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類神 作者:沁紙花青 (已完成)

 
mk2258 2013-4-22 22:39:1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7 75665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0
第四十一章 誰是冰雪與風之王?

    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里,發生了三件大事。

    特務府的人事變動與戴炳成所料分毫不差,唯一超出計劃外的是李真多了一個職務——保衛局局長助理。不少機構都有這個職位,而在沒有副局長的情況下,這個職務的名字實際上就相當于“預備局長”。只是大家都不清楚這個預備期會持續多久——因為一切事情都不合情理,所以也很難以尋常眼光去揣測那些原本就不尋常的人和事。

    李真晉升少校,戴炳成則晉升上校、特別事務府北方基地南執行院院長兼保衛局局長——與少將只有一步之遙。

    然而這一步是很多很多人一輩子也沒能跨過去的。

    對此最欣喜的似乎是李開文。因為他的兒子實際上已經是保衛局的局長了——這一點大家心照不宣。因而他最近走路的腰桿兒硬了不少。從前倒不是沒有想過兒子有出息了當老子的跟著“耀武揚威”……但他著實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其實大家也都清楚,這和什麼機遇、運氣、後台無關,純粹是用性命換來的功勞。這種功勞是嫉妒不來的——至少不可能在面子上表現出來。

    所以最近李開文回家之後的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嘿,今天誰誰見了我跟以往都不一樣了……”

    倘若現在他還是住在原先那個小區里,還有一群老朋友的話,說不定他還會天天請人回家里吃飯,然後裝作不經意地把那顆皇室頒發的紫星勛章拿出來炫耀一番。宋晨肖為這事兒數落過他不少回,告訴他“別給兒子惹事”。李開文一瞪眼︰我這麼一把歲數了還能不知道?我就是高興!

    李真當然也高興。因為他的禁足期算是變相地結束了——眼下他出基地還得請假。只不過是跟自己請假。

    另外一些變化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事情……唯一一件讓大家都頭痛的事就是,張可松現在和他陷入了冷戰——已經持續了一個月。

    因為第二件大事就是保衛局招新。但李真死守著關卡,沒讓可松成為執行官,只讓她今年7月畢業之後去做文職,而且不是保衛局的文職。

    可松對此相當不滿,但李真表現出少有的強硬。因為……這事性命攸關。

    倒不是說他拿別人的命不當命,只是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女朋友,總會有些私心。他請安小姐勸慰過,請爸媽勸慰過,然而結果不盡人意。電話每晚照例是要打的,然而態度不像從前那麼熱切。說些平日的見聞瑣事,然後就平平淡淡地掛掉,就好像七年之癢提前到來了。

    可李真早有心理準備——他清楚可松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子。這一對年輕的情侶骨子里都是一樣的人,溫和的外表下都有一顆銅筋鐵骨的心。

    自己遇到這種事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反應會更激烈。他只能帶著歉意小心呵護女朋友的情緒,等時間慢慢解開心結。

    局里的新人來了不少——從外勤的崗位上、基地的學校里、民間的注冊者。第一階段選拔了二十三個人,編成六個戰斗小組。可實際上不少人在戰斗常識方面連李真還不如,更有一些人都不會用槍。好在呼雁翎算是不折不扣的“老人”,她發揮出來的作用遠超李真的想象,甚至在不少時間里他會生出“這女個人是不是比自己更適合做局長助理”這樣的感慨。

    實際上情況也是如此——盡管大家都清楚李真少校是A級,戰斗力強大得超乎想象,然而看到他也與自己這些人一樣接受訓練、惡補各類基本常識的時候,心里多少都會有些異樣的情緒,言談之中也就隨便了很多。

    呼雁翎為此找李真談過一次話,指出他該“拿出局長助理的架子”,否則以後很難服眾。

    李真只笑了笑。

    因為戴炳成之前也同他提到過這個問題,但李真當時說的是︰“第三個就要出現了。事實證明一切。”

    這便是這兩個月當中發生的第三件大事。

    以中國為核心的華約組織內部都知曉了一件事,第三個類種正在復甦。特務府與各國能力者管理機構分享了一些資料,令他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並且在兩個方位展開重點搜索——日本、墨西哥。

    燕京會議之後,類種的消息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走露了風聲,大部分能力者都知道出現了那樣一種可怕的生物。這件事並未像先前預料的那樣引起恐慌——因為能力者們大多自信心爆棚,很難相信能夠有一個什麼東西依靠個體的力量威脅到人類這個群體。

    于是這件壞事就在某種意義上變成了好事。一些民間組織出于好奇心理開始尋找第三個類種的線索,最後得出結論——那東西極有可能潛伏在日本或者墨西哥。

    這種小道消息本該被一笑置之,然而發布消息的人的身份卻令特務府沒法兒不重視——冰雪與風之王。

    時至今日官方資料里對這個人的情況介紹都不詳盡,甚至還有人猜測當年的冰王孫慕然並未死去,只是改頭換面了而已。這位超A級王者在平陽之夜賣了特務府一個大大的人情,于是可以肯定他至少沒有站在帝國的對立面,這又使得他的消息可信度增加了幾分。在官方對于類種的確切位置還毫無頭緒的情況下,這樣的謠傳便被認真研究、仔細甄別,最終被認為“可信度較高”。

    實際上這種“較高”也僅僅是相對于“半點兒頭緒也無”而言的。

    當然這一切,李真心知肚明。

    為此他又特地去了一趟北川冰點屋。

    今天馬心語沒在,店里只有北川一個人。她看到李真之後笑起來︰“恭喜。”

    李真笑著擺擺手︰“我是來謝你的,你給我解決了一個**煩。”

    北川哈了一聲︰“我只是遞個消息,功勞不在我——有機會的話你該謝謝那一位。”

    李真微微一愣。他本以為事到如今,雙方該開誠布公了——至少應當是心照不宣。可北川晴明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想了想,隨即心中一嘆,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于是李真在窗邊坐下來,看著北川的眼楮,認真說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但是你要明白,我是我,不是他們。你姓北川,但我知道你和北川家沒什麼關系。我不是什麼出身論者。”

    然而北川的反應要奇怪一些。她抿抿嘴,似乎努力壓抑一些情緒,而後淡淡說道︰“事實如此。不過提這些做什麼?”

    李真為對方的“頑固”有些頭痛。他笑了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是放心的。我覺得我們之間不必隱瞞什麼東西,可以更坦率地說話。”

    “你倒是……越來越像是官老爺了啊。”北川轉過身去繼續用抹布擦櫃台,語氣很平靜,“我這個姓的事情,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為了讓我母親安心,一直沒改。說到底,你究竟覺得我瞞你什麼了?”

    “你……”李真愣了愣。再遲鈍的人也能听得出疏離的味道。是自己說錯了些什麼?他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的意思說,你的那位‘朋友’的身份,我們都清楚得很——即便沒必要明著說出來,可也不必玩這種游戲了。”

    “哈,玩游戲?”北川轉過身,將抹布丟在櫃台上,倚著收銀台似笑非笑地看著李真,“你是不是想說,你覺得我就是冰雪與風之王?”

    李真好半天沒說話。他愣愣地打量著北川,試圖弄清楚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更想反問一句——難道不是嗎?

    可這不該是北川的態度吧?這種近乎賴皮的態度?

    半晌之後他實在沒想出什麼合適的語句來,只得微微皺眉︰“是的。”

    北川低頭笑了笑,重新抬眼看他︰“你真的信任我麼?”

    李真點頭。

    “那麼我告訴你,我不是冰雪與風之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你信不信?”

    信你才有鬼——李真差點兒把這話說出來。但他花了幾秒鐘認真看北川的眼楮。看眼楮就知道對方沒有撒謊這種本領他是沒有的,然而他至少可以觀察對方臉上的肌肉——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學到很多東西,包括人們臉上一些極其細微的表情。那種表情不是下意識便可控制得了的,它們會忠實地反應被觀察者潛意識當中最細微的念頭。

    李真觀察得出的結論是,北川說的是真話。

    他還是沒說話。

    于是北川轉過身去繼續打理櫃台︰“看起來你不信。”

    “不……我信。”李真低聲說道,“你沒騙我。可是——怎麼可能?”

    “那人怎麼可能生出翅膀來?”北川推開小門走到櫃台之後,又矮身去擦里面的托架,隔了玻璃看著他,“和你一樣,我知道冰雪與風之王。甚至我還可以同他保持聯系。然而要說認識他或者熟知他的真實身份——我沒說謊。我不是他,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那你總該知道他……是男是女吧?你們是怎麼聯系的?”李真想了想,又說道,“唔……不方便的話你也沒必要告訴我。”

    北川關上櫃台們,轉身走進里間去。隔了一分鐘揚聲問︰“喝不喝咖啡?”

