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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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585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27 00:48
  第三八七章 死得值
         

  收好神劍、鬼袍歸身影子和尚重新附魂其中,蘇景目送劍龍,直到它們消失於視線,才轉回身。古剎沒了,眾人懸浮半空一片寂靜。

  有人仍望著劍塚萬劍消失的方向,更多人則矚目蘇景,身體呆滯、表情呆滯、目光更呆滯。誅殺六耳蘇景只動了一劍,可這是怎樣的一劍啊。

  莫說別人,就連三屍都目瞪口呆、愣愣看著蘇景,雷動天尊心中驚得沒著沒落,嘴巴嗡動好一陣卻又無以表達,到最後千言萬語最終彙成三個字:「他奶奶的!」

  兩個矮兄弟同時點頭:「真、真他奶奶的!」

  渾人的三字經出口,周圍不少修家居然都從心中附和著,唯『他奶奶的』,其餘言辭皆不足以形容他們剛剛見過的那一劍。

  萬人動容、萬人矚目的場面,離山小師叔司空見慣,先不去看眾人,低著頭口中喃喃自語是自語,但在場的皆為修煉之輩,耳聰目明、聽得清楚:「誰來守它?離山劍宗自有離山弟子守護。」

  不是無端之言。之前六耳殺獼曾妄笑狂言『守護人間、守護封印,離山守這守那,待他落難時看誰來守護離山』。

  至此現在,蘇景將其殺滅後,才開口應了六耳殺獼那一問:

  離山劍宗,自有離山弟子守護!

  一句話說完,蘇景才抬頭望向面前眾人,面上微笑得體,雖年輕但那份得得道高人的氣意是絕不會錯的,開口之前先輕輕咳嗽了一聲咳出了一口血。

  這口血可不在得道高人的算計之中,蘇景一驚,純粹本能反應,翻手一抄竟把這口血接住了,低頭看了看。跟著只覺心中一窒、身體空蕩蕩的難受,一個跟頭摔下雲端。

  一群離山弟子、幾個身邊同伴全都大吃一驚,忙不迭飛身相迎。已經眾身合一的小相柳距離蘇景最近,他的身法也最快,第一個趕到蘇景身邊,正待伸手相扶,不料幾近脫力的蘇景無比費勁把身子半轉,調整墜落方向、從他手旁滑落、不讓他來扶。

  小相柳先一愣,再回頭去看恍然大悟:緊隨自己身後去接應蘇景之人,髮髻凌亂也遮不住那份明媚漂亮的盈盈少女,不聽。

  蘇景落入不聽懷中,想說什麼,嘴巴動了動卻又湧出一口鮮血

  南荒誅殺洪蛇妖皇后,蘇景去過一趟青燈境,劍塚所得醜劍被吃麵道士激化原形、化為丈一龍劍。

  這柄劍威風漂亮,離開青燈境後再應敵時蘇景也曾亮出過幾次。不過神劍顯現的威力實在有限,僅只是鋒利罷了。於鬥戰之中,這柄劍塚出土時威風八面之劍,被吃麵老道無比看重、都不肯送只肯借於蘇景之劍,用處還遠遠不如八劍王之一的北冥。

  丈一龍劍怎麼可能如此不堪?

  不是『丈一』不行,而是蘇景淺薄。

  以蘇景的境界、實力,根本不足發揮神劍之威。就算盤古的開天斧擺在面前,耍不動它也是枉然。若非如此,真頁山城遭遇奎宿邪修何必求援任奪;西海深處對上朔月天尊怎會如此狼狽;第一次探訪邪廟剎天摩,又哪裡用逃命?

  五竅三重天,於同輩修家中算得出類拔萃了,可說到底他現在不過是第七境的修家。前輩真仙留在劍塚內的神劍,蘇景要敢妄動只有一個下場:

  看得見的,蘇景嘔血、重傷;看不見的,錦繡囊中歡喜羅漢法棍斷碎十餘截。

  羅漢法棍給了蘇景一般變化。一般變化即為一條性命。

  蘇景妄動神劍,受反噬身死道消。不過這次是法棍替他而死。

  奪罡之前,蘇景就算想要捨命運劍也做不到;奪罡之後,勉強能綻放『丈一』龍劍之威,但須得再搭上自己一條性命,一條命還不夠,蘇景仍遭重創,五竅巨震三天搖蕩,只剩下嘔血的力氣了。

  倒在不聽懷中,蘇景未昏厥,雙眼還睜著,眼中藏了些遺憾。左目中遺憾是因為這頭六耳殺獼還不夠強,宰牛刀殺了隻雞,揮刀者悵然若失;右目中遺憾則是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說,就被口中湧出的鮮血也湮滅了當著近萬修家面前,揮蕩無數神劍,斬殺舊圓巨獠,用一條半性命換回來的威風啊,還沒來得及講兩句就摔下來,怎麼就沒能再堅持一會啊!

  蘇景傷得不輕,但動用神劍的反噬絕大都被羅漢法棍擔了去,剩下來的這半條命還是穩當的。小妖女不聽把他接在懷中,送一道真元去探他傷勢,彈指間就知蘇景性命無礙,當即放下心來,同時小妖女想起自己也是『重傷之軀』,情真意切地痛呼一聲,嬌軀一軟,也向下摔去,兩隻胳膊卻牢牢抱住蘇景不撒手。

  一道飛雲流轉,輕輕托住了兩人,自有離山弟子施法救護,哪能看著他倆真砸進海裡去。

  黑風煞、扶蘇、劍尖兒劍穗兒等人急急圍攏上前,待確定蘇景傷勢後大家全都鬆了口氣。扶蘇是靈水峰出身,又是一行離山弟子之首,隨身帶了門宗靈丹,當即取出喂服蘇記。

  這個時候忽然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他日蘇小仙有事,天涯海角、刀山火海,貧尼莫敢不至!」

  說話之人,那位一度化作巨大螃蟹的俏麗小尼姑,邊說,催一道海風托付著一枚小小海螺,交付離山弟子手中。

  妖精不善言辭,這番人情她領下了,最後又說一聲:「大恩不言謝,貧尼告辭。」就此化作百丈巨蟹,從九霄高空直挺挺的墜落大海,驚起了小山似的大浪。

  雷動天尊咽著唾沫目送巨蟹離去,口中喃喃:「團臍大蟹啊」

  一個妖精如此,個個妖精如此,奉上傳召法器,口中紛紛『大恩不言謝』,告辭而去,不多時就散了個乾淨。

  心裡琢磨著『也別一句不謝,好歹謝兩句吧』,蘇景臉上微笑從容,輕輕點頭。

  妖精散去,來自東土的修家自也少不了一番寒暄,但怕打擾蘇景休養,只是淺說三兩言即止其實其中大多數,就算蘇景完好,此刻他們也說不出太多話,因那一劍帶給心中的震駭還不曾消散。

  丈一龍劍神奇,殺六耳是掀起的壯闊波瀾與蘇景關係不大,可是修家們又哪裡看得出來,都還道蘇景不凡。這位離山小師叔他初到離山時,天下修家都道他運氣好,不知為何討得了前輩高人的歡心;後來他漸漸嶄露頭角,大家也只是覺得此子資質的確不錯,歸功九祖他老人家眼光了得;直到今日他再顯露崢嶸,離山掌門人的小師叔,終於名至實歸,能刺出那一劍,果然是、只有是離山高人!

  西海事情了解,東土修家歸去門宗,大家結伴同行,一道道雲駕飛騰,浩浩蕩蕩向東而去

  蘇景躺在專門由黑風煞主持的烏雲上,吞過扶蘇的靈藥後,體內真氣歸元、五竅三天很快平靜,面上恢復了血色。

  三屍、相柳個個都是急性子,見他稍稍恢復立刻圍攏上來,七嘴八舌,不理他傷勢如何,隻問那驚仙一劍何來。

  幾句話大概解釋過前因後果,聽說他是用一條性命去喚神劍威力,幾個人都吃驚不小。好一陣子沉默之後,赤目眯起雙眼,說得仍是那一劍:「劍之四絕,星、巔、瞬、域」

  總算被他說道了點子上,丈一龍劍一刃稱尊,剛剛它綻放的威力,正是劍四絕之『巔』,劍上君王!

  只憑一聲劍鳴,讓乾坤顛倒讓萬劍聽奉,這才是劍四絕的真正威力所在。相比,三屍的星、骨金烏的瞬、庚金劍羽的域,加在一起也只不過是個笑話!不是另外三絕不行,而是蘇景、三屍的劍術還遠遠不夠

  此時最愛寶物的赤目真人忽又想起一個重大關竅:「你丟了一命,便是說,歡喜羅漢法棍斷了?斷了?!」

  待蘇景點點頭,赤目真人勃然大怒,直斥蘇鏘鏘敗家蘇景搖頭而笑,一半是安撫赤目,另一半卻是小小的得意:「也不是全無所獲。」

  說話間,他又強動法術,把三屍收入第一重罡天,劍獄、罪惡天。

  三屍才一踏入罪惡天就嚇了一跳:黑獄情形變了樣子,萬鬼收監暫困押不做祭煉,在黑獄陣中,赫赫然坐落著一尊陰森大廟,迦樓羅、諦聽、煉獄之火正集中全力煉化那座怪廟。

  規模小了許多,但形質全無差別的邪廟,剎天摩。

  惡戰時六耳將邪廟變作無邊鬼海,丈一龍劍破之,惡鬼被打散成邪氣,大好機會蘇景豈會放過,黑獄大開瘋狂吞噬,一場天大豐收!

  剎天摩大半被神劍擊破,小半則落入了蘇景黑獄,可以說如今寶剎的『反面』,僅存於蘇景黑獄。

  待三屍臉上驚駭猶存、自黑獄跳回雲駕時,蘇景手中又托了一枚果子,連雷動天尊都不識得的果子:「最後六耳被打碎時,一道青光被我收到手中,就是這枚果子了。」

  魂魄精華所在,但六耳是舊圓之人,今世修家對他們知之甚少,這果子到底是用來種樹還是吃掉、具體效用如何還得慢慢摸索。

  「有得有失,其實都是細枝末節。」蘇景重新收好青果:「最關鍵的,我掌了那一劍何其有幸,死都值了!」

  他本就是愛劍之人、對劍之一道頗有靈性之人,拜丈一神劍所賜,拜江山劍獄所賜,今日蘇景親歷劍絕之『巔』,身心體悟,所得領會才是他真正的收獲!

  今日體會、感悟,所得好處於來日習劍中受用不盡蘇景深吸一口氣,他的眼睛亮了,笑著重復:「能夠親身經歷那一劍,死得值。」——

  嘮叨兩句哈。有關龍一發威。

  連載故事,每天幾千字,實在沒辦法把所有事情都一下子交代清楚。自己感覺,我碼字算是比較細致的,如果出現明顯的轉折,或者不合理的坑時,一般都會有解釋的,不過一章肯定寫不完的。比如這次蘇景動用丈一,上一章的故事,會延續到這一章。

  還是希望同學們能對我有些耐心,有些信心。

  再就是伏筆,有的會比較明顯,有時就比較隱晦。就丈一龍劍來說,一直也都藏得比較深,這樣做是為了讓它爆發時能更精彩,但它不是憑空爆發的。

  丈一是醜劍變的,醜劍是蘇景從劍塚採到的。這把劍第一次出場時驚天動地;被吃麵老道激活時威風駭人。第一一五章用不入輪回;第二七七章天做海劍中龍,寫的就是這兩個場景,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再看下,兩次都有描寫這把劍是『君王』,只是沒有真正點名君王兩個字罷了。

  但以前蘇景幾乎沒有用到過它。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合理的,那麼好的一把劍,在蘇景手裡卻一直是雞肋,幾次被敵人打成要死要活命懸一線了也不見丈一有什麼表現。

  肯定是好劍,卻沒有用,那是為什麼:因為以前蘇景用不了它。

  再就是『依仗』那一章裡,單獨又提到蘇景現在兩條命,是他闖邪廟的本錢之一。

  所謂伏筆,其實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很多事情如果都提前寫明白,故事的趣味性可能會降低許多,嗯,我是這麼想的,兄弟姐妹有什麼想法,我們多交流,書評或者QQ群都沒問題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4 23:10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27 21:10
  第三八八章 你會做鞋麼

  聊過一陣,蘇景不再理會三屍,轉頭望向身邊『重傷垂危』面無血色、虛弱得幾乎結坐都不穩的不聽,小師叔法眼如炬,開門見山:「裝的?」

  不聽無力搖頭,聲音略有嘶啞:「真的。」

  蘇景望著不聽,好半晌,他還是笑了,伸手去按不聽脈門,口中再問:「真的?」

  「裝的。」不聽裝不下去了,搶著最後時機坦白,笑嫣嫣,眼中重喚光彩。

  她在竹葉裡殺大頭的過程無人得見,裝受傷也沒人能窺破,但後來決戰六耳時一度衝鋒在前、接蘇景是不甘人後,由此露了形跡,哪裡逃得過蘇景的眼睛......

