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劍俠 作者:閒雲(連載中)

kinghell 2012-12-30 21:53:2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 7540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15 00:03
第三十二章 積重難返

「殺!」潘文卓喝一聲,草叢裡的人全數衝出,圍向武當派那五人,祥鶴道人被九個人圍住,他的武功最為高強,潘文卓已策劃好,他以九人刀陣牽制祥鶴道人,使他顧不及他人,待殲滅其他人後再來對付他。

洪承傑陡然見到洪嘯宇夫婦神情一呆,張開嘴喊了一聲「爹、娘。」一人舉刀向洪承傑背後劈過去,江雲高聲道︰「洪公子,小心背後。」洪承傑聞言轉身,一把閃閃發光的尖刀已直劈到身前,驀地橫出一把長劍,「噹」的把尖刀打偏,刀刃貼著洪承傑右臂劈下,嚇出他一身冷汗,身子左移五尺,一看那救了他的人是江雲。他向江雲一點頭,冷然望著那人,一拔劍,發招攻去。

潘文卓一心想殺了祥鶴道人,他心想只要祥鶴道人一死,其他人皆不足懼。他一見江雲四人,心裡盤算對策,為免節外生枝,他改變計劃,欲速戰速決,奔向祥鶴道人。潘文卓忽覺兩脇生風,他往兩旁一瞥,洪嘯宇、周怡各持一把劍攻到,他冷哼一聲,雙手抓向那兩把劍,一把抓住劍身。洪嘯宇、周怡吃了一驚,兩人使力一拔,在刺耳的磨擦聲中拔回了長劍,劍身磨出五條深痕,潘文卓鋼爪之堅硬可見一斑。原來江雲深知潘文卓武功高強,在場諸人只有洪嘯宇夫婦聯手才能與他抗衡,江雲與他們商議好,由他們對付潘文卓。洪嘯宇兩人吃了鋼爪的虧,劍招發出一半即收回,不讓潘文卓雙手接近劍身,周怡的落英十三式以點刺見長,一點即縮回,潘文卓反倒不易抓到劍身,鬥了數招後,他們兩人想到了個攻守法子,那便是由周怡攻、洪嘯宇擋,周怡點出一劍,潘文卓伸手去抓,洪嘯宇斬他的手腕,兩人再退開,與他纏鬥。潘文卓欲擺脫他們,不再用鋼爪,他趁洪嘯宇後退時脫下鋼爪,拔出腰間窄劍,如遊蛇般左右擺動著咬向他們,周怡的劍點在那劍上恰如鷹喙啄蛇眼,兩者不相上下。洪嘯宇運力抵住潘文卓,要讓周怡刺他,潘文卓的劍身彎曲,卻不折斷,周怡趁機刺潘文卓右脇,潘文卓冷笑一聲,手一縮,劍身滑出洪嘯宇的劍,彈向洪嘯宇的臉,洪嘯宇大驚,人往後倒,潘文卓順勢把劍一挺,刺洪嘯宇的胸口,周怡救人為要,舉劍架住他的劍,洪嘯宇人後翻一圈,他的胸口被刺破,幸好只是小傷,滴了幾滴血。周怡道︰「師哥,要不要緊?」洪嘯宇搖頭說道︰「沒事,他要過去了,快阻止他。」

潘文卓問道︰「你們是誰?插手咱們的事是在找死,你們馬上退開,我不與你們計較。」洪嘯宇道︰「潘文卓,剷除武林敗類,何須報姓名?」潘文卓哼道︰「那就死吧。」手中長劍一晃,點點銀光灑了過去。

另一邊聶妍見了江雲他們四人微微一愣,她沒料到還有人在他們背後跟著,真是應驗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話。蘇玲一起身,邊奔向聶妍邊道︰「師妹,快叫他們住手。」聶妍冷冷的說道︰「別叫我師妹!沈湘琴這老匹婆把我趕走,我早已不再是妳師妹。妳別管我的事,快走吧,我不想殺妳。」蘇玲搖頭說道︰「我不走,除非妳跟我走。」聶妍怒道︰「再囉嗦連妳一塊兒殺了。」蘇玲道︰「師妹,現下回頭還來得及,跟我回去吧,我去跟師父求情,請她讓妳重歸門牆。」聶妍不再回答她,冷不防一劍刺向蘇玲腹部,蘇玲不想與她過招,身子後躍,聶妍追上去又刺一劍,看來當真不顧昔日的情誼了。

聶妍的招式狠毒,絲毫不像沈湘琴所傳,蘇玲見了眉頭糾結,想不透她是從哪兒學的,她運輕功閃躲,仍不願還手。如此打法聶妍已立於不敗之地,她仍有餘力縱觀全局,邊鬥邊留意著潘文卓那邊,她對黃衣人暗使眼色,似乎要他們去幫潘文卓。江雲一看情況不對,蘇玲不願傷聶妍,她卻毫無顧忌的施為,蘇玲遲早會傷在聶妍手中,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向聶妍奔去。他一動,一個黑衣人、兩個黃衣人擋住了他,江雲手腕一轉,一招忘憂劍法的「刺字訣」刺中右方的黃衣人,再往左一掃,長劍從左方那黃衣人胸前一劃,迸出一串血珠,黑衣人大喊一聲,在江雲招式用盡時一刀斜劈他右肩,江雲身子一轉再拔高,人像飛鷹一般向聶妍飛去,兩個起落即到。聶妍見江雲連傷三人,她眼神無比怨毒,使全力一撲,江雲喊一聲︰「玲兒讓開。」以一招「漫天花雨」連點十餘下,把聶妍逼退了七、八步,聶妍還來不及還招,他又以「斬字訣」、「挑字訣」、「掃字訣」不斷攻去,連擊了百餘下,這一陣強攻把聶妍打得鬥志全失,手臂痠麻得幾乎握不住劍。

江雲一劍抵在聶妍頸項,喝道︰「別動。」蘇玲走過來取走她的劍,點了她幾處穴道,讓她無法逃跑,再解下她臉上的絲巾,露出一張美艷的容顏。聶妍對蘇玲怒目而視,蘇玲暗自嘆了一口氣,不知怎麼勸她才對。

祥鶴道人與那九人過了數十招,看出了路數,他臉色一寒,喝道︰「你們使的是玄陰教的功法,你們是玄陰教的人嗎?」那些人無人回話,祥鶴道人道︰「既不回答,那便是默認了,邪教妖孽,死有餘辜。」他劍招一變,長劍「刷刷」帶起一陣風,只見他的週身森寒的劍光閃閃,劍氣透出,如游龍般穿梭,血雨一灑,斷臂、斷腿四散,慘叫聲不斷,有如人間煉獄。祥鶴道人這一痛下殺手,那九人之中有三人身首異處,六人斷手斷腳,兀自不斷哀號。

潘文卓見了不禁膽戰心驚,他帶來的人皆是玄陰教訓練出來的「死士」,武功自是不弱,在祥鶴道人劍下卻如螻蟻,毫無招架之力。潘文卓萌生退意,他邊打邊移到上風處,嘴角上揚,江雲一直留意著他的舉動,見他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包包,急得大叫︰「洪伯父、師父,快屏息後退。」洪嘯宇、周怡不及思索,兩人身形後掠,只見眼前一片紅霧,正是潘文卓灑出的天香迷心散。忽聞一聲︰「救救我,啊……」一個黃衣人吸進了一口紅霧,連連慘叫,又猛挖喉嚨,他的臉扭曲變形,像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的走到河邊,而後一腳踩空,「噗通」一聲掉入河中。這天香迷心散之可怖讓眾人又遠離紅霧一些。江雲舉目四望,哪裡還有潘文卓的蹤影?他已拋棄所有人而逃,一如當年。

場中玄陰教教徒除了受傷逃不走的人,只剩聶妍一人,江雲道︰「念妳與玲兒同門一場,給妳兩個選擇,一是不肯認錯,執迷不悟,我只好殺了妳,為武林除害。二是痛改前非,脫離邪教,我自會放了妳。人生在世,要活得問心無愧,為後人景仰,不是留下千古罵名,妳想清楚了再回答。」

最後這幾句話如當頭棒喝,聶妍呆呆的站立,「留下千古罵名!」她不斷想著這句話,再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臉色連連變化,愧疚、羞恥、後悔、不甘,各種心境雜陳,最後臉色一正,向江雲一拜,說道︰「聶妍感謝公子點化,聶妍願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蘇玲見了心下欣慰,走到聶妍身前,拉起她的手,說道︰「師妹,妳想通了,師姐真為妳高興。」聶妍忍不住哭了起來,顫聲道︰「師姐,妍兒錯了。」撲進蘇玲懷裡大哭,蘇玲拍拍她的背,讓她哭夠。隨後聶妍道︰「聶妍受玄陰教唆使,使計對付武當派,實是不該,聶妍今已澈悟前非,為了將功折罪,聶妍願說出玄陰教勾結魔教,欲不利各大派的詭計,以示決心。」

在場的人無人能判定她所言真假,無人敢做主,齊齊望向祥鶴道人,洪嘯宇抱拳說道︰「此事事關中原各派的興衰,還是請道長來作定奪。」祥鶴道人望望聶妍,點頭說道︰「妳能改邪歸正,老道自是歡迎,況且妳尚無惡行,只要妳歸還經書,以往一概不究。妳暫且隨老道回武當山,待老道邀集各大門派後,妳一併說出玄陰教的計謀,也讓各門派共商對策。」聶妍屈膝福身,說道︰「謝道長寬宏大量,妍兒謹遵道長囑咐,妍兒這便把經書還給道長。」說罷拿出一本舊冊子,走到祥鶴道人身前,把冊子遞給他,而後退回蘇玲身旁。祥鶴道人瞧瞧冊子封面,正是紫陽功原冊,這紫陽功他翻閱過無數次,那裡有破損、污點他早已了然於心,他緊繃的臉色一緩,微笑道︰「聶姑娘深明大義,老道佩服,妳倘若幫咱們滅了邪教,又有誰敢輕視于妳?」說罷他翻開冊子,哪知冊子中間竟是空的!他稍一愣,冊子中間彈出一個小球,他臉色一變,心知不妙,手一放,運輕功猛的倒退,小球中射出三支銀針,飛向祥鶴道人印堂、膻中、丹田三處,看來是專門製來對付他的。玄陰教對祥鶴道人所知甚深,料到他會打開冊子查驗,見了小球會倒退,銀針尖細,雖然射不遠,但取其快速奇襲的優勢,只要不超過十尺,必可射中他。

聶妍一見祥鶴道人翻開冊子,不管祥鶴道人有無被銀針刺中,突然拔出一只匕首,反手刺向蘇玲心口,蘇玲萬萬沒料到聶妍會下手殺她,人還沒反應過來,無法置信的望著她。江雲見狀大叫︰「玲兒快躲。」身子平飛而出,把蘇玲往後一推,聶妍的匕首刺進了江雲的右臂。聶妍飛身向小河奔去,周怡叱道︰「妖女爾敢。」一運飄花功,人凌空飄過,落英十三式的第十三式「九九歸一」刺出,聶妍回頭一瞧心下大驚,自知難以抵擋,此時她已奔跑到河邊,她縱身一躍,往河中跳入,周怡一劍刺中她左後腿,聶妍悶哼一聲,墜入河中,久久沒露出水面,河水被鮮血染紅了一片,眾人沒瞧見她浮出水面,均想她已沉屍河底。

祥鶴道人不斷倒退,銀針霎間射到身前,他揮劍打落胸前與腹部的銀針,使他身形一緩,印堂前的銀針離他已不足兩寸,眾人瞧得著急萬分。祥鶴道人頭猛然後仰,張口一吹,那支銀針被他吹偏,刺中髮簪後掉落地面。

眾人見祥鶴道人以深厚的功力與機智,驚險的躲過狠毒的暗器,這才鬆了一口氣,內心佩服。忽聽一人叫道︰「那妖女沒死。」眾人一瞧,只見聶妍在三十丈外的河中冒出頭來,有人忍不住破口大罵。聶妍怨恨的望一望他們,深吸一口氣,身子沉入水中,順著水流而下,再現出身時人已在百丈外。在場諸人多不諳水性,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游走。