    “不喝。這幾天很忙,喝了晚上睡不著。水就可以了。”

    于是北川端了一杯冰水和一杯咖啡走出來,在李真對面坐下。然後她靠在椅背上長出一口氣,轉頭往窗外看了好一會兒。

    李真就耐心等待著。

    “就算送你個禮物吧。”北川忽然說道,“這件事戴炳成都不清楚。”

    “起先我懷疑現在的冰雪與風之王,就是我從前的老師孫慕然。眼下大多數人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這麼些年我自己也查了很久,現在覺得這個可能性太小了——我了解我老師,他不會做這種事。”北川的語氣悠然,目光平淡,像是陷入悠長的回憶。

    “不過他的確是在我老師去世以後出現的,大約只隔了兩個月。你們特務府的資料里一定有記載——那年夏天遼北路忽然一夜之間結了冰,第二天曬了一整天都沒化,最後是政府用車給鏟掉的。這種事情就只有能力者才做得出來——那街道可是幾百米長,可是無聲無息地變成那樣子,誰都沒發現。”

    “這個我知道。”李真點點頭。

    “這不是我做的。”北川笑笑,“我是A級,我可以操控氣流。要我在這里把這間屋子里的玻璃統統震碎我做得到,然而那種事情……不是我能想象的。然後那人就聯系上我了——有一天我起床之後看到床頭多了張小紙條。上面寫了一些話……大意就告訴我,會有人代我的老師照顧我,叫我安心。倘若我有事情求他幫忙,就在枕頭下面留一張紙條,他會看到。”

    李真愣了愣。北川一笑︰“對唄。多恐怖啊——在我自己的枕頭下面留紙條,那人就看得到,豈不是說他可以自由出入我的房間?第二天我擔驚受怕,晚上一夜沒睡。熬到了第三天晚上終于困得受不了了,不知不覺睡過去,結果醒來發現床頭又多了張紙條。”

    “……怎麼說的?”

    “上面說,我可以把她當成是我的姐姐——是個女人。不過到現在我都不清楚他究竟是男是女……看那筆跡像是女人,然而也有可能是為了讓我安心,編造的自己的身份吧。這個念頭在我心里待了很久,直到以後听說她的幾件事,我覺得那種行事風格的人,如果是男人,應該不屑于隱瞞自己的性別。”

    “我也當然試過其他的法子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份。比如我寫了一張紙條,假裝睡著——為了讓她不起疑我甚至吃了藥,一連四天晚上都沒睡,閉著眼楮等她來。可是她似乎能夠看得出我在真睡假睡,一直沒出現。到第五天我終于受不了睡著之後,發現那紙條被取走了。”

    “我家在九樓的呀。她沒可能從門進來。既然是冰雪與風之王,那也許就是從窗戶進來的。所以我買了幾個攝像頭,安在窗戶附近了,打算試著把她給拍下來。你猜結果怎樣?”

    李真配合地問︰“怎樣?她都給毀了?”

    “沒那麼殘暴。”北川笑笑,“第二天起床我發現攝像頭上都被貼了不干膠。其實這人還是挺有意思的,我覺得年紀肯定也不大,最多不會超過30歲吧?之後我一直沒停——一直在變著法兒地找她。可是她耐心竟然那麼好,從來沒有覺得不耐煩,也沒有讓我不要白費力氣,就好像她也挺喜歡這麼玩兒。我又問過她為什麼要關照我,是不是和我的老師有什麼淵源。但是這類問題她是不回的。”

    “有沒有可能是……”李真想了想,“那邊的人?”

    “沒可能。”北川肯定地回答,“如果是那邊的人,是一個超A級,為什麼要把心思花在我身上——怎麼看她都藏身在平陽,不然沒法兒那麼快就同我聯系上。這次的事情也是一樣,那天晚上跟你說過話,這消息我就傳給她了,結果沒等我再提醒——結果你也見到了。說起來我真是……好奇得要發瘋,到底是為什麼?這人怎麼就對我這樣好?”

    “我也好奇。”李真嘆了口氣。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北川說的事情怎麼听都像是一個純粹的故事——然而李真一直在仔細觀察她。她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真的。

    他下意識地在腦海里翻撿這兩個月來看過的相關資料,然而沒一個人對得上號。本覺得自己的經歷就夠神奇了,結果同那位冰雪與風之王一比……完全成了配角。

    忽然冒出來的超A級?

    如果這樣一個人能夠加入特務府……

    李真皺皺眉,隨即放棄這個念頭。有那個打算的話,早就出現了吧。畢竟不是人人都像自己一樣有那麼多牽連羈絆,不得不在身上套上些什麼東西。其實他蠻羨慕北川或者那位王者現在閑雲野鶴一般的生活。

    不過每個人都閑雲野鶴的話,其他人怎麼辦呢?

    總得有些人做出犧牲吧。即便這種犧牲並不叫人愉快,甚至覺得壓力重重、焦頭爛額,然而事情就在眼前,總要有人解決。

    “這麼說她不是你。”李真嘆口氣,又自嘲地笑笑,“本以為憑咱們兩個的交情,我找到了一個強力外援。”

    北川似乎試著轉移話題︰“類種的事情怎麼樣?”

    “在找。主要在日本和墨西哥找,但其他地方也不能放松。”他想了想,將變異海蛇的事情告訴了北川,“打那之後北院對亞當的研究也在加快步伐。似乎他們打算研究抗體之類的東西,看能不能讓普通人免疫類種的影響。我挺人說起幾句,不大懂,然而大意是說這事兒比較難辦,因為亞當畢竟之前被摧殘得不像樣子了,又是幼年期,眼下狀況不容樂觀。搞不好——會死的。”

    “類種會死……好消息啊。”

    “不是人類那種死,而是進入休眠期。活性降到最低,得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過來——類種概念里的很長一段時間。”李真晃晃杯子,冰塊嘩嘩作響,“說到底,還是投入不足。沒接手之前覺得特務府爪牙遍地,好像每個人都逃不出監控。結果現在稍微了解一點兒內幕了才知道,經費實在受限……倘若我們真有傳說當中那麼強的話,我們都可以對抗帝國或者全世界了。哈哈。”

    “可這種事……總歸是涉及到人類安危存亡的事情啊!”北川忍不住低嘆一聲。

    李真搖頭︰“在咱們听起來很可怕。但是對于更上面那些人……怎麼說呢,他們的確是挺操蛋。”

    北川笑了笑。

    李真也笑著繼續說︰“但現在在我來看,也的確不能在這件事上投入過多。就我這里,這個月已經接到兩個消息了。一個說是某地出現了新病毒,懷疑是能力者做的,‘有可能造成全球範圍的感染毀滅人類’。另一個是說某地鬧鬼了,也懷疑是能力者搗亂,‘有可能引發大規模動蕩,引發第二次全面對抗’——類似的消息,我翻了翻檔案,如果全部當真的話,這世界在過去一年的時間里已經毀滅了十幾次了。哪怕是類種的事情,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歷,我都覺得是小題大做。和有可能爆發的核危機、金融危機比起來,你說哪一個听起更嚇人?”

    北川沉默一會兒︰“你的確了解了不少。”

    “所以我就只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盡全力。”李真揉揉額角,“爭取事半功倍。”

    “其實你抱怨這麼多還是想要我找人幫你嘛。”北川微笑著說道,“這點你用不著擔心,我也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那一位不反對的話。”

    “听見這句話總算安心了。”李真推開杯子站起身,“我出來了太久,得回去了。如果以後實在沒時間,會電話聯系你。”

    “好。”北川站起身送他。

    李真想了想,又問︰“另外一件事——最近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比如能力有沒有變強?”

    北川略一遲疑,搖搖頭︰“沒有。怎麼了?”

    “我手里有些資料。”李真皺著眉,“算是保密資料,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看一下,也許會給我一些好的意見。回去之後我發給你,但你得保證千萬不能外傳——那位冰雪與風之王也不行。很多事局內人來看總是有局限,我想听听你的意見。”

    “局長助理的助理,唔。”北川開了個玩笑,“這活兒我接了。但是下一次你的話得算錢了——比如一杯冰水五角錢。”

    “這沒問題啊,哈哈哈。”李真笑著推開了門,走出去幾步又忽然轉身,認真地說道︰“謝謝你。”

    沒有等北川答話,大步走遠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0
第四十二章 請盡情地生長吧

    星野見貪婪地打量著北川景子的脖頸——上面滲出了微微的汗水,隨著喘息一起一伏。幾縷絲垂下來落在脖頸上,黑白分明,就好像最白淨的瓷和最黑暗的夜。

    細長白皙的脖頸往下就到了胸口,那里有誘人的隆起和深陷的溝壑。淡青色的血管從乳房表面的皮膚底下透出來,可以想象她的胸部與粉嫩蓓蕾被緊包在內衣之中,只要一掙脫束縛,就會充滿彈性地跳動起來。

    星夜見咽了口水,隨即注意到景子正在觀察自己。他心里一跳,卻沒有立刻挪開目光——那樣會顯得自己做賊心虛。于是他又看了那麼一兩秒,直到景子的臉上微微露出不愉之色才皺起眉頭︰“我還是覺得,你不該把它帶出來。”

    景子愣了愣,意識到自己似乎誤會了眼前這個男人。于是她微微一笑,用白嫩的手指從胸口挑出一根白金的細鏈︰“星野君是說這個?”