  裝受傷不是要隱瞞實力,更不是想博他同情,不聽的想法最簡單不過了:蘇景唱戲,我不搶風頭。

  步步生蓮花開見佛、三重罡天風火無盡,離山小師叔老本用盡,千辛萬苦才打了一個小邪佛。

  那個大頭燃燈雖比不得小邪佛,但五成實力總是有的,小妖女以為,若輕輕鬆鬆就殺了、出來了,未免太搶眼、太不給小師叔面子了。

  人前爭勝、比他強?這種傻事不聽不做。不做不做。

  蘇景又問不聽:「你的修行現在究竟如何?」

  「莫耶有些奇遇,境界未變,仍是寶瓶身。鬥戰麼...應該比你差些,」不聽應道:「我全力施展,再得寶物相助,和大頭燃燈在伯仲之間。」

  蘇景皺起了眉頭:「當真?」

  小妖女點頭,滿眼真誠:「不錯。」

  「如此說來,六耳第二次『身定乾坤』,解妖法桎梏,讓大家都站起來的人不是你?」蘇景的神情裡顯出了疑惑,這件事不是他做的。本以為是不聽,但小妖女若只和大頭燃燈本領相若,是萬萬解不開『身定乾坤』的。

  不聽聞言略顯錯愕:「不是你破的?」

  蘇景搖頭:「那時我身體難動,靠心念催動『丈一』才得以破他法術。衝躍起來的...這倒奇了。」

  不聽稍稍眯起了眼睛:「或許...人群之中另有高人,不願直接出手?」

  煞有介事地跟蘇景討論著,其實這件事就是她做的,可她不承認:男女相處。又不是比武奪魁,本領高不見得有什麼用處,再就是...中土男子...似乎都覺得自己應該比身邊女人強些。

  瞪著心上人,雄赳赳氣昂昂的告訴他:我捆起兩隻腳一隻手、打你三個都不耽誤吃飯......這種傻事不聽不做。不做不做。

  就讓蘇景以為她不如他,不聽還挺開心的。

  蘇景腦筋一貫活絡,可他哪裡曉得女兒家的心思。覺得不聽沒道理騙自己。對她的話全不懷疑,再開口時專做傳音入密:「此人解開了所有我同伴所中邪法,唯獨不來管我,這才是最最奇怪之處。」

  『那時怕你真撲上去送死。』不聽心裡應著,口中另一番說辭:「此人的修為高不用說了,做事辦法卻著實古怪了,敵友不辨。又在暗處,你當小心以對。」

  蘇景緩緩點頭,面色凝重、目光閃爍,真是在用力的想,也真想不出那個人會是誰......

  蘇景為人,想事情的時候一貫是:如果有望想通便決不放;可若茫無頭緒,暫時也不費力氣去深究。

  苦惱了一盞茶光景,蘇景不想了,收攏心神結坐入定,開始行功療傷。

  不料時間不長,蘇景第一個大周天堪堪行運完成時,不聽忽然『呀』地一聲驚呼,蘇景嚇一跳,趕忙張開眼睛:「你怎了?」

  不聽眼睛瞪得大大,這次絕非作偽,確確實實地驚駭:「小魔頭,你...怎麼會有元神。」一句話說完,她的臉都白了:關鍵不是蘇景有元神,而是他的元神竟是一隻鳥!

  蘇景笑了,先抬起頭看了看,又轉目望回不聽:「果然修為大進,能看到我的金烏魄。」

  行功一個大周天,最後一環是蘇景身體與金烏元神的靈氣循轉,這時候要將金烏元神放出體外片刻。

  蘇景本來另外加持了一重法術,金烏元神隱沒不可見,不成想還是被不聽發現了。

  小妖女才不管他如何行功,見了一個人頭頂飛出『鳥元神』,這番震駭無以言喻,細白牙齒咬著嘴唇,勉強讓自己鎮定些,再開口時聲音卻抑制不住地微顫,問出自己最最關心的那句話:「你...到底是人還是、還是鳥?」

  倒不是看不起鳥妖怪,可心裡一直以為他是個人,突然間發現的真相,實在讓她接受不了。

  若再仔細想想:將來相守一處,每次那人一喝多了,就猛地變作一頭三隻腳的怪鳥......

  「既然你看到了,」蘇景面色平靜,說道:「那我也不必隱瞞了,自我降生一刻,我就是是個人。」

  小妖女都已經開始攥拳咬牙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憤怒還是委屈:「那你不早說...嗯?人?」話說完反應過來了,不聽眨眼睛,又片刻、眉開眼笑:「人啊。」

  蘇景笑著,把自己煉就『鳥元神』的經過大概講一遍。

  少女認認真真地聽完了,一臉無所謂地擺擺手:「我又不想聽,你是人是鳥,和我也沒什麼相干,快快療傷去吧,我給你護法。」

  話說完,不聽又多嘴問了一句:「你自己估計,大概須得多少時候?」

  蘇景心中早就想過此事:「八十天左右吧。」

  不聽本是隨口一問,可聽過答案後又笑了:「蘇先生太自負了吧?」以他的傷勢,尋常寶瓶境修家沒有十幾年的療養休想出關,即便蘇景真元雄厚,想要在八十天裡盡數恢復也不可能。

  「打賭啊!」蘇景來精神了,最近這些年逢賭必贏,離山小師叔越來越喜歡『打賭』。

  莫耶少女心眼三千,但本性豪爽,痛快點頭:「你贏了我再做雙鞋給你。你輸了...你會做鞋嗎?」

  蘇景只有搖頭,他沒修行過這門本事。

  「但是你會做飯對吧?」有關蘇景過往,不聽早都打聽得一清二楚,白馬鎮蘇記熟食鋪的少東家,燒雞鹵蛋醬牛肉不在話下。

  中土、莫耶,兩大世界年輕一代絕頂人物,一雙鞋對賭了一頓飯。

  蘇景不再多說,深吸一口氣,重新閉目行功......

  開始的時候還不見什麼,但十天之後,海上趕路眾人忽覺頭頂忽然光線沉黯,抬頭一看:一座陰森黑獄沉沉壓住天空。正是蘇景的『罪惡天』。

  隨即肉眼可見,數百金紅氣脈如藤如蛇,自蘇景體內蜿蜒而出,入黑獄、化烈火、行轉一周後再變回氣脈,回歸蘇景體內。

  又是十天之後,罪惡天之上陰風呼號,劍獄飄零,第二重罡天也被蘇景放出。

  之前與罪惡天的真元行轉不變,蘇景身上再開數百氣路,顏色陰晦,鬼氣森森,皆為玉露金風氣脈,與金風罡天交換循環。

  而兩重罡天並非單獨與蘇景『換氣』,兩重天之間另有九十九道氣脈做接連循轉。

  第三個十天,艷陽天顯,氣脈行運如之前......即便心裡早有准備,同行眾多修家見了眼前奇景,還是瞪大了雙眼。

  皆為精修之人,誰能不明白啊:修家行元運功以周天而論。各家功法不同,周天行運方式也各有不同,可不管怎麼說,終歸都是『圓』、都是一個體內的小小『循環』。

  再看今日蘇景,他與三座罡天『循環』,三座罡天之間彼此『循環』,無論如何循環,所有這些氣息流轉,都是他的周天行轉。

  這些還只是能看得到的,旁人不可見的:他身內多出兩道大氣竅,三重罡天之上常常還會有一頭金烏元神......蘇景的一個大周天,復雜處遠勝同輩修家,行功效果更是相差天地。

  果先跟在師伯身旁,遙遙望著離山雲駕上那一片『亂七八糟』的氣脈行運,吸溜著涼氣道:「如此行功...心神指揮得過來嗎?」

  普通修家自然不成,可蘇景開了智慧花,十道心神分立,將三道投入其中便綽綽有餘了。

  不聽抬頭看了一會,打開挎囊取出針線,又拿出一雙已經幾乎做好的靴子,走線行針、開始准備賭注了......

  蘇景再次開目時已是七十天後,比著他自己預想還早了十天。眾人仍在茫茫西海上飛行。

  眼中精芒閃爍、周身清香飄揚,蘇景長吸、長呼。一次呼吸過後,目中精光收斂、體外清香散去,蘇景又變回了平時模樣,對正關切望來的不聽、扶蘇的等人點點頭:「好了。」

  不聽的靴子也做好了。

  高高興興收了新鞋,蘇景笑道:「等回到中土,有機會給你露個手藝。」

  「我愛吃辣些的。」不聽沒有丁點客氣。

  「好您了!」蘇景應著站起身來,不再和小妖女說笑,轉頭望向扶蘇和盲眼少年兩位真傳:「我要去見彌天台諦光大師,你們也一起來吧。」

  影子和尚的『無字經』就躺在錦繡囊中,影子和尚囑托的『傳燈』事情,蘇景一直牢牢記得。

  離山雲駕暫停行進,三位真傳飛去彌天台的祥雲,道明來意後,諦光神僧大驚、大喜!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6 11:19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28 01:40
  第三八九章 傳燈

  邪廟大湖時,蘇景一度亮出無字經,諦光神僧自然看得出這套經傳的珍貴,於修佛之人來說,真正無價寶!

  老和尚本來想的是,返回山門後將此事呈稟方丈,看能不能去離山、把它借回彌天台哪想到還未回中土,蘇景就主動把經書送過來了。

  「這是寶剎神僧饋贈,蘇景代為轉呈。」說著,蘇景取出無字經:「今日彌天台領袖天下佛宗,前輩大德的精義禪悟也只有貴宗才能真正發揚光大。」

  諦光雙手合十誠摯道謝,但並未伸手去接無字經,略作思索後開口:「此經還是先請蘇先生保管。待老衲歸宗稟明方丈,擇定潔淨日、結成禮儀行,再到離山迎請真經。唯有如此才襯得這部經書的寶貴、才算是對寶剎前輩大德的尊敬。」

  當然不是不要經書,老和尚的意思是熱熱鬧鬧地做一場取經大典,具體事情不用離山操心,全都由彌天台操辦。

  不等蘇景說什麼,小和尚果先就低聲對諦光大師道:「師伯著相了,直接接過來就是了。」

  諦光著相不著相,哪輪得到果先指摘,諦光如此做事另有深意:即便蘇景只是轉呈,但這份人情也大得很了。最簡單不過的,寶剎正反兩面,蘇景進進出出哪一次沒有過生死大劫。說一句:這無字經是蘇景拼著小命才帶出來的也不過分。

  辦一場迎經典儀,不僅是對蘇景、對離山的尊重,更是昭告天下釋家『寶經之惠,源自古剎、得於離山』,將來這部經書發揚光大,每一位得惠僧侶都要念及離山之情。

  天宗高人行事、處世思慮周到,遠非小和尚能比,不過果先不死心,見師伯不理他,他乾脆傳音入密了:「師伯,夜長夢多,經書先拿到手再說完了,他把經書收起來了!」

  蘇景大概猜到諦光的心思,能讓離山更添聲望的事情,蘇景當然答應:「如此便依大師辦法,這部經已是貴寺的,在下暫代保存,隨時恭候貴寺取回。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有求於大師。」

  「力所能及,必不推辭。」諦光微笑應道

  海底深處,陽光難透漆黑無邊,唯獨這一處,千里海床瑩瑩爍爍,被柔和白光籠罩,千秋萬載光明不滅:西海敖家碑林。

  大鰲一族首領鰲渚正伏身碑林前,不知是在睡覺還是修煉忽然間,巨鰲昂首、目光警惕。與此同時,另外數十頭鰲也察覺異常,身形閃動聚集到首領身後。

  身軀大若浮島,但行動之際不僅快如疾風,更不曾經驚動一絲水流,身形的巨大蠢笨與身法的輕捷靈動成詭異對比。

  又過片刻,確定有人正迅速皆盡碑林,鰲渚沉聲開口:「碑林重地,誰敢擅闖。」

  八個字,聲動漣漪,從海床直升海面,八道漣漪一環接一環地播散過去,延展千里不休。而漣漪掃過之處,浪平復波不起,偌大海面徹底平靜下來,再不見絲毫波瀾,海平如鏡!