江雲突然感覺胸口滯悶,難以吸氣,他知道那只匕首塗上了劇毒,已點穴以阻止毒性漫延,看來已阻擋不住。他盤腿而坐,欲運功把毒逼出身外,祥鶴道人見狀急喊︰「不可運功,一運功毒性更快滲入經脈。」他走過去,點了江雲幾處要穴,把脈良久,再瞧瞧眼皮、舌頭後,長嘆一聲不語。蘇玲一聽心涼了一半,她心急的問道︰「道長,雲哥哥中的是什麼毒?怎生救治?」祥鶴道人道︰「這是「九轉歸元丹」,可延緩毒性發作,你先服下。」他拿給江雲一粒墨綠色藥丸,江雲一口吞下。

祥鶴道人遙望天邊浮雲,回想著往事半晌,這才說道︰「此毒叫做「過午不見」,意即早晨中毒,絕撐不過午時,五十餘年前魔教教主常以此毒殺人,老道的三師叔當年便因中了此毒而亡,本派深受其害,費了十餘載調製出「九轉歸元丹」,可延緩毒性漫延,可惜解不了毒。」說罷搖頭嘆息,神色黯然。

過了半個時辰,江雲的症狀解除了大半,毒性一時被壓制下來。中了這毒不會臉色發黑,反而是臉色慘白,心口滯悶,不停冒汗,最後窒息而死。蘇玲扶著江雲,她眼中含淚,說道︰「雲哥哥,都怪我不好,是我太相信師妹了。」江雲道︰「妳還叫她師妹?在場所有人都被她矇騙了,日後妳若是見了她會怎麼做?」「殺了她!」蘇玲恨恨的說道,她向祥鶴道人問道︰「道長,雲哥哥的毒要如何根治?」

祥鶴道人右手撫鬚,沉吟道︰「據老道所知,武林中只有「聖手藥王」慕容豪能治癒他的毒,老道這兒有五粒九轉歸元丹,服一粒可壓制毒性一日,但最多只能拖延五日。切記五日內趕到藥王谷求慕容豪醫治,只不過……」蘇玲急道︰「只不過什麼?」祥鶴道人嘆道︰「慕容豪訂了數條規矩,求他醫病者十之八q九未能如願。」蘇玲問道︰「他訂了什麼規矩?」祥鶴道人道︰「他有「三治、三不治」之規,所謂「三治」,其一是非武林中人每日治三人,其二為青城派門人無論多少人皆治,最後是通過他所設關卡考驗者治。「三不治」者,七歲以下孩童不治,被毒物咬傷中毒者不治,備不齊診治金者不治。」蘇玲道︰「那咱們多給他一些錢不就成了嗎?」祥鶴道人搖頭說道︰「他要的並非金錢。」蘇玲問道︰「那他要什麼?」祥鶴道人道︰「隨他想要什麼便得給他什麼,拿不出來即被趕出谷。」蘇玲聽得心頭一凜,怒道︰「萬一慕容豪跟咱們要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叫咱們去哪兒找?慕容豪這是什麼怪癖?他分明是在看求醫的人順不順眼,再作定奪救是不救。」

祥鶴道人道︰「老道有一篇療毒功法,每日早晚療毒一次,可暫時舒緩症狀,這便傳給你們。」他將療毒口訣傳給他們,那功法只有短短三百餘字,並不難學,他們不到一個時辰便學會,蘇玲心急江雲的傷,立即為他療傷,他們四掌相貼,運起功法,祥鶴道人在一旁替他們護法。一個時辰後,兩人頭上冒出白氣,江雲慘白的臉色出現一絲紅潤,他吐出一口濁氣,胸中的滯悶感減輕了些許。此時蘇玲原本紅潤的臉色卻變得蒼白,江雲急道︰「玲兒,妳快運功恢復功力。」蘇玲微微一笑,閉目運功。

祥鶴道人還要追查被盜經書的下落,先行離去,除了洪承傑,其他武當派弟q子隨他而去。周怡對江雲說道︰「事不宜遲,咱們快啟程去藥王谷。」江雲道︰「師父,再多人去藥王谷也沒有幫助,我與玲兒去便成了,你們回靖南園吧。」蘇玲道︰「黃姐姐又添了個寶寶,她一直不知道你們安然無恙,日日盼望著你們回去呢。」周怡遲疑一下,說道︰「好吧,咱們安頓好了再去藥王谷找你們。」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18 00:10
第三十三章 藥王谷

藥王谷是個位於鄱陽湖西南方的一個偏僻山谷,原本不叫藥王谷,自從聖手藥王在此居住後,被改名為藥王谷。江雲此時離藥王谷有千餘里,他們不敢耽誤時辰,白日趕路,夜晚遇城鎮投宿於旅店,沒城鎮則借宿於民宅、農家,第四日早晨他們從一個小鎮的旅店走出,從店家手中牽過馬,才要上馬趕路,忽然瞥見一個身影,他還沒想起那人是誰,蘇玲低聲道︰「他是冥河三鬼中的翁子樑。」江雲頓然想起,他心中一凜,思索︰「此時此地遇見他們可不妙,玲兒一人敵不過他們三人,現下只得裝裝威嚴,看看能不能唬過他們了。」

翁子樑一見江雲,暗道倒楣,他好似老鼠見到了貓,想裝做沒瞧見已太遲,他故作驚訝,說道︰「原來是江少俠,小人眼拙,沒瞧見少俠,在此與您陪不是了。」江雲道︰「翁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你匆匆而行,是要去哪兒啊?該不會是心癢,又要重操舊業吧?」翁子樑道︰「沒……沒有的事,小人已改邪歸正,做正當買賣了。」江雲笑道︰「呵呵……如此甚好,其他二位可以出來了吧。」路旁走出兩人,陳士魁與賈震天尷尬的與他們相見。

江雲急欲擺脫他們,說道︰「咱們有事在身,改日再與三位敘敘舊……」話未說完,突然身子一抖,臉色蒼白,胸口起伏。江雲心想要糟,他延長了服用九轉歸元丹的時辰,想多撐個一、二日,不料藥效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時失效,毒傷發作了起來。

翁子樑察言觀色,狐疑想著江雲是否染了什麼病。他對其他兩人使了個眼色,三人悄悄的把江雲兩人包夾住,翁子樑試探的問道︰「江少俠怎麼了?受了風寒嗎?臉色如此蒼白。」江雲心想此時再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他強忍不適,喝道︰「看招。」長劍刷刷幾下,翁子樑見他來勢甚猛,嚇了一跳,往後直退七、步八,江雲笑道︰「失陪。」一拉蘇玲,欲飛身上馬已無力,蘇玲早已等著,她把江雲的身子往上托上馬,她才躍上馬背。江雲雙腿一夾,胯下的馬往前衝出,蘇玲跟在他後方。翁子樑沒料到江雲突然發難,一時措手不及,又見他們策馬而逃,頓時明白他被江雲騙了,他大喊︰「快追,這小子外強中乾,已是強弩之末了。」

陳士魁氣得七竅生煙,他恨恨然說道︰「老子一抓到你,非把你折磨三天三夜,以消除心頭之恨不可。」他一見江雲弱了下來,又凶狠起來。他們三人跑到旅店的馬廄,搶了三匹馬,上馬狂追。

江雲吞下一粒九轉歸元丹,蘇玲擔心他,與他併排而騎。江雲苦笑說道︰「咱們這次可說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蘇玲道︰「不意在這窮鄉僻壤也會遇見仇敵,真是冤家路窄。雲哥哥,他們必定會追上來,先躲一躲好嗎?」江雲道︰「藥一吃,症狀減輕多了,咱們還是趕趕路吧。」

這一日他們走得甚急,還好那兩匹馬甚是耐跑,沒被累垮。傍晚時分他們來到一處荒地,蘇玲瞧瞧四周,遠處是一片山丘,放眼望去見不到房舍,她搖頭道︰「雲哥哥,這兒前不著村,後不巴店的,今晚只怕無處睡。」江雲道︰「咱們再往前走幾里,倘若仍找不到住處便到那片山林去,只是苦了妳。」蘇玲微笑道︰「一點都不苦,咱們走吧!」他們又驅馬奔馳了七、八里路,前方路旁出現一座廟,江雲道︰「那兒有一座廟,咱們去找廟公借宿一晚。」兩人來到廟前,卻見那廟大門倒了一扇,另一扇半開,一塊殘破的匾額歪歪斜斜的掛在門上方,匾額滿佈蜘蛛網,依稀題著「將軍廟」。江雲皺眉道︰「這座廟已殘破不堪,咱們還是往前再找戶人家吧。」蘇玲道︰「不打緊,有地方度過今晚便成了,我進去打掃打掃。」他們推開門走進去,只見廟內塑了一尊身著將軍服、怒目瞪人的神像,神桌上有兩支點過的紅蠟燭,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蘇玲躬身向神像拜三下,說道︰「將軍您好,咱們兩人今晚無處過夜,借您的廟住一宿,請莫見怪。」言罷動手收拾,半個時辰後清出了一片乾淨之地。

蘇玲在外面撿拾了一些乾草枯葉鋪於地上,才整理妥當,忽聽廟門外有人道︰「這兒有間破廟,先進去歇歇。」蘇玲一聽那人是翁子樑的聲音,著急的說道︰「翁子樑他們追上來了,這廟沒有後門,裡邊又無處可躲,怎麼辦?」她走到門後方,從門縫中見到冥河門三人已下了馬,陳士魁「咦」一聲道︰「這兒栓著兩匹馬,會不會是江雲他們的馬?」翁子樑瞧瞧那兩匹馬,喜道︰「沒錯,馬的左後腿有一小塊黑斑,三師弟,你到廟後方堵住他們,二師弟,咱們從前門進去。」賈震天向後走去,翁子樑與陳士魁提刀一步步的走近廟門,翁子樑頭往前一擺,陳士魁揮刀砍向門內左側,翁子樑砍向右側,兩人邊砍邊閃進門,門內擺設一覽無遺,裡邊空無一人。陳士魁走到神桌前,說道︰「這裡邊點著蠟燭,地上掃得乾乾淨淨,似是有人來過,不知走了沒?」兩人目光同時望向神桌下的布幔,這時賈震天走進來,翁子樑向神桌右側一指,賈震天走了過去,陳士魁走到左側,翁子樑舉起左手再一放,三個人的單刀同時向神桌下刺出,沒感覺到刺中了東西,三把刀在桌下「鏘鏘」相碰,翁子樑掀開布幔一瞧,神桌下空無一物,他左手摸著下巴說道︰「這就奇了,馬還在卻不見人影,會不會是他們故意引咱們進來,人卻逃走了?快出去搜,別讓他們走脫了。」三人急晃出門,消失在夜色中。

原來蘇玲聽得他們的腳步聲,在江雲手上寫道︰「他們來了。」江雲知道他們身處險境,卻無計可施,只盼他們別懷疑他們兩人躲在桌下,無奈天不從人願,翁子樑三人步步走近神桌,蘇玲擋在江雲身前,手握劍柄,打算出其不意,先傷個一兩人。江雲身子靠在神桌後方的牆上,忽覺身後的牆壁往後縮退,他甚覺奇怪,伸手一推,推開一道暗門,他拉拉蘇玲,指了指暗門,江雲以背頂開暗門,慢慢倒退進去,蘇玲跟著退進去。暗門後方是一間四尺見方的狹小密室,上方有一扇窗,月光穿過窗灑下,他們靜靜的等到翁子樑三人遠離,蘇玲道︰「他們走遠了,咱們趕緊療傷。」他們抵掌運功抗毒,約莫一個時辰後,蘇玲全身乏力,睏盹的問道︰「雲哥哥,你有好一些了嗎?」江雲點頭道︰「好多了,妳睡吧。」蘇玲身子前傾,倒在他懷裡立即入睡,江雲背靠著牆,不久也閉目沉沉睡著。

次日清晨,江雲與蘇玲從廟中走出來,找不到他們的馬,他們相視一下,江雲嘆道︰「咱們的馬恐怕是被翁子樑他們牽走了,只能步行去藥王谷了。」他們走上道路,江雲無法運輕功奔走,只得一步步往前走,將近晌午時分,前方傳來馬蹄聲,江雲舉目望去,有兩匹無人騎的馬匹向他們奔跑過來,蘇玲喜道︰「那是咱們的馬。」她快速迎上去,撫摸馬頭,說道︰「乖馬兒,你們來找主人啦。」那匹馬低聲嘶叫,以頭磨擦她。原來是翁子樑他們急著找江雲兩人,沒理那兩匹馬,馬兒循路跑了回來。

