喊道︰「還妳,休得害人!」拔腿便跑,才跑數步,身後一人叱道︰「賊子哪裡走!」一柄青光閃閃的長劍向他後心刺去,他側身避開這一劍,瞧見他是方天,他不敢稍停,身子仍向前急衝,欲儘速逃離這是非之地。驀地人影一閃,一個黃袍錦衣中年人擋在他身前,伸手抓他左肩,來勢甚疾,正是方戰到了。江雲身子硬生生的頓住,再向路邊閃避,方戰在後緊追不捨,江雲奔跑經過街道旁一個賣鍋碗瓢盆的攤販,一腳將地上的一只鐵鍋往後踢,方戰伸手擋開,江雲又一連丟出一只印花青磁大花瓶與五六個白磁碗,方戰側身避開,江雲眼看他來勢不減,索性推倒攤子,各式器皿用品悉數掉地,嘩啦嘩啦的滿地滾,方戰被這麼一擋,身形頓時緩了下來。
小販眼見生財家當被當兵器使,磁瓶磁碗破碎一地,他心頭淌血,愁眉苦臉的躲在一旁。江雲經過他身旁,拋出一錠銀子,急道︰「這先給你。」隨即奔離,但這時路頭那邊已有數人等著,他頓時腹背受敵。江雲待要辯解,但對方攻勢凶猛,他又不能傷人,有口難辯,只得且鬥且走。
方戰陡然飛身而起,右掌呼呼直拍江雲後心,江雲運起飄花功,身子輕飄飄的向右橫移五步,再轉過身,方戰掌勢不變,如影隨形的拍過去,江雲大驚,上身往後急仰,堪堪避開,方天又一劍刺到,江雲一扭腰,向右轉了一圈後站直身子,方戰不讓他喘口氣,一掌拍到他胸前,他尚不及變招,只得伸手使勁一格。江雲這幾日內力大進,硬是格開這一掌,方戰沒料到江雲手勁如此強,使出七成功力,一掌呼呼拍去,江雲心知他決計擋不住這一掌,他退無可退,只得一運功,雙掌全力推出,不料方戰那掌乃為虛招,他突然改掌為擒,一把抓住江雲的右手腕,點了他胸前幾處穴道。江雲右手腕脈門被扣,穴道被點,上半身一時動彈不得,他急道︰「方侯爺,我與那夥人素不相識,我是受人之託,要送一鐵盒來給你的。」方戰目光森寒的望江雲一眼,揮手道︰「先帶下去。」江雲被押進大廳,過不多久,方戰等人回到大廳,方戰伸手拿出江雲身上的鐵盒,將那鐵盒上下左右查看了一遍,在鐵盒上摸了幾下,盒蓋突然彈開,裡邊有一封信,他看了信的內容後臉色一緩,似乎甚為滿意的收起那封信,又將鐵盒裡裡外外翻了一翻,沒找到其他物品,又搜遍江雲全身,除了銀兩雜物,沒搜出任何東西,他冷冷的道︰「押下去。」方倩倩在一旁喊道︰「江雲,我要殺了你,為二哥報仇。」她刷的拔出劍向江雲猛刺,方戰抓住她的手腕,說道︰「倩兒,先別殺他,爹還有話要問他。」方倩倩道︰「爹,問完後讓我親手殺了他。」方戰點點頭,她才收劍回身。
江雲被管家與一個大漢包夾著帶到後院一間偏房,那偏房後牆上有一排書櫃,那大漢使力橫推一個書櫃,書櫃彷彿裝有輪子,被他緩緩推開,露出一道暗門,管家推開暗門,後方是個向下傾斜的地道,他手拿一盞油燈走下地道,約莫走了二十丈後,前面又有一道鐵門,管家拿出一串鑰匙開了鎖,推開鐵門,用油燈點燃牆壁上的燈。江雲被押進門後,一陣腐朽發霉的臭味撲鼻而來,他皺眉一瞧,只見門口擺了一張木桌,後方有幾間裝鐵條的小房間,竟是一個地牢,最裡邊還有一些刑具,暗黃色的燈光照在刑具上,顯得陰森可怖。那兩人將江雲上了手銬、腳鐐,推入一間牢房內後離去。江雲心想方戰不但誤解他,還將他囚禁於私設的牢房,不禁怒氣橫生,口中大喊大叫,發掌猛拍鐵條,手腳上的鐵鍊叮叮噹噹作響,他直打到雙手紅腫,發洩了胸中惡氣,才滿頭大汗的坐在地上喘氣。
kinghell 發表於 2012-12-30 23:47
第十三章 富貴如浮雲

江雲定了定神,思索著如何逃脫出牢房,他在昏暗的牢房內四下摸索,牢房地上鋪了些乾草,別無他物,他在牆上敲打,那牆甚為堅硬,似乎是道石牆,他又使勁扳了扳鐵條,那些鐵條幾乎有嬰兒手臂般粗細,打在上面如同蜻蜓撼樹般動也不動,他見牢房如此堅固,顯是為了囚禁武林人物而造,頹然的坐下。他身旁突然有人道︰「別白費力氣了,這牢房牢固的很,你別想逃得出去。」江雲陡然聽見有人講話,吃了一驚,說道︰「是誰?誰在跟我說話?」他循聲望過去,見隔壁牢房內隱約有個人影,他走向前一瞧,一個神情萎靡的人盤坐在牆角,那人披頭散髮,臉上鬍鬚虯結,一身白衣斑斑點點,甚為污穢。江雲道︰「你也是被方戰囚禁的人嗎?」那人道︰「方戰,方戰,我王川恨不得飲你血,啃你骨。」江雲道︰「王川?這個名字似乎在那兒聽過?啊!我想起來了,你便是幾年前在張家庄擺攤賣藝的王川?」王川道︰「張家庄?沒錯,我是去過張家庄,我見過你嗎?你是誰?」江雲道︰「在下是江雲,當日我也在你的攤子前,我記得方晨當面邀你當方府的武師,你答允了嗎?你又怎麼會被囚禁在此?」
王川回想當年情景,說道︰「那日我們離開張家庄後,我終究在方晨的邀請下,到方府當了個護院武師。方家高手眾多,那缺我這勞什子的護院武師,他只是要留下我們,意欲染指清兒罷了。他數次提出要納方清為妾,都被我回絕,他倒是很有耐性,數年來也不催我們。」江雲問道︰「那你為何會被關入地牢?難不成方晨強逼迫你答允?」王川道︰「我無意間得知他們的隱密,被他們發現後囚禁於此。方戰、方晨父子明裡做善事,濟人無數,暗地裡卻勾結金人,開商號做掩護,私運我大宋金銀到金國,這等賣q國資敵的賊人,卻享盡榮華富貴,真是老天無眼啊!」江雲驚道︰「有這等事?你是如何得知的?」王川雙眼凹陷無神,沉思了半晌,說道︰「半年前的一個深夜,我與明兒打外地回來,多喝了些酒,認錯了路,走到東廂後方一處偏房,那房裡傳出人聲,我倆從旁走過,房裡突然有人說道︰「方戰,你福興商號成都分號的十萬兩白銀備妥了嗎?何時啟程送去燕京?那邊已多次催促!」另一人回應道︰「完顏大人,近來邊境查緝甚嚴,如此多的銀子無法明著運過去,須多費點兒時日打點好,再一點一點帶過去,我當在二十日內運完,不會耽誤時程。」我聽見這段話,心下駭然,那人姓「完顏」,那不是金國的人嗎?而那答話者赫然是方戰。我倆無意間聽見這重大隱密,恐遭殺身滅口,想到此我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正待招呼明兒悄悄離開,不料明兒忍不住呼出一聲,被那賣q國賊聽見,他立即衝出來,二話不說便殺了明兒,他還要殺我,卻被他兒子方晨所阻止,說留下我還有用處,我心想這把老骨頭有何用處,後來方知他是要用我要脅清兒,逼她就範。」
江雲道︰「方戰盛名在外,沒料到他竟然通敵叛國,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後來王姑娘怎麼了?」王川恨恨的說道︰「清兒被方晨強納做妾了。明兒啊!清兒啊!是爹害了你們。」說著雙手抓住鐵條,頭猛撞鐵條,嚎啕大哭起來。江雲見他撞得頭破血流,仍似毫無知覺,忍不住道︰「王前輩你停停,你不須自責,這一切都是方家使的詐,你要顧惜身子,日後才好復仇。」王川喃喃說道︰「復仇?唉!我已知曉方家的隱私,不知何時會被殺了滅口,此仇今生是無法報了。」他兩眼呆滯,不言不語的坐著,過了許久,他長嘆一聲,起身走到牆邊臥下,過不久便沉沉入睡。
當晚方晨帶著兩個隨從進入牢房,王川原本在閉目中,聽見開鐵門的聲響,睜眼瞧見方晨,無比怨恨的望他一眼,隨即又閉眼,不再理會他。方晨手指著江雲,冷冷說道︰「把他押出來。」那兩個隨從把江雲帶出牢房,方晨問道︰「你將鐵盒內的信交予何人?你老實說,我不會為難你。」江雲道︰「我已說過我未曾打開過鐵盒,方侯爺已親身驗明鐵盒內的信,你們找錯人了。」方晨哼道︰「那封信是偽造的,真信呢?龍威鏢局的陳龍玄死前又交給你什麼東西?放於何處?快說。」江雲道︰「確實沒有其他的東西,你去問問龍威鏢局的大鏢頭陳允武便知。」方晨道︰「我早已將龍威鏢局翻遍,東西不在那裡邊。」江雲驚道︰「你們闖入龍威鏢局搜查?陳鏢頭呢?你將他怎麼了?」方晨冷笑道︰「陳允武還真硬朗,到死都不吐漏半點兒訊息。」江雲驚道︰「什麼?你把陳鏢頭殺了!你這個畜牲,你還是人嗎?」他掙扎著要衝向方晨,那兩個隨從拉住他,一人在他腹上重擊一拳,他痛得彎下腰,方晨抓起他的頭髮,狠狠的說道︰「給你六個時辰,到時若仍究不說,你便去見陳允武吧!」把江雲的頭往後一甩,對隨從道︰「走。」
方晨走後,江雲經脈疼痛之症突然發作起來,他痛得摔倒在地上,身子撞到牆角,卻聽見「噗」一聲,一塊石磚動了一下,掉落少許石屑。他雖然心覺訝異,但無力查看,待得疼痛減輕後,他迫不及待的緩緩爬到牆角,在那塊石磚上摸索,石磚上粉屑掉落,露出一小凹洞。他手伸進凹洞,將石磚往外拉,那石磚被他拉出些許,他心中一喜,心想或許有密道可逃出去,便使勁拉出石磚,他往牆內一摸,後方仍是堅硬的石牆,並無通道,他甚感失望,待將石磚推回,只見燈光晃動下,洞內白影閃閃,那洞內似有一物,他伸手摸去,原來洞內的左壁又有一凹陷,裡邊藏有一物,他拿出一瞧,見那是數片碎布,布上有暗紅色的字跡,顯然是以手指沾血而寫的血書。
他將石磚推回,拿起一片碎布,上面寫道︰「老夫是無塵子,以「無極劍法」行走江湖凡五十餘載。五年前老夫被方戰這匹夫使奸計而擒,他用盡手段逼迫老夫交出劍法而未得逞。如今老夫已將油盡燈枯,不忍劍法從此失傳,今日將劍法盡書於此,留待有緣人。得此劍法者若有倖逃出,當行義江湖,固所願也,謹記!」署名無塵子。
江雲看完後內心欣喜萬分,他年幼時聽趙煜說過無塵子乃是個縱橫武林數十年的獨行俠客,幾年前突然神秘的消失,沒想到他是被方戰囚禁於此。江雲將碎布放置於地上,恭敬的拜了幾拜,再默記劍訣,直到熟記完全後,將布片撕碎,混於乾草中。他閉目細想劍訣,這劍法的精髓在於「快、準、破」,劍法總綱云:「快得先機,破綻難露。準制要害,預敵後手。破以誘敵,制敵破綻。」劍法只有八招,分別是「耀日式」、「新月式」、「繁星式」、「浮雲式」、「流水式」、「飛瀑式」、「疾風式」、「狂濤式」,每招有九攻九守共八十一種變化,招式之間更可瞬間互換,端的複雜無比。劍法最後有一段敘述道︰「老夫五年來於黑牢中思索劍法,有感於劍招繁複,遂截取八招之精華,創出一招。繁勝簡乎?簡勝繁乎?老夫已無法得知,留待有緣者參悟。」底下則是此招心法。這招不同於其它八招,只有七個變化。江雲手腳被銬,無法修練,只得閉目領悟劍訣,以指比劃劍招。無極劍法師法日月星辰、山川流水,氣勢剛強磅礡,有別於落英十三式的陰柔、飄忽,似乎更適於他修練。
方府連日來不知發生何事,除了每日有人送飯菜,飲水,接連幾日沒人下牢房來,江雲原料想將遭受方晨一番毒打逼供,卻也沒發生。他全心浸淫於劍法的參悟之上,七日後他對劍法精髓已有一絲領悟,他隨意拾起一截乾草代劍,運力比劃劍招,每有所悟,即不由自主的起身狂舞,如此七日後,他對招式已算是初步練熟,欲再更進一步,只能由對敵實鬥中領會,但他想到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中,縱使學得一身高深的劍術又有何用,不禁愁眉苦臉起來。
這日方府辦完方易的喪事,方戰坐在大廳的籐椅上,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聖旨到。」一個太監走進大門,尖細著嗓子道︰「布衣侯方戰接旨。」方府一干人忙迎將出去,不久之後方戰重回大廳,他臉露狐疑之色,心想︰「皇上突然詔我進宮,有何蹊蹺?莫非那封信……去是不去?」他踱著方步躊躇了半晌後,將方天、方晨喚來,對他們道︰「皇上突然將我從三等布衣侯升為二等布衣侯,詔我進宮受封,這事有些不對,你們即刻離府,按計行事。」方晨道︰「爹,你有十成把握咱們的事已被知曉?」方戰道︰「那封信不知被誰取走,或許已流入皇宮,我寧可錯判也不行險。咱們在這兒目的已達成,退路已安排好,別再留戀,走吧!」說罷一揮手,走進房內拿出一把長槍,跨上一匹馬,向皇宮騎去。
方戰甫出門,便覺暗中有人在跟蹤,他試著繞行經過幾處街角,發覺有六、七騎明著走在他前後,他調馬回頭,四周閃出六騎將他圍住,方戰見他們是朝廷的禁軍,其中一人竟然是個教頭。他沉聲問道︰「林教頭,你這是做什麼?為何將本侯圍住?」那林教頭抱拳道︰「方侯爺恕罪,下官奉命保護侯爺進宮,請侯爺勿回頭,趕緊進宮,免得皇上龍心不悅,降罪於下官。」方戰道︰「你是來保護本侯還是跟監本侯?」林教頭道︰「侯爺勿多心,走吧!」方戰心下了然,哼道︰「本侯要是不走呢?」林教頭道︰「侯爺莫要為難下官。」方戰不再答話,喊道︰「擋我者死!」舉起銀光閃爍的長槍,策馬向著來路掃過去,林教頭道︰「皇命在身,得罪了。」舉刀橫擋,大刀與長槍「噹」相碰,那長槍極其沉重,林教頭沒能擋住這一槍,被逼退了數步,方戰衝出包圍,向方府急馳而去,林教頭大喝道︰「那裡走!」急追過去,方戰勒住韁繩,回馬一槍向林教頭胸口刺去,林教頭沒料到他來勢如此之快,趕緊側身閃避,槍尖由他左胸至左臂劃開一道口子。方戰「哼」的調頭便走,其他五人圍過來查看林教頭的傷勢,林教頭喝道︰「別管我,快追!」那五人見他傷勢雖重但不致命,應了一聲,向方戰追去。
這幾日天氣轉熱,牢房內無風,腐臭味、霉味漸重,江雲身在牢房內,又熱又臭甚是難受,定不下心來思索劍法。牢房門口忽傳來聲響,一個人影閃入,江雲抬頭一望,那人竟是王清,她手持一柄劍,身背兩個包袱,走到王川的牢房前,輕聲喚道︰「爹,你醒醒,我帶你出去。」她拿出一串鑰匙,試了幾把後,打開了牢房的門,她將鑰匙遞給江雲,說道︰「江公子,情勢緊迫,你自己開門,另外,這包袱給你,裡邊有衣物銀子,你出去後用得著,我去扶爹出來。」江雲喜道︰「王姑娘,多謝了。」他接過小包袱、鑰匙,解開手銬、腳鐐後打開門。王川聽見王清的聲音,心中激蕩得渾身發抖,顫聲道︰「清兒,是妳,真的是妳,我沒在做夢吧!」王清擦了擦淚水,說道︰「爹,是我,咱們趕緊出去再說。」她扶王川步出牢房,對江雲道︰「江公子,方戰一家資敵叛國的事已東窗事發,方府被朝廷抄家,現下正一團亂,咱們快趁亂逃出。」江雲道︰「好,咱們先上去瞧瞧。」
王清道︰「江公子且慢,這兒有一張地牢密道圖,是我從管家口中逼問出來的,或許咱們從密道出去較穩當。」她拿給江雲一張圖,江雲見那圖上有標出一道暗門,說道︰「這兒有道暗門,先去找找看有無出路。」他走到置放刑具那道牆,拿起一柄劍,揮了幾揮感覺還可用,便用劍柄敲打石壁,有一塊石壁敲起來聲音空洞不實,他運力將那塊石磚往後一推,石磚陷入牆內半尺,內壁上有一個小圓孔,江雲找出鑰匙插入那圓孔,右轉三圈後,聽見「喀」一聲,他試著推開那道牆,一道門被他緩緩推開,他喜道︰「果然有門,咱們走。」那門後是一道約五尺寬的甬道,兩旁石壁上點著油燈,把通道內映照得一片澄黃。江雲心下起疑,這通道理應甚少使用,為何此刻亮著燈,莫非裡邊有人?他謹慎的走在前頭,約莫走了三十丈後,前方出現岔道,他走到岔道前,低頭看那張通道圖,突然白光閃爍,一把刀無聲無息的砍將過來,顯是有人躲在暗處偷襲,他早有防備,心念一動,這些時日所學的劍招一一浮現心頭,他劍招疾發,在那刀上連擊十餘下,將來人逼退五六步,那人忽地不見蹤影,江雲不想燥進,停下等了半晌,對方仍無動靜,他一步步走過岔道,又有兩把刀一上一下砍來,通道內狹小甚難閃躲,江雲所學的飄花功正好施展,他踩碎步避開這兩刀,欺進那兩人,使出無極劍法第二招新月式,在那攻他上身的人胸口上一點,長劍如新月劃出一個圓弧,削中另一人左腳,乾淨俐落的解決兩人。
他們三人全神戒備的等了半柱香時分,沒再遭遇襲擊,又走了十餘丈,轉了個彎,出現一道向上的步階,江雲輕聲道︰「密道出口或許在上頭,咱們慢慢走上去。」他們走上步階,到了盡頭,有一道鐵門擋著,江雲輕拉那鐵門,出乎意料的,那道門並沒上鎖,一拉即開,門後方是一間小廂房,他們走進房內,見到數十個囊袋擺放在地上,那些囊袋前面印著「福興商號」四個字,背面印有「總號」兩個字。王清道︰「這是方家商號用的錢袋,啊!我懂了,這兒或許是商號的後院,咱們從後院出去,我來過數次,還認得路。」江雲道︰「王姑娘小心。」王清點點頭,打開房門,外面果然是商號的後院,此刻院子裡空無一人,她提劍走在前方,繞過院子,找到了後門,王清將後門打開一點,門外並無一人,他們從後門出去。門外是道小巷子,他們沿巷子走出去,到了巷口,卻見方府門前停了一排囚車,一隊隊士兵在街上來回巡邏。江雲回頭道︰「王前輩、王姑娘,你們快退回去,官府在捉拿你們。」王清急忙扶著王川退回巷內。