  沉靜汪洋,遠比暴躁之海更可怕,偌大汪洋皆做蓄勢,只要鰲渚一個心意轉動,千里大海立變血域殺疆。

  「蘇景、相柳來得倉促,未能提前通報,大師見諒。」來者聲音帶笑,雖時隔百多年,鰲渚依舊辨認得清楚。一愣之下,老鰲滿面喜色,趕忙起身迎了上去,口中也笑道:「恩公來此,說什麼通報不通報,想來便來,只當是自己家園!」

  這一番話,不存威勢也就沒有漣漪,而蓄勢之海也隨之解禁,又恢復波濤翻騰的模樣。

  蘇景療傷醒來時,他們的所在距離西海碑林已近,他想下來看看裘平安,就此脫離大隊。離開時他囑咐過,離山弟子無需停下等候,該怎麼走就怎麼走。

  師叔祖說什麼是什麼,一眾離山弟子繼續向東。

  蘇景身邊隻跟了相柳、黑風煞、不聽和三屍。

  蘇景相柳自不必說,不聽與黑風煞送小泥鰍來碑林時也和鰲家眾人見過,大家都是熟人,見面後自有一番熱鬧。不過小泥鰍最近正在破階的關鍵時候,閉關自守不能分心。

  蘇景也不覺失望,時間長得很,這次見不到就下次再說,又和鰲渚說笑了一陣,蘇景自囊中取出了一隻匣子:「此物贈與大師。」

  鰲渚接過,打開來一看,匣中整整齊齊,擺放著一套一套大部頭佛經,另外還有一枚古銅色的木魚。

  西海妖精個個都修行釋家,但無經無傳,全都靠著自己胡亂摸索,修得亂七八糟。

  這大海中也沒有哪個妖精想過要去中土陸上取真經入廟精修,會如此一是天性限制,妖精對地盤珍視無比,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輕易絕不肯離開;再就是眼界限制了,在西海的和尚、尼姑都自以為是得很,佛法稀鬆卻不自知,還道中土的僧侶還不如自己了。

  它們的佛法修行實在不堪,可是一顆佛心與生俱來,又實在希望能有機會做精修。

  見了一整套的經書,鰲渚著實一喜,立刻取出一本翻看。乍看時,喜不自勝;再細看,又苦笑不已。佛經措辭晦澀、含義深奧,大鰲修為了得見識也不差,但對中土學問終歸了解不多,根本看不懂這經書。

  蘇景早有准備,笑道:「遇到難解之處,大師就敲一敲這木魚兒,內藏小靈精,可為大師講經解惑。」說著從匣內取出木魚,輕輕一敲,隨即只見一個尺半高矮的光頭小胖子憑空躍出,開口便問:「哪個修禪,何事不解,盡管問來,你有問我便有答,但醜話須得先說在頭裡。」

  說著話,小胖子伸手把木魚錘拿在了手中,仿佛韋陀尊者執杵般威風凜凜:「凡事只答一遍!若問第二遍不是不答,但須得挨打,打你個不長記性!」

  言罷,木魚錘一揮,左顧右盼,大有訊問眾人『哪個先來挨打』之意。

  鰲渚托著手中的嚴華經第一卷,立時便向木魚靈精請教:「蓋聞:造化權下面這字念什麼?」

  小胖子果然有問必答,不過因這問題實在太簡單,頗為不悅:「念『輿』,與前字權相合,做『初始』之意,仔細記得了,下次再問要挨打!」

  見這小胖子果然靈驗,那麼復雜的字都認得,鰲渚大喜過望。

  這匣子便是蘇景想諦光神僧請求之事了。經書只是普普通通的三藏十二部經,木魚靈精則是彌天台專門用來教導入門小沙彌的靈物,這種小東西和離山的刑堂筆仙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不過前者精通的是佛經釋義,後者牢記的是離山戒訓。

  蘇景又對鰲渚說道:「此匣贈與大師,蘇景還有所求。」

  鰲渚立刻點頭:「你講。」

  「西海妖族,大都有一顆虔誠心,望大師精修有成時,能開壇講經,點悟別族妖精,如果能再挑選些悟性出色之人收做弟子,就更好了。」

  鰲渚稍一轉念就明白了蘇景的心思,笑道:「你是想讓我將這木匣『開枝散葉』?」

  蘇景正有此意。

  從彌天台討來這個木匣再轉贈給鰲家,不止是和這西海強族套交情,更要緊的還是『傳燈』,碑林大鰲於海中有身份更有輩分,此事他們來做最最合適不過。

  恩公願望鰲渚自不會拒絕,何況這本就是件大好事。之後就再沒什麼要緊事情,再盤桓一陣蘇景告辭而去,大鰲遠送七百里這才真正分別。

  待走得遠了,赤目皺起了眉頭,語氣責備:「蘇鏘鏘,咱們雖是俗家修行,可傳承的終歸是道統,你不傳道也就罷了,居然跑去幫和尚傳燈,怎麼想到?」

  「西海妖精本就信佛,主公順水推舟,做一份大人情給所有海中妖,有何不可?」黑風煞維護蘇景,代為回答。

  小妖女不聽接口:「依我所想,蘇景倒不是要送人情,而是還人情。」

  赤目愈發不解:「還誰的人情?影子和尚?」

  雷動天尊緩緩搖頭:「影子和尚和咱們算是有來有往,大家好朋友,可也談不到誰欠誰。咱們跟著屠晚去古剎還不是為了救他性命。不欠他情,又何談去還?」

  不聽應道:「這份人情還得不是影子和尚,而是摩天剎。」說完,小妖女下頜微揚,望向蘇景笑問:「對不對?」

  到底還是不聽心思更靈巧些,猜得一點沒錯。

  蘇景和影子和尚、和邪廟邪佛的糾葛,到底誰有恩誰有仇,實在沒必要去多說多想了,但是還有另一重:無論如何,蘇景都從摩天古剎中領受了一道純淨的天外罡,本以絕望、只能平庸修行的第六境,又得了一個大圓滿。

  整整三重罡天,所有與『劍剎天烏』有關的寶物盡入罡天,比著以前想像中的極限還要好得多!

  一道天外罡,何其重大的恩情。

  古剎只剩下一個痴痴呆呆的影子僧,前輩高人皆已作古,這份人情沒辦法還於眾多神僧,那蘇景就還他們一份心願:傳燈、傳經,有教無類、普度眾生,摩天剎高僧的宏志大願。

  傳燈西海。蘇景受了古剎一道大恩,還了高僧們一個心願。

  至此,蘇景的一段心事總算徹底放下,心境也為止開朗,真正開朗。

  仔細想一想,一趟西海之行,有朋友有仇人,有凶險有奇遇,見識了傳說凶物也親掌了巔絕一劍,破了一境又得了幾百年壽命可也真正死過了一回,另外又贏了一雙鞋無論怎麼看,都算得一場大圓滿!

  蘇景笑,一步一步,好像攀階梯的樣子,從海面登上高空。

  攀那一階一階,看那一景一景,越往高處就越難攀登,可是越在高處,得見的景色也就越發壯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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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28 20:36
  第三九零章 吉日

  西海事情了結,不過蘇景等人都身無要事,個個輕鬆,趕路不輟但不做全力疾飛。也不去追前面的修家大隊,一行七人,一路說說笑笑向東而行,路過蝦和尚的海疆時少不了上門去叨擾一番。

  見大士又來了,蝦和尚喜不自勝,大排酒宴請眾人狠吃了一頓,其他人都還好說,唯獨貪吃鬼雷動天尊,飯量驚煞大大小小一群海妖,待蘇景等人走後,蝦和尚足足做了七日超度,才算把那頓酒宴抵回來。

  海上無事,只是汪洋無盡行途漫長,從擊滅『剎天摩』算起,足足四個月後蘇景等人才棄海登陸。

  之後路程蘇景依舊飛得不緊不慢,駕雲在低空,橫穿大沙漠。這天正飛行中,一向少言寡語的黑風煞,伸手指向前面不遠處一片沙窩窩:「主公可還記得黃風大王?」

  蘇景覺得耳熟,稍加思索,耳中恍惚響起了一片聒噪,立時恍然大悟,笑著學起火鴉妖裔的口吻:「那黃風大王手下有凶兵七個,個個力大無窮,分別喚作阿一阿二阿三」

  黑風煞也笑了:「主公好記性!前面那片沙窩,就是當年的黃風寨了。」

  時隔數百年,當年的妖怪洞府、沙石大寨,如今只剩下個沙窩,不過再仔細觀察,眾人有發覺此間有些足跡、痕跡,似是有人在此活動。

  何須動用靈識,直接飛過去看看就曉得了,雲駕飛馳靠上前去,很快就看得清楚了,如今這妖巢裡又有了新的妖怪駐扎,是些草木妖怪,個個皮膚黑綠身上帶刺,不用問了,都是仙人掌成精。

  一群小妖圍著幾口老窖跑來跑去,有的在施法有的在唱咒,忙得滿頭大汗;一股怪味從老窖裡飄揚出來,香中帶臭,臭裡還藏了幾分醉人之意,也分不清具體時間什麼味道

  另外還有一陣口哨聲響亮,小妖怪吹得一口好調子,大漠的蒼涼與雄闊,都融在這口哨聲中了。

  此間妖精不值一提,但黑風煞還是把身形一晃、化作威風天鷹,巨大黑影飛臨妖巢,揚聲喝問:「首領哪個,出來說話。」

  今日黑將軍已經七靈階大圓滿,距離下一階只差一線,加之天生神駿,他的威風那一伙仙人掌可抵受不了,畏縮在巢穴裡個個面色恐懼,好半晌才出來一個,納頭便拜:「小的仙巴掌,拜見前輩大仙家,我給諸位叩頭了十個!」

  仙巴掌說話時,同伙也都跑出來跟著用力磕頭,生怕得罪了蘇景這伙來歷莫名的大妖怪,唯獨吹口哨的那個小妖恍然不覺,還在忙活著老窖的事情,口中的調子不停真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精怪了,剛剛踏入妖道,無眼無耳身感遲鈍,偏偏就長出了一張嘴會吹口哨,根本不知道有外人來了,吹啊吹得開心不已。

  「據此百里,有座紅黑崗,一族火鴉妖仙後裔聚集那裡,爾等可知曉?」黑風煞無意對付這群仙人掌,只是關心朋友後代,怕這伙妖精又如當年黃風大王一般滋擾近鄰,這才上前問話。

  仙巴掌聞言面色驚異,想了片刻,又堆起滿面笑容:「最近的鄰居,自然知曉,可是那群烏鴉得罪了大仙?好歹他們也是咱家的朋友,小的再給您多磕十個頭,替那些烏鴉賠罪,您大人有大量,犯不著和他們計較。」

  這還真怪不得仙巴掌愚鈍,大黑鷹言語不詳、說話時又一貫的語氣冰冷,再加上一想到當年在紅黑崗的遭遇、一提及烏鴉們自然就帶出了一份煞氣,仙巴掌不誤會才怪。

  看樣子新鄰居和鴉裔相處還不錯,黑風煞翅膀揮動,一道罡風席卷將仙巴掌扶起來,不受他下跪。不成想這時候,唯恐天下不亂的赤目怪聲笑道:「憑你幾個頭就想為烏鴉消罪,你道上位大仙都是叫花子嗎?這麼好打發!」

  仙巴掌目光閃爍,猶豫了一下子,就此下定決心,昂首道:「好歹他們也是咱家朋友,你們若想欺負烏鴉,仙巴掌自不量力,也要向大仙討教一二。」

  言罷搖身一變,化作一枚十餘丈的大仙人掌,看樣子就准備打架了。

  小妖也不是一點威風沒有,化作本形後自有妖風繚繞,方圓數里頓時變得蕭殺了,但是因為那漂亮的口哨聲,讓氣氛變得著實有些尷尬了,仙巴掌大是不悅,傳令同族:「快讓仙嘴巴住口!」

  赤目又是哈的一聲笑,轉回頭對蘇景道:「本座略施小計,試出來了,這伙妖怪算是有幾分義氣。」

  另兩個矮子一起對赤目拱手作禮,笑嘻嘻:「真人妙計,佩服佩服。」

  黑風煞失笑搖頭,蘇景也笑著開口,不理三屍,望向仙人掌:「莫誤會,我們也是紅黑崗的朋友,幾百年沒再來過,今日途經此處,見你們占了昔日凶物的巢穴,所以過來問一問。」

  仙巴掌大大地鬆了口氣,不用和這伙子人打架,簡直再好不過,又變回人形,再開口時也沒那麼拘謹了,笑道:「原來如此,諸位放心,咱們和紅黑崗結交百年,平時你來我往,真正的好朋友!大仙請看,咱們老窖裡釀的好酒,就是准備送給紅黑崗做禮物的。今日烏鴉族中天大慶典,再過兩個時辰待酒釀好了,咱們就要去道賀了!」

  釀酒不是朝夕可為的事情,不過仙人掌有法術,能快捷了許多。

  曉得仙人掌不會和紅黑崗為難,蘇景一行本擬離開了,但小妖女聽了仙巴掌之言,又忍不住問一聲:「什麼天大慶典?」

  「聽烏鴉說,三百八十年前的今日,一頭金烏神鳥展翅遮天,自九霄而落,接引了紅黑崗的大恩人蘇老神仙,衝破九霄、逍遙宇宙去了。但蘇老神仙不是一個人走的,不止身邊有鷹、鼠兩位大將,他老人家還大發慈悲,點化了四十九對比翼雙鴉前輩,一起帶往仙庭去享福。」

  「蘇老神仙手上有一枚封仙大令,此寶一進一出點妖成仙!」

  「當時那番排場,蘇老神仙端坐金烏頭頂、鷹鼠二侍分立金烏雙翅,身後還有四十九對比翼雙鴉追隨,大沙漠中遍地生花、平時不見一絲雲彩的天上七彩迸現」仙巴掌說的搖頭晃腦,倒難怪他們會和鴉裔結成好友,都是一般的廢話、聒噪、

  手下人知趣,又跑去一旁,伸手對著會吹口哨的仙嘴巴又捅又捏,後者會意很快又吹起了好聽口哨,配合自家大王說故事。

  仙巴掌繼續道:「所以,今日有兩個名堂,一是蘇老神仙證道吉日,另則是九十八位火鴉妖裔前輩飛仙大慶,三百八十載大慶!」

  除了不知前事的小相柳,所有人都笑了。

  仙巴掌口中傳說,自然來自火鴉妖裔的吹噓,那些誇張演繹的地方不必理會,但空穴不來風,今天這個日子確實是有出處的:蘇景修成第一境、得仙天金烏冠蓋、通天境大圓滿!