他們騎上馬後一路奔馳,在傍晚前趕到了藥王谷外的一個小鎮,他們遠遠瞧見櫛比鱗次的房舍,兩人騎近後看那街道縱橫交錯,街道旁旅店、食堂、藥房、酒肆應有盡有,甚為熱鬧。蘇玲道︰「這兒即是藥王谷嗎?怎麼看起來像個市鎮。」街旁一個賣吃食的小販聽了笑道︰「二位有所不知,咱們這小鎮小歸小,卻是遠近馳名,好多腰纒萬貫的名門巨賈都慕名而來。」江雲奇道︰「此話怎講?」小販道︰「這一切還是得自藥王谷講起,眾所周知聖手藥王每日只醫治三人,求醫者眾,眾多患者只得在此地暫住以等候醫治,但是患重症的人常常等不及醫治而死,是以外地的名醫也好,江湖郎中也罷,紛紛前來此地開醫館,以期分一杯羹。來求醫者十之八q九是由鎮上醫館醫好的,您瞧街上醫館、藥舖有多少便知。」江雲舉目望去,街上果真處處是醫館、藥舖的招牌。蘇玲問道︰「那你是否知道哪處醫館善治毒傷?」小販道︰「不知兄台身中何種毒?若是毒蟲之毒、花草之毒、飲食之毒、染上穢氣,自然沒問題,若是江湖人物煉製的毒藥,只怕您得去求聖手藥王醫治了。」他們聽了甚感失望,謝了小販後,找了一間旅店住下,蘇玲道︰「雲哥哥,咱們去藥王谷瞧瞧吧。」江雲點頭,問明藥王谷的所在後向藥王谷走去。

他們走到藥王谷入口,見路旁有一石碑刻著藥王谷三個字,石碑後方約莫五丈處立一木牌,上面寫著「非請勿入,擅入者死活不顧」,木牌後方種植了滿山滿谷的不知名藥草,有些狀似石蓮,有些像似雜草,有些正開著紅、白、黃等色花朵。不同的藥草各有不同的氣味,混合後散發出一股怪異難聞之味。

谷口這時站了十五、六人,有些人愁眉苦臉的望著谷內,有幾個人一臉期待的伸長脖子望向谷內。只聽一個大鬍子道︰「這聖手藥王真他娘的臭架子大,咱們一干人在這兒等了半日,還不見個鬼影子出來,再等下去,老子放把火燒光他滿谷的爛花臭草。」一旁幾個女子聽他言詞粗鄙,皺著眉走遠了些。一個高個兒漢子道︰「兄台若是急著治病,何不走進去試著求見聖手藥王?」一個微胖的中年人道︰「萬萬不可,你當這谷內種植的藥草是用來當菜吃的嗎?前些年有人等得不耐,闖進谷內,你猜怎麼了?」大鬍子道︰「諒那聖手藥王能怎樣?不就是聖手藥王不治他,最多把他攆出谷嗎?」中年人道︰「若是聖手藥王不治他也便罷了,實則他尚未見著聖手藥王即中毒倒在藥草園裡,被聖手藥王的僕役抬出來,任憑他毒發而死。」一個臉尖瘦的中年漢子驚道︰「這聖手藥王這麼絕,竟不顧他的死活?」高個兒道︰「呵呵……你瞧這木牌上寫什麼?自己闖進去尋死怪得了誰?」旁人一時無語,江雲道︰「玲兒,今兒是見不著慕容豪了,咱們明兒一早再來吧!」蘇玲憂心的問道︰「你撐得住嗎?」江雲笑道︰「沒問題。」

他們回鎮上後走過一個算命攤子,一個身穿八卦袍,頭戴方道冠的中年道士瞇著眼坐在一張方桌後方,桌上擺放筆墨紙硯、銅錢等物,方桌右邊擺著一個籤筒,內裝有數十支竹籤,桌邊插了一根竹棍,上面綁了一面布幡,上面寫著「鐵口直言,不準免錢」。蘇玲拉拉江雲的衣袖,說道︰「雲哥哥,咱們來測字。」江雲搖頭說道︰「我從不相信江湖術士之言。」蘇玲不依的說道︰「你還說哩,咱們小時候讀易經時,你不是常常嚷著要幫我卜卦算命嗎?現下又不相信占卜之術了。」江雲不忍掃她的興,點頭說道︰「好吧,別太信他所言便是了。」他們走到攤子前,道士問道︰「算命還是測字?」蘇玲道︰「咱們兩人各測一字。」那道士伸出右手說道︰「一字十文,共二十文錢。」江雲給他錢後,那道士拿紙筆給他,要他寫一個字,江雲想了一想,抬頭望天空,寫了一個「天」字。蘇玲道︰「你寫「天」,那我寫……「道」吧!咱們測「天道」兩個字。」那道士搖頭晃腦的說道︰「天字拆開乃為二人,「道」字有「首」有「走」,意即分首而行,你們二人不久後即將分開。」蘇玲聽了甚感不快,怒道︰「咱們好端端的為何會分開?你說明白些。」那道士搖頭晃腦的說道︰「那得要算妳的命,一次二錢,不賒帳。」蘇玲大怒道︰「你滿口胡言還敢收這麼多錢……」江雲道︰「玲兒,別理他了,江湖術士所言焉得當真?咱們走吧。」拉著她便要走,那道士道︰「七日內你們必將分離,我倘若測不準,七日後你們可以來退錢,砸爛我的攤子也行。」蘇玲氣不過,高聲道︰「七日後我一定會來砸攤子,你休得逃走。」

隔日清晨,江雲與蘇玲走到藥王谷入口,這時入口空無一人,谷內霧氣甚濃,瞧不了多遠,江雲的毒傷漸漸壓制不住,他強忍著不顯露出來。只見一個瘦小老頭兒與一個童子從濃霧中走出來,那老頭兒一身粗布短衣,手拿一支秤藥的鐵秤,那童子頭挽兩個髮髻,背著一個竹籃,看似個採藥童子。老頭兒見了蘇玲後目光一閃,又瞧了瞧江雲,說道︰「瞧你臉色發青,想是來求醫的吧。」蘇玲點頭,福身道︰「他叫江雲,雲哥哥為人所傷,急需治療,請先生幫忙,小女子蘇玲感激不盡。」老頭兒又瞧蘇玲一眼,搖頭說道︰「藥王谷的規矩想必你們都知道,老夫無法幫妳。」說罷轉身便走,蘇玲急道︰「先生請務必幫忙,要什麼診治金我都答允。」江雲道︰「玲兒,咱們不須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人吧。」蘇玲道︰「雲哥哥,你的毒傷只怕拖不過今日了,咱們今日一定要見到聖手藥王。」老頭兒回頭說道︰「你媳婦兒說得對,依老夫看,你再不治療決計活不過今晚。」蘇玲心一急,拉著老頭兒的衣袖,說道︰「求求老伯帶咱們進谷,幫咱們引薦。」

老頭兒心中一動,深深的望一望蘇玲,心中下定了決心,點頭說道︰「念妳對他用情頗深,老夫便破例帶你們進去,切記進入藥王谷後一切要聽老夫的吩咐,勿擅自走動。」說罷與童子走進山谷,蘇玲一喜,拉著江雲跟在後方。他們走在彎彎曲曲的小徑上,沿路兩旁的藥圃內偶有人在採藥。老頭兒在一處岔路前停下,拿出兩粒深綠色的藥丸說道︰「前方種植的藥草會散發有毒氣味,吸多了會四肢麻痺,心跳停止,這藥丸專剋這種毒,服一粒可避毒一個時辰,你們先服下,一刻鐘後再走。」江雲遲疑說道︰「這……有此必要嗎?」老頭兒笑道︰「哈哈……你擔心這是毒藥嗎?你都命在旦夕了,老夫此時害你豈不是多此一舉嗎?」蘇玲道︰「雲哥哥,老伯說的也對,咱們便依他說的做吧。」江雲只得無奈的服下藥丸。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18 00:14
第三十四章 生死一念間

老頭兒帶領他們走入山谷深處,遠處有幾棟房屋,屋頂炊煙裊裊,江雲無心觀賞,老頭兒把他們帶進一屋子內,說道︰「你們先坐一下,老夫先去安排。」他推開一道門走進去,約一盞茶功夫後,房內有一人道︰「你們進來吧!」他們聞聲走進房,只見房內擺了一張茶几兩張木椅,左邊牆上掛了一幅山水畫,蘇玲仔細一瞧,赫然是「豁山行旅圖」,右邊牆上卻掛了一幅仕女圖。對面有一布簾,一個人影在布簾後若隱若現。那人道︰「請坐,妳叫做蘇玲?」蘇玲點點頭,那人問道︰「老夫是慕容豪,妳對這幅畫似乎頗有感悟,妳知道這是什麼畫嗎?」蘇玲練九轉潑墨劍法時心中揣摩畫境無數次,豈會不知?她答道︰「這是范寬的豁山行旅圖,前、中、後三段景呈一、三、九之比,似有九重天之意,畫中前方行旅二人在炎夏中蹣跚而行,中間一僧人艱苦的翻山越嶺,要去山上的寺院休道,後方主峰高聳,流泉直瀉而下,如天降甘露。不知這幅是否為真跡?」慕容豪道︰「說得好,老夫的收藏豈有膺品,當然是真跡。言規正傳,你過來,老夫先把脈。」江雲走到布簾前坐下,伸出右手,布簾後方伸出一隻乾癟的手,搭在江雲手腕上。半晌後,慕容豪道︰「你的毒傷拖延了幾日未治療,毒性已深入筋骨臟腑,但是難不倒老夫,只不過診治金……」蘇玲一聽,急道︰「慕容大夫請說,咱們會湊足給你。」慕容豪道︰「哈哈……老夫可不是要銀子。」蘇玲問道︰「那慕容大夫要什麼?」慕容豪頓了一頓,說道︰「要妳。」蘇玲一時沒會過意,問道︰「要我做什麼?啊!你……你是說……」慕容豪道︰「只要妳答應留下,老夫即刻治他的毒傷。」江雲霍然站起身,大怒道︰「你怎麼那麼無恥?玲兒,咱們走。」

驀地人影一晃,一個人從布簾後現出,兩人一看那人,正是帶他們入谷的瘦老頭兒,蘇玲道︰「你……你便是慕容豪?」慕容豪點頭說道︰「沒錯,要不是因為妳,老夫怎麼會答允帶你們進來?你們先想想,老夫一個時辰後再來。」說罷走到房間後方,推開一道小門後走進去。江雲愈想愈怒,人漸漸迷糊,不久支撐不住暈厥了過去,往後一倒,蘇玲瞧見,一伸手將他拉進懷裡,心亂如麻的望著他。

一個時辰後慕容豪走出小門,手上拿著一個白色小瓷瓶,對蘇玲道︰「想好了嗎?妳若是同意,將這瓶藥服下,老夫即刻治療江雲的毒傷。」蘇玲問道︰「這是什麼藥?」慕容豪笑道︰「此藥是一種酥骨藥,服下後十二個時辰內內力全失,但不會傷及身子,妳武功高強,老夫不得不防著點。」蘇玲道︰「你為人忒陰險,我如何信得過你?」慕容豪哈哈笑道︰「蘇姑娘,現下是妳求助於老夫,妳不信也得信,再說,妳將是老夫的新娘子,老夫怎捨得害妳,哈哈……」蘇玲大怒道︰「誰是你的新娘子?我答允嫁你了嗎?」她拔劍一刺,慕容豪向後倒退五步,說道︰「慢著,妳倘若不答允,那便帶他出谷,老夫決計不阻攔。」蘇玲望著懷裡昏迷不醒的江雲,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無限柔情,她不顧有旁人在,伸手摸摸江雲清瘦的臉龐,細聲道︰「雲哥哥,玲兒該如何做才是?」她傷心欲絕,不禁把臉貼著江雲,淚潸潸而下。慕容豪見她對江雲情深似海,心中嫉火燃燒,直欲發狂,他心想我縱使得不到妳的心,亦要得到妳的人,他瞧瞧江雲,狠毒的目光一閃而逝。

兩人各懷心事,屋內靜了下來,過了約莫一柱香之久,慕容豪道︰「蘇姑娘,江雲的毒傷已蔓延全身,再遲些老夫也治不好他。」蘇玲暗自嘆了一聲,緩緩說道︰「我答允你,不過我要親眼看著你治好他,把他送出谷,不許再傷害他,望你言而有信。」慕容豪道︰「妳放心,老夫會把他徹底治癒,毫髮無傷的送出谷。」