kinghell 發表於 2012-12-30 23:50
第十四章 神槍莫敵

方戰一路狂馳,尚未到得方府門前,已遠遠瞧見方府被禁軍層層包圍住,方家家眷被上銬後帶上囚車,門口有五、六人倒臥血泊中,想是拒補被格殺的家丁。他心知今日事跡已敗露,朝廷大舉抄家,須儘速離開此地,他正尋思脫身之法,忽然有人喊道︰「方戰在那兒,他要逃走了,快去捉拿。」方戰抬頭望去,那人竟然是江雲,他氣得咬牙切齒,心中認定那鐵盒內的信定是他取走,才有今日之禍,非殺了他不可。他縱馬奔向江雲,沿路刺殺數名士兵,江雲不知他武功高強若斯,心中亦暗罵這些官兵忒沒用,一堆人還擋不住一個人,轉身逃進巷內。方戰在巷口勒住馬,身形從馬背上拔起,凌空翻了個觔斗,落地後雙腳一蹬,向江雲追去。江雲奔跑至巷底,眼前一道牆擋住去路,他待翻出牆,方戰已一槍刺到,江雲回身一劍,撥開槍頭,劍尖抖出兩個劍花,使一招「漫天花雨」,手中長劍變幻出點點寒星,向方戰疾射,方戰舞動槍尖一一攔下,使出一招「星火燎原」在江雲胸腹之間連連猛刺。
方戰內力強,長槍沉重,槍槍不離江雲兩尺,江雲擋得手臂痠麻,偏偏劍身不夠長,只能擋無法攻,心中暗自叫苦,幸好巷道狹小,長槍施展不開,江雲以小挪移閃躲,飄花十三式與無極劍法反覆使出,才堪堪鬥了個旗鼓相當。兩人交手二十餘招後,方戰陡然身形躍起,雙手舉起槍向江雲扎下,江雲身後即是圍牆,他退無可退,匆促間身子從方戰腳下滾了兩圈,驚險的避開這一扎。他尚未起身,方戰在半空中反手一槍掃過去,槍尖劃破江雲的衣衫,在他左臂劃出一道血痕。江雲感到左臂劇痛難忍,但他顧不得傷勢,疾奔到巷口,這時前有官兵擋住,後方追過來的方戰槍法變幻莫測,正自徬徨無措,斜眼瞥見巷子旁有一道虛掩的門,他已別無選擇,只得冒險撞門而入。
那道門後方是個小院子,江雲正待尋找掩蔽以包紮傷口,後方的門突然被栓住,江雲回頭一瞧,一個女子站在門後,竟是方倩倩。江雲道︰「方姑娘,妳也是來殺我的嗎?」方倩倩神色黯然的搖頭道︰「不是的,是我開門讓你進來的,啊!你的傷口血流不停,先包紮傷口再說。」江雲右手緊緊堵住左臂傷口,但鮮血仍不停冒出,將他的衣服染紅了一大片。他失血甚多,已微微感到頭暈,也不推辭,讓方倩倩清理包紮了傷口。方倩倩道︰「我今日方知爹爹竟然是個叛……叛……」江雲道︰「叛國賊嗎?」方倩倩點點頭,說道︰「我既不能幫爹爹逃走,也狠不下心來與他反目對立,見到你受傷,才打開門,希望你趕緊逃出來。」方倩倩又呆了好一會兒,說道︰「江大哥,我當初誤會了你,認定你與殺二哥那夥人是同黨,後來你突然消失不見,哪知竟是爹爹將你關入地牢,家裡幾時建造地牢?我竟然不知道。爹爹不知道還瞞著我多少事?我該如何是好?」江雲心想︰「妳爹隱瞞的事恐怕還多著呢!」
方戰見江雲閃身進入一道門,待要跟進,巷口一人喊道︰「奸賊那裡走!」一把大刀劈過去,方戰舉槍迎上去,四周又有人圍上去,方戰頓時陷入苦戰,鬥了半晌,林教頭眼見方戰久戰後漸露疲態,想要勸降,說道︰「方戰,你通敵叛國的書信早已在皇上手上,私運資敵的銀兩亦已被查獲,勸你快快束手就擒,或可免受那五馬分屍之刑。」方戰見那人是林教頭,他已包紮好傷口,帶兵圍住街口,方戰大笑道︰「哈哈哈哈……林教頭,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隱瞞,爾等聽好了,我本名耶律門都,乃是大金上國皇上胞弟,那些錢財本是你們當獻貢的,何來資敵叛國之說?」
方倩倩在門後聞言大驚,她衝出門,失聲道︰「爹,你說什麼?咱們怎麼變成了金國人?」耶律門都道︰「倩兒,妳非我親生女,妳本家在太湖旁的七里村,妳約莫週歲那年,有強人劫村,妳的父母皆死於盜賊之手,我當時到得晚了,在亂葬崗前發現了妳之後帶了妳回來。」方倩倩不久之前才得知方戰通敵叛國,現下方戰變成了敵國人,她卻變成了無父無母的人,她呆若木雞的站著,不知如何面對這接二連三的打擊。耶律門都道︰「倩兒,妳多保重,爹無法照再照顧妳了。」他對林教頭道︰「你是要抓我回去邀功嗎?來吧!」林教頭道︰「哼!原來你是金賊,更要拿下,上!」
忽地一人道︰「皇上有令諭,生擒耶律門都者賞黃金千兩,官加三級,殺死耶律門都者賞黃金五百兩,官加二級。」林教頭見那人是禁軍統領,他抱手行禮後,對官兵喊道︰「弟兄們,上!」耶律門都哈哈笑道︰「想不到我還值個千兩黃金。」他陡然躍上巷子旁一間平房的屋頂,在屋頂上快奔,林教頭等人在街上叫喊著一路追過去,江雲忍著傷口的痛楚,翻身上屋頂追去。耶律門都在房舍間奔跑跳躍,他忽然跳下街,掠過街道,對街一棟樓房二樓的窗子悄悄的打開,耶律門都往上一躍後攀住窗緣,再單手一撐跳入窗內。
林教頭遠遠瞧見,帶著十餘人圍在樓房大門前,他與士兵低聲商討了幾句後手一揮,幾個壯漢奔向大門。江雲見這棟樓房位於大街轉角處,圍牆足足有二丈高,尋常人攀爬不上,又距城門不遠,顯是耶律門都挑選來做為逃脫之用,他見林教頭急著要進去抓人,急道︰「林教頭,不可燥進,裡邊恐有詐。」林教頭急著建功,充耳不聞的指揮士兵衝進去,不料屋內地面滑溜異常,士兵進去後全數滑倒在地,林教頭暗道要糟,急喊道︰「速退!速退!」七八名士兵掙扎爬起,走兩三步後又跌倒,卻聽一人哈哈一笑,「砰」一聲後,四周冒出火光,火舌迅速吞噬那些士兵,他們各個燒的像火人,慘叫著跑出門,他們全身沾滿了牛油,烈焰竄上一丈來高,沒有人敢靠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燒死。
江雲在對街屋頂上瞧得義憤填膺,他舉目張望,想找出耶律門都的去向,大街兩旁的商家唯恐禍事上身,家家緊閉門戶,街上一片冷清,遠處卻有一個黑影奔向東邊城門,江雲待要追去,忽然心中一動,身子伏下不動。林教頭雙目通紅,瞧見遠處的黑影,大喝一聲︰「快追!」帶頭直衝過去,士兵列隊跟著過去。那樓房霹靂啪啦的燒得甚猛,火光後方映出兩個身影,那兩人悄然現身,正是耶律門都與方天。兩人貼著路邊往北而奔,江雲一起身,才要追去,耳邊忽有一女子道︰「江大哥,我跟你去。」江雲頭也不回的答說︰「方姑娘,妳此刻不能現身,官府正在追拿你們。」方倩倩道︰「江大哥,你瞧瞧我。」江雲不明其言,轉頭一瞧,見她一身男子裝扮,他只得搖頭苦笑,說道︰「走吧!」兩人跳下屋頂,江雲心知即便追上他們也非其敵,只嘆苦無援手。

耶律門都與方天一路奔跑到了城門五十丈前停住身,這時城門內排了一長串欲出城的百姓,四名士兵人手一張畫像,一一盤查,城門裡外更佈署了上百名披甲士兵,人人手持長矛盾牌,一付如臨大敵模樣。耶律門都似乎已料到,只見他們閃身進入一棟平房,江雲不知他們有何出城計策,只得隱身於隔壁房舍等待。約一盞茶功夫後,一輛馬車從那平房側門緩緩駛出,趕車的人是一個中年漢子,馬車駛近城門時,車伕邊咳嗽邊對排隊的人龍說道︰「咱一家……咳……人都患了重症,要……咳咳……要趕去城……咳咳……城外薛名醫處,各位大……咳……大爺、大嫂行個方便,讓咱……咳咳……咱們先過吧!」前方的人瞧他滿臉疙瘩,又咳個不停,避之唯恐不及,紛紛掩口讓馬車先行。方倩倩忽道︰「那個車伕是大哥假扮的。」江雲隱約猜到,他問道︰「方姑娘,我倘若此刻現身揭發他們,你爹、二叔、大哥恐都會被抓,妳幫那一方?」方倩倩神情迷惘了一下,堅決的說道︰「我……我是個苦命女,你去吧!我不插手便是。」江雲見她有大義滅親之意,心下佩服,說道︰「國事為重,得罪了。」
這時馬車已駛出城門,江雲掠出隱身處,大聲喊道︰「耶律門都在馬車上,快抓他。」守城士兵一聽「耶律門都」四字,也不管真假,一個領隊帶著十餘名騎兵衝了過去,他邊追邊叫道︰「停車!停車!」馬車蓬布突然掀開一角,「咻咻」兩聲,兩支羽箭破空射出,那羽箭卻飛射人,而是射向馬匹,最前方的兩匹馬被羽箭射中前腿,悲聲嘶叫後倒地,後方的騎兵見狀一拉韁繩,馬兒躍起跳過他們後,前方士兵伏下身,將盾牌擋於馬頭下急追而去。雙方愈離愈近,馬車蓬布又掀開,鏗鏗鏘鏘的倒出尖刺狀之物,馬蹄雖然有鐵片護住,但踩上尖刺後奔跑不穩紛紛絆倒,尖刺刺進馬身,嘶叫聲此起彼落。士兵有鎧甲護身,皆未受傷,他們起身後對著馬車破口大罵,卻莫可奈何。
馬車奔馳一陣子後進入一片密林,車伕心生警覺,他輕拉韁繩讓馬兒跑慢些,回頭道︰「爹、二叔,有些不對,沒見到接應的人。」那車伕正是方晨,馬車裡邊的人聞言掀開布幔,耶律門都探出身往前望去,他突然大喊︰「不好,快走!」抓起方晨向上一拋,待要回頭拉出方天,卻哼一聲後身形上拔,這時馬兒一腳踩空,一頭栽進一個大坑,方天從馬車內跌出,坑內佈滿又尖又粗的竹刺,方天逃避不開,只聽一聲慘叫,方天被竹刺刺透身,竹刺尖端淌著鮮血。
耶律門都與方晨落在路邊,兩人見方天慘死,耶律門都目眥欲裂的大喝道︰「是誰?出來。」路旁的樹上躍下五個人,為首的一個老者道︰「方戰,不對,耶律門都,江南五義在此久候。」發話者正是江南五義的老大韓昌齡。耶律門都內心憤怒已極,他一臉陰沉的望向韓昌齡,說道︰「江南五義?你們都是江湖中人,為何覬覦賞金官位,意欲殺我?」韓昌齡哈哈一笑,說道︰「皇帝老兒的錢老夫才不稀罕,江湖中人自是依江湖規矩行事,陳世姪,出來見見王爺吧!」只見一株大樹後方走出一人,方晨瞧見他,恍然說道︰「陳允武,你沒死,怪不得咱們的身份被朝廷得知,想來鐵盒內的信真是你拿走了。」陳允武道︰「方賊,你們父子隱身於我大宋作亂,人人得而誅之。廢話少說,那日你加諸於我的種種,今日一併來報。」舉刀劈向方晨,韓昌齡見雙方已開打,他一擺頭,其餘四人立時閃身將耶律門都圍住。
耶律門都不知五人底細,擔心被這五人纏住後,朝廷援兵一到便難以逃脫,他雙手一挺,長槍向宋清溪掃去,宋清溪道︰「來得好。」手持一支判官筆一架,手臂被長槍震得痠麻。耶律門都試出宋清溪的功力不足懼,他安下心來,又一槍直劈程劍英,程劍英舉劍向上橫擋,他功力不足,長槍直往下沉,耶律門都長槍往前一送,直刺程劍英的小腹,程劍英右方的陸奎見狀大驚,喊道︰「五弟速退。」一刀斬偏耶律門都的長槍,耶律門都順勢倒提長槍,以槍尾在陸奎右背重重一擊,耶律門都臂力驚人,長槍又重,這一擊直把陸奎的肩胛骨擊斷成數塊,陸奎身子往前一栽倒地,耶律門都又使出絕招,他雙手舉槍猛然扎下,苗秀雲大喊道︰「二哥!」急出一劍斜刺耶律門都左脇,韓昌齡一杖掃他右腿,耶律門都雙手抓住長槍中間再一轉,「呼呼呼」舞起槍來,他左右開弓的打偏兩人的兵刃,他的槍法使得出神入化,無人可靠近他。宋清溪、程劍英、苗秀雲三人擋在陸奎身前,韓昌齡站在耶律門都背後,雙方暫時停下了手。苗秀雲蹲下說道︰「二哥。」扶陸奎坐起身,陸奎右肩痛得直冒汗,苗秀雲不敢再移動他,讓他靠在身上,急得淚水盈匡。忽聽一女子道︰「三師父,這是五行回血散,妳給二師父服吧!」苗秀雲抬頭一瞧,只見韓莫離手拿一包藥與一壺水,江雲牽著一匹紅馬,與方倩倩二人站在一旁,她點頭接過藥來,餵陸奎服下。原來方倩倩見耶律門都三人逃離,心中不捨他們,央求江雲一同追了過來。
陳允武與方晨兩人內力相當,陳允武刀法沉穩,方晨劍招靈活狠辣,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陣猛刺,陳允武一步步後退,不慌不亂的接下了攻勢。方晨使完劍招後,陳允武大刀刷一聲反擊過去,兩人你來我往鬥得十分凶險。
遠處忽地傳來馬蹄聲,一隊十二人的騎兵從臨安那方的官道現出來,那十二騎六前六後,人人一身盔甲,手持長茅大盾,各個孔武彪悍,胯下馬匹高大,馬頭足足高過一般馬一個頭,顯見是萬中選一,於戰場上衝殺用,披上帶刺戰甲後,令人望而生畏。耶律門都知道這是禁軍的精銳,不由得眉頭一皺,他正待喊回方晨,官道另一端出現數十騎,他們來到後脫去外衣,裡邊穿的竟是金兵的戰袍,為首一人下馬對耶律門都單膝跪下,抱拳說道︰「卑職迎接來遲,請王爺恕罪。」耶律門都見到他們後眉頭舒展開來,說道︰「罷了,起來吧!」那金兵道︰「謝王爺。」退後三步。兩方頓時對峙,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那隊禁軍後方走出一人,他對耶律門都說道︰「耶律王爺,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為難王爺,特命卑職前來保護王爺。」耶律門都見他的戰服,知他是禁軍統領,說道︰「趙構改變主意不殺我了?他派你們強壓過來,欺我大金無人嗎?」禁軍統領道︰「皇上有言貴國與我大宋當以和為貴,怕王爺被誤傷,下旨保護王爺。」耶律門都道︰「這麼說來他是要放我走了?」禁軍統領道︰「皇上責令卑職護送王爺到長江邊。」耶律門都心想︰「趙構竟然派出禁軍精銳,這沿路重兵重重不可抵擋,先回朝稟明皇兄後再議。」他自然懂得進退之道,便向金兵走去。
那名金兵牽來兩匹駿馬,耶律門都翻身上馬,回頭對方倩倩道︰「倩兒,妳是否願隨爹北去?」方倩倩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耶律門都見她猶豫不決,也不再多說,往北騎去,方晨道︰「三妹,日後難再相見了,妳多保重。」跟在耶律門都後方而去,方倩倩心亂如麻的望著兩人離去,只覺前途茫茫,天地之大,何處為家?