    細鏈上掛著一枚碩大的琥珀。足有人的眼球那麼大,淡黃色。實際上看起來也像眼球——因為被琥珀包在正中的不是樹葉也不是小昆蟲,而是一枚小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

    星野見點頭︰“如果遺失了,對景子來說就是個大麻煩了。這樣珍貴的東西。”

    “珍貴美麗的東西沒有人來觀賞,有什麼價值呢?”景子捋了捋長,站起身來。她的面前是一片綠霧——由早三月生出來的嫩芽所構成的綠霧。

    現在兩個人身處一座小山的山頂,下面就是廣代的廣袤林區。這里人跡罕至、樹木蔥蘢,更遠處則是一片延綿的小丘陵。小丘陵之後,便是他們兩人的目的地——池岩火山。

    北川景子的話像是在暗指些什麼。不過現在星野見的注意力都在她修長的雙腿和縴細的腰肢上——這樣的一個女人,倘若能夠被自己征服,那真是想一想都令人心情蕩漾的美事o阿。

    實際上現在已經成功一半了吧……星野見站起身,將一隻手輕輕搭在景子的肩頭。景子沒有說話,仍舊陶醉地遠望山下林濤。于是手落實了。隔著幾層衣料,似乎能夠感受到下面那具軀體上的火熱溫度︰“所以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來欣賞景子你o阿。”

    景子側過臉來微笑地看著星野見,蜜色的唇角微微翹起,一雙眸子閃動著狡黠的笑意︰“那麼我不是變成了一件什麼東西?”

    沒等星野見說話,她已經轉開身離開了那只手,從地上提起自己的登山包來,指向遠處的矮丘︰“讓我們在中午之前趕到那里吧!”

    這個可惡的女人!星野見在心中腹誹她。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盡了——相識的三個月時間里一直對自己若即若離,像這次這樣兩個人單獨出來旅行也並非頭一次經歷。然而她始終吊住自己的胃口,再親密的舉動也僅限于親吻臉頰。倘若她一時心情不好,就連踫她的手都會被尷尬地打開……可星野見告訴自己得好好堅持住——這畢竟是北川家的女人。想要擺脫昔日那種潦倒窮苦的日子,這應該是最好的機會。

    若非早听過她的那些緋聞,只怕還會以為這是一個守身如玉的大家小姐吧!

    但不管怎麼說,星野見依舊在臉上露出千淨清爽的微笑來,將剛才不愉快的小插曲拋到腦後,爽朗地說道︰“好,讓我們在中午之前征服池岩!”

    日本的火山很多,活火山也不少——池岩火山就是其中之一。原本此地沒有什麼名氣。因為附近沒有優美的風景,也沒有溫泉,並且地處偏僻。然而就在一個月以前,休眠的池岩火山似乎出現了噴的跡象——有人說看到從火山口附近冒出了白煙,只怕最近一段時間將會越來越不安穩。

    因而北川景子與星野見來到了這里。他們打算做一次徒步旅行——在留萌濱下車,凌晨三點鐘出,經過四小時的跋涉來到此地。

    然而在星野見的預期當中,事情不該是這樣子。他原本期待一次狂野甜蜜的假期——自己與北川家的小姐來到偏遠的鄉村,在周圍環繞的茂密叢林當中溫存廝磨,象征性地遠足一番,而後在草地上讓兩個人的關系變得更加親密。

    可景子美麗修長的身軀里似乎蘊含著他意想不到的力量——她競然一口氣走到這座山的山頂,又在休息了半個小時之後繼續前行……想來前輩提醒得沒錯兒——這種家族里面的小姐往往都喜怒無常,你根本沒法兒弄清楚她們何時會生出何種稀奇古怪的愛好。

    前一刻也許還會為一只小貓在街道上被碾死而臉色發白,但下一刻就有可能拉著你跑去蹦極。這些人生活優渥、窮極無聊,身體里都是用不完的精力,只等著腦袋里跳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便會興沖沖地跑去實踐——有可能尚未開始就毫無興趣,也有可能揮出難以想象的水準,令你目瞪口呆。

    眼下的北川景子顯然屬于後一種。

    大部分裝備都背在星野見的背上,景子就顯得輕松很多。她一邊避開地上的枯枝碎石一邊輕快地在山野間行走,耳畔有不知名的鳥雀叫聲傳來,就仿佛走進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星野見氣喘吁吁地追趕她的腳步,一邊提醒她“當心些呀景子小姐”一邊同她講述廣代的傳聞。其實听起來大多數故事他也並不清楚,應該是到來之前臨時做了功課。

    然而這種態度令景子很滿意——倘若今天過得愉快,她倒不介意稍微停止對這個討人喜歡的男子的折磨,同他一起度過最後一個夜晚。

    兩個人帶著各異的心思翻越了最後一個山丘,其間景子險些滑下山坡,是星野見及時地拉住了她。這麼一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無形地又親密幾分,兩只手拉在一起,就再也沒有分開。

    等到站在山坡上,看得到池岩火山附近一片裸露出岩石與黃土的地表的時候,星野見已經可以試著用手環住景子的腰肢了。

    傳言沒錯兒,有煙霧升騰。

    池岩火山不像富士山那樣是一個完美的錐狀體——它的火山口很矮很淺,看起來就好像陷入地下的深坑。更妙的是這里並非只有一個火山口,而是有八個之多。火山口附近裸露的區域非常大,幾乎看不到邊界。一些可怕的傷痕遍布地表,就好像連通著直至地心的通道。

    景子搭起手在遠眺那片區域,星野見則貪婪地嗅著美人的味道——香水味兒與溫熱的汗水味兒混在一起,相當奇特。說來奇怪,男人的汗並不好聞,景子的汗味兒卻只令他心跳加快,心髒直跳,又一次忍不住往她的脖頸里看過去。

    雙乳之上沁著細密的汗水,就好像水汪汪的油桃——引誘著他咬上一口。

    景子轉過頭。這一次星野見沒法再用吊墜的借口了。于是他毫不介意地一笑︰“景子小姐,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變成了傻瓜。”

    景子看看他的臉——這張臉生得相當不錯,否則她也不會給他獨處的機會。根殘留著汗水,順著千淨的鬢角流下來,浸得臉上亮。嘴唇因為長途跋涉而顏色更深,半張著看著自己,露出里面潔白細密的牙齒來。

    池岩火山就在眼前,廣代初的空氣又令人心曠神怡。于是景子的心情莫名好起來,並且輕輕湊向星野見的嘴唇。

    等待她的果然是令人窒息的熱吻。這樣熱烈的親吻似乎令景子身體里積累的疲憊一股腦地散出來,她軟軟倒向星野見的胸膛——後者緊緊抱住了她。

    一雙有力的手反復撫摸她的腰肢與肋下,卻又輕輕放過飽滿的胸口。男子的嘴唇離開了景子小姐的臉龐,而是順著耳根向下,滑上她的脖頸。有力綿密的親吻令她全身戰栗,不由自主地出動人的低低呻吟。

    這時候星野見的手終于自腰間探入衣物之下,撫上了她的肌膚。火熱的溫度像蒸汽一樣撲出來,白皙肌膚因為汗水的浸潤而更加滑膩。他的指尖沿著濕滑的脊背一路向上,停在後背搭扣的位置彈了彈。

    景子還在微仰著頭,身軀靠在他懷里,出低吟聲,並沒有阻止。于是星野見的指尖一用力,搭扣被解開了。他的手順勢向前,沿著身體的曲線握住了景子胸口飽滿的一團——果然如同預想的那樣柔軟而美妙。

    景子大半個脊背都暴露在早三月的風里,但她似乎並不覺得冷。而星野見早就覺得渾身燥熱,褲子都要被撐破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懷中的美人是北川家小姐的緣故,他競像是一個初嘗甜蜜的小男孩一樣,越急不可耐。

    硬起來的乳頭在掌心滑來滑去,星野見忍不住從喉嚨里出一聲低吟。

    而後听到景子喘息著、用女王般的語氣說道︰“把睡袋鋪好。”

    這世上沒有比這一句更美妙的話語了。星野見一邊貪婪吮吸景子的肌膚一邊用另一只手拉上背上的背包,把睡袋扯了出來。而後他迫不及待地抱起景子,橫在地上,用最快地度除去兩個人的衣服,**著糾纏在一起。

    說來奇怪。

    三月的廣代,他們都不覺得冷。

    星野見終于如願深入進去,並且很快被火熱滑膩的感覺征服。他飛快地聳動自己的身軀,而景子在身下張開雙腿、呻吟扭動,就像歌舞伎町最熱情的那種女子一樣迎合著他。

    血液流動得那樣快,快到像是要沖破耳膜、沖破太陽穴。無止盡的快感在某一刻像絕了堤的洪水一樣爆出來,星野見出更加粗重的喘息,重重地頓了幾下。隨後熱情像潮水一樣消退,身體癱軟無力,仿佛宿醉之後又大戰幾個回合,只想一個人趴在睡袋上再不醒來。

    這種狀態令他詫異——或者是剛才的長途跋涉太過勞累的緣故?