蘇玲吞下那粒藥丸後,慕容豪向門外一喊︰「你們進來。」門外走進兩個童子,慕容豪道︰「老夫去備藥。」他走進小門,半個時辰後走出來,向那兩個童子一點頭,那兩個童子褪去江雲的上衣,讓他平躺在硬榻上,慕容豪點了江雲胸前大穴以護住心脈,他從一個木盒中取出十八根細長的銀針,熟巧的插入江雲上半身穴道中,又餵他服下一粒黑色藥丸。過了半晌,慕容豪一點頭,那兩個童子扶起江雲背對慕容豪,慕容豪雙手不知塗上了何種藥物,只見他雙掌抵住江雲背部,一運功,手掌冒出淡淡白煙,散發出清香味,此時房內極是寧靜,只有蘇玲神色緊張的望著江雲。約莫一個時辰後,慕容豪收回掌,拔出江雲身上的銀針,那兩個童子把江雲轉身,慕容豪把銀針插入江雲背後要穴,那兩個童子又把江雲轉身,慕容豪雙掌抵在他胸前,又過一個時辰,他收回雙掌,拔出銀針,一臉疲憊的說道︰「他的毒已被逼出內腑,餘毒須靠他自己化去,他還會昏迷幾個時辰,他醒來後讓他服用這藥丸,運功兩個時辰,他的毒傷便無礙了,老夫明日再來。」說罷拿出藥丸給蘇玲,起身走出,那兩個童子跟了出去。蘇玲守在江雲身旁,見江雲臉色漸漸轉為紅潤,雙手十指烏黑,她心想那應是被逼出的毒,她內心一鬆,頭伏在床沿睡著。

江雲半夜轉醒,他坐起身運功,只覺毒傷已好了大半,明白了慕容豪已治療過他的傷,蘇玲朦朦朧朧醒來,問道︰「啊!雲哥哥,你醒了,你覺得怎樣?」江雲道︰「好多了,慕容豪果真有本事。」他問道︰「玲兒,慕容豪為何肯救我?妳答允他的條件了嗎?」蘇玲道︰「哪……哪有?你別多心,他應當是被咱們的真心打動了吧!你先服下這藥丸,再運功化藥兩個時辰,毒傷便大致好了。」江雲接過藥丸,心中起疑,他知道慕容豪已被蘇玲的美貌與出塵氣息所迷,不得到蘇玲絕不罷休,他們達成了什麼協議?蘇玲又做了什麼犧牲?江雲與蘇玲早已心意相通,他握住蘇玲雙手,柔聲問道︰「玲兒,妳別瞞我,妳是不是答允嫁給他了?」蘇玲低下頭,悽然說道︰「我倘若不答允,你便活不過今晚了啊!我……我不得不答允他。」江雲低聲道︰「我知道,委屈妳了,咱們今晚便逃出去。」蘇玲「啊」一聲道︰「我已吃下慕容豪的酥骨丸,無法運功,藥王谷內又處處是凶險,咱們如何避開?」江雲從腰袋取出一粒深綠色的藥丸,正是進谷時慕容豪拿給他的避毒藥丸,說道︰「進谷時我已默記來時路,只有一處藥圃有毒,這粒藥丸妳服下即可避毒。」蘇玲看了後問道︰「你沒吃下這藥丸?你怎麼沒事?」江雲自嘲說道︰「大概是我身上的毒太深了,那藥圃的毒對我起不了作用吧,此時谷內一片黑暗,咱們快走吧。」他瞧著慕容豪拿給蘇玲的藥丸,說道︰「這藥丸必然有問題,我才不上慕容豪的當。」說罷手一揚,藥丸「嗤」一聲劃過房間,撞在牆上,碎成粉末。

江雲把門推開一小縫,見到門外有兩個人在看守,他回頭道︰「外頭有兩個人,先抓住他們,叫他們帶咱們出去。」蘇玲靠過身子往外瞧,只聽右方那人道︰「那蘇玲還真長得如花似玉,又像仙子般清靈脫俗,我見了她都忍不住想要抱在懷裡好好疼惜,無怪乎谷主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今日一個病人也沒看。」左方那人笑道︰「你少做白日夢了,谷主看中的美人還輪得到你?」他才講完,卻見蘇玲打開門,輕步走出門,對他們嫣然一笑,問道︰「兩位,這麼晚了還待在這兒,真是辛苦了。」右方那人聽了心神一蕩,傻笑道︰「蘇……蘇姑娘,不苦,不苦,替妳守夜是……是我三生有幸。」左方那人見了蘇玲,只是傻傻的瞧著她,話都說不出口。突然人影一閃,他還不知怎麼回事,江雲奪過他手中的劍,出手點倒他。右方那人猛然警覺,拔劍向江雲一刺,蘇玲一劍架在他的後頸上,輕喝︰「別動!把劍放下。」他放下劍,江雲走過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人道︰「我叫做張楓,江少……少俠別殺我。」江雲道︰「只要你帶咱們出谷,我便不會殺你。」張楓苦著臉道︰「這……要是讓谷主發覺,他非殺了我不可。」江雲哼一聲說道︰「你不帶咱們出谷,我立即殺了你,還等慕容豪來殺你?」張楓顫聲道︰「好……好,我帶你們出谷,你們緊跟著我走,別離我三步外。」

張楓帶他們往谷口走去,經過一畦藥圃,那藥圃中的藥草長得高過一人,散出陣陣惡臭味,他們走了過半後,張楓身形猛然一閃,消失在藥圃裡,江雲伸手抓去已是不及,蘇玲急道︰「他逃走了,快追!」江雲搖頭道︰「玲兒,別管他了,咱們對這兒不熟,迷路了可就不妙,此處離谷口已不遠,妳現下失去內力,我背妳走。」他背起蘇玲,使出輕功狂奔,離谷口只剩二十餘丈時,谷口出現三個人,正是慕容豪與張楓兩人。

江雲一見慕容豪,心想此時不宜拖延,大喝一聲︰「得罪了。」揮劍向慕容豪疾刺,慕容豪右手一抬,揮出一支二尺長的鐵秤,架住江雲的劍,秤錘甩向江雲胸前,蘇玲叫道︰「當心!」江雲一側身躲過,長劍順著鐵秤滑向慕容豪,慕容豪冷哼一聲,一收鐵秤,倒退了五步,陰惻惻的說道︰「老夫原本料想你只會恢復兩三成功力,看來你的功力已恢復了七八成,倒是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不過再撐也撐不久了。」他一說完,江雲忽覺頭重腳輕,他心道不妙,看來還是著了慕容豪的道。蘇玲見他舉步輕浮,急問道︰「雲哥哥,你怎麼了?」江雲強忍不適,氣運於手,刷刷攻向慕容豪,慕容豪卻不接招,微微冷笑的閃躲,江雲回頭在蘇玲耳邊低聲道︰「玲兒,抓緊。」蘇玲雙手緊緊環抱江雲的頸項,江雲忽地連點十餘下,逼退慕容豪,身形拔起,往谷口躍出。張楓要追出去,慕容豪道︰「別追,他跑不遠。」江雲衝出了谷口,跑了三十餘丈後渾身發軟,力氣好似被抽空了一般,再也走不動。慕容豪從容的走近他,江雲轉身面對慕容豪,他目光渙散,硬是撐著不倒。慕容豪手撫長鬚,哈哈笑道︰「你以為老夫會這麼輕易的放你們離去嗎?老夫治療你毒傷的藥中有一味無毒主藥,適才你們經過藥園時吸進罌粟之氣,兩者混合即成了酥筋之毒。你心志堅定異於常人,老夫甚是佩服,但你已是強弩之末,你放下蘇玲,老夫便讓你離去。」蘇玲哀求道︰「慕容谷主,你好人做到底,放咱們一馬,我與雲哥哥敬你為尊長,今後有何差遣,請您儘管吩咐。」慕容豪一見蘇玲的楚楚可憐的容顏,心頭蕩漾,聽她「雲哥哥」的叫得親密,醋意更甚,他什麼都聽不進,搖頭說道︰「妳必須留下,這是咱們的約定,不能更改。」慕容豪的鐵秤在江雲右臂重重一敲,江雲的長劍「噹」一聲落地,慕容豪一挺鐵秤,抵著江雲胸口,他眼露凶光,臉色不斷變換,他只要把鐵秤往前一推,江雲立即命喪黃泉。蘇玲急道︰「慕容豪,放下鐵秤,我跟你進去便是了。」慕容豪注視了江雲片刻,長長吐了一口氣,出手點了江雲的穴道,說道︰「太晚了,老夫已改變心意,兩個人都帶進去。」他一揮手,張楓兩人走近江雲,一人一手架住他,慕容豪抓起蘇玲往谷內走,蘇玲大怒道︰「你放開我,我要跟雲哥哥一塊兒走。」慕容豪不理她,蘇玲不停的掙扎,慕容豪的手如鐵筘般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掙脫不了。

慕容豪把蘇玲帶進一間房內,兩個婢女隨他進入,慕容豪對她們道︰「香兒、馨兒,妳們好好服侍蘇姑娘。」她們兩人福身道︰「是,老爺。」慕容豪道︰「蘇姑娘,妳暫且住這兒,有事吩咐她們一聲。」蘇玲對他怒目而視,不回應他。慕容豪一走,蘇玲便向門走去,香兒一閃身攔住她,說道︰「蘇姑娘,有事請吩咐小婢,由小婢幫妳去辦。」蘇玲怒道︰「我心煩想到外邊走走,妳怎麼幫我?」香兒道︰「老爺交待,蘇姑娘今晚累了,要留在房內,勿走出房間。」香兒武功不弱,蘇玲現下內力全無,跟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人一般,她自知闖不出去,暗自嘆氣,頹然坐下,呆呆望著桌上香爐上的一縷清煙,她正自奇怪桌上怎會擺香爐,卻覺眼皮漸重,不久伏在桌上,失去知覺。

蘇玲醒來後,發覺床旁站著兩個婢女,正是香兒與馨兒。香兒見她醒了,說道︰「蘇姑娘,妳醒了,讓香兒為妳沐浴梳妝。」蘇玲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心口,放聲說道︰「妳們別過來,再靠近,我便自盡。」她們兩人沒料到蘇玲身藏匕首,嚇得慌了手腳,香兒跪下說道︰「蘇姑娘,妳先放下匕首,奴婢擔待不起。」蘇玲道︰「妳去叫慕容豪放我出谷,否則我便死在這兒,他只能得到我的屍身。」香兒道︰「蘇姑娘妳別做傻事,奴婢去請老爺過來,馨兒,妳先留下照顧蘇姑娘。」馨兒點點頭,香兒慌慌張張的走出門。

過不多時慕容豪走進門,蘇玲稍一用力,匕首刺破衣衫,她叫道︰「停住,別再靠近我。」慕容豪停住身,說道︰「妳何苦如此?妳若是不願嫁,我絕不勉強。」蘇玲道︰「少騙我,你別再多言,快放我跟雲哥哥出谷。」慕容豪道︰「好吧,蘇姑娘既然無心留下,老夫這就送妳出谷。」

慕容豪突然臉色大變,大聲喊道︰「什麼人?」他一揮手中鐵秤,指向蘇玲背後,大怒道︰「江雲,是你!你是怎麼進來的?」蘇玲恍恍惚惚的聽見,轉頭道︰「雲哥哥,是你來救我嗎?」她沒瞧見半個人影,心知上了慕容豪的當,喃喃道︰「江郎,來世再續今生緣。」雙手使勁將匕首插入心口,她突覺手一麻,雙手無力的垂下,那匕首帶著血跡「匡噹」落地。慕容豪拾起匕首,對香兒道︰「扶她去擦藥,不許再有閃失,知道嗎?」香兒顫聲道︰「奴婢遵命。」她兩人扶著蘇玲走出房間。慕容豪為防她再度自盡,於房間內仔細的搜查一遍,沒再發現刀劍繩索等物,這才滿意的離去。

數日後的午時,蘇玲坐在妝台前,香兒邊為她梳頭邊道︰「那江雲有什麼好,值得妳如此對他?」蘇玲道︰「我與雲哥哥……唉!妳不會懂的。」蘇玲身子僵硬,人如行屍走肉般任由她們擺佈……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27 23:40
第三十五章 恨別離

江雲迷迷糊糊的被帶著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的神智恢復後,四周一片漆黑,他四下摸索,發覺自己在一間沒開窗的小房間內,雙手綁著重物,他摸了一摸,粗粗的鐵鍊扣在他的手腕上,他一拉鐵鍊,想運功震斷,卻提不起勁力,這才發覺內力全無。他摸索到門邊,找不到門把,又在四面牆上摸索,只覺房間像個籠子,密不透風,無比悶熱。「慕容豪打算把我悶死在這裡邊嗎?」江雲愈想愈覺得自己猜得沒錯,慕容豪為了得到蘇玲,已原形畢露,不擇手段了。「不成,我必須趕緊恢復功力,救玲兒離開此地。」他一盤坐,壓下噪鬱,不久心止如水,運起易筋經,導引氣息入體。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功力恢復愈多,離死亡也愈近,功力完全恢復之時,即是走火入魔之時。