kinghell 發表於 2012-12-30 23:51
第十五章 傳功結拜

眾人當日返回臨安,陳允武與他們告辭後回鏢局,江雲、方倩倩與江南五義回到方府的門前,見到方府大門門把被官府以粗大的鐵鍊綁住上鎖,門上交差貼著兩張忒大的封條,門口石獅倒了一尊,另一尊被砍斷腳爪,死者已被搬走,但是地上血跡斑斑,尚未清除。方倩倩站在那兒呆呆望著大門,江雲有心勸她但不知該說什麼,苗秀雲見了說道︰「方家妹子,耶律門都瞞著妳的身世,又欺我大宋百姓,妳並非方家人,不值為他們悲傷。」方倩倩喃喃地道︰「我不是方家的人?那我是誰?」她終究忍不住,頭伏在苗秀雲肩上大哭。方倩倩從小豐衣足食,如天之嬌女,今日驟逢劇變,身心一時無法承擔,哭得傷心欲絕,苗秀雲沒出聲安撫她,只拍拍她的肩,讓她哭了個夠。

他們找了一家小客棧住下,在客棧內深居簡出的住下,江雲如今已知道他被迷昏後,懷中的鐵盒被韓昌齡拿出,打開鐵盒取出信件,偽造了一封一模一樣的信放回盒內,又將鐵盒封好,想瞞過耶律門都,江雲甚為不快,連日來只在房內療傷,甚少與江南五義碰面。七日後江雲的傷口已癒合,方家的事亦逐漸平息下來。這日清晨,眾人坐在客棧食堂內,江雲道︰「各位,在下的傷已無大礙,即日啟程回鄉,不知你們有何打算?」方倩倩神情黯然道︰「江大哥,你要走了,那我去哪兒?」苗秀雲道︰「方家妹子,江湖險惡,妳獨自一人如何自處?咱們六人已商討過,妳若不嫌棄,便暫且跟咱們一起走,大夥兒好有個照應。」韓莫離走到方倩倩身旁坐下,勾著她的手說道︰「方姐姐,妳跟咱們走吧!我家在太湖的島上,咱們一塊兒採菱尋幽去。」方倩倩卻道︰「江大哥,那我日後去哪兒找你?你會來看我嗎?」說完臉一紅,江雲一怔,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韓昌齡道︰「江小友何妨到敝宅住幾日,讓老朽彌補迷昏之過。」方倩倩滿臉期盼的望著他,江雲生性本豁達,對於韓昌齡利用他對付耶律門都之事已不再氣惱,他笑了一笑,說道︰「好,韓前輩盛邀,在下冒昧叨擾了。」

陸奎傷重無法騎馬,他們僱了一輛馬車,苗秀雲在馬車內照料陸奎。他們出城後,一行人沿著官道往北徐徐而行,次日到得太湖南岸的一個小鎮。他們上了一艘遊湖小舟繞湖觀景,韓莫離沿湖述說當地歷史事跡,方倩倩聽得心馳神往,沖淡了幾許哀傷。太湖古稱震澤、具區,又稱笠澤,吳越以來即為騷人墨客喜遊之處,湖中島嶼遍佈,古跡處處,非一日可盡觀,他們在湖中最大的島嶼「洞庭西山」下船,沿小徑上山,一個半時辰後到得江南五義的居所「義澤居」。

江雲在「義澤居」住了五日,遊遍太湖名勝古蹟,但他體內經脈閉鎖症漸漸壓抑不住,他心想自己或將不久於人世,不想再久留。一日深夜他在廳堂桌上留下了一封信,言明他四年內必回來探望他們,要他們勿找尋他。江雲走出廳堂,在星夜下踽踽獨行,他走到岸邊眺望湖面,只見漫長的蘆葦從岸邊伸展到水裡,他知道這一帶曲折多灣,湖岬、湖盪相間分布,黑夜中冒然行舟必然迷失,他在夏夜的微風中佇立良久,前塵往事浮現心頭,蘇玲過得如何?一想到蘇玲,他突然想回張家庄,他等到東方發白後,解開小舟繫繩,一人一舟滑下湖面。

江雲上岸後一路西行到張家庄,靖南園內一片死寂,他走到山邊,不知不覺的走到當日避禍的山洞,他自嘲道︰「山洞爺爺,我又回來打擾您了。」想起那日與蘇玲在此躲避黑白雙煞,伊人懷抱,雖在逃難中但無比旖旎,而今再來時卻形單影隻,思念之情,溢於言表。他呆立了半晌才著手將山洞內外打理了一番,又將山洞外的雜草叢悉數拔除,清理出五丈見方的空地。他望著山洞,心想︰「自己總不能住在山洞裡,當個茹毛飲血的野人,死後還得被野獸啃食,何不師法古人,在山洞外結蘆而居?」心意既決,他當即著手削木為樑柱,綁草為屋頂,編竹為窗,半個月後建造了一間小茅屋,他又砍竹在屋外築了一道籬笆及竹門,在一片木板上刻「凌雲居」三個字後,安置在門框上方。

這些時日他體內經脈疼痛日漸加劇,這日經脈又是一陣劇痛,他盤腿坐在自編的蒲團上,心中自嘲︰「我要是死在這兒,也算是死得其所,不算曝屍荒野了。」他神智不清的胡思亂想一通,終究忍不住痛楚,倒在地上滾了幾圈,身子撞到洞壁岩石,落下幾許碎石,現出一個油布包,他掙扎著撿起油布包後打開一瞧,裡邊有一本冊子寫著「易筋經」。他想起那日在山洞中躲避時,為免經書被黑白雙煞奪去,曾將這本經書匆匆塞入石縫內,他迷糊中心想自己修練內力易走火入魔,不修練內功以打通經脈,則必受這經脈閉鎖之症折磨而死,橫豎都是死,既得易筋經,何不練一練?或有半點生機。

他忍著痛楚坐起身來,顫抖著手拾起易筋經,將經文讀了一遍,那經文誨澀難懂,他不敢立即照著經文修練,一個時辰後,經脈疼痛感漸漸減輕,他才逐字細讀經文。經文之旁有著密密麻麻以朱砂筆寫的註解,他細讀註解,將經文再三推敲,直到自認了解透徹後才開始修練。易筋經全文二千餘字,可分成上下兩部,上半部是洗髓練氣之道,名曰︰洗髓經,下半部則是練筋強體之法,名曰︰易筋經。上半部練成後,全身經脈皆通,人如脫胎換骨般,身輕如燕,百病不侵,內力浩瀚如汪洋,精純如清泉。下半部練完則渾身堅如鋼鐵,刀劍不能傷。故易筋經經乃是一部練氣鍛體,內外兼修的上乘功法。

江雲唸著口訣︰導引之法「以鼻納氣,以口吐氣,納者一息,吐者六氣,吹呼唏呵噓泗。吹之去熱,呼之去風,唏之去煩,呵以下氣,噓以散滯,泗以解極……」他照著練了一個時辰,卻感受不到任何內息,莫非經文有誤?他再次詳讀經文,不死心的一次又一次依照經文吐納,練得筋疲力竭,仍究徒勞無功。他心想或許自己經脈閉鎖已久,非一時三刻可練出內息,於是收斂起浮躁之心,一遍遍的修練。三日後,便在他快絕望時,忽然感覺到體內有一絲絲氣息流動,他內心欣喜若狂,依經文所述導引天地之氣入十二經脈,始於手太陰肺經,傳至手陽明大腸經,一直傳至足厥陰肝經,如此一週天,週而不散,行而不斷的循行。他這番強行運氣於閉鎖的經脈之中,渾身奇痛無比,他強忍疼痛一週天又一週天的修練,練畢三十六週天後,已到忍受極限,他一收功,打坐半個時辰後,拿起易筋經唸道︰「立身期正直,環拱手當胸,氣定神皆劍,心澄貌亦恭……」時序已入仲夏,屋內悶熱無風,江雲索性脫去上衣後走到屋外,在烈日下一式式的鍛筋鍊骨,他頭上汗水直滴,不到一刻鐘即汗濕全身,口渴難耐,他走到一處兩面環山的小湖邊,喝幾口水後,於湖邊的樹下練功,直到筋疲力盡後跳入湖水中消暑。午後天空烏雲密佈,天色暗了下來,遠處紫光晃晃,閃電直落,耳邊雷聲轟隆不斷,不久之後下起大雷雨,江雲奔跑到一個小山洞躲雨,這山洞只能躲進三、四個人,是昔日江雲與蘇玲常來躲雨之處。

江雲望著湖面,見到小湖傍山處有一個人坐在離水面約莫七尺高的岩石台上,那人戴著斗笠,身穿蓑衣,手握一支釣竿,看似在垂釣。他一動不動的望著湖面,絲毫不為大雨所動,江雲甚覺奇怪,下著滂沱大雨,湖水擾動激烈,會有魚去吃餌嗎?那人忽然將釣竿猛的拉起,一條白肚肥魚飛出水面,在半空中不斷扭動身驅,忽見那人右手一動,青光閃了幾閃後,拿出一面一尺見方的鐵網托住魚身。

雨下了不到半個時辰即停,烏雲迅速消散,雲層縫隙又灑下陽光。江雲走出山洞,他好奇的施展輕功接近那人,躲在二丈外的草叢中窺視。那人脫下斗笠蓑衣,只見那人身穿青衫,臉頰清瘦,目光炯炯有神,鬢髮半白,是個中年人。江雲見鐵網上整齊排著四條魚,每條魚竟然都被那人削成了十餘塊,魚身卻未四散,那人左腰掛了一柄長劍,江雲心想他適才應是以劍削魚,他出手快得無法看清,江雲還沒瞧清楚,他已收劍入鞘。這是何種劍法?他出劍之快,手勁之巧,運力之妙,皆令江雲無比神往。那人轉身走到山壁前搬開一塊石頭,拿出一付鐵架及一束乾柴,他將鐵網置放於鐵架上,乾柴塞入鐵架下,取出火摺子,以火石打火點燃後燒向乾柴,坐在石頭上烤起魚來。他邊烤邊在魚肉上撒佐料,香味伴著青煙傳開,江雲半日未進食,瞧得直嚥口水。那人忽然開口道︰「小兄弟,魚烤熟了,不過來吃嗎?」江雲一驚,心想他早已發現,尷尬的走出來,抱拳躬身道︰「在下非有意窺視,尚請前輩見諒。」那人笑道︰「無妨,無妨,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來來,這座湖雖小,魚肉卻肥美香甜,趁熱吃吧。」江雲道︰「多謝前輩。」

江雲吃了幾片魚後,問道︰「前輩適才是以劍切魚嗎?這劍法可真神奇。」那人哈哈笑道︰「我這劍法拿來剁剁魚還行,要用於對敵砍殺只怕不成。」江雲道︰「前輩說笑了,這麼高超的劍法,只怕世上少有。晚輩是江雲,請問前輩尊姓大名?」那人道︰「呵呵,名字只是個稱呼,又何必說出?你便叫我忘憂先生吧!」江雲心想︰「忘憂先生?這是哪一號人物?怎麼從未聽趙伯伯說過?想來他是不願說出真實姓名。」他們吃完烤魚後席地而坐,天南地北的聊起來,江雲長年在趙煜身邊,聽聞過許多江湖軼聞,兩人不缺話題,聊得甚為起勁,他們聊到夕陽西下,江雲才告別而回。

江雲當晚睡前不斷回想忘憂先生的出劍招式,又拔劍學他削魚的手法,但總是不對,一夜輾轉難眠。次日他到小湖邊練功,忘憂先生午後又現身於同一處釣魚,江雲爭大眼要瞧清楚他出劍的手法,無奈他出劍太快,仍瞧不清。過了三日,忘憂先生彷彿知道江雲的心思,將釣上來的魚拋高了些,出劍慢了些,江雲瞧得搔頭抓耳,他忍不住問道︰「前輩,晚輩見你的劍法神奇,這幾日回去後忍不住反覆思索,總不得要領,能否請前輩指點一二,以解晚輩之惑?」忘憂先生哈哈一笑,說道︰「江兄弟當真想學?我便跟你講講吧!」江雲聞言內心甚喜,恭敬的拜下磕頭,說道︰「弟q子懇請前輩教導。」忘憂先生點頭道︰「孺子可教也,你起來吧。」

忘憂先生正色道︰「我的劍法只有刺、斬、挑、點、掃、抹、剁、削八字訣,第一招是「刺字訣」。」一劍刺向江雲的咽喉,劍尖停在江雲身前一尺處,江雲但見青芒一閃,還沒看清劍已攻到,但這招只是直刺,平實無奇,他不解的問道︰「前輩,可否再使一次,弟q子沒瞧清楚。」忘憂先生將此招使一遍,但這次劍尖卻刺向江雲前胸,江雲更是迷糊,狐疑的問道︰「前輩,這是同一招嗎?」忘憂先生點頭道︰「是同一招,我的劍法不以招數變化取勝,以這招而言,可刺喉、胸、腹、腿,隨敵應變。我先傳你運功御劍、手勁腕力運用之道。」他將第一招的三百多字劍訣唸了三遍,江雲用心背誦無誤後,忘憂先生逐字詮釋劍訣,那劍訣深奧難學,江雲花了兩個時辰才大致瞭解。眼見天色已暗,江雲邀請忘憂先生到凌雲居暫住,忘憂先生欣然答允。

江雲一連七日只是直直的運功刺劍,忘憂先生傳授劍訣時甚為嚴肅,運功、刺出、收功等細節稍有不對即要江雲從頭開始,如同師父教徒弟般嚴厲。第八日忘憂先生傳他第二招「斬字訣」,如此兩個月後江雲才學完八招。這日江雲練完劍,忘憂先生說道︰「我的劍招你已學畢,咱們來對對招,你向我攻出一劍。」江雲道︰「前輩小心了。」一劍刺去,忘憂先生左手捏劍訣,雙腳一動,用「挑字訣」擋開,也回敬一招「刺字訣」,江雲欲用「挑字訣」去擋,忘憂先生卻一劍刺到江雲胸前兩寸處,把江雲嚇出汗冷來。忘憂先生道︰「劍招你已練熟,我的劍招看似無招,又像有招,若無臨敵對擊、變招的身形變換之法與步法,只是出手較快較穩而已,現下教你對擊、變招之方。」他講解了如何由刺改挑、由點變掃、連削八劍等等要訣。