    實際上他最擔心的就是這第一次不能令景子滿意……也許之後完全對自己提不起興趣了。

    然而景子並不打算放過他——她用腿夾住了星野見的腰,然後像隻雌性獵豹一樣起身,將這男人反壓在地上。結合處始終連在一起,便是這樣的動作也無法將它們分開。星野見沒有來得及訝異為何景子還有這麼大的力氣,身上的女人已經仰起頭,露出一對渾圓飽滿的雪白雙乳來。

    這**的身軀有魔力——必定有某種魔力。否則他沒法兒解釋……自己為何又有了反應。

    景子的臉上露出亢奮的表情,一只手撐在他的胸口,一只手撐在他的大腿上,自顧自地聳動起來。

    快感再一次傳來,甚至更加強烈。星野見抬起手想要抓住眼前的那對東西……然而手臂癱軟得好像成了爛泥,就連勾勾手指都做不到。

    更加猛烈的浪潮到來的那一刻,他看到景子的臉上露出某種意味深長的笑容。

    或許名為邪惡。

    于是他失掉了意識。

    喘息聲不知何時平靜下來。隨後是的穿衣聲。

    北川景子站在星野見的身邊、戴上手套,將背包里的裝備撿出來堆放在地上,就好像這具尸體是兩個人來露營的。廣代山林里的野獸不少,或許還有狼群。季剛過,已經餓了一個冬天了吧。那些肉食動物會幫她偽造一個現場,沒人找得到令人生疑的證據。

    身體里又充滿澎湃的力量,胸口也被吊墜燙得火熱。

    景子邁步往山下走,空氣里令人頭疼的味道漸漸變得濃重。但她並不如何在意這煙霧,而是靈活地越過一條又一條地縫,直至走到那煙霧的出口。

    這里可以感受到逼人的熱量,好像真的連通了地下岩漿。地縫向下延伸至無窮遠處,她側耳傾听,但未听到岩漿翻滾的聲音。但不管怎麼說,這里就是她的目的地了。

    景子將胸前的吊墜摘下來,最後看一眼琥珀中間的紅寶石,低聲說道︰“請……盡情地生長吧。”

    手指張開,琥珀帶著白金的細鏈滑下去,墜入地縫的最深處。 本帖最後由 GGCMEAT 於 2017-3-11 14:55 編輯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1
第四十四章 池岩火山熔陷

    2015年4月22日,日本池岩火山熔陷。

    熔陷——這是一個新名詞。這個詞語極好地描述了池岩火山群眼下的狀況。滾燙的岩漿沒有噴發,而是聚集在火山口之下,形成一池溫度極高的液體。而這池岩漿的熱量融化了更上的地表,于是土層塌陷墜入岩漿之中,火紅滾沸的液體露出地表,變成一片延綿數百米的巨大火池。

    這種情況似乎比火山爆發更加可怕。因為自岩漿當中升騰而出的有毒氣體持續了十幾天的時間仍未消散,並且有愈發濃烈之勢。早春的廣代原野本來青翠蔥蘢,但眼下卻成了一片死地。樹木的新芽被覆上厚厚的灰白色火山灰,遠遠看去就好像冬日的落雪冰霜凝成了樹掛——然而這里的春天不會再到來,實際上大多數的樹木都已經開始枯死了。

    這異像引起了當地政府的注意,但對面這種聞所未聞的奇異狀況,他們顯得有心無力。沒什麼設備能夠撲滅那樣一片延綿百米的岩漿湖——除非有將大陸板塊之下的熔岩統統冷卻的覺悟。

    地表的溫度越來越高,岩漿湖附近的樹木變得干燥,並且隨時有燃起森林大火的危險。人們所能做的就是在岩漿湖的影響範圍之外砍伐出一條隔離帶,並且向里側的林區進行人工降雨,以降低地表溫度。

    但這僅僅是權宜之計——熱量來自大地以下。它們通過大地向四周輻射,地面的降水很快被蒸發殆盡。

    這事情在一開始並未對公眾隱瞞,因而整個日本都將目光投向了廣代。就在這些目光里,當然會有些感覺特別敏銳的部門。

    例如檢視廳。

    如同特別事務府一樣,檢視廳是全日本的能力者管理機構。

    而這個機構早在兩個月前就接到了中方消息——第三個類種將于灼熱的地獄當中復甦。中方的態度相當嚴肅,事態看起來也相當嚴重。因而檢視廳方面第一個聯想到就是富士山。

    因為實在湊巧。

    2013年4月的時候人們在富士山上發現了一條長約300米,寬約10米的裂縫。而在之後的兩年當中,這條位于山體中部的裂縫還在不斷擴大,並且會間歇性地向外噴涌出滾滾氣浪。

    這現象使得附近的居民相當不安——雖然富士山是一座休眠火山,然而這並不代表它不會噴發。國土交通省邀請了一些專家對這一現象進行研究,但得出的結論還不能令人信服。這片大地畢竟隱藏了太多的秘密,而人類的力量還不足以完全地揭示它們。

    于是檢視廳的目光理所當然地投向了這里。

    蚩尤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當中的人物,而富士山在日本更有數層神秘的面紗。因為這種印證,他們首先組織了一隊人對富士山周邊進行探查。但結果並不樂觀——沒有能力者存在的痕跡。檢視廳不可能在富士山周圍使用廣域掃描那種危害性極大的儀器,因而再次派出機器人沿著山體裂縫深入內部,以機載探測器進行探查。

    可經過了為期二十三天的作業,他們仍舊一無所獲。

    按照中方的消息,第三個類種應當已經處于半甦醒狀態,那麼它的能力場應該非常強大。倘若它就在藏身在富士山內,檢測儀器沒理由忽略掉它。

    這意味著富士山被排除了。

    他們的第二個目標是出雲市的斐川町。因為在日本古代的神話傳說中,八歧大蛇便是被斬殺于此。這種傳說生物實際上代表的是水害,但日本人特有的認真態度使他們不願意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于是又在這里花費了十九天的時間。

    仍舊一無所獲。

    而後池岩火山群熔陷了。

    這種無論哪一種地質學說都沒法解釋的異常現場就像黑夜里的一盞明燈那樣提示著檢視廳的諸人——這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目標,這里……就是那個火焰地獄!

    然而當這個消息傳到李真耳中的時候,他卻微微皺起眉頭。

    事情似乎來得太容易了些。

    但就在他皺眉的當口兒,池岩周邊的區域已經被嚴密封鎖,一個由檢視廳特工所組成的小隊深入廣代周邊的原野,懷著期待又恐懼的心情試圖確認一些信息。

    實際上他們原本不必深入這樣一片隨時都有可能燃起森林大火的林區,然而池岩熔岩湖附近的空域已經不適合飛行器飛行。自走機器人的活動範圍有限,小型探測器的探測範圍更加有限,就不得不派出人手盡可能地接近那片死亡之湖,然後再進行實地探查。

    眼下渡部服邊的腳就踏在這一片滾燙的土地上。說是滾燙,並不是某種形容。三防服面罩屏幕上的數字已經跳到42——42攝氏度。這是距離地表大約一米處的溫度。

    而這里距離遠處的三座丘陵還有上百米,天空被濃重的煙霧籠罩,身邊的樹木枯萎死亡,枝葉被覆上厚厚的灰塵,因為他們的觸踫而微微搖擺,將火山灰紛揚灑下,露出黃褐的本色來。

    日光因為煙塵的遮蔽而黯淡,明明是上午九點鐘,但周圍的環境就好像日落黃昏。空氣當中飛揚著雪花般的細小灰屑,充斥著各類隨時可以致人死命的有害氣體。一旦置身這樣一片空間,便會在恍惚間感到自己似乎穿越時空,來到了世界末日的戰場之上。

    渡部服邊所體驗的正是這樣的感覺——因為前方山丘之後的熔岩湖正為這末日場景造勢。火紅的光芒映亮了上方的濃雲,一大片天空像是燃燒起來,在人們的頭頂上翻卷。火星與灰屑從火焰似的濃雲當中飄飛而出,四散向周圍的廣闊空間,就仿佛——

    魔幻小說里,一個魔法師釋放了禁咒。

    的確,禁咒。

    倘若這並非自然現象,而真的是由于什麼非人生物所導致的異象——它該有多麼可怕?