  也是這一天,蘇景得了鴉裔老祖宗厚贈,帶領四十九對烏鴉衛啟程離開大漠。

  一晃三百八十年,再細數蘇景身邊,多出了大群新朋,也有無數舊友辭世。而當年那個懵懂小子,也早已名動四方。

  再想一想烏鴉衛,南荒時他們已經踏入六靈階,最近留在離山煉化光明頂,修為當能再漲,其他不提至少得了個漫長壽命,總算沒辜負當年鴉裔老族長

  這個時候仙嘴巴的口哨聲突然急促起來,老窖裡釀的酒到了關鍵時候,大群仙人掌立刻跑回去,施法唱咒忙亂一片,首領大王仙巴掌不敢怠慢了貴客,可心中惦記著好酒,著實有些躊躇。

  再抬頭看看,幾位大仙個個含笑不說話,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仙巴掌靈機一動,跑去把仙嘴巴拉來,對蘇景等人說一聲『先讓他伺候諸位一段』,又伸手指在仙嘴巴身上一陣亂戳,示意他好好吹口哨,自己則跑回去釀酒了。

  雷動開口了,語氣欣慰:「要說起來,確實該當一慶。」

  赤目點頭附和:「通天境成,這修行的第一步,能跨出來意義非凡。」

  拈花面帶微笑:「還有,離開大漠,才真正算得出世,蘇鏘鏘橫空出世,名動天下之權輿!」

  蘇景身邊小妖女忽然笑出了聲音:「這小妖的口哨聲當真悅耳,該賞。」說話間曲指一彈,只見一道青綠元氣飄飛而去,圍住仙嘴巴層層打轉。

  片刻後仙嘴巴突然打了個機靈,雙耳張雙目開,身上的硬刺悄然萎縮但並不脫落,化作一道道蚯蚓似的妖符紋撰留在小妖身上。

  『啊』地一聲怪叫,仙嘴巴突然開耳開目、只覺體內妖力大漲,連腦筋都活絡了十倍,口哨聲戛然而止,驚呆在原地。

  小妖女是木行修,以她現在的本領,為一隻本已踏入妖道的小仙人掌開五聽,舉手之勞罷了,不聽自己混不在意,轉目望向蘇景,語氣征詢、眼中期盼:「當慶則慶,何況適逢其會去紅黑崗看看?」

  小妖女想玩,蘇景自己也想玩,三屍更是不玩生不如死的東西,小相柳不曉得烏鴉們的厲害臉上無所謂的神情,唯獨黑風煞面帶難色、但咬了咬牙很快點頭,捨命陪君子了。

  此時妖王仙巴掌又跑了回來,二話不說先按住仙嘴巴的腦袋,讓他叩頭謝過不聽大仙姑,小妖得不聽賞賜開五感,仙巴掌看得一清二楚。

  待仙嘴巴磕頭過後,仙巴掌也對不聽認真行禮、道謝,而後正色道:「小人的口哨也吹得不錯,要不我來伺候諸位一段?」

  小妖女咯咯一笑:「吹吧,吉祥日子,吹得好聽便有賞賜!」

  仙姑的賞賜就是『修為大進』,仙巴掌霍然大喜,但他聽過不聽之言,又不急著自己吹口哨了,而是急忙忙傳令,命族中的小娃們先來吹口哨給大仙們聽。

  蘇景和不聽對望一眼,這倒是個真心照顧兒郎的妖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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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6-29 00:44
  第三九一章 托孤

  兩個時辰,好酒釀得。

  仙巴掌以下四十三個小妖也在不聽面前論番吹過了一遍口哨,雖然比起第一個仙嘴巴稍差了些,但也都還不錯,不聽纖指連彈個個有賞,妖巢內一片歡喜。趁著這股喜慶勁,仙巴掌一聲令下,眾小妖抱壇提罐催動雲駕,簇擁起蘇景等人,浩浩蕩蕩向著紅黑崗趕去,一路之上,和了酒香的口哨聲飄蕩四方

  行途中妖王仙巴掌刻意迎奉貴賓,站在蘇景身旁口水橫飛,說來說去,盡是從烏鴉處聽來的、當年那位蘇老神仙的事跡。

  有些牛皮被吹得實在不像話,蘇景等人聽了忍不住要笑,仙巴掌卻道貴賓喜歡聽仙家往事,說得越發賣力氣了,他又哪裡想到貴賓之中笑得最快開心的那個,就是蘇老神仙本人。

  正聊得開心,忽見前方大漠中煙塵沸騰,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正迎面而來。蘇景早早就看得清楚,那一行人皆為火鴉妖裔。

  過不久妖王仙巴掌也看清楚了,自雲駕中顯出身形,放開聲音遙遙笑道:「烏揚沙,紅黑崗辦大慶,咱們自當道賀,又何須你帶隊來迎出這麼遠,恁地客氣!」

  口中說對方太客氣了,仙巴掌心裡卻高興得很,回頭對蘇景解釋道:「下面烏揚沙,是今日紅黑崗族長長子,少寨主親自來迎,哈哈,烏鴉們什麼時候如此懂得禮數了。」

  蘇景卻沒笑,相反,微微皺了下眉頭:差不多三百多妖裔,除了領隊一個大人外,其餘皆為少年和娃娃,大些的抱著小的,不大不小的則手牽著手互相拉扯,吃力趕路。

  再看他們的神情,個個面色肅穆,甚至彼此間都不怎麼說話能讓他們不說話的事情,除非天塌了。

  見到仙人掌的雲駕,烏揚沙面露喜色,揚聲喊道:「仙大王,請下來說話。」咽喉乾燥聲音嘶啞,邊說話邊重重喘息,鴉裔若不修行,他們的體質比起普通人也不見太多區別,大漠中數十里急急趕路,讓他們疲憊異常。

  待仙巴掌飛到近前,也看出鴉裔隊伍不對勁了,妖王大人目光驚訝:「怎麼盡是些娃娃?紅黑崗有事情?」

  烏揚沙先不開口,竟把雙膝一曲直接跪向仙巴掌,但還不等他膝蓋著沙,忽覺後頸一緊又被人拉了起來。出手的是黑風煞,呵斥道:「有事情就說事情,動不動下跪,不怕辱沒你家四十九對『烏上下』先祖麼。」

  仙巴掌也接口催促:「先說事情,到底怎了。憑你我兩家百年交情,什麼事情咱們都會應允,何須下跪,故意寒磣好朋友麼!」

  小妖女不聽則一翻長袖,取出一枚長頸瓷瓶遞過去:「不用著急,喝口水潤潤喉嚨,有什麼事情仔細說來。」

  青花細瓷的瓶兒,才一拿出來,外壁上立刻氤氳起裊裊水霧,隨即結下了細細密密的水珠只因大漠炎熱,而這瓶兒卻極寒涼,熱冷相加以至如此。

  烏揚沙謝接過瓶子,打開塞子只覺一股果香撲鼻,居然是一瓶楊梅露,聽得瓶中還有叮叮咚咚地輕響:冰塊兒碰上瓶壁的動聽聲音。

  他的確是渴得狠了,烈日酷暑中得了這樣一瓶果露,何異瓊漿玉液,對小妖女道一聲謝,正想仰頭痛飲忽然又停下了動作,喉結滾動著,把瓶子給了身邊的小烏鴉:「你們喝。」

  尺餘高的一枚小小瓷瓶,又能裝得多少果露,怕是連一個人都不夠喝,少寨主身邊烏鴉少年接了瓶子,自己也不喝,又給身邊兄弟傳下去。

  不聽淡淡開口:「放懷痛飲就是,莫看瓶兒小,你們人再多十倍也全都能喝飽。」

  這個時候不知從何處忽然飄來了一朵烏雲,遮住烈日、片刻後淅淅瀝瀝雨散落,炙熱大漠立時變得清涼起來。蘇景轉回頭對小相柳點點頭:「承情。」相柳是水行大妖,一行人中也只有他有這個本事。相柳一哂:「這些烏鴉還不錯,比那九十八個討人喜歡得多。」

  烏揚沙根本不知道有人施法,還道老天爺特意眷顧,仰頭張口接了幾滴雨水潤喉,這才對仙巴掌道:「紅黑崗有事相求大王」

  紅黑崗所求,想請仙巴掌將這些烏鴉兒郎送往南荒天鬥山。

  和外人吹牛時,什麼逍遙宇宙、飛升仙庭怎麼大氣就怎麼說,其實紅黑崗長老族長等重要人物對真相明白得很。而比翼雙鴉落足南荒那些年,前後幾次回家探望後裔,但最近這兩個多甲子他們奉蘇景之命,留在離山全力祭煉光明頂,這才和紅黑崗斷了聯繫。

  紅黑崗托孤,寨子中必有大難壓頭,可烏揚沙只說自己所求,究竟家裡發生什麼卻絕口不提,無論仙巴掌如何追問他只搖頭不應,烏鴉的態度明白,不願意為自己的事情牽連朋友,可他越不說別人就越著急。

  而莫名其妙的、蘇景笑了起來:「好家伙,我都不敢認了,這還是烏上一他們的子孫嗎?」

  蘇景不說旁人也不覺得,但他開口之後,本已面色陰寒老大不耐煩的赤目真人都轉怒為笑:「從烏上一到烏下四十九,九十八個多嘴家伙,有什麼事情何須逼問,不想問他們都非得告訴我聽,這些後世子孫倒好莫不是吵得老天爺都煩了,讓他們喉嚨裡長出了骨頭?」

  聽到一伙不認識的人又再提到族中九十八位上仙名諱,且還是一副熟人口氣,烏揚沙目光驚詫起來,還不等他發問,空中烏雲突然崩碎,旋即蒼穹奇光大作,金色怪雲不知從何而來,層層疊疊洶湧翻騰,不久後怪雲結形,正是一頭三足金烏!

  幾百鴉裔全都看傻了眼,愣愣抬頭望向半空。

  蘇景綻放金烏氣意,黑風煞也把身形一晃,化作巨鷹本相,口中叱喝:「吾主蘇景法駕到此,金烏已顯聖,烏鴉小兒還不速速叩」

  話還沒喊完蘇景就把他拉回到身邊了:「也不算外人,不用那麼當真了。」

  烏揚沙和大群小火鴉,見了天上金烏祥雲,聽了黑風煞報名,驚呼聲中忙不迭就要跪拜叩首,蘇景大袖擺動,一道道真元化風行轉,止住了他們的勢子,同時道:「先回紅黑崗,便走便說。」

  雲駕升騰,連烏鴉帶仙人掌一並兜起,化作金紅長虹直奔紅黑崗。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蘇景問道,這一次話音剛落雲駕之上只聽轟隆一聲,大小烏鴉幾百隻同時開口,爭前恐後、一個比一個嗓門更嘹亮。之前怕連累朋友,一群烏鴉全都咬牙忍住不講話,如今能說了小妖女立刻變了臉色,小相柳身上則煞氣迸現。

  偏偏仙人掌也跟著湊熱鬧,仙巴掌牢牢抓住烏揚沙的袖子,一口氣追問:「這個、這個就是蘇老神仙?!那頭大黑鷹便是黑風煞老爺了?不是飛仙了?」

  「飛升去又飛回來了唄。」烏揚沙百忙中回答了一句,不肯戳破以前吹過的牛皮,那就只能越吹越大了。

  雲駕由蘇景主持,飛遁速度何其了得,剩下的幾十里路用不了一會功夫,紅黑崗進入視線,甚至他還沒能從小烏鴉們亂哄哄的講話中弄清楚怎麼一回事。

  遠遠望見紅黑崗,蘇景還記得一件要緊事,暫停雲駕對烏揚沙道:「你先去寨子通報一聲,那張劍符可別打在我們身上。」

  當年九祖傳下九張寒月天河劍符,其中一枚蘇景留給了鴉裔,現在正是寨子如臨大敵的時候,萬一今日族長不夠穩重把那張符用上來那名滿天下離山小師叔的死因,未免太驚世駭俗了。