忘憂先生與江雲對擊了半個時辰,江雲對劍招才稍稍有所領會,他們停下歇息了半個時辰後,忘憂先生又督促他練劍,當日直練到滿天星辰,忘憂先生才滿意的喊停。他對江雲道︰「我的劍法你已學全,日後多加歷練必能大成。我與你說吧,我本名叫顏嵐,忘憂先生是我自取的外號。」

江雲聞言一驚,問道︰「前輩是武林中人稱「中州劍神」的顏嵐顏前輩嗎?」顏嵐卻嘆了一聲道︰「劍神?江湖虛名不提也罷,我還是喜歡叫做忘憂先生。」江雲道︰「顏前輩傳授我劍術,晚輩禮當拜師。師父在上,請受弟q子一拜。」躬身拜下,顏嵐伸手托住他,搖頭說道︰「我從未收過弟q子,以後也不打算收,你我甚為投緣,你我不如結拜為異姓兄弟如何?」顏嵐不喜羈絆,性喜無拘無束的過日子,故從未收徒,但有時心想自己劍術無傳人,不免有所遺憾,如今見到江雲盡學所傳,劍術後繼有人,心下甚喜,便想到與他結拜。江雲聞言內心欣喜,他知道顏嵐的心意,倘若推辭恐顯得矯情,便說道︰「前輩不嫌晚輩譴越,晚輩求之不得。」當下兩人撮土為香,對天起誓,又拜了幾拜,江雲叫顏嵐一聲「大哥」,顏嵐哈哈笑著叫江雲「賢弟」。

江雲問道︰「大哥,你這劍法叫什麼劍法?」顏嵐笑道︰「這劍法叫剁魚劍法也好,躲雨劍法也罷,劍法如何稱呼皆可,倘若硬是要取個名,那就叫「忘憂劍法」吧。」江雲見顏嵐是如此豁達開朗,像個方外高人,心生一絲明悟,他心想︰「顏大哥的劍術冠絕天下,除了天資高,應與他與世無爭的性子有關吧,他不存好強之心,別無所求,去除心中業障,最終成就了一代高手。」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2 23:39
第十六章 造化無情

顏嵐又在凌雲居多住了月餘,秋風漸起,顏嵐一晚對江雲道︰「二弟,你的劍法已練純熟,我該回老家岳陽了,洞庭湖的鰱魚在秋天肉質最為鮮嫩,我可不想錯過,我明兒一早便啟程,明年春天我再來探望你吧。」江雲道︰「大哥不多留幾日?」顏嵐笑道︰「早走晚走都要走,何必如世俗兒女般看不透?」江雲搖頭苦笑道︰「大哥說的是,我總是牽掛太多。」次日清晨,江雲與顏嵐牽著一匹馬走到官道旁,顏嵐騎上馬,江雲目送顏嵐消失於天際之後,又呆了一會兒才轉身而回。

此後他卯時即起,修練洗髓經三十六週天,而後以易筋經鍛筋練體,身子日漸茁壯。他時而補獸取肉,時而引水灌田,除開偶而到張家庄賣獸肉添購雜用品外,過得倒自給自足。他經脈閉鎖之症初時三日一發,後減至五、六日一發,兩年後完全不再發作,至此他全身經脈已通,真氣時時流動於經脈之間,內力大進,五丈內落葉聲清晰可聞,身子可輕盈的一躍數丈,在林木間疾馳穿梭,他年幼時所服的補藥與山壁洞穴所食的蕈菇對他內力的增長,這兩年多有益助,他內力精進之速,快過常人三、四倍有餘。

他經脈既通,思路變得更加靈通,從小所記的武功心法、劍招,趙煜後來教他的武學,在洪府所學的飄花功、落英十三式,無塵子的無極劍法,顏嵐的忘憂劍法一一浮現心頭,昔日無法領悟之處,此後逐漸融會貫通。他削木為劍,隨手拾起枯葉後拋出,揮劍向枯葉疾刺,依無極劍法中「快」字訣的精義,枯葉不可 沾留於劍上,但枯葉極是輕盈,要以劍尖刺個洞而不沾留,則出劍、收劍時勁力運用須拿捏得準。他起初每刺一劍,若非枯葉留於劍上,便是用力過猛,帶起勁風吹偏了枯葉,他心知自己內力的收發尚不由心,幸而身居山野之中身無雜務,在心無旁鶩的苦練下,半年後他已能連刺五片枯葉,三年後他更可一次刺穿十八片枯葉。據無塵子的註解,無極劍法練到了極致,可一招刺破九九八十一片枯葉,此境界已非純然領悟劍法可達,內力之增長、手勁之巧、心性修養之純熟缺一不可,不經入世歷練悟道無可達成。

他將落英十三式與無極劍法細心比劃琢磨,心中甚覺兩種劍法若能合而為一,則劍招威力當大大增強,此刻他已有自創劍法的念頭。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他忽然心血來潮,走到雪地中練劍,他一動不動的抬頭望著飄落的雪花,許久後他頭髮、身上積了一層白雪,他心中靈光閃閃,身形凌空拔起,連連揮劍刺向雪花,招式中竟然融合了落英十三式的飄忽、虛實不定與無極劍法的快、準,他欲再創一招,卻無論如何再也創不出來,他深知欲再有所悟,須有如適才的心境才可,但他這乍然而現的靈感,已扎下了日後自創高深劍法的基石。

某日練功完畢,他信步走到一處山澗,在一塊大圓石上盤腿而坐,陽光從林木枝葉縫隙間穿透灑下,他沐浴在斜陽下,眼望那如萬馬奔騰、水銀泄地般的飛瀑,耳聽轟轟水聲與四周鳥語蟲鳴,鼻聞清香淡雅的草木與野花香,心中雜念盡除,心胸一片空明,漸漸感到人與四周景物融為一體,此刻我即是物,物即是我。他閉上雙眼,用心體悟著天地萬物運行之道,體內真氣充沛流轉,而後一股真氣放出,身形霍然躍起,在山澗碎石間跳躍,引劍削落溪旁林木上的枝葉。隨後他靜立於溪邊,周遭一切盡皆消失,進入無物無我,物我兩忘,一切皆空的境界,他引氣運行於體內十二經脈、任督二脈之間,真氣運行到極盛時,他雙眼一睜,冷峻的目光一閃,大喝一聲,使出趙煜教他的少林派「般若掌」,雙掌一招又一招的向四周樹木全力拍出,疾風驚飛了枝頭的鳥兒,只聽「喀嚓」一聲拍斷一枝碗口粗的樹枝。

屈指一算,他從三年前的夏日修練至今將滿四年,此刻才功成圓滿,達小成之境。天色漸暗,他望著天空漸漸出現的點點繁星,想起在洪府時,與蘇玲並肩坐在垂柳旁,蘇玲伸著手指數星星,天邊偶有一道流星劃過,她便興奮的指指點點,她的一顰一笑、天真無邪的身影浮現心中,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如今伊人身在何方?此刻他心中已無法平靜,他嘆了一口氣,心想該是去找她的時候了。

次日午後,他走出凌雲居,仰頭凝望那緩緩飄過的浮雲,無極劍法的浮雲式隨即揮出,他心生感悟,拾起一把枯葉後往上一拋,他心動而力發,內力透體而出,腳踩飄花功,手中鐵劍一陣疾刺,枯葉紛紛被劍尖刺透,數了數共有二十四片枯葉被刺透。他哈哈大笑幾聲,翩翩然躍上枝頭,在林木樹稍間騰空飛躍到官道旁,天黑前趕到張家庄,投宿於一家客店。次日清晨,江雲憶起他應當去太湖一行,便一路東行到太湖畔,又一日後他來到「義澤居」前,只見大門緊閉上鎖,江南五義與方倩倩皆不知去向,他只得動身轉往太行山。

江雲心想此去太行山有千餘里之遙,多備了行囊後取道太湖西岸北行,不一日他來到長江南岸的一處渡口,上了一艘客船,渡江後往西北而行,三日後來到淮河邊。淮河以北已為金人所佔據,他渡河後沿途走得份外留意,不去招惹沿路所見的金兵。

五日後他到得汴京,打算在此打探玉簫仙子的行蹤。汴京昔日為大宋國都,而今已成了金朝的京城,他尚未接近城門,已瞧見城外屋舍林立,旅店、食堂、雜貨店、香舖等商舖眾多,販夫走卒來來往往,繁榮無比。他望望陰霾的天空,策馬緩行到城門下,金朝守城士兵詰問他幾句後便放他進城。大宋雖已南遷,但昔日京城汴京繁華更勝臨安,喧囂的街景頗讓人深覺身在大宋。江雲年少時家中曾掛了一幅仿本「清明上河圖」,畫中描繪出清明時節汴梁街景,今日親臨此地方知畫雖好,卻只能畫出熱鬧街景之一二,今日才得一窺全貌。他想起了杜牧的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詩中情境,在此表露無遺。這幾日正值清明,他遊興一起,找了一家客店「汴豐酒樓」投宿後,天空飄起細雨,他向店家借了一把油紙傘,撐傘走入雨中,直走到汴河邊,河上有一座虹橋,他抬頭望去,只見虹橋上人來人往,橋邊的販子在攤子上撐起大油紙傘遮雨,口中不斷吆喝著。一個漢子拉著一隻驢子,那驢子駝著偌大的布袋,吃力的一步步走上橋,後方有兩人抬一頂轎子跟著,轎夫嫌驢子走得慢,喊道︰「讓讓路,讓讓路。」趕驢的漢子只得將驢子往旁一拉,讓轎子先過。江雲在人群中閃來閃去,走到虹橋最高處後望向河面,只見離虹橋約莫二十丈外有一艘大遊舫,那遊舫桅桿頂端繫了一條粗麻繩斜垂到河岸,十餘個牽夫身子後仰的排成一列,雙手抓著麻繩,呼喝著要將那遊舫拉靠岸。

河岸邊突然竄出一個蒙著臉的黑衣勁裝女子,她身子輕飄飄的跳上繩索,腳踩著繩索快步走上去,在她後方有另一蒙面黃衣女子追了過去,她見那黑衣女子走上繩索,猶豫一下後跟著走上去。黑衣女子走到遊舫右舷邊時,突然伸手從背後拔出一柄劍猛砍繩索,黃衣女子見狀叫道︰「師妹,住手。」雙腳在繩索上一點,身形向上拔起,她在半空中拔出腰上的配劍,一劍挑向黑衣女子的劍,欲阻擋她再砍繩索,這時繩索只剩下幾股未斷,在船身拉扯下一一崩斷,繩索一斷,兩人身子便墜落甲板。

船艙內閃出兩個大漢,舉刀劈向黃衣女子,黑衣女子轉身欲奔進船艙,黃衣女子一劍抵住兩把刀,她一扭腰,藉力躍過兩人頭頂,追向黑衣女子,那黑衣女子又轉身攔住她,與那兩個大漢將她前後包夾,黃衣女子出招凌厲,身法飄忽,只見她身形一飄,一劍刺中一個大漢右腕,再回身一晃,忽而消失不見,忽地從黑衣女子身旁現出身,一劍挑去黑衣女子的面紗,黑衣女子長髮落下,黃衣女子說道︰「師妹,果真是妳。」

遊舫的繩索被砍斷後,船飄向虹橋,那艘船的桅桿高過橋面,橋上人群見狀紛紛大喊,遊舫的桅桿撞上橋邊,船身陡然一震後停住,打鬥中的幾人站立不穩,黑衣女子身上掉出一物,身子被拋出船外,黃衣女子喊道︰「師妹,抓住我。」衝過去拉她,但沒搆著,黑衣女子跌落河中,她卻極識水性,於急流中泅水上岸。黃衣女子身子衝出船外,她雙手攀住船緣,一個觔斗後翻身上船,她拾起黑衣女子掉落之物,瞧了幾眼後放入懷中。

江雲見黃衣女子身法有些眼熟,一不留意被身後一人一推,身子往橋下墜去,他伸手抓住桅桿定住身形,再緩緩滑落到甲板上。他尚未站穩,銀光一閃,一把刀迎面劈來,他往左一閃,右掌使出趙煜傳授的「龍爪手」抓去,江雲功力大增後雙手勁力強,龍爪手使將起來帶著呼呼聲,招式凌厲狠辣,他一手緊扣那人右手腕後一捏,那人腕骨「喀」一聲折斷,他右腳一踢,將那人踢進船艙內。

遊舫的桅桿抵住橋後承受不住船拉扯之力漸漸彎曲,沒多久「啪」一聲折斷,船從橋下飄過,船身打橫,船尾的梢公大叫著轉動船舵欲穩住船身。江雲見船頭離岸邊近了些,一個箭步躍到船頭,雙腿一蹬,身子彈起,飛身撲向橋底靠河岸的地面。江雲忽覺右腳一緊,他回頭一瞧,那黃衣女子雙手拉住他的腳踝,江雲被她抓住腳後身形一緩,眼見兩人就要墜河,江雲抬頭見橋底有一截繩索,他一運氣,身子一躬再向上一彈,身形暴升五尺,雙手抓住繩索後一盪,兩人離岸邊近了些,但那繩索早已腐朽,承受不住兩人的身重而崩斷,黃衣女子身子一墜,江雲雖然心中氣惱,仍伸手拉住她一帶,兩人驚險的落在河岸邊,只差兩寸便要落水。江雲怒道︰「妳……」他一開口,見了她的雙眼後心頭一震,這是多麼熟悉的雙眼,他的心怦怦然大跳,顫聲道︰「玲兒,是妳嗎?」

黃衣女子聞言臉露迷惘神色,她似乎對這個名子有些記憶,又甚為模糊,她甩甩頭說道︰「我不叫玲兒,我叫蕭夢慈。」江雲聞言直搖頭,急道︰「不,妳不是姓蕭,妳姓蘇,名字是蘇玲,妳忘了嗎?」黃衣女子怒道︰「我說我是蕭夢慈,你別胡亂認人。」江雲道︰「妳解下臉上的絲巾讓我瞧瞧,倘若妳不是玲兒,我即刻離去。」黃衣女子眼中寒芒一閃,冷冷的說道︰「你別再糾纏不清,否則莫怪我不客氣。」說罷轉身便走,江雲發狂般的叫道︰「玲兒妳別走。」他躍過黃衣女子,出手抓向她臉上的圍巾,黃衣女子大怒道︰「找死!」一劍刺向江雲的手,江雲向左避開,不料黃衣女子劍鋒一轉,橫掃江雲右臂,招式看似用老卻還能變招,大大出乎意料,江雲運起飄花功,身子猛退,靠在橋上才避過,黃衣女子又攻出幾劍,江雲運飄花功閃躲。黃衣女子突然收劍,一臉訝異的問道︰「你怎麼會使這身法?」江雲不答話,見地上有一段竹棍,他拾起竹棍,將落英十三式緩緩使了一遍,說道︰「這叫落英十三式,對嗎?」黃衣女子茫然說道︰「我不知這是什麼劍招,我只會使,我當真認識你?」

江雲頓然明瞭蘇玲是患了失憶之症,江雲道︰「我是江雲,妳瞧瞧我,咱們 曾一起習文學武,同患難過,妳記不起來了嗎?」黃衣女子眼神迷離的望了他半晌,心中隱約浮現出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那身影時遠時近無法捉摸。她搖一搖頭,說道︰「好吧!你瞧瞧我是否是你說的那個人。」她伸手解下絲巾,江雲眼前現出熟悉無比的臉龐,不是日夜思念的蘇玲又會是誰?蘇玲問道︰「我是你說的蘇玲嗎?」江雲內心激盪,點頭道︰「玲兒,真的是妳。」他伸手欲握住蘇玲的手,她手一縮,側身避開,江雲知道要讓她恢復記憶非一朝一夕之事,他們坐在橋底,江雲跟她訴說往事,盼能讓她憶起一鱗半爪。他講了大半天,卻見蘇玲聽得津津有味,好似在聽別人的故事,江雲暗自嘆息,望一望橋外飄落的細雨,問道︰「玲兒,妳的事日後慢慢再跟妳說,妳是否是「玉簫仙子」沈湘琴前輩的徒弟?」蘇玲道︰「江公子,你還是叫我蕭姑娘吧!看來我的事你知道不少。」江雲聞言內心一痛,說道︰「玲……蕭……蕭姑娘,沈前輩有跟妳提過妳的事嗎?」蘇玲搖頭說道︰「師父只督促我練功,沒說過其他的事。」實則沈湘琴也不知她是誰,無從提起。

江雲問道︰「蕭……蕭姑娘,遊舫上的黑衣女子是誰?妳為何要殺她?」蘇玲心生警覺,搖頭說道︰「這個我不便說。」江雲見她防己如防陌生人,與昔日的蘇玲判若兩人,內心難受無比,怔怔的望著河面說不出話。