江雲愈是運功,身子愈是噪熱,四周的熱氣如尖刺般不斷刺在他身上,也如同數十位高手在對他按摩穴道,經脈中的真氣累積漸多,他的經脈容不下如此多的真氣,逐漸膨脹起來,再不疏導真氣納入丹田或是導出身外便要經脈爆裂。他受不住疼痛,起身在房間內疾走,鐵鍊在地上拖行,發出「噹噹」聲響。江雲不知到他已來到突破的關口,一般有師長教導者皆會在師長護法下慢慢導引真氣,納入丹田,江雲此刻只能自行領悟,要是不能一舉突破,功力大增,便會經脈爆裂而死。

他心想︰「既然陽氣過多,何不反其道而行,煉化陽氣?反正橫豎是死,為何不試?」他決定一賭,不再運行易筋經,運起「落英訣」功法,一絲絲陰柔之氣發自經脈,把噪熱之氣一點一點的轉化成陰氣。隨著陽氣減少,陰氣增加,與陽氣衝突起來,他不懂陰陽調和之法,陰陽兩氣在體內衝突,他的身子一會兒左半邊冷,右半邊熱,一會兒左半邊熱,右半邊冷,臉色忽而紅忽而青,他這一弄巧成拙,把自己帶到走火入魔的邊緣。他身子不停的顫抖,腹部丹田處難受無比。他突發奇想,既然陰陽兩氣正是聚在丹田,不如行個險,讓陰陽兩氣在丹田交融,生死在此一舉,他臉色發狠,舉掌在丹田一拍,「噗」吐出一口濁血,經脈中水火不容的陰陽兩氣頓時水乳交融,合而為一,真氣流注於肺經,經大腸、胃經、脾經、心經、小腸經、膀胱經、腎經、心包經、三焦經、膽經、肝經後入膻中,再上行經印堂到百會,沿背脊的督脈下行到尾閭,經會陰後通身前的任脈上行,經丹田回流注入肺經,如此環流週身,暢行無阻,三十六週天後,江雲功行圓滿,收功而起。他如此驚險的打通了任督二脈,雖不能說後無來者,至少是前無古人了。

江雲任督二脈一通,內息充滿全身,他使全力一拉,崩斷了鐵鍊,留下約兩尺長連在手腕上,這一段鐵鍊卻拉不斷,他試了又試,最終也只得放棄。江雲對著門的方向發出一掌,掌風破空發出「啵啵」之聲,門「碰」一聲倒下,他沒料到這一掌如此強勁,吃了一驚,他走出房間外,只見外頭仍然黑暗,他此時目力大增,隱約見到一階階斜著向上的石梯,他側耳傾聽,四周一片寂然,他腳踩石梯,一步步走上去,默數步子,數到八十一時到了最高一階,又有一道門擋住,江雲伸手一推,發出數百斤之力,緩緩推開一扇石門,日光灑入,他在那暗無天日的狹小房間內待過久,甚覺刺眼,過了片刻,他全力推開石門,身子猛然竄出。

外頭烈日當空,屋前有一片空地,無人防守他,四周都是參天大樹,他跳上樹梢舉目四望,眼前是望不到盡頭的森林,他沿樹梢飛躍,內力源源不斷,半個時辰後,遠處出現人煙,他問了一戶農家的老者,才知他被慕容豪關在離藥王谷百里外的山坳中,他在那地下小屋中昏迷了五日。江雲問明了藥王谷的方向,顧不得驚世駭俗,一路急奔,數次超越過急馳中的快馬,馬背上的人見他一身污衣,手纏鍊條,以為他是哪兒逃出來的江洋大盜,嚇得直打哆嗦。

黃昏時刻江雲到得藥王谷外,此時的藥王谷與以往不同,兩排大紅燈籠沿路掛,他悄然進谷,路上偶遇幾個穿著錦衣的人,一問才知今晚是慕容豪成親之日,江雲一聽心中憂喜摻半,喜的是他還來得及阻止婚事,憂的是慕容豪渾身毒藥,甚難對付,如何救出蘇玲?他毫無把握。他快步走進谷,走向一棟燈火紅通通的樓房,慕容豪雖然沒有大肆舖張,廳堂內外仍掛滿紅綢,佈置得充滿喜氣。江雲在樓房外點倒一個接待賓客的小廝,換上他的衣衫,走到大廳一側傾聽,裡邊沒有喧鬧聲,心覺不對。

只聽一個女子道︰「慕容谷主在武林中也是個名聲響噹噹的人物,如今未經媒妁之言,強娶妾身的弟q子蘇玲,卻是為何?慕容谷主還是先將蘇玲交出來,妾身帶她回去,慕容谷主再名正言順的下聘,如此做才符合規矩。」江雲一聽,知道是周怡趕來了,江雲本想現身,轉念一想,隱身暗處或許可出其不意的救出蘇玲,他輕身一躍上了門樑,從上方的雕花窗往內瞧,大廳內慕容豪身穿新郎倌的大紅袍站在中間,數十名前來觀禮的賓客站一旁,另一邊站著洪嘯宇、周怡、秦耿三人,他們一臉怒容,與慕容豪對峙著。

慕容豪道︰「哼!老夫與玲妹早已商議好,她也已答允下嫁,咱們都是武林中人,何須講究媒妁之言那套規矩?妳既是玲妹的師尊,恰可當玲妹的長輩,如此不就名正言順了?」秦耿怒道︰「你胡說,蘇姑娘向來與江雲兄弟情投意合,她怎麼會答允嫁給你?倘若不是你用卑劣手段,脅迫要她嫁你是什麼?帶她出來對質便知。」慕容豪道︰「老夫當你們是親家,一再容忍,你們卻一再的胡鬧,莫非把老夫的婚事視為兒戲?各位請回,莫耽誤了時辰。」他下起了逐客令,洪嘯宇道︰「慕容谷主,僅憑你一人之言,如何叫咱們信服?你帶玲兒出來說話,免得傷了和氣。」慕容豪道︰「哼!無理取鬧,你們再不走,莫怪老夫不客氣。」說罷嘴一呶,四周出現十餘名勁裝大漢,他們左腰佩劍,手握著劍柄,望著洪嘯宇他們三人。

眾賓客一見雙方鬧僵了,便要大打出手,慕容豪居然佈下殺手,更是讓他們心寒,他們不願無端捲入風波,再也無心觀禮,藉故離去,走得沒剩幾人,慕容豪臉色鐵青,一語不發的看著他們離去。

一個年輕漢子道︰「師父,他們太不知禮了,容弟q子趕走他們。」慕容豪點頭說道︰「姚斌,你先向秦世兄討教個幾招。」姚斌走到秦耿身前,說道︰「看招。」一拔劍,向秦耿一刺。秦耿哼道︰「要打便打,誰又怕了?」他也不客氣,拔劍直接攻了過去,兩人乒乒乓乓的交上手。江雲首次見到慕容豪這一派的劍法,想從中瞧出劍招破綻,好對付慕容豪,跟著姚斌比劃起來。本應是一團喜氣的日子,而今兵戎相見,紅紅的燈光中映照著片片刀光劍影,顯得甚是突兀。

「哈哈哈……慕容谷主好勤奮,大喜之日門下仍不忘習武,真刀真槍的勤練不輟,顏某好生敬佩。」門外人影一閃,一個身穿青衫的中年人現出身來,江雲見到他心中激動起來,此人正是他的結拜大哥顏嵐。慕容豪一見顏嵐,眉頭一皺,說道︰「原來是顏大俠,不知顏大俠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顏大俠恕罪。」顏嵐道︰「哼!你要與二弟搶媳婦兒,我這個當大哥的豈能坐視?慕容谷主還是取消婚事,放了蘇姑娘吧。」慕容豪聞言一驚,思忖︰「顏嵐向來獨來獨往,江雲怎會與他結拜?」他的臉色越發難看,轉身吩咐了一個弟q子幾句,那弟q子往後方走了進去,這才說道︰「顏大俠,老夫敬你是條漢子,不欲與你為敵。來者是客,顏大俠觀禮便是,顏大俠請坐。」顏嵐搖頭說道︰「不管你有理沒理,今日你不放了蘇姑娘,在下是不會走了。」顏嵐行事向來隨性,不理他人褒貶,此話一出,已是難善了了。

「顏大俠別來無恙?」大廳後方走出一個黑衣大漢,顏嵐見了他笑道︰「蕭羿?數年未見,蕭大俠比起當年更是意氣風發。」蕭羿抱拳說道︰「今日乃在下舅父成親之日,顏大俠賞個臉,莫要生事。」蕭羿年幼失怙失恃,由慕容豪養大,他本不願現身,慕容豪硬是要他出來。顏嵐道︰「顏某不是來生事的,是來帶走弟媳婦兒的。」蕭羿怒道︰「要帶走人,除非從我這兒走過。」顏嵐道︰「蕭大俠欲與顏某較量,顏某自當奉陪。」

當世兩大高手對視了半晌,場中寂靜無聲,兩人突然同時一躍,在兩丈高處相遇,兵刃一陣相交,卻只發出輕細的「噹噹」聲,須臾之間刀劍相擊了數十下,兩人身子落下,互換了位置,轉身注視對方。顏嵐手中長劍斜指,劍氣外放,蕭羿的內力內聚,佈於刀身。劍氣刀光陡然暴長,隱然有「轟轟」聲,眾人駭然,這次刀劍一交鋒氣勢更強,燈火被吹得忽明忽暗,人人臉上時明時暗。這兩人數年前鬥過一場不分上下,對方的招式皆了然於心,露出細微的破綻即會落敗,兩人皆全神貫注,不敢分心。他們正要再次出手,門外又有一人道︰「呵呵……總算趕到了,咦?這不是顏大俠、蕭大俠嗎?你們在此切磋武藝?」話聲一落,門口出現三個人,慕容豪聞聲雙目一亮,笑道︰「哈哈哈……「聚英山莊」三位莊主都來了,老夫何幸?快請進。」

這三人正是「聚英山莊」的三大莊主趙天麟、趙天鳳、趙天冀,趙天麟年約五十,他身穿大黃袍,有如當朝天子,趙天鳳小他兩三歲,她眼尾微揚,長得一雙丹鳳眼,臉上不施胭脂,穿一身紅衣,趙天冀又小趙天鳳幾歲,他一身青衫,人高瘦清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這三人的風采使多數人相形見絀。趙天麟拱手笑道︰「慕容谷主大喜之日,咱們理應前來恭賀。」他轉身說道︰「顏大俠、蕭大俠來得正好,本莊明年的「英雄大會」請務必賞光,這令牌請收下,二位屆時出示令牌,在下當親自招待。」說罷遞給顏嵐、蕭羿各一片令牌,他們兩人不置可否的收下。

慕容豪手一揮,吹手拿起樂器,要奏祥樂,忽有一人冷哼一聲,說道︰「也不照照鏡子,人都七老八十,半隻腳踏進棺材了,還想娶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想圖個風流快活嗎?只怕死得更快,還要人家姑娘早早便守寡,損人不利己。勸你莫做這種缺德的事,好好養養餘生去吧。」聲音發自留下來的賓客之中,這些話說得尖酸刻薄,慕容豪聽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一掌斃了他。慕容豪今日一再被人阻止拜堂,他再也忍不住,從衣衫內拿出鐵秤,說道︰「尊駕如此羞辱,老夫再不出手,徒然落人笑柄,老夫不得已將你拿下,待拜完堂再放你走。」眾人見他衣衫內藏了兵器,不禁愕然。

那人又道︰「唉唷!不得了了,新郎倌身藏凶器,想辣手摧花嗎?不對,不對,那不是凶器,那支鐵秤是他吃飯的傢伙,敢情他要在洞房花燭夜與新娘子大談生意經,唉!可憐的新娘子啊!」慕容豪道︰「原來是你,郝堯壽,饒你不得。」郝堯壽?好夭壽?眾人會心一笑,想來這不是真名,是存心來搗亂的,無怪乎說話尖酸刻薄,只不知背後有無人指使。