    “渡部一尉,我們還要繼續向前嗎?”三防服的通訊頻道里傳來問話。這聲音拉回了渡部飄飛的思緒。他抬眼望向遠山——小隊與那丘陵之間隔著灰白色的林木與濃重的煙塵,還有更高的溫度。

    “有沒有反應?”他問道。

    “暫時沒有。”

    “還要多遠探測器才能覆蓋整片湖區?”

    “要……前行兩百米。”對方遲疑著回答。

    前行兩百米——要抵達那小山的山頂。然而按照眼下的溫度增長趨勢,這意味著他們必須站在80多攝氏度的高溫環境當中進行作業,而且要冒著被困火海的危險。

    火星正從濃雲當中飄落下來,而前方丘陵之上的林木已經干枯倒伏,只需要一點星星之火……就那麼一點點,這一整片森林都將被引燃,他們將無路可逃。

    渡部服邊停在腳步。他身後的隊員們也停了下來。

    天空在燃燒啊……

    前方……也在燃燒啊……

    他用手擦去面罩上的火山灰,掃視他的這些隊員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原地待命。”

    灰黑色與橘紅色交錯的背景之中,他的屬下們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他們像渡部服邊一樣擦掉面罩上的火山灰,問道︰“一尉,那麼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你們留在這里。”渡部服邊轉過身,看著遠處低矮的山頭,“我走過去。”

    “這怎麼可以!”

    “一尉,請慎重考慮啊!”

    “我們也要一起去!”

    “……”

    通訊頻道里頓時亂了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然而每個人都在告訴他,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渡部服邊習慣性地抬起手,向下一壓,沉聲說道︰“這是命令。諸君都清楚,前方是險地。所有人都隨我走過去,有可能都回不來。但操縱自走機器人並不需要什麼專業技術,這隊伍里的每一位都能夠應付得來。”

    “我的命令是,你們在原地待命,我一個人走過去。倘若事情進展順利,那麼我們的任務可以圓滿完成。倘若發生什麼變故——那麼我就需要你們接應我。有可能的話,還需要第二個人接替我的任務、去完成它。這和犧牲無關,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此行的目標——了解了嗎?”

    通訊頻道里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

    于是渡部又喝了一聲︰“了解了麼!”

    耳邊這才傳來低沉的聲音︰“是。”

    他微微松了口氣,從身邊一個隊員的手中拿過手提箱。這箱子里盛裝著蛛型自走機器人,只要走到山丘上,輸入密碼將箱子打開……之後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他邁開步子,踏著滾燙的地面與酥脆的落葉獨自前行。面罩顯示器上的數字在不斷攀升,很快越過綠線,轉為代表著“危險”的黃色。滴滴聲吵得他心煩,渡部快速眨了三次眼,將聲音設置為靜默。

    于是之後的時間里,跳動的數字由淡黃轉為橘黃,又由橘黃轉為代表著“極度危險”、三防服的維生系統隨時有可能崩潰的鮮紅色。

    但他在這高溫之中一步一步地攀上山頂,並且終于見到了眼前的景象。

    而後他為他的所見所感深深震撼、不能自已、目瞪口呆。

    高天原諸神在上……

    這究竟是什麼?

    ===========================

    注1︰富士山出現裂痕,乃是事實。

    注2︰“廣代”、“池岩火山群”皆為作者虛構。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5
第四十五章 光與焰之眼

    如果說之前他所見的情景是末日的戰場,那麼眼前的景象,便是不折不扣的死亡地獄。

    火焰與熔岩在咆哮、在翻滾、在沸騰。大團的氣泡從岩漿池水當中翻涌出來,如死亡的巨神眼球那樣破裂,濺出紅霧一般的液體。空氣當中彌漫著濃重的硫磺氣息,又在極度高溫下扭曲蒸騰,使得這一整片區域都在不停顫抖晃動,仿佛地獄之門即將洞開。

    熔岩池正在擴張,他立足的這座矮山丘已經被熔蝕成一片懸崖。不時有碎石沙土從底部陷落下去跌落池中,在一瞬間化為沸騰的岩水。但這些情景都不足以令渡部服邊呆若木雞。

    另外一些東西震撼了他。

    就在那岩漿池的中間,菱形的巨大光斑懸浮在半空中。

    那東西足有一人高,似乎純以光芒組成。亮黃色的光芒構成它的外沿,濃重的火光構成它的核心,它豎立在半空之中,中心一點有若實質的鮮紅色微微蠕動,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

    就在這東西身下,岩漿里的火氣被它吸引並且探出條條藤蔓般的觸手,將熱量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那些火焰的觸手以瘋狂地節奏飛速扭曲——起先渡部服邊認為那是無規律的物理運動,然而呆呆地注視它幾秒鐘之後他意識到……

    那東西似乎真的有生命。

    那種扭曲的節奏,似乎就是它的“心髒跳動”。

    那東西的外形像一只眼楮。一只由光與焰構成的、巨大的眼楮。

    這情景讓他震撼莫名,幾度以為自己猶在夢中。

    他的身上穿著凝聚了人類尖端科技的防護服,但眼前的情景卻像是魔幻的舞台。鮮明而強烈的對比讓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頭盔。沉悶的聲響提醒渡部服邊,一切都是真實的。

    真實得好像一場噩夢。

    甚至用不著再放出探測器——那東西毫無疑問就是第三只類種!

    就在這時候,“眼楮”的核心發生了變化。

    那點鮮艷的紅色變得更加濃重,濃重到微微發暗。仿佛熱量統統被一點吸收,而吸收的熱源又來不及補充損耗。真正的“黑色”出現了——中心那一點,陡然失掉光彩。

    下一刻,黑暗的“瞳孔”上裂開一條縫隙,一只眼球怪異地翻滾一番,直直看向矮山之上的渡部服邊。

    沒錯,這是一只眼球——一只真實的、似乎以血肉構成的眼球。

    雙方對視的一剎那,涼意從尾椎直躥上頭頂,三防服里的溫度調節系統似乎在這一刻失去作用,渡部服邊遍體生寒、手腳麻木,從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卻沒有勇氣哪怕再挪出半步!

    眼球不帶絲毫情感地看著他。某種強大的意識從那洶涌沸騰的岩漿湖中傳遞過來。

    渡部服邊覺得自己的腦海里似乎有一千個聖靈在高聲詠嘆,又有一千只魔鬼在怯怯私語。嘈雜的聲音轟擊他的意識,善良與邪惡的情感佔據他的頭腦。他在這種沛然的浪潮與風暴當中下意識地張開嘴,低低吐出一個詞語。

    但與此同時岩漿發出怒吼,新一輪的熾熱洪流噴涌上天空,將那只眼楮包裹其中,又在下落的時候一同帶入湖水的最深處。

    這巨大的轟鳴掩去了他的呼喊,其他同伴所能听到的也僅僅是一個模糊的音階。

    而後他們看到……

    遠處矮山之上的渡部服邊,慢慢放下手中的提箱。

    但他沒有俯身打開箱子,而是將雙手搭在了頭盔上,微微一旋。

    每一個人都明白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因而通訊頻道里響起急切而嘈雜的呼喊︰“一尉,你在做什麼?!”

    但對方沉默不語,甚至連呼吸也沒有變得急促。

    下一刻,頭盔被取下來了。

    逼人的熱浪頓時洶涌而來,只三次呼吸的時間,渡部服邊的臉上便鼓起一片密密麻麻的水泡。那些水泡在持續不斷的高溫當中破裂,紅黃相間的**流遍他的整張臉,又隨著油脂滴在灰白色的三防服上。

    有三個人惹忍不住邁開步子,一邊向他這里飛奔一邊大吼︰“戴上頭盔!你在做什麼!你瘋掉了嗎?!”