蘇玲心中對江雲起了好感,見他對「蘇玲」用情頗深,便說道︰「江公子,我這兩日奉師命辦事,你我五日後再來此地相見,你再對我說說蘇玲的事吧。」江雲無奈的點頭,他拿出一個繡著鴛鴦的紅色香包,說道︰「這是妳繡的香包,妳拿著,願妳看過之後能想起一些事。」蘇玲接過香包後,他們走上岸,向橋邊小販買了兩把傘,在雨中漫步踱回汴豐酒樓。

蘇玲正要與江雲道別,忽聽身後有一人喊道︰「師妹,等等。」江雲回頭一望,只見一個容貌俊俏的男子奔跑過來,他後方有一個紅衣女子跟著,蘇玲見了他,微微笑道︰「姚師姐、姚師兄。」那男子斜眼一瞥江雲,面色不善的問道︰「師妹,他是誰?」蘇玲道︰「這位是江雲江公子。江公子,她是我師姐姚慕秋,他是師姐的弟弟姚慕安師兄。」姚慕秋向江雲點一下頭,姚慕安卻冷眼一望江雲,說道︰「師妹,咱們該走了。」蘇玲問道︰「師父來了嗎?」姚慕安道︰「是的,師妹,回去再談吧。」蘇玲回頭道︰「江公子,我先走了。」江雲道︰「別忘了見面的事。」蘇玲嫣然點頭,隨姚慕秋姐弟離去。江雲心頭無比的沉重,他萬萬沒料到兩人會在如此情景下重逢,他望著蘇玲漸漸走遠的身影,雙手下垂,失魂落魄的站立在雨中,雨水濕透了全身。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2 23:44
第十七章 魔蹤初現

姚慕安待走遠後問道︰「師妹,這個江雲是誰?」蘇玲答道︰「我不認得他,我也是首次遇見他。」姚慕安道︰「瞧他賊頭賊腦的,愈看愈不順眼,師妹妳為什麼還要跟他見面?」蘇玲聞言眉頭一皺,姚慕秋微笑道︰「慕安,別這麼唸師妹,難不成吃醋了?你們半年後便要成親了,收收性子吧。」蘇玲低頭不語,她內心隱約感覺她與江雲之間必有所牽連,沒弄清楚怎安得下心來?她自顧想著心事,姚慕安瞧在眼裡,心中怏怏不快。

他們三人走出城後,在城外六里處轉入一小徑,又前行半里後,來到一處小莊園前,一個宮裝中年女子站在院子內,他們三人走近行禮後,那中年女子問道︰「夢慈,事情查得如何?」蘇玲將遊舫的事講了一遍,但未提及江雲,她拿出一塊手掌大的黑色木片說道︰「師父,這是從師妹身上掉落的木片。」那中年女子自是沈湘琴,她接過木片仔細審視,沉思了半晌,一臉陰沉的說道︰「這是魔教的黑木令,是魔教教徒身上必帶的身份信物,二十餘年前我隨師父征討魔教時見過。哼!小妍居然背判師門入了魔教,你們聽好,聶妍從今日起逐出師門,誰要是暗中與她往來便如此劍。」一晃身拔出蘇玲的劍,右手指一挾,劍身「噹」聲斷成兩截,所有人皆噤若寒蟬,沒人敢替聶妍說話。

蘇玲回房後坐在妝台前,回想起江雲所說的故事,心中湧起片斷模糊的記憶,但卻如幻似真,捉摸不定。她拿出香包細看,香包上繡了一對戲水鴛鴦,那鴛鴦繡得細膩如真,香包另一面繡上了江雲、蘇玲兩人的名字,她望著香包上繡的名字,喃喃說道︰「江雲,蘇玲……靖南園……江雲,你真的是我情定終身的人嗎?為何我總是想不起來?唉!真想早些兒弄明白。」

一連數日蘇玲甚少與姚慕安閒談,只見她常獨自發愣,不知在想什麼,問了也不答,姚慕安心疑必定與江雲有關,憑空冒出一個江雲來讓他心中甚為氣惱,他愈想愈氣,決心去會會江雲,便獨自跑進城,向汴豐酒樓而行。

江雲坐在窗邊一張桌旁,心事重重的望著街景,桌上幾盤菜未曾動過,姚慕安走進門,打量了幾眼,瞧見江雲後,走到江雲對面大刺刺坐下,哈哈一聲說道︰「江兄,真巧又碰面了,小弟敬你一杯,請!」舉起酒杯,江雲見到姚慕安,猜想他準是因蘇玲而來,也舉杯笑道︰「姚兄來得好,小弟正愁找不到人喝酒閒聊,請!」兩人的酒杯輕輕一碰,江雲突然感覺到杯上一股強勁霸道的勁力壓過來,他氣運於掌,真氣透過酒杯傳到姚慕安手上,兩人兩手定住不動,江雲的酒杯一寸寸的向姚慕安推過去,姚慕安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他望向江雲,卻見江雲一臉微笑的望著他。江雲忽道︰「姚兄,這杯酒擱太久恐會發酸難喝,咱們喝了吧。」姚慕安全力運功無法開口,只能微微點頭,江雲收回一些內力,姚慕安也跟著鬆手,兩人勁力全收回後,姚慕安突然猛力一推,江雲早已料到,他內力全力一發,震開了姚慕安的手,放下酒杯,奪過姚慕安的杯酒,笑道︰「原來姚兄手中這杯酒也是要給小弟喝的,姚兄的盛情小弟倘若不喝就卻之不恭了。」仰頭一飲而盡。

姚慕安臉色陰晴不定,他強忍怒氣,又說道︰「江兄,請吃一顆滷蛋。」他拿起一雙竹筷,挾起一顆滷蛋,將滷蛋挾到江雲身前,江雲舉筷挾住滷蛋,姚慕安一鬆手,在江雲的竹筷上猛然一撥,滷蛋往下掉落,江雲勁力一放,姚慕安的竹筷反倒被撥離,他托住滷蛋下方,姚慕安輕哼一聲,使勁戳向滷蛋,江雲竹筷一挾,滷蛋向上飛起,姚慕安見狀將竹筷當暗器射向滷蛋,只聽「托」一聲,江雲的竹筷後發先至,打掉姚慕安的竹筷。江雲拿起一只青花瓷碗向上一拋,滷蛋落在碗內,江雲伸手去接碗,姚慕安發掌拍出,江雲以龍爪手的「搶珠式」與他相搏,兩人霎時交手七、八掌,姚慕安的指法傳自沈湘琴,手腕轉動靈活,他五指前伸,似蛇張口往前直咬,江雲手指微曲,似龍爪一曲一伸的抓向蛇眼,這時瓷碗已快掉落桌上,姚慕安正暗自得意,江雲快速無比的在姚慕安手腕一點,這招卻是趙煜教的「一指禪」,姚慕安頓感手腕麻痺,無法再出手,江雲伸手輕輕托住碗底。

江雲將那顆滷蛋吃進肚,說道︰「嗯!好吃,好吃,姚兄請的滷蛋當真好吃。」姚慕安內力比拼已輸他一疇,此番一比指法又不如他,心中怒極,嘴上卻說道︰「江兄,好功夫,小弟自嘆彿如,這一桌酒菜小弟請了吧。」江雲笑道︰「怎敢讓姚兄破費?」姚慕安哈哈笑道︰「江兄光臨本地,小弟未盡地主之誼,本就該罰,來來來,我自罰三杯。」他連喝三杯酒後問道︰「江兄以前認識夢慈師妹嗎?師妹近日常提起你。」江雲心道︰「講到正題了。」他笑道︰「我那日是首次見到「蕭夢慈」姑娘。」他說不識蕭夢慈,倒也沒有欺瞞,只不想提他與蘇玲的事。姚慕安道︰「我與夢慈師妹已有婚約,婚期在今年九月,屆時還請江兄前來觀禮,想來江兄當不致回絕。」江雲正喝著酒,聞言身子一震,險些噎着,江雲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微微錯愕,說道︰「恭喜姚兄,小弟先祝賀姚兄與蕭姑娘,姚兄的喜酒小弟一定去喝。」話雖如此,他已無心吃喝,急欲找蘇玲問個明白,姚慕安察言觀色,瞧出江雲臉色有異,他醋意一起,心中惱怒,兩人皆吃得食不知味。

五日後江雲來到虹橋上,天空灰朦朦的一片,江雲在人群中搜尋蘇玲的身影,心中焦躁難安,他等了一個時辰仍不見蘇玲,天空又飄下細雨,他內心淒苦,望著河面發呆。他背後忽有一女子道︰「江公子,我在這兒。」江雲驀然回頭,只見蘇玲身穿白色衣裙,腰上掛一支翠綠的玉簫,手撐一把傘,笑吟吟的望著他。蘇玲輕聲說道︰「我來晚了,讓你久等了。」江雲紓了一口氣,說道︰「玲……蕭姑娘,我等等妳無妨,妳來了就好。」蘇玲拿出香包,說道︰「跟我說說這香包的故事好嗎?」江雲一點頭,兩人走到橋下,坐在石墩上,江雲回憶著當年之事,一時忘了開口,蘇玲靜靜的等著,江雲眼望圈圈漣漪的河水,說道︰「我仍記得這香包是六年前的端午前幾日,妳……蘇玲坐在靖南園前院的水池旁,一邊瞧著水池上的一對鴛鴦一邊繡成的,她說這樣繡出來的鴛鴦才有靈氣。她一整日只繡了兩個香包,一個給我,一個她留著。」蘇玲從懷裡拿出另一個香包,問道︰「是這個嗎?」江雲道︰「沒錯,妳一直留著。」蘇玲將兩個香包湊在一起,瞧著香包上的字,斜斜的望江雲一眼後,臉紅紅的低下頭。

江雲道︰「蕭姑娘,妳還懷疑妳不是蘇玲嗎?」蘇玲道︰「江……大哥,這麼看來,我好像是你說的蘇玲了,師父為何從不對我提起,還改了我的姓名?」 江雲道︰「妳問過她嗎?」蘇玲道︰「我問過幾次,我說我總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師父卻都不回答,後來也只得作罷。」江雲道︰「看來妳師父不願見妳想起以往的事,我聽妳師兄說妳與他已有婚約,九月要成親了,真是如此嗎?」蘇玲點頭道︰「這是師父做的主。」江雲道︰「那妳真想嫁他嗎?」蘇玲搖頭道︰「我與他只有師兄妹之情,可是師命難違,我無法做主,如依你所言,倘若不是師父相救,我只怕早已死於黑白雙煞之手,師父於我有救命之恩,又傳授我武藝,我只得依她了。」江雲急道︰「可是妳也不能就這麼將終身託付給一個妳不願嫁的人啊!若是妳嫁給他後想起以前的事可就遲了。」蘇玲蹙眉道︰「江大哥,我的心頭好亂,容我回頭想想。」江雲道︰「好吧!我不催妳,妳慢慢兒想,我送妳出城。」蘇玲為他的真心所感,不忍心回絕,點了點頭,兩人撐傘走入雨中。

他們走後,姚慕安現出身來,他恨恨的道︰「江雲……你休想破壞我的好事,誰都別想搶走師妹。哼!只要江雲一死,師妹妳便會死了這條心了吧!江雲,你等著瞧。」他由嫉生惡心,歹念一起,再也抑制不住,一閃身消失在遠處。

江雲與蘇玲才出城,遠處林子裡傳來鏗鏘的兵刃聲,他們快奔入林,藉著大樹遮掩慢慢靠過去,兩人運飄花功躍上樹枝,隱身在枝葉之間,五丈外的空地上有四個男子分站四個方位,圍攻一個三十餘歲的藍衣婦人,那藍衣婦人手無寸鐵,衣衫殘破,在四人長劍縫隙中閃躲。她右手伸進懷中,做狀要取物,那四人往後跳開,其中一人道︰「苗水雲,別裝了,妳的毒物早已用光了,還不交出東西?」苗水雲笑道︰「何昶,那你還怕什麼?過來殺我啊!」江雲聞言從樹葉間隙瞧那四人,依稀想起這四人是多年前調戲黃湘茹的何昶、田彪、顧擎天三人與吳錚,卻不知苗水雲是何人。何昶道︰「苗水雲,咱們大可不必拼個你死我活的,只要妳交出唐家「七絕劍」劍譜,即刻放妳走。」苗水雲又笑道︰「你們為了這劍譜糾纏我數年,可真是鍥而不捨啊,只怕是要拿去獻給朱七的吧!朱七當上了聖教堂主,你們便巴結個不停,想要盜取唐一飛的劍譜獻寶,唐一飛瞧出你們心術不正,不傳你們獨門武功,你們不惜毒害尊師也要幫朱七,呵呵……唐一飛收的好徒弟啊!」顧擎天道︰「大哥,別再跟她囉嗦了,我瞧她已是強弩之末,拖延著咱們等待救兵,趕緊殺了她拿回劍譜。」何昶道︰「三弟說得是,苗水雲,妳再不拿出劍譜便受死吧!」

苗水雲雙手一攤,笑道︰「好吧!我說我沒拿到劍譜,你們總是不相信,我讓你們搜搜身總成了吧!」說罷解開衣襟,露出一段紅紅的襯衣,臉上嫵媚的笑著。田彪與顧擎天受不住誘惑,直直的走過去,就如往年一般,吳錚大喝一聲,在他們身上連拍數掌,他們才清醒過來,茫然的望著他。

苗水雲突然拋出一物,何昶猛抖長劍,以劍尖將那事物削成兩半,他低頭一瞧,原來是隻黑蜘蛛。何昶笑道︰「妳還有什麼玩意兒,儘管使出。」苗水雲臉上仍笑著,心中卻暗自發苦,她已使盡手段仍無法擺脫他們,五靈仙子又遲遲未到,她正自思索逃脫之計,忽覺心絞痛難當,她一皺眉,臉色轉白,何昶見有機可乘,便挺劍攻去。

蘇玲道︰「苗水雲快撐不住了,救是不救?」江雲道︰「不論他們所言真假,唐一飛的劍譜若是落在朱七手中可大大不妙,妳去攔住顧擎天,我鬥鬥其他三人。」他才要躍下,蘇玲道︰「等等,圍上這個。」拿出兩條黑絲巾,她先幫江雲蒙上臉,再自己圍上,江雲聞到絲巾中散發出的淡淡香氣,一如當年蘇玲身上的香氣,他怔怔的望著蘇玲,蘇玲瞪他一眼,以左手肘在他右脇戳了一下,身子一躍而下,江雲搖搖頭跟了下去。

江雲喊道︰「你們四個人圍攻一個女子,不覺羞恥嗎?」何昶聞言停住身,見到江雲兩人蒙著面,不知是何路數,沉聲道︰「你們是哪兒來的毛賊?別多管閒事,枉送了性命。」江雲學著江湖切口說道︰「有道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別再為難她,否則休怪刀劍不長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何昶大笑道︰「哈哈哈……好大的口氣,敢情是想來黑吃黑的,讓我先掂掂你有幾分斤兩。」揮出一劍,一霎時江雲眼前出現七、八道劍影,道道虛實難分,不知他真正攻向何處,江雲卻不管劍影有多少,他快速的在每道劍影上直點,盪開何昶的劍。何昶吃了一驚,他出劍快江雲更快,何昶又使一招「萬劍歸一」,他像是多長了好幾隻手臂,銀白色的劍影交織如帶刺車輪,直直對著江雲絞了過去,雖說沒有「萬劍」但也氣勢驚人,江雲以靜制動,他膽大的猜想圈圈周圍的劍芒都是誘敵虛招,使出忘憂劍法的刺字訣向中心的一點光芒一刺,何昶的劍影頓時消失無蹤,兩人的劍尖相抵,劍身定住不動,此刻任哪一方劍一偏,雙方的劍尖將刺向對方心口。

蘇玲扶住苗水雲走到一旁,苗水雲艱難的指指自己懷中,蘇玲問道︰「妳是要我從妳懷裡拿出東西嗎?」苗水雲微微點頭,蘇玲道︰「得罪了。」伸手從她的懷裡拿出了三瓶小磁瓶,苗水雲道︰「紫……紫……瓶,兩……兩粒。」說罷汗水直滴,胸口激烈起伏,看似已支撐不住。那紫色小磁瓶中裝有兩粒烏黑的藥丸,蘇玲倒出後餵她服下。

遠處人影晃晃,五名女子快速奔跑過來,何昶見了她們,知道今日大勢已去,他長劍一收,身子疾退五步,對其他人道︰「咱們走。」四人快速奔走,那五名女子圍在苗水雲身旁,一臉戒備的望著江雲與蘇玲。

半個時辰後,苗水雲臉色恢復過來,她低頭自言自語的說道︰「呼!好厲害的毒藥,嗯……主藥之中有一味金蟾之毒,另一味主藥是什麼?試不出來。哼!我一定要破解「摧心化骨丸」之毒。」她抬起頭,問道︰「兩位尊姓大名?」江雲取下面巾,說道︰「我名叫江雲,她是蘇玲,妳可是五毒教中之人?」苗水雲點頭說道︰「我是五毒教副教主,五毒教惡名在外,今日你們救了我,不怕我反過來殺了你們嗎?」五靈仙子一聽迅速將他們圍住,江雲豪氣如雲的笑道︰「妳若是這種恩將仇報的人,咱們也只得認了,我倒要瞧瞧要妳要如何殺我。」說罷劍一抖,挽了三朵劍花,劍尖斜指苗水雲。