慕容豪一揮鐵秤,郝堯壽轉身便逃,叫道︰「嘿,我在這兒。」他的輕功了得,人如鬼魅般遊走,兩人滿場跑,慕容豪始終差他幾步,一場拜堂大禮成了兒戲般的追逐打鬧。慕容豪心中怒極,大喊︰「攔住他。」三四個大漢聞聲向郝堯壽圍了過去,郝堯壽笑道︰「不玩了,老子去也。」一溜煙竄出。

郝堯壽走後,兩個伴娘扶著一個頭戴鳳冠、臉遮紅喜帕的新娘子慢慢走出來,新娘子步履阿娜多姿,眾人目光頓時被她所吸引。江雲一見到她,跳下門樑,奔跑到她身前,說道︰「玲兒,快跟我走。」伸手牽她,新娘子冷不防出手疾點江雲胸前要穴,江雲萬萬想不到蘇玲會對他出手,被點中了要穴,上半身無法動彈。一把匕首架住江雲的頸子,他吃驚的大叫︰「玲兒,妳為何……」話還沒說完,新娘子伸手拿掉喜帕,眾人一瞧,她哪是蘇玲?江雲當場呆住,那女子推著江雲走到慕容豪身前,慕容豪笑道︰「哈哈哈……紅兒,妳做得不錯。」慕容豪撬開江雲的嘴,硬逼他吞下一粒藥丸,說道︰「你已服了老夫的散功丸,不信運功試試。」伸手解開他的穴道。

江雲一運功,果然內力正在消散,搖頭苦笑。周怡大怒道︰「慕容豪,你真是卑鄙無恥。」一拔劍,只覺手軟腳軟,長劍重得把持不住,掉落地上。洪嘯宇、秦耿要去扶她,亦是全身無力。

顏嵐忽地大喊︰「快走。」他雖中毒,但他內力深厚,尚可支撐,他向蕭羿揮出一劍,蕭羿不與他硬拼,退了幾步,顏嵐抓起秦耿往外一拋,又雙手抓住洪嘯宇、周怡,身子一掠而出,門外的大漢要追過去,慕容豪一喊︰「別追了,讓他們走。」這時遠遠傳來顏嵐的聲音︰「慕容豪,你要是敢動江二弟一根汗毛,我顏嵐誓必剷平你藥王谷。」慕容豪聽了臉色微變,他心想顏嵐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難道他已百毒不侵?心中對顏嵐多了幾分忌憚。

慕容豪對江雲道︰「老夫答允過玲妹不殺你,但是為了讓你不再糾纏,你的內力半年後才可恢復,這半年內你必須每七日服用一粒藥丸,每日運功四個時辰,切忌大喜大悲,免得內力無法恢復。」說罷拿給江雲一個瓷瓶,轉身道︰「解開他的鍊條,送他出谷。」兩個大漢走過來解開鍊條,要扶江雲,江雲揮手甩開,一步步跨出門。

江雲走到谷口,回憶起昔日與蘇玲一同經歷過的種種,這一切如今皆已成過往雲煙,什麼長相廝守,什麼比翼雙飛皆已成空,他倆緣已盡,今生注定分隔兩地,再也無法聚首。他想到傷心處,心如刀割,不禁抬頭長嘯,大叫︰「老天爺,你為何這麼不公,硬是拆散我與玲兒?」他渾身發抖,雙膝跪地,低下頭來,雙手握拳置於膝上,熱淚盈匡不能自已。誰言男兒不彈淚,只因未到斷腸時。過了許久,江雲一起身,大步走出藥王谷。

路旁走出一個頭髮白花的老者,他瞧瞧遠處的江雲,嘆道︰「唉!世上真有癡兒女,情到深時恨別離,又何苦呢?看來我老人家該活動活動筋骨,管管這檔事了。咦!我的酒呢?」他翻了翻衣衫,翻出一只葫蘆,拔開塞子,湊著嘴咕嚕嚕的喝幾口,又摸出一根雞腿,餓鬼似的啃光雞腿。他以衣袖抹一抹嘴角,又喝一口酒,口中自言自語︰「談什麼情?說什麼愛?倒不如孤家寡人,逍遙又自在。」他邊說邊搖搖晃晃的走進藥王谷。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27 23:41
第三十六章 浮生若夢

江雲走出了藥王谷後一路狂奔,他只想離藥王谷愈遠愈好,一路上盡揀窮山僻壤而行,奔跑了兩個時辰,心中怨氣稍稍發洩,他緩下身形,在山徑上踽踽獨行。他饑餓時狩獵山豬野兔,採野味果腹,晚間躍上大樹椏枝,頭枕枝葉而眠,三個月後功力盡復,比原先預想的快,他走上官道沿路緩行,不知道他此時來到了何處,他這時衣衫襤褸,鬚長髮散,像個野人般放蕩形骸,路人皆為之側目。

一個時辰後,路上的販夫走卒多了起來,江雲遠遠瞧見一座城,待得走近一瞧才知他已來到了長沙。江雲走到城門前,守城士兵盤問了良久才放他進城,他擠在熙攘的人群中,內心卻無比的孤單,心覺自己似乎已難融入群眾之中。他茫然走到一家旅店前,店伴見到他衣衫邋遢,不似住得起客店樣,故意用左手捏著鼻子,右手直向外揮,邊走出店外邊喝道︰「兀那乞丐,別進來,別進來,這兒可不是你可以來的地方,城外三里處有間破廟,你去那兒待吧。」江雲雖然衣衫破損,但卻甚為潔淨,他雙目一睜,沉聲道︰「我不是乞丐,住你們的旅店還得穿得光鮮華麗,隨從如雲嗎?」那店小二見江雲身子消瘦,他仗著自己有練過幾手拳腳功夫,便對江雲喝道︰「你這廝渾身又破又髒,還說你不是乞丐,再不走要拿棍子趕了。」江雲冷冷望著他,那店小二上了氣,捲起衣袖,回頭從門後拿出一根木棍,狠狠的說道︰「我打扁你這臭乞丐。」揮棍向江雲左肩斜劈,江雲伸手一抓棍頭,店小二使勁拔回,但是木棍如同長了根,任他怎麼拔都拔不動,店小二這時方知遇上了高人。江雲冷哼一聲,右手一抖,放開棍子,轉身便走,店小二還道他怕了,舉棍打去,那木棍卻一彎,「啪」聲從中折斷,掉落大量粉屑。原來江雲內力一發,粉碎了木棍中心,他自從任督二脈打通後,功力增進得極是快速,內力收發由心,只震碎了木棍而沒傷到人。

江雲內心憤慨,要吃個飯也被小人欺辱,他正自憤憤不平,忽見一個二、三歲的小娃兒在街上亂跑,遠遠有兩騎併排急馳過來,馬背上兩個青衣大漢手持長鞭,揮得啪啪作響,沿街喝道︰「讓開,讓開,沒見到大爺在趕路嗎?」路人紛紛避讓,兩騎直直向小孩兒衝去,眼看那快馬就快從小孩兒身上踩踏而過,青衣大漢並無停馬之意,右邊的青衣大漢長鞭一揮,捲起小孩兒後向街旁一拋,竟自絕塵而去,不顧小孩兒死活。

街旁一個婦人哭喊道︰「二愣子……二愣子……」衝過去想要接住小孩兒,江雲本已心恢意冷,不再理會俗事,但是見到小孩兒即將撞壁,母親不顧一切衝去救人,江雲惻隱之心一起,人一晃,伸手接住小孩兒,雙腳在牆上一蹬,翻個筋斗後輕輕落地。路人見了紛紛喝采,小孩兒的母親跑了過來,江雲把小孩兒交給她後才要離去,忽聽那婦人喊道︰「二愣子……,二愣子,你醒醒,你醒醒啊……」她一把拉住江雲,尖聲喊道︰「你殺死了二愣子!你殺死了二愣子!還我兒命來……」幾個路人圍了過來,一人走向前一探小孩兒的鼻子,發覺小孩兒已沒氣了,他高聲道︰「小孩兒死了,小孩兒被他殺了。」江雲又驚又怒,他救人反被污衊,眼見圍觀者愈來愈多,他不願再糾纏下去,身形上拔,向城門躍去,守城門的士兵見他奔來,舉起長矛堵住城門,江雲不願與他們起衝突,無奈的停下身子,要找個躲藏處,他瞥見街旁有一座大宅院的門虛掩著,轉身跑過去,那婦人高聲哭喊道︰「他在那邊,快抓住他,為我兒償命。」一隊巡城官兵呼喝著向江雲追過去,江雲閃身入門,那門裡邊是個大院子,他瞧了幾眼,身子一閃消失不見,官兵追到宅院前停了下來,他們知道這宅院原住著一個大官,那大官不知得罪了誰,被栽贓誣陷,判了個滿門抄斬,宅院裡死了許多家眷。左鄰右舍常在半夜聽見宅院裡傳出說笑聲,裡邊卻黑漆漆的不見人影,嚇得他們全都搬了家。這時雖然仍是大白天,但陣陣風吹過,跟來湊熱鬧的群眾人人心裡發毛,總覺得陰風慘慘,頸子旁有人在吹氣,過不多時走得一個不剩。那隊官兵也不願進去尋穢氣,不久之後帶著那婦人離去。

次日天剛亮江雲即從宅院門裡走出來,這時他已貼上一張人皮面具,看上去是個壯年漢子。他走到城門,瞧見城門上有一張通緝犯的畫像,他上前一瞧,赫然是他自己,他一路走出城,憤憤然心想︰「一世俠名又如何?練就一身絕世武功又如何?殺不盡天下惡徒,保不住親人所愛,到頭來飄零一生,鬱鬱而終,倒不如做個普普通通的人,渾渾愕愕過一生,總比砍砍殺殺,惶惶不可終日要來得好。」他愈想愈激動,又想︰「世人大多奸詐狡惡,幫人反倒被反咬誣陷,還有誰能信?」他變得憤世嫉俗起來,恨不得遠離世俗,到山上當個茹毛飲血的野人。他萬念俱灰,離開長沙後,在江湖中遊蕩了三個月餘,這日他盤纏用罄,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來到一處小鎮,他一走進鎮內,一群頑童見他像個乞丐,紛紛向他扔石頭,口中譏笑連連,他也不以為意,任由他們丟石譏諷。

江雲身無分文,心想離開小鎮,到山林獵殺野味填飽肚子,這時十幾個乞丐手持棍棒從路頭走來,臉色不善的擋住他,其中一人道︰「兄弟,你打哪兒來?咱們這兒吃食不多,無法容下外人。」江雲一聽對方將他視為乞丐,內心苦笑,他見那說話者腰上繫了五個布袋,其餘諸人從一個布袋到四個布袋都有,他想這些人應當是丐幫在此地的勢力,他不願惹上糾紛,淡然說道︰「我不是乞丐,不會跟你們爭地盤奪利,我正要離開此地,告辭了。」一個四袋弟q子忽道︰「你是江雲江大俠嗎?我在少林寺見過你。」江雲聽了一怔,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叫他大俠,他道︰「在下是江雲,大俠則不敢當。」領頭乞丐瞧了瞧他,一拍腿道︰「果真是江大俠,你蓄了鬍鬚,我差點認不出來了,真是有眼無珠,小的叫陳倡,是此處的分舵主,他叫甄世章。江大俠與武當掌門、敝幫幫主助少林寺擊退魔教的英勇事蹟已傳遍天下,今日得見您本人真是三生有幸。你若是不嫌棄,請移駕敝幫坐坐如何?」他在少林寺見過江雲與伍霄同進同出,這時倒拍起馬屁來。江雲心想此刻無處可去,到丐幫盤桓一下也好,遂點頭道︰「各位不嫌在下叨擾,在下自當去拜訪。」陳倡聽江雲肯去,高興的帶著他走,一群乞丐大搖大擺的走過街頭,往丐幫設在小鎮的分舵而去。

他們帶江雲來到一座祠堂,那祠堂門上方有一牌匾題著「廣善寺」三個字,陳倡道︰「這兒本來叫做「萬善祠」,供奉這附近方圓十里內的無主之墳,原本已殘破不堪,咱們來後把它大加整修擴建,改名為廣善寺,日夜上香祭拜,這幾年來倒也清淨,沒出現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請江大俠勿驚懼。」江雲笑道︰「我輩行得正,坐得直,只要自問無於愧心,自有浩然正氣護我,縱然有什麼穢物又何足懼?」陳倡道︰「照啊!江大俠講得正氣凜然,可真深得我心,當日在少林寺沒親眼瞧見江大俠力退群魔的英姿,可真是失之交臂,今日定要好好招待招待江大俠。」甄世章接道︰「江大俠您餓了吧,咱們這兒沒有山珍海味,江大俠別見怪。」江雲也不客氣,與他們一起大啖狗肉,大口喝酒。