    但渡部服邊又開始脫掉他的三防服——先從手套開始。

    如他的臉龐一樣,雙手的皮膚立即扭曲變形,而後爆開一個又一個飽含油脂的水泡。然而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又或者那疼痛無法影響他的思維。他慢慢彎腰,令自己從笨重的外殼里解脫出來。

    隨後听到兩聲響亮的爆鳴。

    那是他的眼楮——它們在高溫之中爆裂成棉花糖一般的絮狀物,大股鮮血從眼角流遍面龐。

    向他飛奔而來的三個人聲音嘶啞,跌跌撞撞地撥開枯死的林木,甚至毫不在意防護服可能被刮破的危險。然而他們畢竟晚來了一步。當跑到山腳下、距離渡部服邊不到十幾米的時候,山頂上的人轉過了身。

    一點火星落到他的制服上,整件干燥的衣服頓時騰起熊熊烈焰。

    于是三個人停住腳步。

    因為他們看到了渡部服邊的臉。

    在升騰的火焰之中,這男人的臉上帶著滿足而平和的微笑。那笑容在一張血肉模糊的面孔上看起來猙獰可怕,就好像來自地獄深淵永不熄滅的魔焰之中的笑臉。

    但他最後留下了一句話。他深吸一口氣,向著天空張開雙臂,用最後的力量嘆道︰“這是——何等的喜悅!”

    隨後渡部服邊的身軀後仰,沉重地跌落于岩漿之中,不見蹤影。

    所有人都見到了這一幕。

    之後的五秒鐘里,通訊頻道中靜默無聲。

    山下的三個人當中還有可以接替渡部服邊職務的副隊長。他在頭盔里咽了一口口水,以干澀的聲音說道︰“注意警戒。”

    這是他此時能夠想到的唯一一個命令。

    身邊的兩人以僵硬的動作執行了。而後他抬頭看向渡部剛才立足的山頂,猶豫了好幾秒,終究沒有勇氣再踏上去,看個究竟。

    沉默一會兒之後,他說道︰“這里……探測器的範圍可不可以……”

    “可以。”另一頭傳來搶答似的回話。

    “那麼就在這里。”

    三個人打開剩下的一台探測器,都沒有再將視線投向山頂遺落的那個箱子——像是在刻意避開什麼東西。

    蛛型機器人被激活。伸展開八條細足,踩著凹凸不平的山石與樹枝,叮叮當當地攀登上去。他們的目光隨著那只小小的機器人移動,里面有驚恐與慌亂。但責任與使命強迫他們停留在原地等待結果,等待或許即將面臨的未知風險。

    機器人消失在山頂之後。細爪上的精巧吸盤可以令它在更加復雜的地形當中作業,而作為這次任務的一次性消耗品,它表面又加裝了耐高溫涂層。它在越過山頂之後抓住峭壁上的石塊凸起、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繼續向下。

    然而在一波又一波的氣浪沖擊下,石塊早就開始松動。下行幾米之後,一整塊岩石帶著蛛型機器人從山體上墜落下去。

    然而在山後三個人身前的屏幕上,始終沒有出現代表可能存在的超自然生物的紅點。

    小型探測器被安置在機器人的巢中,也早就考慮到了落入岩漿的情況。

    機器人在岩漿當中繼續前行一米之後徹底損毀,而巢中的動力模塊立即啟動,在完全失去控制之前爆起一團微弱的火花,將被耐高溫材料包裹著的探測器遠遠拋向天空。

    灰白色的探測裝置在煙霧與火星當中穿行而過,最終再次落入岩漿。

    然而就在通訊被高溫與黏稠流體徹底遮蔽的最後一剎那,它忠實地發出了一組與眾不同的信號。

    于是山後三人面前的屏幕上,一點刺眼的紅光一閃即逝。

    它就在那里。

    副隊長當即低聲喝道︰“目標確認,撤退!”

    其他人沉默而迅速地執行了命令。因為即便身處這片熱量逼人的枯萎林區,即便三防服里的維生系統仍舊忠實地發揮著作用,但每個人都覺得周圍寒氣逼人,充滿了惡毒的敵意。

    渡部服邊臨死之前的那一笑,將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日子里刻印在他們的腦海當中、揮之不去。

    特務府在兩日之後得到了檢視廳的消息——池岩火山湖當中,確有類種無疑。隨消息到來的還有渡部服邊死亡之前的詳細情況。那種詭異的死法聞所未聞,再大膽的揣測也沒法推測出他臨死之前究竟遭遇了什麼。

    但李真在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反而微微松了口氣——無論通過什麼手段,類種只殺了一個人。倘若是蚩尤或者亞當……其他人斷無生還的可能。

    那麼這意味著,那東西力不從心。

    于是他的心中又生出些許疑惑,之前的擔憂也再一次浮上心頭——他頭腦當中的模糊的記憶告訴他,這第三個類種應當是半甦醒狀態。這就是說它本應比亞當或是蚩尤更加強大。

    但如今……算是怎麼回事?

    那池岩漿又是怎麼回事?

    亞當與蚩尤可以影響到普通人。然而這一位,竟然是連能力者都可以控制了麼?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6
第四十六章 優秀的種馬

    但日方的情況分析似乎並不支持李真的觀點。他們認為渡部服邊當日的反常行為也許是有原因的。

    當時通訊頻道里記錄了他的最後一句話,日方對此的解答是……那是一句無關緊要的廢話。

    根據當時的發音推測,他說的應當是“廢物”。

    渡部服邊在檢視廳當中的軍餃為“一尉”,即中國的“上尉”。他今年三十五歲,曾有一妻一女。身為擁有“骨骼延展”這種異能的能力者,渡部服邊曾在相當長的一段日子里過得非常幸福。但就在五個月之前,他載女兒外出購物的時候發生車禍,父女二人都受了重傷。

    他的妻子在驅車趕往醫院探視時同樣遭遇車禍——這也許是由于心情極度慌亂所致——不治身亡。

    也就是說在同一天的時間里,妻子先離他遠去,而後在晚間的時候女兒同樣撒手人寰。

    據說這件事對他的打擊非常大,之後渡部服邊心情極度抑郁,在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心理治療以後才逐漸好轉。但從那時起,他的下屬常常會听到他私下里斥責自己為“廢物”。

    這一次他們在通訊頻道里所听到的依稀也是這個詞。

    如果非要找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便是,渡部服邊在極端環境當中情緒失控、心理崩潰。懷著某種贖罪心理選擇極度痛苦的方式自殺,以補償自己的歉疚感。

    而執行任務的其他幾個人也都證實渡部當天的情緒並不大好,的確有選擇自殺的可能。

    如果這事兒是真的,拋去渡部個人的悲慘經歷不談,倒的確算是個好消息。然而在戰場上任何事都不能去樂觀地看待,只有懷著最悲觀的預期做準備,才能得到真正樂觀的結果。這樣的教訓在神農架已經有一次,沒人再想要第二次。

    于是戴炳成問李真︰“你怎麼看?”

    這種時候李真當然不能回答說“大人英明”。因為他的確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他說道︰“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可能,但即便如此也一定有誘因。如果要我說,我會認為是類種誘發了他心中最負面的情緒,令他自殺了。不過……這東西我們怎麼處理?我是指如果能夠制伏它的話。”

    “那就不是我們這個層級能操心的事情了。”戴炳成搖搖頭,“按理說應該歸日方。但的確是在我們這邊更有價值。最近總長似乎在考慮促成一個調查團。如果這件事成了,那麼以後相關的信息資料都會無邊界共享。估計這一次就得走這個路子。倒是你那邊,人定了沒有?”

    他問的是赴日的人選。這段日子里不少事情是李真自己做決定的。因為戴炳成要他“放手去做、好好歷練”。

    因而在一番考量之後李真確定了自己的思路——精英路線。

    他不會再要特務府傾巢出動,而是將精心挑選幾個高端能力者參與作戰。萬一出現了最壞的狀況,同神農架時候一樣“全軍覆沒”,那麼剩下的人至少可以保證這個部門不會流盡最後一滴血。他們可以用自己的經驗去培養新人,盡快補充力量——盡管眼下的這些人,也算不上是“老人”。

    于是李真想了想,慢慢說道︰“初步定了幾個人。但我不打算讓雁翎去日本——除了我之外以前的人就只剩她了。況且我們這次要對付的是類種,槍械精通這種能力作用不大。她留下來可以繼續負責訓練。”

    戴炳成贊許地點頭︰“這樣想是對的。”

    李真繼續說︰“剩下的人,其實能幫上的忙也實在有限,作戰方面主要得靠我。日本那邊應該還會有高端能力者——上野觀柳一定會現身的吧?資料里說他的能力是‘附魔’,那麼我打算帶上熊林。熊林算是一個人形增幅器,無論對我還是對他都管用。第二個是孫浩淼,他前些日子晉了A,能力是‘固化’,最近幾天玩變水為冰不亦樂乎——在那種地形當中肯定也用得上。”

    “這兩個都可以。”戴炳成點頭,“我建議你再帶上謝甦。”

    “謝甦?”李真微微皺眉,“他倒也是A級——這麼一來局里的A級就都被我帶走了。但是他的能力是隱形,會有用麼?”