苗水雲道︰「你自負得很,你們不是來奪取唐家七絕劍劍譜的嗎?」蘇玲亦取下面巾,走到江雲身旁,怒道︰「原來妳是疑心咱們的意圖,哼!好心沒好報,要拿什麼劍譜適才便拿了。江大哥,別跟她說了,咱們衝出去。」右手平舉玉簫,背對江雲,雙目凝視五靈仙子。苗水雲對五靈仙子道︰「妳們退下。」她微笑道︰「我癡長你們幾歲,便厚顏自稱姐姐吧!姐姐身在魔域,對人不免多疑,處處防著人,兩位勿見怪。魔教高手近日將陸續抵達汴京,你們要當心些,救命之恩,姐姐來日再報了。」說罷手一揮,與五靈仙子一同離去。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2 23:48
第十八章 前塵往事

江雲與蘇玲並肩漫步於林間,蘇玲問道︰「江大哥,你適才破解何昶那招妙得很,那是什麼劍招?」江雲答道︰「那是顏嵐大哥的忘憂劍法。」他講述了他如何遇見顏嵐,兩人如何結拜等等經過,蘇玲聽得一臉嚮往,她嘆道︰「聽你說了這麼多,我好想去當年住過、去過的地方瞧瞧,就怕師父不允許我離開。」江雲道︰「妳有此意最好了,咱們啟程回張家庄吧,妳師父那邊回來後再向她解說不遲。」蘇玲思索了半晌,下了決心,便說道︰「好吧,我隨你去一趟。」

他們回到城內,挑了兩匹駿馬一路往南緩行,二十日後才到得張家庄,江雲沿途講述張家庄的風土民情,盼能助蘇玲憶起一二。他們走到靖南園前,江雲訝異的見到靖南園大門、圍牆皆已盡復舊觀,裡邊有幾棟房舍,也都依原樣重建。 門前有一個漢子站著,江雲走近後拱手問道︰「請教大叔此地主人可是姓洪?」那漢子搖頭道︰「家主姓秦,不姓洪。」江雲心想這宅院難道不是洪嘯宇重建的?正自猜疑,門內忽有一人道︰「江兄弟,玲兒,是你們,太好了。」一個年近三十的青衫男子走了出來,卻是秦耿。

他們走進大門,院子內水池、小橋依舊,廳堂前的假山卻沒重塑,密道入口已填平,上面遍植花木。只見黃湘茹大腹便便的迎出門,她見了他們,臉色有些靦腆,握住蘇玲的手,說道︰「江公子,玲兒,你們回來了,真是老天有眼,沒讓你們傷在惡人手裡。」蘇玲記不起她是誰,不知該說些什麼,尷尬的點頭。他們進入廳堂後,江雲述說了蘇玲患失憶症之事,黃湘茹聽了連連惋惜。洪雪嫣已滿四歲,她生怯怯的從黃湘茹身後探出頭來,張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望著江雲與蘇玲,模樣甚是討人喜愛。

當年秦耿於黃湘茹與洪承文成親之日留書離家,獨自在江湖上闖蕩了數年,他仍對黃湘茹無法忘情,悄然回張家庄打聽黃湘茹近況,卻驚見黃湘茹渾身是血的抱著洪雪嫣,茫然的望著斷垣殘壁,他一問才知洪府一夜間被毀,遂帶著黃湘茹母女回太極派。三年後,由陳英風主婚,讓他們成了親,也將靖南園修葺回復了兩三成,他們近日才搬回靖南園定居。江雲心中不免感慨世事無常,誰也沒想到多年後,秦耿與黃湘茹最終仍舊結成了夫妻,黃湘茹如今已懷胎七個月。

江雲帶蘇玲沿著山徑往上走,一個時辰後走到當年江雲跌落的山崖,蘇玲瞧見那山崖,忽覺心頭難受,朦朧中彷彿有個揮之不去的噩夢,她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事,怔怔望著江雲當年跌落之處,她愈想頭愈疼,閉上眼才得舒緩。蘇玲指著崖邊問道︰「你是不是從那兒跌下去的?」江雲喜道︰「是的,妳想起來了嗎?」蘇玲道︰「想起了一些兒,還不甚分明,江大哥,咱們下山去,待在這兒令人難受得緊。」

他們回到張家庄,往東方走了十五里路,到得一處數十戶人家的小村子,在村子的盡頭,一條羊腸小徑彎彎曲曲的直通到山腳下,兩旁儘是綠油油的稻田,他們走入小徑,回到蘇玲幼年居住的老屋,只見房舍居中有一間祠堂,東西廂各有一棟廂房,祠堂前是曬穀場。江雲道︰「這裡便是妳的老家。」他走到祠堂推開大門,祠堂裡裡外外甚為潔淨,看似經常有人來打掃,江雲甚感訝異。江雲陪著蘇玲在四周看了一遍,他兩人到鎮上買米抓雞,又到山邊拾乾柴,起灶生火,蘇玲走到屋後的水井旁宰雞拔毛,洗淨後提回祠堂前,架在竹架上烤熟了後分著吃。

他們吃完後,蘇玲道︰「江大哥,我吹一曲給你聽,這曲叫做「煙雨江南」。」她拿起一支紫竹簫吹奏起來,如泣如訴的簫聲緩緩響起,江雲心頭一緊,彷彿回到了故鄉,坐在一葉扁舟上望著煙雨迷朦的江水,樂曲聲緊扣著他的心弦。簫聲忽然變得短而急促,如驟雨打散了一江迷霧,江雲心境隨之高亢,簫聲又一轉,聽起來淒涼哀怨,有如被拆散而無法相見的戀人,只能千里遙寄相思。簫聲乍然而止,一首「煙雨江南」吹得蕩氣迴腸,江雲內心激盪,久久不能平息。

蘇玲當晚獨自留下,江雲直到深夜才回靖南園。多日來的相處,蘇玲對江雲實已情愫暗生,藉一曲訴說衷情,江雲卻不懂她的心思,兩人徒然感傷。蘇玲讀了一闕李清照的「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她自言自語說道︰「人比黃花瘦,唉!你真要讓我等到這日嗎?」蘇玲性子含蓄,要她對江雲說出情意自是說不出口。

次日清晨,蘇玲一早練功練了兩個時辰,她梳洗了一番後獨自走到村子,忽聽村子口傳來呼喝聲,她走近一瞧,一戶人家門前站著四個大漢,其中兩人拉著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強將她往門外拖,那少女抵死不從,一對老夫婦各拉著一個大漢,那老漢說道︰「大爺,咱們今日實在籌不到那麼多銀子,您行行好,再寬限三日吧。」那大漢哈哈笑道︰「你們積欠的債已有月餘,欠債還債,沒錢還債便用閨女來抵債,你們要是湊足了銀子,便去群芳樓贖回她。別再拉扯,否則別怪我狠。」那對老夫婦死命的拉著他們不放,另外兩名大漢見他們不肯放手,拿起手中長棍往老夫婦身上猛打,左鄰右舍大門緊閉,沒人敢站出來替他們說句話。

蘇玲走近說道︰「你們放開她。」那大漢道︰「哪兒來的野丫頭,膽敢管大爺們的事。」另一人瞧見蘇玲後雙目一亮,笑道︰「嘖嘖,長得真不賴,正好一塊兒抓去賣給群芳樓,肯定能賣個兩三百兩銀子。」蘇玲臉罩寒霜,一語不發的望著他們,那大漢放開少女,向蘇玲肩頭抓去,蘇玲也不拔劍,右手五指合攏,像把刀一般在他手臂上重重一剁,那大漢痛苦的倒退了五步,一跤跌坐地上,另兩人見狀捨了那對老夫婦,兩根長棍招呼過來,蘇玲以師門擒拿手抓住兩棍頭,使勁一推,那兩人手一滑,棍頭戳中胸口,痛得倒地呻吟。蘇玲拿起木棍抵住一人,指指那少女說道︰「你們還打算帶走她嗎?」

那四人忍著痛,跪下猛磕頭,顫聲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您老,大人不計小人過,小人再也不敢了。」蘇玲要他們撕毀字據後放他們離去。老夫婦不住向她道謝,那老漢望望蘇玲,心覺她有些眼熟,問道︰「老朽姓張,這是老伴,這是老朽的孫女張心蘭。姑娘是不是蘇家的閨女蘇玲?這麼多年不見,老朽記不清了。」蘇玲點點頭,張老夫人望了望她,笑道︰「真的是玲兒,長得這麼大了,又學了一身好武藝,真是難得。來來,快進來坐坐。」蘇玲急欲問他們自己年幼時的事跡,遂隨著張老夫人進屋。

蘇玲直到午後才回去,傍晚時分她提了一籃飯菜去張老夫婦家,她走到宅前,驚見屋前的地上有幾片血漬,房門傾倒,她忽心生不祥之感,急忙一掠進門,只見屋內零亂,張老夫婦全身是血,倒臥在屋內,張心蘭不知去向。蘇玲一探他們的氣息,還好他們一息尚存,但氣若遊絲,她將兩人扶起,為他們運氣療傷。她自覺幫人不成反害人,內心深深的自責,問道︰「張老爺爺,老奶奶,是誰打傷你們?你們可有看清楚?」張老漢道︰「是今早那四人,另外多了三個白衣人。」張老夫人急道︰「蘭兒被他們抓走了,她會被他們賣入青樓,怎生救回是好?」蘇玲道︰「是蘇玲害了你們,現下時辰緊迫,待我救出張姑娘再回來救治兩位老人家。」她在屋內找尋兇手的線索,盼能找到蛛絲馬跡。她瞥見一張傾倒的木椅下露出一縷金光,走過去移開木椅,拾起一片金牌,上面刻著「唐」字,她心想這金牌應是某個家族的標記,去鎮上打聽便知。

她一奔出門,三個白衣人圍住了她,張心蘭被先前那個大漢抓著。蘇玲沒見過他們,不識得他們是唐門七子中的老五彭友光、老六童虎、老七曾壽。那大漢道︰「便是她,打傷我的人便是她。」彭友光打量蘇玲幾眼,點頭道︰「嗯,果真不錯,跟咱們走吧。」刺出一劍,蘇玲拔劍迎去,她功力尚淺,以一敵三,鬥得甚為吃力。蘇玲心想須得先引開他們,兩老才可逃離毒手,她邊鬥邊移步,三百招後,她已有些內力不濟,兩鬢已見汗珠,倚仗著飄花功閃躲著。她一個翻身躍上一株路樹上,喘了幾口氣,再躍下時右膝一軟,半跪在地上,彭友光獰笑著逼近她,一劍壓下她的劍,右腳踩住劍身,童虎與曾壽兩人兩劍抵住她的後心。便在此時,蘇玲忽地消失,他們手中一輕,長劍一脫手,筆直的插在地上,蘇玲與一個白髮老者站在兩丈外,那白髮老者一身粗布短衣,右腰掛了一只葫蘆,腳穿草鞋,像似個乞丐。

彭友光見了他,心裡打了個突,他這身裝扮像極了楊州瘋丐魏清峰,彭友光數年前見過,他謹慎的問道︰「您是魏清峰魏老前輩嗎?」白髮老者正是魏清峰,他拿起葫蘆,打開栓子喝了一口酒,沉聲道︰「哼!唐一飛一世俠名,老來卻腦袋糊塗,收了你們這幾個敗類,還不快滾。」彭友光不敢頂撞他,就此離去又不甘心,魏清峰瞧在眼裡,說道︰「你們不服氣嗎?好吧!三日後你們再來與她比試,她倘若仍打不過你們,老叫化任你們差遣三個月。」彭友光心想︰「你魏清峰也就罷了,她本非我三人之敵,即便你傳授她什麼神奇的功法,三日內又如何學得純熟?莫說三日,就算三十日她仍究打不過我三人。」他抱拳說道︰「晚輩三日後再來叨擾。」放了張心蘭快速奔離。

魏清峰望望蘇玲,說道︰「女娃兒劍法俐落,只可惜內力不足,妳是沈湘琴的弟q子吧?」蘇玲點頭說道︰「魏老前輩,我姓蘇名玲,沈湘琴正是家師。」魏清峰道︰「老叫化誇下海口,要妳在三日後打贏唐一飛的徒弟,咱們來練練武,免得老叫化牛皮吹破,變成了他們的走狗。」蘇玲身子盈盈拜倒,說道︰「蘇玲拜謝老前輩。」魏清峰笑道︰「隨我來。」他帶蘇玲到一座破廟前,說道︰「借劍一用。」蘇玲把劍遞過去,他走遠兩丈,斜舉長劍,說道︰「老叫化這劍法叫做「九轉潑墨劍法」,只有四招,第一招「披風斬麻」。」他劍尖由上而下,左右斜劈九下,有如繪畫中的披麻皴技法,他又道︰「第二招「疾風驟雨」。」劍尖密如雨點的點刺上勾,又如雨點皴筆法,他再道︰「第三招「雲湧九霄」。」劍尖劃出一道道圓圈,由小而大的圓圈,如同夏日湧出的雲朵,卻是師法雲頭皴畫法,他最後道︰「第四招「石破天驚」。」他身形躍起一丈高,劍氣透出,劍刃重重一斬,靈巧的收劍,又重斬輕帶,猶如大斧劈皴技法,落地前他竟然劈出了九九八十一劍,身法無比的快速剛勁。

魏清峰向蘇玲解說了劍法,蘇玲心思細膩,她仔細揣摩魏清峰說的出劍、收劍、步法要訣後,才提劍練招,練了一個時辰,她已把招式練熟,但總覺得劍招平凡無奇,她問道︰「老前輩,九轉潑墨劍法奧妙之處在哪裡?晚輩不甚明白。」魏清峰道︰「妳別想著劍招,想像一幅山水畫中的意境,有了心境,劍法威力自出。」蘇玲閉目沉思良久,一幅「豁山行旅圖」顯現在心中,畫中直聳參天的高山,磅礡的氣勢在她心中漸漸滋長,過了良久,她雙目一睜,第一招披風斬麻發出,劍尖直直斬落,後面三招一氣呵成的揮出,她愈練愈覺身子升得愈高,彷彿登上了山頂,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魏清峰直點頭,對蘇玲的聰慧與悟性甚感滿意。蘇玲又練了半個時辰,她也不回去,當晚便睡在廟內。

三日後,彭友光三人一早即趕來,只見蘇玲獨自一人佇立於晨曦中,遙望著天際,金黃色的朝陽映照著她的臉龐,微風吹起她的衣袖,翩翩然飛舞著。她風姿綽約的神態,有如仙女下凡,令三人自形殘穢,不敢直視。彭友光輕咳一聲,開口說道︰「魏老前輩呢?便妳一人嗎?」蘇玲頭也不回,淡然說道︰「你們若贏得了我,自然可見到他老人家。」彭友光知道魏清峰不願見他們,也不再問,說道︰「姑娘得罪了。」語氣中多了幾分敬重。

三人圍了上去,蘇玲不待他們發招,先以一招披風斬麻疾劈曾壽,劍刃直劃不停,曾壽舉劍橫擋,一串「噹噹」聲後,曾壽被她逼退了五步,她一招搶得先機,身子往右一轉,使出第三招雲湧九霄,一圈圈劃向童虎,但見綿密不絕的劍影罩住童虎全身,童虎但覺一大團雲霧襲捲而來,不知她攻向何處,只得揮劍直格,劍身被她一絞,幾乎被吸去脫手,蘇玲身形一拔直上,如飛昇上天的仙子般,一招石破天驚一出,身形轉動,緩緩飄下,劍尖卻快速的往他們三人身上鑿去, 他們三人長劍盡皆脫手,叮噹落地。蘇玲問道︰「你們還要見魏老前輩嗎?」彭友光一臉羞慚,搖了搖頭,默默拾起長劍,一言不發的快步離去。蘇玲回到舊宅,燒了一桌飯菜請魏清峰吃,魏清峰吃了個十二分飽,吃撐了肚子,他摸了摸肚子,笑道︰「肚皮呀肚皮,今晚總算對得住你,沒讓你餓著了。」

當晚蘇玲拿出香包仔細的瞧了又瞧,她彷彿見到自己坐在水池邊,一針一線的在香包上繡著鴛鴦的情景,她將香包翻面,望著上面繡的名字,心中突然響起一聲︰「這是雲哥哥,這是玲兒,雲哥哥與玲兒配成雙,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她心中靈光直閃,與江雲往日相處的種種一幕幕的出現,原本零星的記憶串在一起,變得清晰無比,她自言自語的說道︰「雲哥哥,是了!我是這麼叫他的,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啊!雲哥哥……」她收起香包,低聲喚道︰「雲哥哥,我來了。」飛躍出門,一路直奔靖南園。