  烏揚沙領命去了,盞茶功夫後寨門大開,一群火鴉妖裔急急忙忙迎出來,為首的是個矮胖老者,老臉上滿滿的喜色,顯是得了烏揚沙的細報。

  蘇景這才縱落雲頭,一樣不用他們叩拜,直接問道:「寨子裡究竟發生何事?九祖的那張劍符都應付不了嗎?」

  小相柳眼明口快,一見面前這一大伙鴉裔又有齊聲開口之意,當先冷聲叱喝:「只許一人講話,否則誰的情面我也不講!」便說,凶物妖威綻放,直直催迫過去。

  『呵』的一聲輕笑入耳,發噱之人,蘇景身邊大黑鷹。想用妖威去鎮妖裔的口舌?差不多同樣的事情大黑鷹三百八十年前就做過了,沒用。

  果然,繼小烏鴉後,一群大烏鴉也齊聲開口,他們的嗓門、廢話遠非小娃兒們可比,剎時裡紅黑崗前吵鬧喧天。

  既知鴉裔本性,蘇景自不會生氣,呵呵笑著無奈搖頭,不過他不著急,紅黑崗現在還沒事,自己也已趕到,還有什麼可著急的。

  鴉裔族長似是也覺得這般吵鬧有些不是時候,但他不去呵斥同族,而是拉起蘇景的袖子:「恩公老神仙隨小孫兒來,寨子裡有些東西,您老一見就能明白大半。」

  眾人進入紅黑崗,由族長領路,繞了幾個彎子,來到一片黃沙場前,蘇景看到眼前景像當即就是一愣,小相柳的目光也告一凜,三屍則異口同聲:「是它?」

  一隻赤煉大蚺盤臥在黃沙中,奄奄一息。巨大身體皮肉開綻傷痕累累,並非普通妖蚺,這頭凶物有七根頸子,身負相柳血脈。

  七根頸子只剩下一顆頭了,其中五根頸子都是新傷,還有毒血不停滲出,只有一根空頸是舊傷。

  赤煉妖蚺是被馴服的凶物,在它頸下有轅有轡,身後拖著一架黃金車。

  車身坑窪開裂,劍痕、神通轟擊的痕跡滿布。

  拉著黃金車的七頭赤煉巨蚺,蘇景曾經見過,何況那車上『天酬地謝樓』的標記也再醒目不過!蘇景問鴉裔族長:「車中人可還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6 11:28 編輯

xox 發表於 2013-6-30 22:49
  第四卷乾坤無量 第三九二章 相柳不是好東西

  

  「還在,還在,但他來時已經昏了,始終未醒。恩公老神仙隨我來。」鴉裔族長轉身帶路,說起事情經過:「今天早上......」
 
  「撿要緊事情來說,無關經過能免則免。」蘇景囑咐道。
  
  鴉裔族長忽然面帶難色。蘇景眼光銳利,問:「怎了?」
  
  「這個...說話的事情,孫孫兒實在分不清那樁要緊,那樁無關,或者這樣...」鴉裔族長猶豫著應道:「我直接開始說,您覺得哪裡沒用,您就說『住口』,孩兒就跳過去再說下一樣。」
  
  蘇景笑著點頭:「那成,對了,你叫什麼?」
  
  「孩兒烏起風。」
  
  跟在蘇景身旁的不聽聞言而笑:「起風過後便是揚沙,你們爺倆名字起得好。」
  
  烏起風面帶喜色:「您老好眼力,就是這麼個意思!」之後他把話鋒一轉,開始說正事:「今早起來,如以往一般我正吃早飯,不過今天的日子非同一般,是咱們寨子裡的大吉慶,早飯比著平時更豐盛。我那婆娘比平時早起一個時辰開始炒菜,今天這樣的日子,早點若沒有六菜一湯,我是會發脾氣的......」
  
  「住口。」蘇景輕輕兩字。
  
  烏起風立刻跳過『六菜一湯』:「正吃早飯,忽然有兒郎來報,說是外面一道沙龍滾滾,不知什麼妖物正飛馳而至!孩兒聞訊又怒又驚,怒的是大好吉日竟有人搗亂,驚得卻是這紅黑崗附近千里,早都沒了兇狠妖物,上一個喜歡吃人的妖怪還是黃風大王,孩兒聽祖上說過那黃風大王有妖兵......」
  
  「住口。」
  
  寨子外面突顯異狀,烏起風暫捨六菜一湯,懷中揣著祖上傳承下來的劍符,率領兒郎出門查探,那時那道飛沙黃龍已到近前,沙塵落進鴉裔才看清楚,奄奄一息的『七頸獨頭大蚺』拉著一隻破破爛爛的黃金車。
  
  車上人也重傷垂危。
  
  以前比翼雙鴉從南荒回家探望後代時,有次裘平安夫婦也跟著一起來玩,小金蟾的見面禮是一塊金鑲玉的牌子,言明若鴉裔想要去東土玩,憑此信物,天酬地謝樓必會奉為上賓。
  
  何況烏鴉聊天,那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從比翼雙鴉口中紅黑崗也曉得天酬地謝樓是『蘇老神仙』的朋友。
  
  今早見了黃金車上有與金鑲玉牌一樣的標記,烏起風一聲令下,寨門大開將來人迎入。
  
  就算紅黑崗鴉裔沒見過世面,也能看出黃金車途中遭遇了敵人,巨蚺逃來這裡也不是因為知道烏鴉是朋友,而是附近只有這一處地方有人跡、可供避難。
  
  既然是『蘇老神仙』的朋友,烏鴉們一定要幫忙的,不過那麼兇猛的大蛇都被砸碎了好幾顆頭顱,敵人兇猛無需多言,憑著一張劍符能不能對付得了,烏起風沒什麼信心,為防萬一就讓兒子帶上族中孩兒去投奔仙巴掌一夥。
  
  事情經過盡在於此,不算複雜,不過蘇景前前後後,也對烏起風說了七八聲『住口』。
  
  蘇景隨著烏起風去看黃金車中人,相柳卻留在了黃沙場,冷目大打量著那頭毒蚺。
  
  三屍沒跟著蘇景走,也留在這裡看大蛇。雷動心裡琢磨著蛇羹,赤目仔細研究黃金車,拈花則跑來跑去、給不斷為大蛇潑水降溫的鴉女幫忙。
  
  大蚺正沉沉昏睡。不長功夫,它似是察覺到相柳的陰冷目光,猛一下子醒來,傷得幾乎難再動彈了,但凶物就是凶物,僅剩的一顆腦袋仍自擺出凶相,對相柳露出獠牙。
  
  可下一刻,它領受到小相柳身上氣息,巨大蛇眼凶光退散、換而濃濃驚詫,一顆大腦袋也軟綿綿地伏低下去。
  
  相柳沒什麼語氣:「可有兄弟姐妹,就你一個嗎?」
  
  毒蚺卻沒反應。相柳淡淡道:「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在我面前也敢裝死嗎?」
  
  他略顯怒容,毒蚺眼中立刻恐懼升騰,可它還是不動。
  
  小相柳真正沉了臉色,就在這時侯,手提水桶的拈花跑過來,站到毒蚺身前問道:「可有兄弟姐妹?」毒蚺立刻搖頭。
  
  拈花又問:「就你一個嗎?」這次毒蚺費力點頭。
  
  拈花回望相柳:「它只會點頭搖頭,你連一塊問,還怪它不理你?」說完,拈花撒腿跑開,繼續去給鴉女幫忙了......
  
  寨中族長住處,胡楊木枝搭得窩不像窩、床不像床的『東西』上,一個青衣衫矮小老頭躺臥,臉色殷紅如血,呼吸細弱幾細不可聞。
  
  黃金車、青衣奴,當年蘇景在劍塚前,和他有過一面之緣。蘇景還記得這個小老兒名喚『金扁子』。
  
  蘇景坐於榻前,手搭小老兒脈門,一道陽火送入經絡。『金烏小煉世』有重鑄經脈的奇效,但這是煉體之法而非療傷之術,金扁子傷不再經絡,蘇景能做的也只是助他固本定元。
  
  不過金扁子的修持了得,得蘇景陽火相助,燃香功夫便告蘇醒。
  
  老頭子目光渙散,茫然不知己身所在,看了看蘇景也沒能認出來,老臉上反倒多出了一絲警惕,虛弱道:「多謝閣下相助,小老兒尚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說著,他掙扎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塊玉牌:「來日閣下若去東土,還請移駕到紅綢山三寸洞一敘,老朽再謝閣下今日相救大恩。」
  
  金扁子在三阿公手下聽奉辦事,但他有自己洞府,不住天酬地謝樓。
  
  蘇景不接玉牌,微笑道:「金扁子前輩安心養傷,我會傳訊三阿公,真有什麼事情也不會耽擱,放心便是。」
  
  「你識得我?」金扁子稍顯詫異,正要仔細端詳,忽然三屍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尤其赤目,甚是惱怒的模樣:「蘇鏘鏘,我跟你說,相柳不是個好東西......」
  
  以前兩人只見過一面,蘇景還能記得金扁子是因為七頭蚺、黃金車印象深刻;一樣的道理,金扁子見到了三個渾人矮子,立時也就認出了蘇景,『啊』地一聲驚呼打斷了赤目的『告狀』,老頭子詫異道:「金扁子有眼無珠,竟未認出蘇爺爺,罪該萬死......」
  
  金扁子要掙扎著下床叩頭,蘇景哪會讓他動禮,搖頭攔住。
  
  這個時候,小相柳也跟在三屍身後走了進來,本來他有事找蘇景商量,見金扁子醒了,便直接問老頭子:「那隻七頭蚺身負我族血脈,將它與我,有什麼條件你儘管開口。或者,我去問三阿公?」
  
  相柳先後在挫敗蚩秀、攻打邪廟時現身,離山小師叔身邊有一頭相柳侍衛,此事早已傳遍天下,聽他開口金扁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搖頭道:「小七是我的妖駕,我做得主,公子喜歡拿去便是了,無需去問三阿公,更談不到什麼條件。」
  
  小相柳是南荒妖怪,不懂人情世故,他沒想著欺人,但此刻金扁子落難得他們一夥相助,他來要蛇,的確就顯出了一份趁人之危、挾恩持報的味道。
  
  相柳根本沒想到這一重,直接點頭:「我欠你七頭蛇的人情,以後會幫你做三件事。」說著把一枚紫蟬遞向金扁子:「以後有事放飛此物,我即刻趕來。」
  
  這種事小相柳言出必踐,可金扁子又怎麼可能找他幫忙?金扁子周到得很,微笑著說一聲『多謝』,接下了紫蟬。以後他不會動用此物,只是現在接下來,大家面子上都能過得去。
  
  這時候蘇景插口了:「七頭蚺......」
  
  拈花插口、糾正:「只剩一顆腦袋的七頭蚺!」
  
  蘇景不理渾人攪局,逕自對金扁子道:「七頭蚺是前輩妖駕,少了這拉車的靈物,以後出行怕是多有不便,剛巧我手上也有一頭小畜生,多少有幾分靈性。」
  
  這句話被大聖玦裡的小陰褫聽得一清二楚,下一刻小蛇跑上了蘇景的臉,十六老爺自忖,蘇鏘鏘身邊靈物非我莫屬!不成想蘇景一翻手,將玄鴆取了出來,十六不免大失所望。
  
  「就以這頭鳥換過黃金車的靈駕,前輩以為如何。」把十六送人,蘇景無論如何也捨不得,但這頭玄鴆自己留在身邊沒太多用處。
  
  小相柳看上了毒蚺,蘇景就用玄鴆幫他換了那大蛇。
  
  真要比起靈性、本領,七頭蚺全盛時也比不得玄鴆,何況現在大蛇重傷垂危、只剩了一顆腦袋。蘇景一出手,事情也立刻變了個樣子。
  
  金扁子猶豫了下,未推辭:「原來是靈蛇拉車,以後變作神鳥駕輦,托蘇爺爺的賞賜,金扁子愈發威風了,哈哈......」剛笑了一聲,又立刻變成了咳嗽。
  
  蘇景又把一道陽火真元送入金扁子脈門,轉回正題:「前輩怎會在這裡?」
  
  小相柳就是來要蛇的,達成所願,對蘇景點點頭就出去了。不聽見蘇景要和金扁子細談,對三屍笑道:「三位矮神君隨我來,不聽有些事情要向三位請教。」
  
  很快,大房清靜,只剩蘇景與金扁子兩人......
  
  過了一陣,蘇景與金扁子談完,邁步離開大屋,剛走了幾步忽然察覺到一股異常氣息,蘇景識得這氣意,臉上微顯驚詫。而三屍此刻不知從哪裡有跳了出來,赤目舊事重提,語氣裡大大的不痛快:「相柳不是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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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乾坤無量 第三九三章 封雲困水

  
  不用赤目再繼續說什麼,蘇景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真不是個好東西!私藏金玉菩提,天大的可惡!」
  
  蘇景剛剛探到的『異常氣息』,與摩天刹時相柳煉化金玉菩提時散起的氣意幾乎一樣,只不過彼時強而今日弱,聯想寨中發生事情,這『異常氣息』的來由再明白不過:七頭蚺重蹈相柳覆轍,煉化金玉菩提,療傷、生頭。
  
  七頭蚺哪裡來的金玉菩提?柳相真不是個好東西......
  