    戴炳成意味深長地笑笑︰“很多時候危險不僅僅是來自異類,人類更危險。北川家不會沒有動作。你得知道他們和真理之門的關系一直不清不楚,而且這次的事情和他們似乎也沾點邊兒。對付類種謝甦或許用處不大,但是要說對人,隱身這種能力的用處就太大了。”

    他邊說邊將一個電紙本推到李真面前︰“新來的消息,你好好看看。”

    李真沒說話,先看了上面的信息。

    資料來自日本檢視廳。確認類種出現在池岩火山群當中以後檢視廳進行了詳細調查,將近四個月以來出入廣代周邊林區的人口統統做了登記,重點排查其中的異常狀況、特殊人群。

    原本這樣做並沒有明確目標,只算是例行公事。然而就在這樣例行公事的排查過程中,他們發現了一個有些引人注意的特殊存在。

    北川家的長女,北川景子。

    北川家在日本頗有影響力,名下有數個大型財團,在交通行業尤其根深蒂固。最近這個家族似乎又在試著向政界進軍,已表露出參選國會議員的意向。然而在能力者眼中,尤其在日本的能力者眼中,這個家族給人的印象一直都不大好。

    因為他們屬于國內比較少見的親美派。

    能力者誕下同樣擁有能力的後代的幾率比一般人要大些,而北川家從前枝繁葉茂、子孫眾多,因而在兩百年的時間當中竟然奇跡般地一直保持著家中至少有一個能力者的局面,這也使得他們成為了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能力者家族之一。

    然而北川家的祖先曾在一戰之後留學美國,娶了一個美國人做妻子。而他的那位妻子出身的家族也頗有背景,于是在之後的時間里,家族的子孫後代一直同美國方面有著密切來往,並且與真理之門也有過幾次接觸。

    雖然礙于國內與國際局勢並沒有公開表達對真理之門的善意,然而北川家與那個組織牽連頗深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了。

    真理之門試圖用核彈毀滅些什麼這件事檢視廳同樣知曉,因此在發現北川景子曾于火山熔陷一個多月之前去過那里的時候,便本能地投入了更多注意力。

    就這麼一查,發現結果相當“有趣”。

    同北川景子一起遠足的男人在一個月前被確認死亡。她在筆錄當中提到,兩人是相識不久的好友,得知池岩火山有爆發的跡象,便相約去遠足冒險。但在林中露營的時候遭遇野狼群,星野見為了保護景子同野狼殊死搏斗不敵身亡,而景子趁機逃生。

    這個女人同時表達了深切的遺憾與歉疚,並表示將盡一切所能補償星野見的家人。

    當地警方隨後確認了現場——那男人的尸體的確被狼群撕咬得只剩骨架,看不出半點兒可疑之處。

    這件事本身沒什麼令人起疑的地方。但倘若再多看一看當地警方的記錄,會發現在過去五年的時間里,北川景子已經做了七次筆錄了。

    而這七次都是命案。

    受害者無一例外都曾與北川景子交往,卻在兩人獨處的時候發生各種意外——或者是心髒病突發、或者是遭遇車禍、或者是為了保護被搶劫的景子獨斗歹徒,被刺身亡。前五到四年是事發的高峰期,之後的兩年平安無事,到了今年才發生這第七起命案。

    警方對此無能為力——因為北川景子有完美的無罪證明。檢視廳對此也無能為力——因為北川家族的影響力實在巨大,他們不可能像對待普通能力者那樣使用超限度的限制措施。

    實際上檢視廳的特工幾乎都清楚,這七個人都死于北川景子之手。她的異能在日本能力界頗有名氣——當然不是好名氣。然而缺失決定性的關鍵證據,他們便無計可施。一度人們以為這個女人學會了收斂低調,但一個月前的事情卻讓她再次進入諸人的視線。

    只是這一次,大概就沒那麼容易收場了。

    昔日為她提供保護的家族背景此時倒成了**煩。類種、北川家、真理之門。這樣顯而易見的線索擺在眼前,檢視廳不可能也沒理由再將她輕輕放過。

    只是……北川晴明的那個北川家?

    戴炳成仿佛看出了李真的心思,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北川晴明的那個北川家。她的資料你應該也看過了。”

    李真的確看過。其實身世和他從前想象得差不多——日本大家族的公子來到中國,見到一個美麗的平民女孩兒,並且認為找到了真正的愛情。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之後,在她的腹中留下小小的生命。然而一年之後他不得不回到那個島國,于是臨行前許諾那女孩子“一定還會回來”。接下來就像大多數此類故事一樣,男人迫于壓力,或者又的確因為一些客觀因素沒法兒再回到中國,到最後被現實與時間洗滌了頭腦,將遠方大陸上那個相處一年的女子忘記——或者是強迫自己深藏心底。

    但當初的女孩在男人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懷了孕。她因為那男人而篤信上帝,因此留下腹中的生命——于是有了北川晴明。

    然而那男人沒有再回來。

    她獨自將北川晴明撫養成人,告訴她一切。于是這對母女在漫長的時光當中將愛意逐漸醞釀為恨意,一直延續到今天。

    也正是因為北川晴明的出身,特務府從未生出過將她招至麾下的念頭。

    李真皺了皺眉︰“那麼她的父親……”

    “就是北川景子的父親。”戴炳成答道。

    “這年紀對不上啊?”李真驚訝地問,“她父親——北川小原在中國遇到她母親,回日本之後才結婚,北川景子的年紀怎麼會比北川晴明大?”

    戴炳成笑笑︰“那人年輕的時候是個多情公子……”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真,“實際上在遇到北川的母親之前北川景子就已經出生了。說起來好笑,他有兩個女兒,可都是生出來之後這人才曉得——或者說他現在都不清楚有北川晴明這麼個人。”

    李真想了想,嘆口氣︰“這個人……還真是種馬。”

    戴炳成哈哈一聲︰“還是優質種馬。生了兩個孩子,一個A級,一個B級。所以據說現在北川家對他看重得很,只想讓他再生出三個四個來——種馬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原本是談公事,到眼下似乎變成閑聊了。無論如何背後說人長短總是不好,于是李真試著轉移話題︰“那這次北川景子怎麼辦?”

    “檢視廳那邊是打算查到底。不過我覺得和真理之門的關系不大——他們不會蠢到把類種弄到中國的影響範圍之內,然後等我們將他們一網打盡。但題外功夫如何就說不準了,也許那些人打算借這個機會出口怨氣。所以說到了那邊你得提防北川家的人。萬一,這事兒是真的,恐怕情況不會比上次更好。”

    李真默然點頭。

    隨後又想起一件事。

    “上次我跟您報告的……大規模進化的事情——那邊的結果怎麼樣?”

    戴炳成苦笑著搖頭︰“理論支持?現在沒了。”

    “沈博士的理論不對?”李真有些失望地問,“那邊不是說數據模型相當完美麼?”

    “沈幕當初跟人家打賭,說二月末還會有一次極光——就是他所謂的那種潮汐。可是沒出現。于是他後來又說最遲三月末還會有一次,可是也沒出現。原本那些人就覺得他那一套不靠譜,所以他就被辭退了。”戴炳成嘆息著搖頭,“我雖然不大懂,但是也不看好他那一套——里面說的那些東西完全听不明白,從頭到尾就只有他自己能理解自己的想法。那麼多科學家都說他那是數學游戲,可他非要說這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才能弄懂自己的‘終極真理’……要我說,就算是基因學上的解釋都比他那一套靠譜兒。”

    “也是我當初被你小子說的事情弄昏頭了——咱們這邊的事情,讓那群研究理論物理的人瞎摻合什麼……要是照一次極光就能進化,那咱們早就弄出百八十個你這樣的A級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7
第四十七章 春天來了,小燕子飛回來了

    李真沒說話。這事他的確沒什麼發言權。

    春節假期的最後一天他收了余子青當線人,事實證明那家伙如果不去坑蒙拐騙而把心思放在正路上的話,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管他通過什麼手段,最後還是給李真送來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已有超過八十多個能力者“進化”了。

    而這八十多個人在余子青調查的人群當中幾乎佔了半數,這意味著,有一半以上的能力者都在進化。李真自己建了一個數據模型,最終得出更加詳細直觀的結論——

    “進化”現象在C級人群當中最為常見,80%的進化者都躍階至B級。而B級人群當中進化者的數量較少,然而一旦這些人進化,便是無可爭議的A級。這種A級不同于天生的A級——B級的能力者原本就已經將自己的異能運用得爐火純青,一旦晉了A級,便是不折不扣的“強力人士”,幾乎沒什麼特別廢柴的能力。

    當然余子青除外。

    在之後兩個月的例行檢查當中,全國各地匯總過來的消息證實了李真的猜想。B級的人數幾乎增長了一倍,“安源”藥劑的儲量險些告罄。這種事情沒法隱瞞,“大規模進化”這樣的詞語反復出現,險些引發小範圍的動蕩。