江雲站在靖南園院子裡的小橋上出神,他身旁忽有一女子說道︰「江公子。」江雲猛地轉身,只見昏暗的燈光下,蘇玲斂衽福身,輕聲道︰「江公子,小女子蘇玲這廂有禮了。」伊人含情脈脈的凝望著江雲,他心怦怦然跳,顫聲道︰「玲兒,妳想起來了?所有的事妳都想起來了嗎?」蘇玲點頭道︰「雲哥哥……」飛身投入江雲懷裡,兩人緊緊相擁,千絲萬縷的相思才得一解。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5 22:17
第十九章 紅塵情劫

他們在靖南園住了十餘日,蘇玲掛念師門,兩人告別秦耿與黃湘茹,返回汴京。蘇玲消失了一個多月,姚慕安心急著到處找她,見她回來,直問個不停,蘇玲默然不語,姚慕安又氣又急,頻頻追問,蘇玲索性將自己關在房內,不與姚慕安相見。

這日夜裡,蘇玲思念江雲,想去找他,她一走出門,卻見姚慕安在門外等著她,姚慕安道︰「師妹,夜深了,妳要上哪兒去?」蘇玲一時之間不願說出實情,蹙眉道︰「沒去哪兒,你別再問了吧。」姚慕安道︰「別裝糊塗,我知道妳是要去找江雲,是不是?」蘇玲雙目直視姚慕安,說道︰「師兄,我直說了吧,我都想起來了,我叫蘇玲,不是蕭夢慈,我與江雲早已訂了終身,我無法與你成親了。」姚慕安急道︰「師妹,我倆的婚事是由師父親許的,難道妳要為了江雲違抗師命?」蘇玲一臉決斷的說道︰「誰也不能拆散我跟雲哥哥,我自會向師父稟明,即便師父不肯原諒,被師父責罰也不能改變。」姚慕安聽她說得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心直往下沉,怒氣一起,一把抓住她的手,高聲道︰「那江雲到底有什麼好,妳便這麼喜歡他?」蘇玲怒道︰「你弄疼我了,快放手。」姚慕安放了她,狠狠說道︰「師妹,無論妳情不情願,咱們的婚事決計不能取消。」說罷怒氣沖沖的甩門而出,房門碰然關上。

子夜時分,汴京城內四下裡黑暗無人,街旁巷道內偶而傳來狗吠聲,忽地一道黑影閃過街道,奔進汴豐酒樓旁一條小巷內。那夜行人一身黑衣,臉上蒙著黑巾,他在一處圍牆邊停下,身子貼牆站,向左右兩邊望了幾眼後拔身躍上圍牆,再跳進牆內,蹲下身聆聽四周的動靜,確認無人發覺後起身快奔到一棟樓房下,深吸一口氣後,運輕功跳上二樓,攀在一間客房的窗外。他伸手在窗上戳破一個小洞,右眼湊近小洞往內瞧,房間內一片漆黑,他從懷中拿出一根圓管伸進窗內,在圓管一端吹氣,房間內冒出青煙。他吹了半晌後收起圓管,蹲在窗下等了一刻鐘,再輕輕推開窗子,躍入房間。他拔出背後的一柄長劍,對準床頭猛刺,劍尖刺透被褥,卻刺中了硬床,他發覺床上無人,暗道不好,轉身向窗子奔去。

他身後忽有一人說道︰「朋友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一手抓向夜行人,那夜行人急欲逃離,雙手反握劍柄向後一刺,頭也不回的跳上窗緣,房中人側身避開,一個箭步追上他,在夜行人背上拍了一掌,夜行人悶哼一聲,往地上跌落,他忍著痛躍出圍牆,奔出巷口,房中人追出巷外,夜行人已不見蹤影,暗暗夜色照在房中人臉上,正是江雲。江雲轉身走回,在夜行人跌落之處拾起一根圓管,他心想︰「是誰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法殺我?難道是他?」

第二日早晨,姚慕安臉色蒼白,神情萎頓的走到沈湘琴房外,敲門說道︰「師父,弟q子有事求見。」房內沈湘琴道︰「進來吧!」姚慕安走進門,虛弱的說道︰「娘,我被人偷襲,背後中了一掌,難受得緊。」沈湘琴向來只收女弟q子,只有姚慕安是男弟q子,他兩人雖說是師徒,姚慕安實則是沈湘琴的親生兒子。沈湘琴要他脫去上衣,她仔細瞧那掌印,瞧不出他是被何種掌法所傷,她自然的想到魔教,問道︰「你可看清了打傷你的人?」姚慕安不敢說出實情,硬著頭皮道︰「夜色太暗,瞧不分明。」沈湘琴道︰「先療你的傷再說。」雙掌貼住姚慕安背上,為他運氣療傷。半個時辰後,沈湘琴收回雙掌,目光炯炯的望著姚慕安,說道︰「你可有隱瞞娘什麼事?」姚慕安低頭道︰「娘替我做主,我是被江雲那小子打傷的。」沈湘琴道︰「江雲是誰?他無緣無故打傷你做什麼?最近你跟夢慈貌合神離,娘瞧不出來嗎?你們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老實說來。」姚慕安便加油添醋的說這些日子江雲如何介入他與蘇玲之間,沈湘琴聽了臉色一寒,冷冷的說道︰「哼!我沈湘琴的弟q子武功再不濟,又豈能任人欺負?先去叫夢慈過來。」

蘇玲一來,沈湘琴臉如寒霜的望著她,問道︰「聽慕安說妳常去找江雲,你與慕安既已訂親,為何還去找他?」蘇玲道︰「師父,弟q子與江雲相識已久,早已許諾過廝守一生,望師父取消婚約,成全弟q子。」沈湘琴怒道︰「妳說什麼?為師定下的事豈可當兒戲?莫非妳自認武功已學成,可以不聽師父的話了?」蘇玲在沈湘琴身前跪下說道︰「弟q子不敢。」沈湘琴道︰「既然如此,咱們去找江雲說明白,要他別再糾纏妳。」蘇玲顫聲道︰「請師父勿怪罪於江雲,弟q子無法與師兄成親,求師父原諒。」她深知沈湘琴的脾氣,江雲讓她找到只怕凶多吉少,如今只能一人承擔起這一切。沈湘琴大怒道︰「妳這孽徒,我先殺了妳,再去殺了江雲一了百了。」一掌拍向蘇玲的天靈蓋,姚慕安頓時慌了手腳,跪下說道︰「師父,求妳饒恕師妹,請讓弟q子慢慢勸說。」沈湘琴手掌停在蘇玲頭頂三寸處,望了兩人半晌,收掌說道︰「罷了,給妳兩個選擇,一是別再理會江雲,如期與慕安完婚,二是廢去武功逐出門牆,妳好好的想想,想好之前不許跨出大門一步。」

蘇玲在房間內待了三日,想待沈湘琴氣消了後再去求情,這日夜晚,她忽聽到敲門聲,只聽姚慕秋說道︰「師妹,妳開開門,師姐帶來了妳喜愛的吃食。」她一開門,只見姚慕秋、姚慕安姐弟站在門口,姚慕秋進門後放下飯菜,說道︰「師妹,多少吃一些,別餓壞了身子,你們聊聊,我去去就來。」她離去後,姚慕安道︰「師妹,趁熱吃吧,別再折磨自己了,我先敬妳一杯。」斟了兩杯酒,拿給蘇玲一杯,舉杯一飲而盡。蘇玲聽他說得誠懇,心有不忍,柔聲道︰「師兄,你我雖無夫妻之緣,仍是好師兄妹,祝你早日遇見一個好姑娘。」舉杯啜飲一口酒,姚慕安癡癡望著她,說道︰「除了妳,我誰都不要。」蘇玲搖搖頭,兩人默默的呆了半晌,蘇玲站起身,說道︰「師兄,我要先走了,你……」她話未說完,忽覺身子燥熱難受,渾身發軟,她心下大驚,待要運功抵抗,卻慵慵懶懶的提不起勁,她怒道︰「師兄,你在酒中掺了什麼?」姚慕安一臉無辜的說道︰「我沒掺什麼啊!」蘇玲道︰「我不相信,你別自誤,快拿解藥來。」姚慕安獰笑道︰「我沒解藥,這毒完事後自會解。」蘇玲恐慌的說道︰「你別胡來。」她大叫道︰「師父,師姐……」她勉力一提氣奔向房門,房門卻打不開,她使勁拍門叫喊,雙手漸感無力。姚慕安道︰「沒用的,現下這兒只有妳跟我。」蘇玲轉身靠著門,怒目直瞪姚慕安,她臉色轉紅,胸口起伏,姚慕安瞧著她,心中慾火漸起。

蘇玲眼中的姚慕安身影逐漸模糊,卻浮現出江雲身影,她低聲喚道︰「雲哥哥,是你嗎?你來接我了?」姚慕安哼一聲道︰「什麼雲哥哥,我要定妳了。」他一臉淫意的向蘇玲走近,蘇玲見了他的臉,發覺他不是江雲,她一咬舌,痛楚讓她清醒了些,她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我知道你喜歡我,這事總要慢慢來。」姚慕安道︰「現下說什麼都遲了,師妹,妳就當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吧。」向她走去,蘇玲無力的說道︰「不,別過來。」她伸手欲拔出劍,但雙手軟弱無力,她的身子燥熱無比,意識漸漸迷失,伸手解開衣衫,露出了一段紅緞子的抹胸。她眼前盡是江雲的身影,嬌聲呢喃︰「雲哥哥……雲哥哥……」姚慕安瞧著她如酒醉般酡紅的臉龐與雪白的項頸,慾火難耐的一把攬住蘇玲,說道︰「師妹,別怪我。」解開她的劍,伸手褪去她的外衣。

房門突然被打開,只見姚慕秋閃入房內,伸手點了姚慕安的穴道,說道︰「慕安,咱們不能使這種卑鄙的手段,不然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她替蘇玲穿回衣衫,姚慕安急道︰「大姐,妳怎麼反悔了?我不這麼做休想得到她,妳快解開我的穴道。」姚慕秋搖頭道︰「咱們都做錯了,切莫一錯再錯,你先待在這兒定定神,我還得想法子讓她忘卻適才的事。」她扶著蘇玲走出去,姚慕安在房內大喊大叫,她只充耳不聞。

蘇玲隔日醒來只覺她似乎做了一場噩夢,夢中姚慕安下迷藥欲侵犯她,後來的事卻想不起來,那場夢如幻似真,真假難辨。一想到被侵犯,她心下一驚,伸手摸摸衣衫,似乎還完好,她稍稍安心,一起身卻覺頭重如山,她疑心重重的思忖︰「莫非昨晚的事不是夢?」外頭傳來敲門聲,她開門瞧見姚慕秋姐弟,姚慕安臉色怪異的望她一眼後偏過頭去,姚慕秋道︰「師妹,妳昨晚一回來和衣倒頭便睡,沒出什麼事吧?」蘇玲道︰「沒事啊!我怎麼了嗎?」姚慕秋笑道︰「沒事便好,咱們只是有些兒擔心,過來問問罷了,咱們回去了。」姚慕秋邊走邊道︰「看來這次她並未查覺異狀,她一心向著江雲,這事兒恐怕難辦,我再幫你物色一個好姑娘吧!」姚慕安大聲道︰「我不要,我只要她。」姚慕秋搖頭說道︰「沒想到你還挺死心眼的。」他們走後,蘇玲愈想愈覺不對,那場夢必有蹊蹺。

蘇玲頭痛之症直到了晚間才緩和下來,她心想︰「我為何今日頭痛欲裂?師兄又為何神色詭異?只怕心中有鬼,此處不能留了,今晚便走吧,日後再向師父解釋。」她梳洗了一番後走出房門,見四下裡寂靜無人,施展輕功快奔到圍牆下,緊張的張望屋舍四周,沒發現動靜,似乎沒驚動任何人,她屈膝一跳躍過圍牆,在圍牆外又等了一會兒後身形一閃,消失在黑暗中。蘇玲一路往汴豐酒樓奔去,驀地一個人影在她身後現出,遠遠隨著她而去。

萬籟俱寂的深夜裡,四周寂靜無人,江雲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提一盞油燈步行到虹橋,見蘇玲獨自站在橋上,他快奔過去,喜道︰「玲兒,妳師父肯讓咱們在一起了嗎?」蘇玲搖頭道︰「我是私自跑出來的,今日一走,師門暫時是回不去了,咱們得早些離開,被師父發現可就不妙了。」

江雲挽著蘇玲走下橋,忽聽背後有一人道︰「妳便這樣不告而別,心裡還有我這個師父嗎?」蘇玲聞言心涼了一截,顫聲道︰「師……師父。」只見沈湘琴現出身來,她一路跟著蘇玲過來,蘇玲渾然未覺。沈湘琴冰冷的說道︰「妳既然選了江雲,莫怪為師無情。」她打量江雲幾眼,恍然說道︰「原來是你!你是當年跌落山崖的少年,怪不得夢慈為了你寧死不屈。哼!先廢了你。」伸手一抓,江雲大驚,沈湘琴的指法與那晚姚慕安所使的指法同路數,但兩人差距何止以倍計?她一使出,帶起陣陣罡風,江雲以般若掌全力發掌拍去,沈湘琴十指在江雲手上連按數下,彷彿是在按洞簫上的音孔吹簫,此乃沈湘琴的絕學「蕭湘拂穴指」,江雲雙手被點中後劇痛無比,急運飄花功右移五尺,沈湘琴欺身過去,雙手又拂又按,她的十指如鋼似鐵,被她拂中只怕手就廢了,江雲不敢硬接,運飄花功閃躲。

蘇玲一橫身擋在江雲身前,黯然說道︰「師父,一切都是徒兒的錯,妳饒了雲哥哥吧,徒兒願受懲罰。」沈湘琴冷然道︰「妳寧願讓我廢了武功,就是不離開他,那我一併殺了妳這不肖徒。」說罷舉起手,江雲挺身一擋,他已忍無可忍,高聲斥道︰「虧妳還是前輩高人,妳強行拆散我跟玲兒,要她嫁給她不願嫁的人,此等行徑,前輩風範何在?」蘇玲悽然說道︰「雲哥哥,你別說了,玲兒從小命苦,有你真心相待,我已不枉此生,你快點走吧!」江雲叫道︰「不,我不服!我絕不走!」他滿腔怒火的指著沈湘琴說道︰「我自知打不過妳,但是妳要動玲兒須先殺了我。」他毫無畏懼的直視沈湘琴,全身像是要冒出火,他鬥志一起,已不顧一切豁了出去。沈湘琴目光冷峻,一掌輕飄飄的拍去,蘇玲見沈湘琴使出「寒冰破玉掌」痛下殺手,驚呼一聲,沈湘琴掌勢未到,江雲但覺一股奇寒的掌風襲來,江雲所學的掌法使來使去也只有般若掌,他聚集全身真氣於雙掌,接下這掌,「啵」聲過後,江雲被拍飛了兩丈遠,他吐出一口血後又站直身,冰寒之氣打入他體內,他打了個寒顫,全身發冷。江雲體內空蕩蕩的無半點真氣,抵擋不住寒氣,牙齒不斷打顫,他唸起易筋經的經文,真氣一絲絲運行起來,沒多久真氣運行加快,突然如潮水般澎湃運行,一點一點化去了體內寒冰破玉掌餘寒,真氣打通了數處隱脈,他不但回復了原先功力,這一突破,內力又增進了幾分。

沈湘琴一見江雲運功療傷後,功力似乎已恢復,頗覺意外,說道︰「你這身武藝得來不易,你走吧!」江雲搖頭說道︰「除非前輩放過玲兒,否則晚輩不會讓開。」沈湘琴雙目殺機一閃,說道︰「那便怪不得我了。」右掌一發,這次她用足了五成功力,兩人三掌一碰,四周捲起了一股旋風,江雲這次卻沒被打飛,他倒退了七八尺後挺住了身子。江雲居然接得下這一掌,沈湘琴頗感訝異,雖然江雲看來已無法再接一掌,以她的身份卻也打不下手了,她收掌回身,說道︰「你如此拼命護著夢慈,倒也配得上她。」發掌輕拍江雲後心,蘇玲驚道︰「師父!」江雲吐出一口淤血,說道︰「玲兒,我沒事。」蘇玲鬆了一口氣,走過去扶住了他。