眾人正在吃喝,忽聽門外一宏亮的聲音道︰「裡邊的臭叫化子聽好,限你們半個時辰內全數收拾好包袱滾蛋,不然放把火燒光這臭叫化窩。」陳倡等人放下碗筷,趕出門一瞧,只見門外站著一個頭上長了爛瘡的漢子,正是與他們爭奪地盤的虎頭幫幫主賴義全,他身旁站著一個頭陀,那頭陀手持一長杖,左腿膝蓋下卻長了一顆爛疔。他們身後站著數十個虎頭幫幫眾,那些人頭綁黑巾,頭巾在頭後方打結,人人手握單刀。甄世章不甘受辱,回嘴道︰「我把你這又髒又臭的癩痢頭,嫌自己不夠臭,又去哪兒找來這個爛疔腿,湊成了一對爛兄爛弟。」賴義全怒道︰「甄世章,你的嘴還真是髒,鐵頭陀,我看咱們不用等了,先教訓教訓這些個臭叫化子。」鐵頭陀走上前,說道︰「你們丐幫仗著勢力欺侮虎頭幫,本是不該,我勸你們還是將此地還給虎頭幫吧。」陳倡道︰「虎頭幫在此地強索錢財,魚肉鄉民,我丐幫將他們趕走,鄉民莫不稱道,我瞧你是個苦行僧,又何必幫這些惡人?」此處原是虎頭幫的地盤,丐幫一來,把虎頭幫趕出鎮,虎頭幫請人來助拳,雙方已鬥過數次。

鐵頭陀不答話,他走到江雲面前,說道︰「你是丐幫找來的人嗎?只要你打得贏,我便走。」江雲搖頭道︰「別逼我,我無意傷害你。」鐵頭陀道︰「哈哈……好狂妄的口氣,手底下見真章,我倒要瞧瞧你有什麼真功夫。」說著舉杖一揮,江雲側身避開,鐵頭陀揮杖直劈,江雲卻不接招,只是在杖影中閃躲,鐵頭陀發出數十杖,連江雲的衣角都沒碰著,他知道自己差江雲太多,收杖說道︰「我打不贏你。」他回頭道︰「賴幫主恕罪,我幫不了你了。」說罷竟自離去。賴義全眼見江雲還未出招即驚退鐵頭陀,知道今日討不了好,他想回去找更高強的幫手再來,恨恨的望了望江雲,帶其餘幫眾離開。

江雲對陳倡一抱拳,說道︰「紛爭已了,在下告辭。」他急欲擺脫他們,不待陳倡答話,運輕功一閃消失。江雲走在山林間,他甚覺口渴,走到一條山澗旁,蹲下身子,他望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心中大吃一驚,心想︰「這是我嗎?這個陌生人是誰?」他幾乎認不出自己來,這些時日過得無比頹喪,難道錯了嗎?他愣愣的想著。便在此時,他突然心生警覺,只覺被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殺手死盯著,他汗毛直豎,這種感覺讓他極是不安,他身子定住不動,手握劍柄,耳聽八方,緩緩側過頭向兩邊斜望,沒瞧見任何東西。他站起身,驀地五丈外的樹叢後方竄出一個黑影,無聲無息的向他猛撲過來,江雲身形拔高一瞧,一隻斑斕大虎從他腳下掠過,帶來一陣狂風。它一撲未中,轉過身子,雙眼炯然瞪著江雲,狀似餓極,要將他一口吞噬一般。那惡虎虎口微張,露出四顆大尖牙,口中低吼著繞江雲打轉,它突然張開血盆大口一撲,身子還未到已先帶起一股腥風,江雲心想他被人欺辱也就罷了,現下連畜牲都來欺侮,他心中狂怒,人往右移五尺,避開這一擊,雙手猛打老虎左腹,那老虎身壯皮肉硬,受這一掌並沒受傷,只見它落地後大吼一聲,又轉身撲來,江雲運出十成內力,雙手猛然一拍它右腹,那老虎痛苦的吼叫一聲,夾著尾巴逃進樹叢。

江雲怒氣未消,他身子一轉,發掌向四周直拍,帶起陣陣罡風,掃起片片枯葉,他拔劍猛刺,心中劍招源源不絕使出,突然無極劍法中「快」字訣一出,一招刺透了五十六片枯葉,至此他的劍術已入大成,欲再進一步,則須領悟他自己的「道」了。

江雲追蹤著老虎的足跡上山,但沒多遠足跡消失,眼見天色暗了下來,他心想這附近猛獸多,倒不可在黑暗中行走,遂升起篝火,烤熟了獵來的獐子肉吃了後,爬上樹過夜。

次日天一亮,江雲練了功後滿身大汗,他跳進山澗中梳洗,午後他走進密林獵獐子,遠處忽傳來野獸吼叫聲,江雲悄然走近,只見六丈外一隻猛虎對著一隻梅花鹿吼叫著衝過去,那梅花鹿身後有一隻幼鹿,母鹿見老虎撲來竟不逃開,低著頭牴過去,那隻老虎有些吃驚,身子向右一偏,伸出虎爪在母鹿背上一抓,抓出了幾道血痕,母鹿似乎不知疼痛,又回頭擋在幼鹿身前,不遠處有十幾隻梅花鹿望著此處,發出陣陣叫聲。那老虎又待衝過去,江雲現出身來,那老虎見了江雲後認出了他,轉身便跑,母鹿死裡逃生,帶著幼鹿迅速逃回鹿群。江雲向那老虎追去,那老虎走到一處小山洞前,向四方張望一下才走入洞穴內,不久之後那老虎走出山洞,後方跟出兩隻幼虎。江雲心中恍然,母鹿為了保衛幼子無懼猛虎的尖牙利爪,以命護子,母虎為了餵養幼虎而去獵殺梅花鹿,萬物運行自有其規律,以往加諸於己的屈辱,不就是遵循著規律,在砥礪自己的心性?江雲走出藏身處,母虎見了江雲,擋在幼虎身前,一臉戒備的望著他,護子便如同母鹿護幼鹿一般,江雲若是走近些,那隻母虎護子心切,它雖然吃過江雲的虧,也定然奮不顧身的衝過來。江雲心中澈悟,不欲打擾它們,一步步後退,直退到二十丈外才轉身奔離。江雲一路奔上山,心想︰「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我又何必如此頹喪退縮,憤世嫉俗?保衛弱小,伸張正義本是我輩當做之事,做該做的事就對了。」

他心結一解,不再心存遁世之念,在山林間遊走,不知不覺的上了山頂,他在山巔的一塊凸石上靜坐了一夜,次日早晨,他仰望不斷的變化湧滾的浮雲,傾聽颯颯風聲,低頭沉思,感受著周遭勃勃生氣與大地的氣息,他運起易筋經,真氣如江河般澎湃的流注於十二經脈與任督二脈之間,運行三十六週天後欲罷不能,又再運行三十六週天,內力一舉突破,他感覺渾身是勁。江雲起身運出十成功力,真氣透出體外,他大喝一聲,發掌一拍,兩丈外的樹枝應聲折斷。他練到如此地步,隱然進入隔物傷人的境界。「莫非這便是傳說的「先天之境」嗎?」江雲心想。他一拔劍,心中靈光不斷浮現,劍隨意念揮動,新創的劍法一招招使出。他忽地雙手馭劍,人劍合一,如一條銀龍般飛起,連連削斷所經之處的樹枝,他長劍脫手射出,「嗤」一聲削斷一樹枝後,又刺透一株樹,釘在樹幹上。他這劍法飄逸而不輕浮,快狠而不毒辣,又如行雲流水,劍招內斂,不著痕跡。他一共創出了九招,他此刻的心境便如同那片片浮雲,於是把劍法稱作「飄雲劍法」。

江雲站在峰頂,腳踩崖邊巨石,劍尖抵地,舉目眺望遠方層巒疊嶂的山峰。此時的他更加飄逸出塵,原本凸起的太陽穴消了下去,頗有返璞歸真的意味。風吹起他的頭髮,衣衫隨風飛舞,蒼穹在上,江山在下,他心中豪氣一生,心中有睥睨天下之感,他哈哈大笑幾聲,一人一劍下山而去。他隱身於一富貴人家當了一年武師,此後兩年,他以賺得的銀子遊遍了大江南北,缺銀子時上山狩獵山獸野味去賣,日子過得倒也悠遊自在。

kinghell 發表於 2013-1-27 23:42
第三十七章 楊州風雲

江雲這日來到楊州,年關將近,家家戶戶忙著籌辦年貨,街上人群忙碌,人人臉上帶著喜氣。江雲身上的盤纏所剩無幾,帶著自醃的臘肉到市場去賣,半日下來一條也賣不掉,他心中一嘆,遂想先到城內找個差事。他在城內到處晃,瞧見街旁的牆上貼了一張佈告,江雲走近一瞧,那是一張徵人啟事,上面只寫說高薪聘請一個武功高強的武師,年齡限定在二十二到二十五歲之間,卻未寫明做什麼樣的事,他心想︰「為什麼要限定年齡?也不說明要做什麼事,管不了那麼多了,自己正符合要求,先試試再說。」他撕下那張啟事,邊問人邊走向啟事上所寫的地點。

他不欲以真面目示人,戴上了人皮面具,化成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他正獨自走著,忽地一陣喧嘩之聲從後方傳來,兩個青衣彪形大漢一人一手拖著一個長相甚為秀麗的女子,她不停的掙扎,喊道︰「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此情景在楊州倒像是司空見慣,路人視若無睹,皆冷眼以對。

一旁一個戴圓帽的男子道︰「妳別叫喊了,妳爹簽的借據上寫得明明白白,欠錢到期未還便以妳抵押,妳也答允了,如今再反悔已太遲了。」那女子喊道︰「這都是你們使計陷害的,我答允了什麼?」

一個青衣大漢舉起手要掌摑那女子,那男子抓住他,喝道︰「別打,你要是在她臉上身上打出傷來,今晚還有誰要,咱們群芳樓可不是讓她療傷的地方。」那大漢放下手,那男子看似青樓的龜公,他轉身道︰「姬小月,妳別再反抗了,在楊州城,群芳樓對待姑娘們最是照顧了,妳安心的隨咱們去,只不過是要妳陪陪大爺們,也無須幹粗活兒,要是大爺們高興,一次賞個十兩八兩的,今後妳穿金戴玉,妳娘的病也得以治療,豈不兩全其美?」姬小月一想到她娘親的病須花大把銀子治療,一時洩氣沒了勁,她態度一軟化,說道︰「好吧!我會跟你們走,但是你們答允先支付的銀子還沒給我,叫我如何信得過你?」那龜公道︰「哈哈,這個容易,妳只要在這張契約上簽字畫押,銀子馬上奉上。」他遞過一紙合約,姬小月看了那張賣身契,雙眼滴下淚水,她知道她一畫押,這輩子便算毀了。她遲疑了半晌後,一咬牙,拿過筆在賣身契上簽字畫押,隨即掩面大哭。那龜公對這種場面早已司空見慣,靜靜待她哭夠,在她手上塞了一把銀子,囑咐了幾句後與一個青衣大漢先行離去,另一個青衣大漢跟著她去請大夫治她娘親的病。

江雲見了這一幕搖了搖頭,他也無能為力,只聽人說楊州青樓像銷金窟,紈絝子弟一擲千金面不改色,誰又關心過悲慘的青樓女子?江雲走進一家旅店,點了飯菜正吃著,忽見一個女子走進旅店,向旅店掌櫃問了幾句,江雲一瞧那女子,她竟是方倩倩。旅店掌櫃跟方倩倩回了幾句話,方倩倩便轉身離去。江雲有心要瞧方倩倩在做什麼,遂遠遠跟著她。