  當初影子和尚從自己心裡掏出來的、是一把金玉菩提,小相柳八頭重長沒把這些寶貝用盡,還剩了好幾顆,不過蛇性貪婪,沒再拿出來、自己私藏了。
  
  赤目眯起了紅眼珠,問蘇景:「小相柳不夠朋友,是打是罵還是怎麼罰他,咱們聽你的,你說怎麼辦吧。」
  
  「假裝看不見。」蘇景笑道:「咱臊著他!」
  
  藏幾顆金玉菩提是多大的事情?蘇景哪會計較這些,倒是因為小相柳找到一個親戚,蘇景挺高興來著。
  
  不聽走過來,問正事:「金扁子怎樣?」
  
  「他身後有追兵,就快殺到了,實力不俗。」說話間,蘇景取出一道妖符,陽火一卷符撰化灰,燃起的青煙則化作一頭淩燕疾飛衝天,眨眼消失不見。這是三阿公留給他的傳訊靈符。
  
  跟著蘇景繼續道:「但具體因為什麼,金扁子未曾提及。只說要走,怕會連累咱們,我戳了他額頭一指頭,老頭兒睡去了。」人家門內的事情,青衣老奴自己不提,蘇景哪好多問。
  
  拈花插口問道:「追兵將至,咱們要管這樁閒事?」
  
  雷動眉頭微皺,說道:「蘇鏘鏘,你是離山小師叔,對錯難辨時就攬事上身,有些不合適。」三屍怕麻煩,雷動這麼說就是不想打架,不過他的說辭也的確有道理。
  
  不等蘇景回答,不聽就對蘇景道:「你們先走吧,我留下,此間事了我再去追你。」
  
  話音未落,小相柳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傷我族類,我必做誅殺,我也留下。」
  
  蘇景笑了笑:「三阿公一向待我不錯,他門人有事我哪能一走了之,此事和離山沒什麼關係,留下來看看怎麼回事再說。」
  
  小妖女聞言非但不喜,反而略顯失望,不過她沒多說什麼。
  
  拈花神君看女人心思的本事不是胡吹的,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待蘇景去看七頭蛇時,他湊到妖女身前:「小不聽,蘇景留下你不能胡來,所以失望?」
  
  不聽居然點了點頭。
  
  拈花再追問:「打算狠打追兵,是因為他們掃了蘇鏘鏘的大慶吉典?」
  
  不聽繼續點頭,俏臉不高興:「是啊,這些人太掃興了。」
  
  拈花摸著肚皮笑嘻嘻:「照我看,你倆趕緊辦喜事吧!」
  
  不聽愣了愣,笑了,沒去應拈花的話,開口揚聲:「仙嘴巴何在?」沒一會功夫,仙嘴巴就跑來了:「大仙姑何事喚我?」
  
  哪用不聽吩咐,拈花就笑道:「喚你來還能做什麼?當然是讓你吹口哨,來個快活的!」
  
  仙嘴巴答應了一聲,口哨立刻響亮起來,差不多同個時候,初受金玉菩提的七頭蚺身內妖氣、凶威,被寶物盡數激發,層層彌漫開來。
  
  三屍回歸黑石洞天,相柳靜坐黃沙場看護七頭蚺煉化寶物;不聽卓立族長門前,專心一意地聽調子;蘇景倚身大寨門框,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族長閒聊......
  
  天色將晚落日沁血,大漠黯紅,孤零零的紅黑崗妖威滾蕩,合著一道快樂響亮的口哨聲,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不知不覺裡一個時辰過去,烏起風正嘮嘮叨叨,忽見『蘇老神仙』眺望前方,他也跟著一起看,黑乎乎地啥都看不清,忍不住問道:「怎了?」
  
  「好多螞蟻。」蘇景看得清楚,黑黃相間、千萬隻寸餘長的大蟻穿梭於砂礫中,長須點地時跑時停......揚手一勾,將其中一隻捉到手中仔細端詳。
  
  烏起風『咦』了一聲:「這是什麼種兒?以前從未見過這種螞蟻。」
  
  「不是普通蟲豸,」蘇景解釋道:「有靈氣的,是修家飼養的靈物,追蹤之用吧。」他不為難手上的小東西,說話時又將其彈回地面。
  
  正如蘇景所言,螞蟻浩浩蕩蕩,『大軍』行進路線正是毒蚺的來路行跡。但螞蟻追到附近並不進寨,而是分兵兩路,圍繞紅黑崗轉了一圈,確定毒蚺『只進未出』後,大群靈蟻退潮而去.....
  
  只是些追蹤、探路的小畜罷了,蘇景並不在意,繼續安心等候,過不久他忽然皺了下雙眉,抬頭望向天空。
  
  烏起風跟著一起看,夜幕中星光璀璨不見有何異常,免不了又問道:「怎了?」
  
  蘇景笑了聲:「真夠橫的。」
  
  話音未落,烏起風眼中夜空遽然變得渾濁不堪,旋即破空聲如雷轟動,一枚比著小山也全不遜色的巨石隆隆而降,直指紅黑崗!
  
  比著寨子還要更大幾周的石頭,若被它夯中,那隻烏鴉能活?連一句喝問都沒有,只因紅黑崗收留金扁子,直接動法轟滅滿門,這等狠辣心思怕是小相柳都要甘拜下風。
  
  「我來我來。」巨石蕩漾勁風,掩不住小妖女高高興興的聲音,她等得不耐煩了,搶著出手,纖指一曲,一道青綠流光被她彈出。
  
  可那道光芒並未迎向巨石,而是被她射入身前黃沙......旋即之間一枚嫩芽破土、向天瘋長。
  
  巨石落得快,不聽種下的怪藤長得更快,就在大石砸到紅黑崗三十丈處,輕輕長藤迎上了石頭。
  
  藤筆直,也不過筷子粗細,可就是這麼細小、尖尖的一根藤,仿佛長竿頂球似的,穩穩當當『接』山岳般的巨石。
  
  石頭停住了,怪藤地生長不停,並非將巨石倒頂天空,而是『開枝散葉』分出無數髮絲般細芽,沿著巨石縫隙蔓延長入,悉悉索索的細響,聽起來實在不怎麼悅耳。
  
  長藤入石內,又再暴漲!須臾,巨石顫了兩顫,猛發出一聲爆響,被千百藤子撐爆做無數碎片,紛飛四方。
  
  以藤破石,算不得如何了不起的手段,可當巨石碎片飛射四方,竟於激射之中飛火流蘇!
  
  碎石起火,再簡單不過的原因:爆碎之力奇巨,崩飛碎石奇快.....
  
  黑夜沉沉,紅黑崗半空,千萬道流火飛石迸射,煞是燦爛好看,仿若煙花絢麗,卻遠比煙花氣勢隆重!這時小妖女的笑聲傳來:「恭喜蘇老神仙得道三百八十年,這蓬煙火,就是不聽的心意。」
  
  她的笑聲未落,遠處猛地傳來幾聲慘叫——金扁子的對頭不止一人,一群小的捏了隱身法暫躲遠處等待巨石轟崗,此刻這些人被碎石擊中,重傷落地。
  
  很快飛火落進,天空裡忽又烏雲密佈,再一眨眼,幾年也見不到一滴雨水的乾燥沙漠暴雨成狂!
  
  依舊沒有半字訊問,第一道法術無用對方便知寨中有高人守護,當即又催動第二道法術。
  
  雨如注、自天傾降,蕩起的水煙彌漫天地!但奇怪的是如此滂沱豪雨,居然一滴不落紅黑崗。
  
  足足籠罩方圓三百里的雨水,只澆溉四周大漠,滴水不進寨子,紅黑崗內寸土未濕。
  
  烏起風還道是蘇景等人施法,阻住雨水保護寨子,讚歎道:「恩公老神仙玄法通神......不過咱們旱得久了,淋一淋雨也無妨。」
  
  「不是我施法,這是人家的法術。」
  
  烏起風沒明白蘇景的話,還繼續道:「是,孩兒看得出,這大雨是賊人的法術,是您老出手讓寨子不挨澆......」
  
  這次不等說完,蘇景就打斷道:「下雨之人故意不淋寨子,我什麼都沒做。」說完稍頓,蘇景又指了指落在沙漠上的大雨:「你再仔細看看,保你就不想淋這場雨了。」
  
  恩公老神仙怎麼說,烏起風就怎麼做,眯起眼睛使勁看......烏鴉的眼力一向不錯,烏起風凝視片刻,面色漸漸變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雨水落於沙,卻不滲於沙;正相反的,一滴雨水打在沙中,周圍三寸黃沙眨眼『融化』,竟也變成了水。
  
  能點沙化水的大雨。
  
  蘇景表情沒什麼變化,輕鬆依舊:「這法術有些意思。」
  
  暴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充其量一頓飯的功夫,這方圓三百里的沙漠化作一片煙波浩渺大湖。紅黑崗居中而坐,從沙中大寨變成了湖中孤嶼。
  
  雨停了,但滾滾烏雲不散,依舊堆積蒼穹。
  
  另一邊,仙巴掌來到小妖女身旁,恭恭敬敬地施禮:「請教大仙姑,這法術又是什麼名堂?」小妖怪見了大法術,心中好奇不已。
  
  不聽剛剛為蘇景放了一場煙火,心境開朗地很,脆聲解釋:「封雲困水,這是怕我們逃走。天上煙雲地上水都是污穢物、蘊劇毒,降寶害命,歪門邪道的好本事。」
  
  說完稍頓,不聽繼續道:「困住之後,應該就是水升雲降,來毒殺咱們了。」
  
  整整被她說中,話音落時,天上烏雲翻滾不休,向下沉落;三百里污水髒湖波瀾躁動、層層漲起,用不了片刻便會淹入大寨。
  
  紅黑崗中暫時沒什麼動靜,只有仙嘴巴的口哨聲,快活、響亮,好聽得很。
  
  仙嘴巴早就不想吹了,可大仙姑未傳令,他不敢收聲。不聽對他笑道:「當真好聽,你多辛苦一陣,待今日事了,我求蘇老神仙幫忙,助你躍升一靈階。」
  
  仙嘴巴精神大振,口哨聲越發歡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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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ox 發表於 2013-6-30 22:50
  第四卷乾坤無量 第三九四章 疤面青衣

  
  雲急降、水瘋長,蘇景卻無動於衷。
  
  眼看著毒雲壓入寨頂、濁湖堪堪就要漫入寨門,烏起風急得不行,忍不住伸手入懷於摸九祖劍符,就在這個時候,黃沙場上的相柳忽然開口:「我來吧。」
  
  話音落下,小相柳化作凶蛇本相,九枚頭顱四上五下,全都張開了大口,擺出一個古怪姿勢......再一眨眼狂風起!
  
  風從寨中起、從相柳起、從九頭蛇每一張大口中升起!不過相柳催動的颶風,未去吹雲斷水,正正相反的,他鼓蕩起來的是陰晦巨旋,不拒擋、不封退,而是把毒雲濁浪盡數吸入寨中!
  
  寨頂濃雲、寨邊大湖劇烈震盪,雲狂湧水瘋漾,轟轟巨響中,只見四道烏雲巨龍自上而下、五條濁水長虹由外而內,被相柳的旋風吸入寨中,落入巨蛇九口。
  
  場面浩蕩!
  
  烏起風被眼中所見驚得目瞪口呆,但烏鴉好本領,心裡嚇死了也耽誤嘴巴說話:「他...他是要吞了大湖、烏雲?!」
  
  傳說古時相柳巨孽,一聲喝便是滿天雲雷,一口水即成千里毒沼,有所出便能有所進,相柳長吸萬里無雲、相柳取水怒海退潮!
  
  小相柳遠未修煉到先祖那麼大的本事,但眼前這區區三百里烏雲和平湖,還不放在他眼中......封雲困水?九頭蛇一口吞之!
  
  烏起風嘴巴張得能吞下自己的拳頭,再看片刻猛又想起另一件事,急急怪叫:「雲、水醃臢有毒啊,吞不得......」
  
  蘇景搖搖頭:「相柳比著雲水髒得多,毒得多了。」
  
  相柳始祖自混沌中生,還有什麼能比陰陽不分更渾濁,至於毒性更不必說。毒雲濁水?在小相柳嘗來甜絲絲的還挺可口。
  
  蘇景話說完,烏雲盡消、沙湖乾涸,對方的浩大法術被相柳輕輕鬆鬆吞入腹中。
  
  接連兩道法術被破,對方仍不見一字,第三道法術接踵而至:亮了......東南方向,一輪明月皎潔,悄然躍出半空,照耀著紅黑崗一片清亮。
  
  月凝於百丈處,一動不動。
  
  片刻,第二輪月亮閃出,西南方向,同樣是百丈懸空。跟著第三輪東北、第四輪西北,四偏向之後再有四正向,前後八個方向、八輪明月升天,將紅黑崗完全籠罩。
  
  八枚月亮的光芒,將一座大寨照耀得亮如白晝!
  
  形似陸老祖的『寒月天河劍』起手之勢,不過月上光華、凝結神勢都差得遠了。
  
  見了天上的法術月亮,烏起風又想起了自己懷中的劍符,月亮對月亮倒是正好,烏起風咳嗽了一聲:「我來。」
  
  「您快歇著吧。」蘇景忍不住笑了。
  
  黑石洞天內,赤目勃然大怒:「用九祖的寶貝劍符去應付這等小場面,這老烏鴉心眼瞎了麼!」
  
  「連蘇鏘鏘都說他了,足見一般,老烏鴉不是普通的敗家!」拈花笑呵呵的介面,馬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不過還是蘇鏘鏘更敗家,我記得當年多寶會上,他為了個打個六靈階的小妖怪,就扔出了一張劍符,暴殄天物!」
  
  雷動卻搖搖頭:「要看怎麼算了,九祖劍符打六靈階小妖是暴殄天物,但那是為了救自己的命啊,這樣看還是值得。」
  
  三屍追憶往事、比誰敗家,寨中蘇景動法,金輪明澈。一輪驕陽隨他心念升臨夜空!
  
  蒼穹之主,驕陽淩天!
  