沈湘琴問道︰「你當年不是跌落山崖了嗎?是誰救了你?」江雲道︰「當日晚輩跌下山谷後,攀住了一個山洞口,保住了性命。」他將當時遭遇訴說了一遍,沈湘琴聽完後心想︰「天意,難道這是天意?不成,夢慈這麼一個好女孩兒,怎能讓他帶走?今日且將夢慈帶回去,慢慢勸她,拖延個兩三年她應會回心轉意,嫁給慕安。」她打定主意,對江雲道︰「夢慈的武功還未達小成之境,你若真對她有心,快則一年,慢則三年,你們即可見面,屆時我不會再過問你們的事,現下夢慈先隨我回去吧!」她抓起蘇玲便走,蘇玲無奈的回頭道︰「雲哥哥,你等我一年……」江雲身子虛弱,勉力追了過去,叫道︰「玲兒,不論多少年我都會等妳,可是前輩,我上哪兒去找玲兒?」只聽風中遠遠傳來沈湘琴的聲音︰「每年…此時…此地…」江雲追沒多遠,身子支撐不住,咕咚暈倒。他醒來後,一想到蘇玲失憶之症好不容易才痊癒,兩人才團聚沒多久,隨即被硬生生拆散,心中無比憤恨,他臉色蒼白渾身乏力,只得坐地上運氣調息,一個時辰後他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恢復了五成功力。他等不及再調息,收功起身,向著沈湘琴離開的方向追去,此後十餘日,他幾乎找遍城內外,沈湘琴師徒行蹤杳然,他頹然的走回酒樓,思索著下一步行動。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5 22:19
第二十章 有口莫辯

當晚江雲將寬衣就寢時,隔房斷續傳來談話聲,他雙耳甚為靈敏,只聽一人壓低嗓門道︰「大哥,少林寺近日戒備森嚴,只怕咱們的計策須做改變,咱們是否……」另一人輕喝道︰「噤聲!此地不宜談此事,待老二、老四、老五明日到後再說。」江雲自忖自己與少林寺頗有淵源,理應查清這些人有何圖謀,若他們欲不利於少林寺,應當去示警,便對這兩人留上了心。

隔日江雲一早即先梳洗用膳,在暗處等候,不一會兒客房中走出兩人,江雲暗中跟著他們。那兩人出城後往西而行,江雲遠遠的跟在後頭,在城西官道旁有三騎在等候他們,五人會合後低聲商討,江雲跟得遠了,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約莫半個時辰後,那五人似是商討好了計策,一路往嵩山而行。三個時辰後那五人到得嵩山山腳下,他們下馬走入一處密林中,江雲運起輕功無聲無息的跟進去。兩個灰衣蒙面僧人從樹後現身,他們看清這五人後取下臉上的圍巾,其中一僧人道︰「你們來得晚了,東西給我,咱們無法離寺過久。」那五人中的一個青衫漢子交予那僧人一包藥粉,說道︰「你們只須將這包藥混入玄字輩與慧字輩大師今晚的晚膳中即可,切記藥力只能持續約莫三個時辰,咱們的人已在暗中等待,得手後按我教你的法子發出暗號即成。」那僧人道︰「咱們如何確信這藥確如你先前所說,服下後只會令人暫時喪失功力,不損人身心?」青衫漢子道︰「虛相、虛聞大師請寬心,這藥絕不損人身心與功力,兩位勿再遲疑,想想事成之後寺中達摩院、羅漢堂、般若堂等主持任你們挑,何等風光啊!」少林寺現下寺中有玄、慧、虛、空四輩,虛相、虛聞為達摩院慧信的大弟q子與二弟q子。虛相聽了後,心中貪念大盛,說道︰「事成之後別忘了你我的約定。」青衫漢子笑道︰「哈哈哈……咱們雙方各取所需,並不衝突,請大師放心。」虛相接過藥後隨即走上山,青衫漢子這時卻一臉陰狠,哼一聲道︰「也不照照鏡子,便憑你們這兩個不成才的小丑也敢覬覦高位,哼!咱們走。」

江雲身子隱藏在一株大樹後,屏息聽完他們的談話,那五人離去半晌後,他從樹後現身,他心想這人給的藥必定是某種歹毒的散功迷藥,要是讓他們得手,少林寺必有一番浩劫,道消魔長之下,武林將無寧日,他顧不得追蹤那五人,全力飛身奔上少室山,欲趕在那兩人進寺之前攔阻他們。

他到得少林寺山門前約百餘丈時,遠遠瞧見虛相、虛聞,他一提氣,身子輕如飛燕般掠過兩人身旁後輕輕巧巧的落在他們身前五丈,擋住他們的去路。虛相手拿一根鐵杵,大喝一聲︰「你是誰?擋住我們意欲為何?」江雲道︰「兩位師父,在下是江雲,你們適才的談話我都聽見了,你們趕緊將那包毒藥毀了,免得鑄成大錯,悔之晚矣。」虛相向虛聞使了個眼色,虛聞微微點頭,虛相道︰「哼!既已被你知曉,那便留不得你,納命來。」兩人舉起手中的鐵杵,使出「韋陀杵」功法,發招攻向江雲。虛相、虛聞兩人練的是少林外家功法,「韋陀杵」是他們最拿手的功法,虛相在虛字輩眾武僧之中武功最為高強,鐵杵舞動起來呼呼作響,直欲置江雲於死地。江雲運功在鐵杵間穿梭,這兩人手勁雖強,但以江雲的功力仍可從容應付,他心想擒住這兩人,搜出迷藥,讓他們無話可說。他手中長劍一抖,無極劍法快招綿綿攻出,虛聞忽地一杵直搗江雲上身,江雲揮劍迎過去,只聽「噹」一聲,劍尖與鐵杵頭抵住,長劍被抵彎,江雲不欲與他比拼勁力,收劍回身,趁虛聞招式用老之時出劍,在虛聞右手腕連點兩下,虛聞手腕被點出兩紅點,感到既麻且痛,他一鬆手,鐵杵掉落地上。

山道旁突然閃出一個身穿紅黃兩色架裟的年老僧人與一個中年灰衣僧人擋在他身前,年老僧人合掌道︰「阿彌陀佛,施主為何打傷我派門人?」虛聞左手扶著右手,說道︰「慧心師伯、虛音師兄,你們來得正好,他便是日前打傷慧圓師叔那人的同謀,他當日雖蒙著面,但身形極為相近,他今日是來殺我與虛相師兄滅口的。」虛相接道︰「決計錯不了,師伯,咱們先拿下他讓師父發落。」慧心職司藏經閣,他深黯佛理,在寺內頗受敬重,但是心思單純,極易矇騙。他聞言點頭道︰「虛相師姪說得有理,施主你無故傷人,確實大有嫌疑,你便隨咱們走吧。」江雲道︰「慧心大師切莫聽信其言,虛相、虛聞被奸人所惑,要拿毒藥毒害同門,那毒藥在虛相身上,大師一搜便知。」慧心搖頭道︰「不通,不通,其一,出家人不打誑語,虛聞師姪說你是惡人,那決計錯不了。其二,少林寺門人潛心修佛,老衲深信他們決計不會害同門,你的說詞不通之至,不通之至。」

江雲見慧心有些迂腐,有心攪和,便說道︰「虛相與虛聞適才欲致我於死地,如同已承認他們的圖謀,大師應已瞧見。出家人慈悲為懷,慧心大師,你見他們兩人身陷苦海,不解救他們於心何忍?你趕緊勸他們回頭吧。」慧心道︰「這個……施主所言甚是,虛相、虛聞師姪,這便是你們的不是了,即便你們心疑他是惡人,也應好言相勸,不應心存殺念。我佛「殺、盜、淫、妄、酒」根本五戒之中,你們已犯了殺戒,自己去戒律院領罰吧。」虛聞道︰「師伯你別聽他信口雌黃,弟q子絕無殺他之心,他無憑無據的污陷我跟師兄,師伯寧可相信外人言而不相信弟q子,令弟q子不服。難不成真讓他來搜身嗎?還望師伯主持公道。」慧心聽了點頭道︰「師姪你平日的言行師伯略有所聞,你的人品師伯是信得過的。」虛聞聽了正暗自高興,不料慧心又搖頭道︰「不過師姪你既無愧於心,讓他搜身又何妨?」江雲見慧心應已起疑,便道︰「是極,是極,只要搜出毒藥,一切即可真相大白。」慧心看了看虛相、虛聞,說道︰「不信,不信,老衲不信師姪會是這麼一種人,這事尚須再斟酌,施主你切莫隨意誣賴人。」江雲不想再與他們糾纏,便要離去。

他們正在夾雜不清時,忽聽一聲︰「阿彌陀佛,師兄此行安好?」一個年約六旬,身穿黃色架裟,頸子掛著一串佛珠的白眉老和尚從山門內走出來,虛相見到他,雙掌合十,躬身道︰「參見慧通師叔。」虛聞亦扶著右手過來見禮。
慧心道︰「不好,不好,大大不好,簡直一q塌q糊q塗,師弟,此番下山追查兇手反被擺弄,慚愧,慚愧,我先去與方丈師兄告罪。」說罷與虛音走入寺中。

慧通乃是羅漢堂主持慧覺的師弟,他見了江雲後問道︰「施主看來氣宇不凡,應是我正道中人,傷我少林門人卻是為何?」江雲尚未答話,虛聞又搶先說道︰「師叔,他是偷襲慧圓師叔那人的同謀,今日又來殺人,弟q子與師兄險些遭到毒手。」江雲怒道︰「一派胡言,你們兩人勾結外人,欲對同門下毒,在下得知後趕來通報,那知你們卻惡人先告狀。慧通大師,貴派的事務還是由貴派來定奪,在下言盡於此,告辭。」說罷轉身往山下走去。慧通道︰「且慢,施主所言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但你傷人在先,卻不能說走便走,請先留下,待事實查明後再走不遲。」慧通自視甚高又極為護短,無視江雲的辯解,硬是要將江雲留下。虛聞道︰「師叔,當日虛海師弟曾見過他一面,我去叫他來對質。」慧通點頭道︰「你速去叫虛海出來。」虛聞應了一聲後走進山門,半晌後他帶出一個右手撐著拐杖、左臂包著紗布的僧人出來,那人瞧見江雲,突然顫抖著身子,說道︰「是……是他,那日在白馬寺我親眼瞧見他使一柄劍殺害了幾位師兄。」江雲怒道︰「你休得血口噴人,我何時去過白馬寺?又何時見過你?」

慧通道︰「既然虛海已指證,江施主倘若還執意不肯留下,老衲只得出手留住施主,等候方丈師兄裁決。」江雲聽見,答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在下絕不束手就擒。」慧通手一揚,八名手持齊眉棍的灰衣僧人走過來圍住江雲,在他身子一丈外停下,分站八個方位。慧通道︰「江施主,這是本派的「金剛伏魔圈」,老衲勸你別再反抗,否則陣法一動,死傷難料。」江雲心中豪氣頓生,說道︰「在下便領教領教吧!」那八人之中一人長棍一揮,陣法陡然發動,八人在江雲四周疾走。江雲想起趙煜曾說過這「金剛伏魔圈」乃是少林寺陣法之一,同「羅漢陣」,少則數人,多時可達一百零八人。練「金剛伏魔圈」者修為須有「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的境界才能發揮陣法的威力,他身在陣中,感受到週身傳來的磅礡氣勢,真有如金剛般硬韌。那八人一陣疾走後,漸漸縮小圈子,江雲舉目望去,只見晃晃人影離他愈來愈近,他心知倘若他一動,漫天棍影將猛然襲來,但若是不動,待圈子縮小到身旁則只得束手待斃。他正待發招,忽然一棍戳向他胸口,他揮劍擋開,那人收棍回身,又一棍戳到他後心,他側身避開,心想對方應當會收棍,換另一人攻將過來,沒料到那人卻沒收棍,又一棍橫掃他左臂,江雲大吃一驚,急縮左臂,右臂揮劍攻向右方一人,右方卻有三人分上、中、下三路齊攻過來,將他逼回,他左臂被棍尾掃中,火辣辣的刺痛,幸而他練體有成,挨了一棍只傷到皮肉,未傷到筋骨。他心想這「金剛伏魔圈」攻勢一起,時而輪換攻守,時而數人齊攻,陣法變化多端,虛實不定,令人難以捉摸,暗合伏魔之意,端的厲害無比,接下這挑戰還真太托大了。

那八人攻勢漸漸加快,四面八方棍影幢幢,如同狂風驟雨般向江雲猛打,江雲只得憑著快劍護身,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他身處這八大高手的圍攻下,一如「伏魔」兩字,他的身形被陣法所制,劍招施展不開,身子被掃中了數次,他苦撐著纏鬥了大半個時辰後,苦練四年的無極劍法漸鬥漸得心應手,金剛伏魔圈剛強堅韌,他遇強則強,以耀日式迎擊單一人的攻擊,以新月式、繁星式、疾風式、狂濤式應付多人合擊,在他「以剛制剛」的反擊下,包圍圈子逐漸加大,他雖然一時無法破陣而出,但自保有餘。江雲畢竟年少氣盛,被激起鬥志後,非找出破綻破此陣不可,他漸鬥漸看出這陣法以一人為首,七人為輔,他想擒龍須先擒首,制住陣首,陣法立破。他一劍攻向那為首者,兩旁卻伸出長棍,一棍格開他的劍,另一棍掃他下盤,他躍起避開,第三人又使棍直戳他腰間,守護得甚是嚴密。

江雲邊鬥邊思索這陣法攻守變化之道,他想起金剛經「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經文,這八人攻守之間心意融入陣法之中,隱然有「無我相、無人相」的境意。他心中靈光一閃,心胸逐漸空靈,屏除貪、瞋、癡、慢、疑,進入「無我相」境界,四周人影逐漸模糊,眼中所見已無人無棍,又達至「無人相,無眾生相」。落英十三式與無極劍法招式的精髓突然徹悟通透,心中一套新的劍法隱然形成。這時陣法已發揮到了緊要關頭,江雲突然發招向那為首的人刺去,那人在他強勁的劍氣逼迫下身形一滯,江雲飛身躍起,以落英十三式第十三招「九九歸一」與無極劍法破字訣悟出的新招攻向為首的人,那人只見漫天劍雨疾灑下來,勢不可擋,他頻頻倒退,江雲不欲傷他,使劍在他手中的鐵棍上一砍,那人雙手虎口被震裂,鐵棍「匡噹」落地,兩旁的人救援不及,陣法頓時大亂,江雲身在半空中,以劍尖向四周疾點,讓陣勢無法再次合攏,他落地後雙腳一點,一聲長嘯後飛出包圍圈子,輕輕落在五丈外。

慧通見陣法被破甚為驚訝,不再為難他,說道︰「江施主能破此陣,確實武功高強,機智過人,老衲十分佩服。請聽老衲一言,凡作惡者終不得善終,老衲觀施主心性耿直,不似奸惡之徒,還望施主少造業障,多積功德,善哉,善哉。」江雲今日被誤認為惡徒實有口難辯,只待事實澄清後還他清白,他心知此時多說無益,雙手抱拳道︰「大師所言在下當謹記在心,告辭。」

驀地一聲︰「慢著。」山門內走出三個老年僧人,居中一人臉方耳大,眉目慈善,白鬚及胸,手持一精鋼禪杖,左首一人馬臉無鬚,一臉肅然,不怒自威,右首那人身形微胖,臉上掛著笑容,如同彌勒佛一般,卻是江雲多年前見過的達摩院主持慧真。眾人瞧見他們,紛紛上前見禮。慧通對那白鬚僧人道︰「方丈師兄。」他將原由述說了一遍,那白鬚僧人正是少林寺方丈慧遠,第二人是羅漢堂主持慧覺。慧遠聽完後說道︰「適才發生的事老衲均已知曉,江施主年紀輕輕武功即如此高強,在年輕一輩中著實難得。本派數日前佛經被盜,慧圓師弟追查到了白馬寺時為盜經人所傷,是以對武林人物心存芥蒂。只是本派佛經被盜之事非同小可,老衲不敢擅自作主讓施主離去,施主留下做客半年,屆時若仍查不到兇手,施主儘可自行離去如何?」

江雲搖頭說道︰「如此一來我形同被你們軟禁於少林寺,我決計不答允。」慧覺向前跨出兩步,說道︰「哼!虛海適才已指證出你來,難不成是虛海說謊?方丈師兄,我先拿下他再說。」慧覺不待江雲答話,使出大金剛掌,以五成功力向江雲胸口拍過去,慧遠有意試試江雲的身手,並未阻止慧覺。江雲感到慧覺龐大的掌力,待運功閃避,忽覺體內真氣停滯,竟然運行不開,身子僵住動彈不得,慧覺掌心在江雲胸口一印,掌力透體而入,江雲吐出一大口鮮血,人往後翻滾了三圈後勉力站起身。慧覺沒料到他竟不閃躲,收掌不及,見他傷得甚重仍硬朗的站著,心中暗自佩服,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後退在一旁,不再發掌。江雲以劍支地,內心著實憤怒不甘,他眼冒金星,眼前人影模糊,一陣天旋地轉後,終究傷重支撐不住而暈了過去,身子軟軟的倒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kinghell

LV:4 遊俠

追蹤
  • 2

    主題

  • 145

    回文

  • 0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