忽然有一人從一條小巷內閃出,在方倩倩身子後方說道︰「姑娘可是要找群芳樓嗎?」方倩倩回身一瞧,那是一個年約十五歲的小廝,方倩倩點點頭,那小廝道︰「隨我來。」方倩倩天不怕地不怕的,全神戒備的跟在他後頭,那小廝轉進一條小巷,方倩倩心生警覺,喝道︰「停住!群芳樓是在這小巷子裡嗎?」那小廝回身說道︰「姑娘,群芳樓只是一間次等青樓,沒有大紅牌姑娘,只能開在像這樣的小巷子裡,不過今日來了一位絕等美貌的姑娘,日後可要靠她翻身了。我瞧姑娘妳比她更美,要是妳們兩人都進了群芳樓,來個雙姝……」他興沖沖的說到一半,忽覺頸項一涼,一柄冷冰冰的劍架在頸子上,他嚇得直打哆嗦,方倩倩道︰「別胡說八道,那女子長相如何?從實說來。」那小廝顫聲道︰「原來姑娘不是要去群芳樓賣……賣藝的。」他怕方倩倩不悅,硬把「賣身」改說成「賣藝」,他描述了少女的長相,正是姬小月。方倩倩道︰「帶我去找她,別耍花樣。」那小廝無奈,只得帶她走到一處圍牆邊,指著圍牆內的一間屋子說道︰「她在那裡邊,小人不敢進去。」他滿心想著帶這麼一個大美人去群芳樓,肯定能狠狠敲老鴇十兩八兩酬庸,沒想到卻惹上一個女煞星,此刻只想脫身。方倩倩伸手一點,那小廝軟著身子倒下。

方倩倩大膽的躍入圍牆,只見那間屋子內走出一個中年婦人,她自言自語道︰「鳳大娘真是欺人太甚,好姑娘都被她搶走了,怎生找人對付她才是?」方倩倩聽了一喜,心想她應當便是群芳樓的老鴇了,她現出身,拔劍抵住婦人後心,輕喝道︰「別出聲,進房去。」她將那婦人押進房內,問道︰「姬小月在哪裡?妳把她交出來。」那老鴇渾身顫抖,說道︰「姬……小月已經轉賣給金鳳樓的鳳大娘了。」方倩倩聽了怒氣一生,問道︰「妳以多少銀子買下姬小月,又賣出多少錢?」那老鴇不知道她是哪路人物,不敢隱瞞,答道︰「我用二百兩銀子買下她,以四百兩賣給金鳳樓。」方倩倩道︰「哼哼!妳倒算得精,這麼一轉手便賺二百兩,我瞧妳不如去當人口販子賺得較快。」那老鴇道︰「我也不想賣她,可是群芳樓勢力薄弱,鬥不過金鳳樓,他們見到姬小月這樣的好姑娘,要強行帶走她,我不賣也不行啊!」方倩倩聽了才知青樓之間也會惡鬥,以大欺小,她道︰「妳快交出那二百兩不義之財,否則……」說著劍一揮,削落一塊桌角,那老鴇嚇得腿都軟了,她急道︰「是,是,姑……姑娘大俠。」她差人去叫出帳房,吩咐了幾聲,帳房隨即捧出一只布袋,拿給方倩倩。她打開布袋瞧了幾眼,也不細數,說道︰「今日之事只有你們兩人知道,要是傳了出去,便有如此椅。」長劍一劈,一張堅硬的紫檀椅被她對分劈成兩半,切口平整,就像拿尺量過一樣。那老鴇幾時見過這種功夫,只聽「咕咚」一聲,竟嚇暈了過去。

方倩倩走出群芳樓,二百兩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她想了一想,一晃身奔離,過不多時又見她改扮男裝,頭戴絨帽,回到群芳樓圍牆旁,她踢醒那小廝,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小廝瞧方倩倩眼熟,答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旁人都叫我小六子,妳是適才那位姑……姑娘嗎?」方倩倩點頭道︰「沒錯,你快起來,帶我去金鳳樓。」小六子不敢多問,帶她一路走向金鳳樓。

金鳳樓是楊州城內數一數二的青樓,方倩倩帶著小六子大搖大擺的走近金鳳樓,停在對街,對小六子低聲道︰「你裝成我的小廝,叫我公子,裝得像一點,別想點破我的真實身份,要不然……」她右手做狀一掐,小六子頸項發僵,方倩倩道︰「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後果,懂嗎?」小六子頭點得像搗蒜,結結巴巴說道︰「小……小的明白,姑……姑公子。」方倩倩怒道︰「什麼姑公子?叫我公子!」小六子身子一顫,說道︰「是……是,公……公公子。」又說成了「公公子」。

他們正要過街,只見一個打扮妖豔的中年女子從金鳳樓走出來,迎向一個身穿黃色錦衣的男子,眉開眼笑說道︰「呦!黃晟黃大爺,您可來了,七、八日沒見,可想死人了,快快進來。」她轉頭對一個丫環道︰「小喜,快去叫銀鳳兒出來伺候黃大爺。」黃晟不屑道︰「鳳大娘,今晚有新來的姑娘嗎?你們這兒已有三個月沒見到新面孔了,老是這些姑娘,早就膩了,沒新的姑娘我便走了。」鳳大娘笑道︰「有,有,黃大爺,您來得巧,今兒剛到一位,還是個黃花閨女,正在妝扮呢!一會兒見了保證您中意,我特意留給您,等您來疼惜她呢!」黃晟聽了雙目一亮,說道︰「可別隨便找一個醜丫頭來誆我。」鳳大娘笑道︰「黃大爺請寬心,這姑娘包您滿意。」

鳳大娘從群芳樓強行買下姬小月後,差人去各大世家散發訊息說今晚姬小月將要登場見客,她把姬小月形容得如仙女般的美,又是處子,想藉以大敲一筆錢財,今晚果然貴客盈門,應接不暇,連同這黃晟,所謂「楊州四大公子」都到齊了,樂得她心花怒放,嘴都沒合攏過。

方倩倩帶著小六子走向金鳳樓,門口的龜公帶他們進門,江雲在金鳳樓外猶豫著是否要跟進去,他搖搖頭,心想︰「方倩倩還真大膽,裝成紈絝子弟樣獨闖青樓,她是想去救人嗎?還是只想大鬧一番?裡邊說不定有隱藏高手,還是先進去瞧瞧吧。」他走向前,一個龜公見他不像是花得起大把銀子的尋芳客,擋住他說道︰「兄台,你走錯地方了,金鳳樓不是你來得起的地方。」江雲道︰「那何處才是我可以去的地方?」那龜公指著遠處道︰「三條街外有一條巷子,巷底的貴喜班姑娘最是便宜,你去那兒快活吧。」江雲不再多說,轉身走遠,他突然身形一縱,人如鬼魅般的消失,人影一晃,出現在金鳳樓二樓。他閃身進入一間廂房,房內有一小廳堂,此刻無人在內,他走到後方,打開一道門,門內是臥房,床上有一男一女,那女子面對房門,她見到江雲輕呼了一聲,那男子背對著江雲,他聽見呼聲,轉身瞧見江雲,怒道︰「你是誰?你難道不知釵鳳今晚已被我包下了嗎?快出去。」他光著身子向江雲走去,江雲伸手一點,那男子軟軟的倒下,床上的女子以為他被殺了,她拉起被褥遮住身子,滿臉驚恐的說道︰「公……公子別殺……殺釵鳳,奴家願陪……陪你,不收半……半毛錢。」江雲皺眉道︰「我不會殺妳,先穿起衣裳。」他拿起那男子的衣衫,走到廳堂換上,釵鳳穿好衣服後走出來,江雲道︰「帶我到樓下,別慌張,我不會傷害妳。」釵鳳點點頭,江雲與她下樓,走向「金鳳廳」,只見此時有十餘人在坐,方倩倩也在內,江雲找了一張空椅坐下,示意釵鳳坐下。

這時金鳳廳側邊的紅珠簾被撥開,一個丫環扶著一個打扮得嬌豔欲滴的女子出來,方倩倩睜眼一瞧,那女子正是姬小月,她經過妝扮後更是美豔。那些公子哥兒們瞧得雙眼發直,目光離不開她。那丫環扶她坐在眾人對面,姬小月沒見過這場面,羞怯的低頭不語,直把那些人瞧得心頭發癢,心火難耐。

鳳大娘笑道︰「各位今晚耳福不淺,妾身特地請來楊州最出名的唐紫茵姑娘來為大夥兒獻唱,各位請慢慢欣賞。」她拍兩下手,堂內走出一個紫衣女子與一個七旬老者,那紫衣女子在身前擺一張古琴,老者手拿胡琴,坐在她身旁。紫衣女子雙手一撫,琴聲揚起,哀怨的胡琴聲隨之飄起,唐紫茵開口唱道︰「十八年古井無波,為從來烈婦貞媛,別開生面……千餘歲寒窯向日,看此處曲江流水,想見冰心……王孫公子千千萬,彩球單打薛平郎……」她唱的是唐代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等待薛平貴的故事,她唱得楚楚可憐,那些貴公子恨不得將她抱在懷裡疼惜一番,皆心猿意馬起來。方倩倩對這故事卻頗為不屑,連連嗤之以鼻。唐紫茵一唱完,一個小廝走到她面前,拿出一錠銀子道︰「我家公子秦震澤秦大爺說妳這曲唱得極好,這銀子是打賞妳的。」唐紫茵接過銀子,向秦震澤福身說道︰「紫茵謝過秦公子的賞賜。」

秦震澤點頭道笑道︰「一點心意,不成敬意,唐姑娘是何方人氏?姑娘歌藝出眾,不如今晚留下,在下尚想多聆聽幾曲,以度漫漫長夜。」唐紫茵答道︰「苦女出身貧寒,不提也罷!小女子只賣藝不留宿,大爺莫要為難苦女。」旁邊一個一臉猥瑣的男子笑道︰「哈哈……人都已在金鳳樓了,還有所謂只賣藝的?妳少自命清高,裝作貞節烈女。」另一人道︰「是啊!我看她早已是破鞋一隻,這麼裝模作樣的,想自抬身價,待價而沽嗎?」唐紫茵聽了柳眉深蹙,雙頰發紅,身子輕微的顫抖。她望望那老者,見老者微微搖頭,遂忍下屈辱不說話。秦震澤身旁的小廝道︰「唐姑娘,妳只靠著賣藝每日掙得了多少銀子?我家公子看上了妳是妳莫大的福氣,妳陪侍我家公子,日子好過在這兒賣藝度日千百倍。」秦震澤聽著他說,瞇眼瞧著唐紫茵。方倩倩心中有氣,低啞著嗓音說道︰「人家姑娘只賣藝有何不對?她想過這種無拘束的日子又何妨?再說你將她帶走了,咱們到哪裡去聆聽如此美妙的歌聲?你別起私心,讓大夥兒少了個樂子。」眾人聽了甚覺有理,連連點頭,那小廝向秦震澤望一望,秦震澤使了個眼色,那小廝壯了膽,指著方倩倩,佯怒道︰「你這油頭粉面、陰陽怪氣的小子算哪根蔥?敢來管閒事,快快回家去,莫在這兒討打。」

方倩倩一副惹事模樣,她一拍木桌說道︰「我便愛管閒事,怎麼樣?」她起身抓住姬小月,說道︰「姬小月,妳跟我走。」姬小月茫然道︰「公子,去哪兒?」方倩倩道︰「回妳家去,留在這兒只會受盡折磨,過得生不如死。」黃晟起身擋住她,喝道︰「你這不男不女的兔崽子,回去找你的哥兒玩,別在這兒瞎鬧。」

方倩倩大怒,忘了壓低嗓子,尖聲罵道︰「你滾開!你們這些終日遊手好閒的臭男人,一天到晚只想玩女人,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鳳大娘也尖聲道︰「妳是誰?姬小月是我花大把銀子買下的,妳憑什麼帶走她?」方倩倩伸手摘下帽子,一撥頭髮,落下長長的秀髮,說道︰「便憑我也身為女子,受不了你們把女子當貨物般賣來賣去,任人蹂躪。」眾人一見方倩倩的面目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女扮男裝來救姬小月的,怪不得她聲音尖細不似男子,幾個紈絝子弟見她的姿色更勝姬小月,更是直瞪著她瞧,色心大起。

方倩倩怒氣橫生,柳眉一豎,下重手一打,黃晟右手腕骨被方倩倩打斷,慘呼著後退,眾人駭然,不意這麼一個纖弱的姑娘竟然身懷絕技,他們慾念全退,四下逃散。鳳大娘氣得臉紅脖子粗,她一揚手,後方跑出四個手持木棍的勁裝大漢,向方倩倩招呼過去,那些勁裝大漢皆練過幾手武功,只可惜他們遇上的是武林高手,方倩倩冷笑一聲,她一陣左打右拍,四個大漢沒幾下便被她打倒在地,痛苦的滾地呻吟。方倩倩抓起鳳大娘,在她身上搜出一張賣身契約,她瞧了幾眼,那正是姬小月的賣身契約,她問道︰「我叫方倩倩,這個我拿走了,妳有意見嗎?」鳳大娘顫聲道︰「沒……沒有,方姑……姑娘妳儘管拿……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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