  月亮再怎麼明亮,又如何能與太陽相比?一枚紅日當頭,八輪皎月失色,之前明耀光鮮,轉眼暗淡無光。
  
  金輪明澈只是個小法術,以破暗、鑒真為效,如果不把骨金烏藏進去這道法術根本不會傷人。蘇景催起這枚『太陽』只是一份活潑心思罷了:
  
  弄八個月亮升上來,暫時又凝勢不動,擺排場嗎?小師叔見不得這個。
  
  可是沒想到的,蘇景動了一道法術,卻引來了一陣笑聲。
  
  不存輕蔑,不存歡愉,就是笑,沒有丁點情緒的笑聲,男子聲音,東土江南口音:「陸角八的傳人,巧得很啊。」
  
  聲音略有些耳熟,可蘇景一時間想不起何時聽過這說話聲。不止蘇景,黑石中三屍、黃沙場相柳都覺得聲音熟悉,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頭。
  
  「閣下既然認得蘇景,就請顯身相見。」蘇景應道,說話同時心中突現警兆,純粹本能使然護身赤炎升騰!
  
  蘇景的赤炎早已凝化結形、不再是火焰而是一頭頭烈火陽鴉,奪罡過後修為猛增,陽鴉也從十七頭變作九九之術,刹那間大群金色凶鴉飛散身周,場面著實驚人。
  
  此刻對方也告現身......人在半空中,蘇景剛剛放出的金輪旁:青衣人,三十出頭,一道傷疤自眼角向下、過面過頸直沒衣領。
  
  青衣人正垂頭、注目蘇景。
  
  便是因他一望,蘇景的護身赤炎被盡數激起。
  
  「是你?」一見面蘇景便立刻想起了此人,南荒深處、墨巨靈屍身旁見過的疤面青衣。
  
  疤面青衣則一伸手,把蘇景升起的金輪摘在手中,把玩著......須得明白那金輪只是法術,是靈氣凝結,不是樹上的果子、山巔的石頭,它有形卻無質,如何能像個皮球似的被摘在手中玩耍!
  
  一蓬凶物威嚴蕩漾、一道春木生機綻放,小相柳與不聽都如臨大敵,分從兩個方向飛起、於地面蘇景結做鐵叉之勢,互為依仗準備惡戰了。
  
  這兩人一動,高空之中也同時現出了幾道雲駕,皆為邪魔大修,皆為青衣手下,個個蕩起凶威,只等主上一聲號令。
  
  疤面青衣又『金輪』擺回原處,對手下擺了擺手,天上的凶魔不存絲毫猶豫,立刻收威斂勢,其中一個將手中紅色小旗一揮,連那八枚月亮的法術也收了起來。
  
  「一別三個甲子,修為又精進不少,好,很好!」疤面青衣對離山、對陸角、對蘇景絕無善意,但不知為何他沒了動手之意,說完話轉身就走,眨眼消失不見。
  
  但很快,疤面青衣又一句話傳來:「轉告金不換,百年之內,天酬地謝樓連根拔起,雞犬不剩......那小妖的口哨吹得好聽。」
  
  這一仗打得有些無端,敵人退散得更是莫名其妙。
  
  頃刻裡風輕雲散,大漠重歸安寧。因大湖乾涸紅黑崗四周化三百里巨坑,孤零零地一座寨子聳立、仙嘴巴未得大仙姑諭令,口哨聲響亮
  
  小妖女重回地面,問蘇景:「是什麼人,好像和你有些淵源。」
  
  蘇景心念微動,天上金輪消隱、身邊陽鴉收攏,緩緩搖頭:「我也不曉得,回去後要問一問三阿公了。」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恍然發覺脊背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南荒深處上一次見到疤面青衣,當時蘇景心驚肉跳,深覺此人深不可測;
  
  今朝蘇景修為猛進,再見他時卻不見輕鬆絲毫,反而驚懼更甚!修為越強,眼力越強,便越看出疤面青衣的兇猛可怕。
  
  緩一口氣,定一定神,偷偷動用陽火烤幹後背......嚇出一身冷汗這種丟人事情是堅決不能告訴小妖女的。蘇景望向烏起風:「搬去天鬥山,族長意下如何?」
  
  疤面青衣古裡古怪,天曉得他什麼時候會心血來朝,抬抬手就毀掉這鴉裔大寨。
  
  全族遷徙這麼大的事情,烏起風居然滿面喜色:「那好極了,早就聽先祖說過天鬥山萬鴉彙聚,烏鳴如天籟傳撤南荒......」
  
  不等他囉嗦完蘇景就笑道:「那好極了,如此就要麻煩黑老大一趟了。」
  
  「領奉吾主之命!」黑風煞抱拳躬身。
  
  紅黑崗久慕天鬥山,能搬去那裡簡直是因禍得福,大小烏鴉個個興高采烈。仙人掌妖大王仙巴掌也替他們高興,不過開心之餘,妖大王面上又有些猶豫,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聽見了仙巴掌的神情,笑問:「你們乾旱地方的妖怪,也想去南荒濕熱地?」
  
  「大仙姑有所不知...生為仙人掌,紮根大沙漠,這是老天爺安排的,咱們是沒辦法、改不來這個『命』字,可、可誰不喜歡水土豐厚、雨水綿澤的好地方。您道咱們自己願意長這一身刺麼。」仙巴掌可憐巴巴:「留居大漠,只是因為咱們修為淺薄,不敢去別的地方。以前就聽鴉裔們說過,天鬥山洞天福地,大小妖王法力無邊數百妖姬美豔無雙......」
  
  「有漂亮妖姬的事情你們都曉得?」不聽失笑:「聽了你們一天一夜的口哨,總也算個緣分。」說到這裡,小妖女美目飄轉望向了蘇景,那是他的山,她不會越俎代庖。
  
  不過幾十個小妖,算得多大事情,蘇景痛快點頭,另外又應不聽所求,亮出大聖玦,仙嘴巴一出一進,立升一靈階,變成了二靈階的小妖怪,未化人形、但有手有腳有張臉的仙人掌。
  
  三屍自洞天跳回大天地,拈花與雷動無所事事,煞有其事討論疤面青衣的來歷,從域外天魔一直說到幽冥惡鬼,爭執不休。赤目則氣哼哼的模樣,跑去找到小相柳,開門見山:「你還有金玉菩提不?」
  
  小相柳少見又少見的笑了:「真沒了,最後幾顆送給我這兒郎了。」說著伸手一指七頭蚺。
  
  赤目紅眼珠光芒閃爍,不信,語氣試探:「我得搜搜才放心。」
  
  小相柳笑容不變,但目光沉冷了:「你試試。」
  
  見小相柳眼蘊凶光,赤目的臉也沉了下來,眯起雙目:「信你了。」說完他轉身跑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6 12:07 編輯

xox 發表於 2013-7-1 12:23
  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三九五章  為了玩

  

  紅黑崗中一片喧鬧,夾雜鐘聲重重,烏起風正揮動撞木,把寨子裡的洪鐘敲得當當響。。黑風煞聞聲而至,問烏起風:「撞鐘做甚?」

  「啟稟黑爺爺,召集全族商討搬遷大事,咱們在這住了數不清多少年,家當實在不少,哪個要,哪個不要,沿途誰看家當、誰看孩兒,還有天鬥山群仙彙聚,咱不能空著手去,用什麼來做禮物一樣一樣都得全族仔細商量。」

  黑風煞點點頭:「商量一個月夠嗎?」

  烏起風面帶難色:「這等大事,只用一個月來商量怕是不夠的」

  「明早啟程。」黑風煞哪有心思去等烏鴉開大會,說話間扔給烏起風一隻吞天囊:「有什麼東西都裝進來,一股腦帶走!有什麼事等你們到了天鬥山再商量去!」

  寨子裡忙碌起來,大烏鴉跑來跑去收拾家當,老烏鴉和小烏鴉不用幹活但嘴巴不停,嗚嗚哇哇各說各話,也聽不清他們到底喊些什麼反正喊就是了。

  黎明時分,黑風煞催動風駕,所有烏鴉、仙人掌盡數托浮,大黑鷹對蘇景施禮:「屬下告辭,再恭祝吾主一路順風!」言罷,雲駕升騰,向南疾飛而去片刻之後遙遙聽得天際轟隆一聲,萬鴉飛天大是興奮,齊齊開口了。

  目送黑風煞遠去,蘇景也催起自己的金紅火雲,連金扁子和七頭蚺一併帶起,繼續向東方飛去。

  大漠上酷暑難耐,三屍不喜歡曬天陽,鑽回黑石洞。

  飛出紅黑崗不久,蘇景伸手指向前方大漠:「當年九祖閉關之處就是附近了。我能踏入修行道、得今曰修為,所有奇遇皆起於此。」

  小妖女眉峰一挑:「九祖念化的那座大城所在?」

  「大概就在附近。」繁華大城早已不在,未留下一絲痕跡,蘇景也只能找到大概所在,無法確定真正位置。

  或許是因蘇景而感念九祖,或許是真心佩服他老人家,不聽徐徐吐出一口長氣,語氣欽佩:「十萬心念十萬人,何時你我才能修成這等法術。」

  蘇景微微一笑:「十萬人,一座城,的確難得很。」

  話平常,但語氣裡帶了些驕傲與得意,由此變了味道,不聽詫異:「難道你修得識海入精元、凝化體外真質的地步?」

  「十萬人,一座城,的確難得很。」蘇景重複一遍,聲音平平淡淡,卻越顯驕傲了,之後不再廢話,結座於雲駕,閉目、凝神、摒念,悠長呼吸盞茶功夫,不聽、相柳清晰察覺層層靈氣自蘇景身周氤氳彌漫。

  不聽愈發驚訝,轉回頭和小相柳對望一眼,此刻蘇景所為再明白不過,他是要效仿九祖結念化形。

  又是盞茶功夫,靈氣流轉中忽見一道人影閃爍,竟真的被蘇景『想』出了一個人來。一人之後,第二人、第三人接連顯身!

  第一人左右看看,面色迷茫,口中喃喃:「寶貝何在?都是我的。」第二人同樣魂不守捨,不止自己身在何處,聲如夢囈:「有沒有妞?屁股要大。」第三個隨之開口,氣若遊絲:「酒肉何在?老爺餓了。」

  三個渾人耍寶、夢游似的在雲彩上轉悠著,要大屁股小妞的那個又想起一事,望向不聽、似夢迷離道:「我們三個不是真正神君,乃是蘇景想出來的。」

  另兩個異口同聲:「想出來的,想出來的。」

  小妖女早都捂住肚子大笑去了。

  蘇景也裝不下去了,張開眼睛一起笑。像師叔那樣想出十萬人難比登天,不過三屍就在黑石洞天,蘇景『想』他們仨出來易如反掌。

  小相柳臉上不見一絲笑意,倒是他不明白了,面前幾個人各有不凡,如此無聊的把戲卻笑得這麼開心很有趣嗎?

  不過鬧歸鬧,蘇景對陸老祖的欽佩由心、由衷:「凝結心意便能化為實質,師叔的真氣精純極致,至少以我現在所見,無人能及。」

  說著,蘇景合手、躬身,以離山之禮對著那『心念繁城』之處遙遙兩拜,謝過、也敬過他老人家。

  一路輕鬆,平安無事,每隔幾個時辰黑風煞都會傳訊過來,報上他那邊的行程,一樣全無阻隔,暢順平靜。

  穿大漠、跨戈壁,待蘇景一行抵達西域時,天酬地謝樓的重要人物也迎頭趕到,好一番客套寒暄,把金扁子接了回去,告辭之前天酬地謝樓之人言明,三阿公正有要事無暇抽身,不久後當親至離山,謝過蘇景此次援手之德。

  謝不謝的蘇景不放在心上,但他需得見三阿公一面,點點頭:「那我在離山恭候三阿公仙駕。」

  至此,雖還不算中土漢家的地盤,但已經是人煙稠密地方了,三屍興高采烈入世享樂去了。不聽不知哪來的興致,拉起蘇景去重游多蘭城。

  時隔幾百年,多蘭城依靠的水脈改道,城中人遷徙乾淨,昔日西域大城,今曰只剩荒涼廢墟,不聽卻興致勃勃,聽蘇景說著當年往事,踏足於殘垣斷壁之中,她的目光明亮

  離開荒城時,不聽忽然問蘇景:「你有沒想過,自己究竟為何修行?」

  蘇景看了不聽一眼,這樣的問題未免有些『陳詞濫調』,實在不像小妖女這種人會問的。

  不聽面帶微笑,但目光認真。

  修行的好處無數,增壽乃至長生、添力直到逍遙等等,蘇景的回答也不新鮮,不過在那幾樣頂大好處之後,他又把當年在青燈境對九祖之言大概說了遍。

  不聽瞭解蘇景大小事情,但『攀一階看一景』這種說法卻是第一次聽說,聞言後小妖女側著頭、稍作思考,笑了:「原來你修行是為了玩啊。」

  話說完,不聽的笑意也收斂了,兩個字輕而又輕:「真好。」

  不提時蘇景不覺得,被提到後仔細一想,自己果然是在『玩』。而想到自己之後,也就想到了不聽以前修行是為了回家,如今修行是為了報仇。

  『玩』比起『報仇』,又難怪不聽會有那『真好』的輕輕一歎。

  「莫耶世界的仇,也有我一份。」蘇景說道。

  且不提不聽,只憑師娘藍祈的緣由,便足夠蘇景把墨巨靈視為仇敵了。

  不聽輕輕搖頭:「無論什麼緣由,你肯幫我報仇我都開心得很,可家鄉世界被屠滅的大仇,終歸是要著落在我們莫耶人肩上。那是我的仇,不是因為有你幫忙,我就可以懈怠了。」

  稍頓片刻,小妖女語氣幽幽:「送你回離山後,我會返回天鬥山,閉入六甲子不動關修行。」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忽然快樂起來:「所以這一路上,須得好好遊玩。」

  待蘇景到了離山,便是三百六十年分別,小妖女想要一路遊山玩水地東行,蘇景又怎會不應。

  隨後大段行程,每逢風景名勝或繁華大城,不聽總要拉著蘇景下去遊玩一番,幾乎是飛不了幾個時辰就會走上三五天的樣子。

  蘇景身上無事,乾脆放鬆心思,遊走名山秀水,領略壯麗乾坤。金烏弟子五感明銳,於壯美之中隨時可見細微處的精緻。比如,他若放鬆,前方的瀑布仿若玉帶天垂;如果他凝聚目力,看到的便是萬萬滴晶瑩之水,彼此交融卻有界限分明同一景色,修家卻能領略得更透徹、能賞玩得更清晰,甚至可以說能站得距離『真相』更進一步,這又何嘗不是修行之樂。

  仔細想一想,修行快四百年,還從未有今曰這樣,一下子拿出幾個月的光景來痛快遊玩。修家有漫長壽命,可漫長壽命又都用作修行,真要是算清楚的話,修家享得的人世樂趣,怕是還比不得凡人更多

  行程緩慢,小相柳有些不耐煩,但他要時時刻刻照顧著新收來的兒郎行功、煉化至寶。既然不是無事可做,他也就耐下了姓子不做催促,反正遊山玩水這種無聊事情他是不會做的,蘇景和不聽下去人間,他就在天上等著

  不過走得再如何緩慢,終歸還是有抵達離山的那一天,足足大半年的時間過去,離山遙遙在望。

  讓蘇景頗有些意外的是,西海一行百多年,再回來時離山周圍的景色變了:人煙變得稠密、城鎮變得繁華。

  當年離山腳下也不是沒有人煙,但修行地、清淨地,自古便有不成文的規矩,山門附近百里內,除了原住百姓,不歡迎外人遷居過來。當年離山周圍只有星星點點的幾村、幾鎮,今曰莫說村鎮了,就連大城也有了幾座。

  相隔人間繁華,再去眺望離山,少了幾分飄渺仙家氣意,卻多出了一些欣欣向榮的人間氣象。

  而後蘇景又抬頭望向天空,破曉將近,滿天繁星,蘇景問身邊同伴:「有沒覺得今晚的星光不太對勁?」

  確是不對勁九霄天外,星空不變,但有人施展浩大法術,以萬千法術熒輝,遮擋了真正星光。

  凡人或者普通修家辨不出真偽,可蘇景、不聽、相柳均為精修之人,又怎會沒有察覺:目光之內,這漫天繁星都是假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6 12:10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1 21:12
  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三九六章 東天劍尊

  
  這個時候前方劍光閃爍,守護山門的弟子見到蘇景雲駕,飛來查看。
  
  來的弟子比著劍尖兒劍穗兒還要低上一輩,一見是太師叔祖法駕歸宗,忙不迭要行禮,蘇景擺手道:「免禮。」跟著伸手一指周圍的繁茂人煙:「熱鬧了許多啊,怎麼一回事。」
  
  離山弟子應道:「一百二十年前,兩河泛洪,東面幾個大州都受災嚴重,其中一支災民遷來了此處,他們根本不曉得離山是什麼地方,見此地靈秀就紮根了。有人開先河,旁人見他們未遭驅逐,也都陸陸續續的遷來,有些明明未受災也裝成了災民模樣......人越來越多,百年光景變成了今日的模樣。」
  
  「沈真人怎麼說?」
  
  「掌門真人說『他們挺有眼光的,喜歡住就住下來吧』,著我們不必理會、更不許滋擾。」那個離山弟子笑了起來。
  
  離山是清修福地,門宗附近也都是好地方,天好土好水好還不鬧鬼,誰不想來這裡住下。其實離山從立宗那天起也不曾說過外人不許來,但普通人大都守那不成文的規矩,離山自然也不會去主動想請。
  
  蘇景點點頭,指向天空:「此事你可知曉?」
  
  「太師叔祖放心,天上的星法是彌天台前輩布下的法術,早已知會過離山。」看護山門難免時常遇客,離山大都會安排口齒伶俐的弟子,眼前弟子也不例外,頗能講話:「說起來此事也和我們離山有關,七天後就是彌天台選定的『潔淨日』,屆時會有高僧行儀仗之伍,來我們離山迎取寶經。那星法也是典儀的一部分,從今夜開始佈置,七天後當回有一個精彩綻放。」
  
  那本無字經早已交由扶蘇帶回門宗,彌天台來『取經』,蘇景在不在門宗都不耽誤。且之前蘇景傳訊門宗說自己要『領悟山河』準備下一境界的修行,等閒事情不必來打擾,沈河也知道這位小師叔愛排場卻厭應酬,也就未催他回來。
  
  知道『假星光』的緣由,蘇景放下心來,轉頭望向不聽:「隨我進山去轉轉?帶你看看光明頂。」
  
  不聽眼睛一亮,可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搖了搖頭:「高人太多,萬一被看穿,麻煩得很,還是算了。」分別時刻到了,不聽長長吸了口氣,依舊笑著:「離山東麓凝翠泊,我會去那裡暫住、修行。你家小師娘不在,我主動幫她老人家去看家......你修行煩悶時隨時來看我。」
  
  蘇景納悶:「不是說要回天鬥山做六甲子不動關嗎?」
  
  「那是怕你不陪我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騙了......」說著,小妖女對蘇景擺了擺手,又對相柳一點頭,向著凝翠泊飛去了,留下一陣香飄飄的風。
  
  蘇景啼笑皆非。為什麼變得好騙了?道理再簡單不過,因為他也想玩吧!目送不聽背影消失東方,蘇景對離山弟子道:「我們回山去。」
  
  那位弟子應了一聲,依著規矩在頭前引路,疾飛之中蘇景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問起離山最近的狀況。
  
  離山弟子一句句應了,門宗一切安好。這百多年裡,一位真傳修成如意胎,兩位真傳領悟天道圓滿破無量,離山劍宗又添三位元神大修。掌門最近正和諸位長老商議,準備擢升這幾位真傳弟子入長老之職。當初因『任奪入魔』損喪的元氣,正迅速恢復。
  
  這便是離山了,雖然根基不過三千餘年,但它有出色正法、有出色門人。當舊人不在,很快又會有新人嶄露頭角、擔當大任。
  
  小相柳跟在蘇景身後,聽得有些迷糊:「怎嗎?小輩弟子修行好了,輩分還能提升嗎?」
  
  蘇景明白他的誤會在哪裡,笑道:「離山的長老之位,是要務值守的責位、職位,與輩分沒什麼相干。」
  
  蘇景容易相處,說了一會話那位離山弟子就放鬆下來,笑道:「太師叔祖可能還不曉得,七天之後,除了彌天台來離山迎經,另外還有一樁喜事,您回來的正是時候。」
  
  蘇景饒有興趣:「喜事?說來聽聽。」
  
  「白羽成師伯與涅羅塢卿秀師叔結做雙修道侶之喜。」
  
  蘇景哈的一聲笑:「這還真是喜事,白羽成迎娶新娘子,比起和尚迎取真經有趣多了。」
  
  白羽成與那位涅羅塢的女弟子情投意合,雙方師門也都有意成全,促成這門好事。不過修家結做道侶,不會如凡間那樣大肆操辦,只是選一個吉日、門中長輩到場做一個小小儀式,連外宗人物都不會邀請,更談不到喜酒喜宴鬧洞房之類的花哨事情。
  
  白羽成的喜日是在幾年前就定下來的,不成想到了近前正好與彌天台選定的『潔淨日』撞上了。相撞便相撞吧,也犯不著改期。
  
  說說笑笑中,蘇景抵達山門,對引路弟子道一聲『辛苦了』,正要揭開畫皮進山去,那位弟子忽又說道:「太師叔祖請留步......」
  
  蘇景回頭:「怎了?」
  
  離山弟子欲言又止的樣子,口中斯斯艾艾,片刻後終於下定決心,講出心中之言:「弟子想求太師叔祖,若、若您有暇時,能不能在劍術上指點弟子一二...不敢奢求什麼,只盼著您能給出一兩句話,我便終身受用不盡。」
  
  蘇景心裡一下子就笑得開了花,暗忖這倒是個有眼光的弟子,曉得我劍法好,口中卻穩當得很,反問:「我們離山以劍立宗,從長老、執事、真傳再到各峰各崖首座,哪一位不是劍法了得,你進了離山,想學不到巔妙劍術都難,又何必專門來找我。」
  
  不等那位離山弟子回答,忽然一個熟悉聲音傳來,帶笑:「離山弟子個個煉劍不錯,但『東天劍尊』可就師叔您一個,有機會向劍尊習劍,自然要珍惜再珍惜。」
  
  說話間山水畫皮微微一震,得了蘇景歸山的消息,沈河真人迎出山門,依著晚輩之禮,對蘇景執禮,口稱:「弟子沈河拜見師叔。」
  
  沈河身後,師兄賀餘跟隨,對蘇景微笑點頭:「回來了,辛苦了。」
  
  先對掌門還禮,再向師兄問禮,不過蘇景還是糊塗的,執禮後問掌門:「什麼『東天劍尊』?」
  
  差不多一年前,劍冢萬劍突兀暴鳴,便如摩天剎的晨鐘一樣傳遍中土每個角落,無論修宗還是人間處處清晰可聞,旋即萬千神劍破碎虛空消失不見、劍冢變得空空蕩蕩。
  
  這等大事、怪事,立刻轟動修行世界。
  
  誰能不去追查緣由,可一時間又有誰能瞭解真相?修家們驚駭未平,那千萬神劍就『辦完了差事』,結做金鐵劍龍,浩浩蕩蕩橫跨天地,又從西方返回江山劍域遺址,劍冢又復封閉。
  
  不久後去往西海守候古剎的修家傳訊回來,東土各宗才曉得,原來是離山小師叔『一劍稱尊』,引動劍冢無數好劍飛赴西方誅殺邪魔!
  
  劍冢內神劍盡起,本就是件不得了的事情,若是江山劍域還有人間傳承,古時劍域弟子出世,還算是順理成章。可將其發動的竟是一位離山弟子......這個消息未免太震駭了些,當時連離山沈河、賀餘都呆立當堂木然對望。
  
  沈河說到這裡的時候,蘇景不止心裡、連臉上都已笑開了花。賀餘指著蘇景、對沈河笑道:「是真看不慣他,沒一點矜持。」
  
  蘇景冤枉的,如果真沒一點矜持,他就不會直笑不說話了,口中早該催促沈河『接著說接著說』。不過蘇景不矯情,口中笑道:「師兄責備得是。」
  
  長輩玩笑,沈河自不會去接口,繼續把事情向下說。
  
  以前『離山蘇景』的名氣就不小,但這一次才是真正轟動天下,一戰成名。東土的修行世界,從來都不是一潭死水,有的是活潑之人、好事之輩,也不知是誰先提出了『東天劍尊』的說法。
  
  這個綽號俗不可耐,但他是對應著『西海邪佛』而來的,既貼切又上口,很快就傳遍四方。倒是蘇景自己都不曉得,繼凡間『佑世真君』之後,他在修行道上又添了『東天劍尊』一個頭銜。
  
  在山門外說了會子話,掌門揭開畫皮請蘇景入內,太師叔祖心情大好,不忘訊問值守山門那位弟子:「你叫什麼?」
  
  「弟子王錘,鐫天第十三崖修行......」弟子又驚又喜,急忙應道。
  
  蘇景點頭:「十三崖王錘,有空去看你。」說著與掌門、師兄進入離山。
  
  離山界內稍顯忙碌,和尚們取經做排場,離山也不可能真就什麼都不做,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修行道上百年內最隆重盛典,離山是為東道,要準備的事情也不少。
  
  掌門人和賀餘也不得清閒,和蘇景匆匆聊過幾句,請他先修養幾天,有什麼事情都等『潔淨日』之後再細說,兩個人就此離開去忙手上的事情了。
  
  何須修養,蘇景帶上小相柳直奔光明頂,遠遠就見到光明頂火光衝天!
  
  蘇景離山這一百多年裡,樊翹帶領四十九對烏鴉衛、百名小禍斗與九百八十劍鴉妖徒,用蘇景留下的兩成陽火精元,日夜不停祭煉光明頂。
  
  如今光明頂還不見飛起之意,但蘇景留下的那兩成真元就快耗盡、堅持不了多久了。
  
  讓蘇景頗為意外的,還不等他落足光明頂,忽聽到一陣歡喜笑聲:「東天劍尊回來了!」隨即,三口小棺材帶著三個矮子飛起、迎來。
  
  蘇景不解問道:「你們不是入世去玩耍了?怎麼又來了離山?」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6 12: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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