    所有人——包括特務府本身在內,都想知道原因是什麼。

    作為一個常年研究異常現象的特殊部門,特務府在這個體系當中擁有相當出眾的想象力與魄力。于是他們想到了春節那天晚上出現的全球極光。

    研究資料早已證實輻射會對人類基因產生影響。實際上現在地球上就充斥著各種各樣、難以想象的巨量輻射。科技的爆炸、電器的廣泛應用使得現代人類承受的輻射劑量遠遠超過之前數千年乃至上萬年的古人。

    而這種大規模、大範圍的輻射起源于兩百多年以前。就在那時候,電器開始逐漸走進人類的生活。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第一個異于常人的能力者出現了。

    那麼極光呢?當然有關系。

    因而北院試著同中央科學院與極光事件的特別調查組合作,以期找出這兩者之間可能存在的聯系。于是李真與戴炳成都意外發現,沈幕竟然就在那個小組當中。

    他的具體理論大家一直沒弄懂,然而依照他的說法,“潮汐”早在兩百多年前就開始出現了——對于這個詞兒的定義他有自己的解釋,其中包含大量他自創的術語與符號,不但李真與戴炳成搞不明白,就連調查組的其他科學家也很難理解。春節期間發生的極光只是“潮汐”達到“小峰值”的一種表現形式。根據他的理論,他可以預測第二次、第三次“小峰值”將在不久之後到來。倘若“大峰值”出現,那麼地球很可能要經歷一次長達數千萬年的、前所未有的極度酷寒。

    然而他所說的“潮汐”指的是有關空間與時間方面的巨大改變,看起來同能力者的能力關系不大。但如果這個人不是為了撒謊而撒謊的話,“潮汐早在兩百多年錢就開始出現了”這句話倒與能力者的歷史有著驚人的巧合之處。

    為此戴炳成與李真曾經專程拜訪他,試著弄懂他那套理論究竟是做什麼的。

    有人傾听自己的想法,沈幕當然高興——何況李真還算是他的“恩人”。于是他拿出罕見的耐心態度同兩個人詳細解釋——

    我們這個宇宙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的宇宙之外還有其他的宇宙。宇宙這東西就好像人類的心髒,是會跳的。然而它的一跳一縮,是以“十億年”為單位的。每一次兩個宇宙之間因為跳動而踫撞,就會在“廣域膜”上形成“潮汐”。這種“潮汐”包含了巨量的信息——當然不是人們認知當中的聲音或者圖象,而是“規律”和“常數”。

    說到這里的時候戴炳成忍不住問了一句,規律這東西怎麼算是信息?

    對于戴炳成沈幕可什麼耐心。他只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說了你也不懂”。

    戴炳成早知道這人是個什麼性格,並未介意,而是又問了一句“如果規律變化了為什麼我們感覺不到?”

    沈幕反問他︰“你能感覺得到地球現在在以每秒30公里的速度公轉嗎?你能感覺得到太陽系在以每秒250公里的速度運動嗎?”

    這麼說兩個人倒是明白了。

    只可惜最後還是應了他之前那句話,“說了你也不懂”。戴炳成與李真帶著滿頭霧水回了特務府。沈幕自稱為了讓他們能夠明白,自己的說法已經通俗得“讓人鄙視”了。但對于他們這種外行而言……他說的其實都是天書。

    不過十幾天之後,沈幕就被特別調查組掃地出門了。

    因為他預言的另外兩個小峰值都沒出現,而他的人際關系處理技巧又同他的理論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最後北院與南方基地的北院研究院經過交流,給出了自己結論——能力者的出現的確是因為過量輻射所致。這種輻射在大方向分為“好的”和“壞的”兩類。壞的那一類就是令人患上癌癥——現代人群當中癌癥患者的比例本就高得驚人,也的確同過量輻射有關。

    至于“好的”那一類,便是身體發生“恰當”的變異,成為能力者。這種變異經過兩百多年的積累終于在今日全面爆發,引發大規模進化。

    至于踫巧在同一時期當中出現的極光——那就真的只是踫巧而已。

    因此類種的甦醒也可以用同樣的理論來解釋——它們原本就同人類的祖先有著某種密切聯系,所以使人類進化的輻射一樣對它們有影響。

    這種理論真是妙極了——每一個人都听得懂。

    于是李真不再說什麼,又向戴炳成匯報了一些事情,結束這一次的談話。

    兩個人之前在戴炳成的院長辦公室。這間辦公室位于基地的A區,距離李真曾經待過的附屬學校很近。于是出門之後他轉了個彎,沒有去等內線公交,而是沿路慢慢往學校走。

    現在已經快到五月,天氣暖和起來。他來的時候是冬天,整個基地都被積雪覆蓋,景觀綠地也灰蒙蒙一片,說不出的蕭殺肅穆。然而春天一到,北雁南歸,這里可就大變樣了。

    基地當初的規劃著實用了心。雖然說不上十步一景,但沿路走過來身邊也是綠意盎然、生機勃勃。木槿、櫻花、芙蓉、玉蘭密植于道路兩邊,掩藏在大片的迎春花樹之後,翠嫩嫩的綠意里點綴著或粉或白的花朵,彌漫出沁人心脾的香氣。

    草坪也早被染綠了。小草們的綠不同于樹木枝葉的綠——它們更加深沉。鳥兒帶來的野草也在人工草皮也發了芽,偶爾可見路邊的石板當中探出幾片怯生生的蒲公英葉子,迎著春風招展,肆意享受陽光。

    樹木在道路上投下大片綠蔭,他就好像行走在一條真正的林間小道上。這當然也有那些鳥雀的功勞——北方基地處在群山里,生態環境極好。四月末的時節鳥兒們早就活潑起來,在樹木的枝椏間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偶爾停下用尖尖的嘴巴梳理羽毛,歪頭打量樹下那個肩頭兩杠一星的年輕男子。

    再糟糕的心情在這樣的景致當中也該變得歡愉起來。李真深吸芬芳的空氣,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詩興大發。他邊走邊打量兩側的美景,然而微微皺眉想了好半天,腦袋里面跳出來的竟然是——

    “春天到了,燕子回來了。學校花壇里的迎春花開了。花壇里其他的花朵也非常美麗,只見那白的似雪,紅的似火,粉的似霞。同學來來到操場上盡情地跳躍奔跑……”

    這麼一來他一下子笑出了聲。還記得小學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季節變換的時候。因為每到那時,就得寫作文。似雪似火似霞——這詞兒他不知用了多少遍。

    可見了眼前的情景,卻覺得再美好的修辭都蒼白無力。

    或許是最近太忙在辦公室里憋得太久,眼前鋪天蓋地的綠意與生機竟然令他覺得微微感動,簡直不舍得走出這條路了。

    但道路盡頭忽然灑來一片歡聲笑語,幾個女孩子蹦蹦跳跳地簇在一起,邊說話邊迎面走過來了。看打扮該是學校的女學生——李真看一眼腕上的表。十一點十分,是中午放學的時候。

    那些女孩看到了李真,于是說話聲陡然平息下去,腳步也情不自禁地放輕許多,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向他投過來好奇的眼神。這種情景他遇到過幾次——實際上李真在基地也算是名人了。只是這樣的眼神他有些吃不消,要是在從前肯定一低頭,匆匆幾步越過去。

    然而眼下他的身份不同,肯定不能表現得像個害羞的小男生。于是他目不斜視地繼續前行,直到她們其中一個喊道︰“局長,你去接女朋友啊?”

    李真在心里苦笑,臉上卻是微笑,點點頭︰“是啊。”

    “那我們就不找你聊天了。哈哈……”這幾個女孩子又笑起來,就好像沉默了一陣子的麻雀忽然炸開了。

    每次遇到她們都是這樣。李真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同女孩們擦肩而過,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遇到男生還好些——那些只比自己小兩三歲、或者與自己同歲的學生們也會表現得拘謹,然而拘謹當中又有艷羨,也不多說話。這些女孩兒可就麻煩了——她們還在身後議論些什麼,忽然又爆出銀鈴兒似的歡笑。

    他現在當然還不是“局長”,然而同這些女孩說也是白費口舌。一本正經地解釋過一次她們還不改口,只得由著她們來。听說和可松要好的幾個女孩還給她起了個綽號叫“夫人”……

    李真笑著搖搖頭,隨即看到了可松。

    她今天穿著水綠色的外套和褐色的小薄靴子,走在林蔭路里看起來像是個林中仙子。最近幾天她的心情總算好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綽號的作用。兩個人打冷戰里緩和過來還沒多久,于是可松要他天天中午陪自己去吃飯“贖罪”。這種事情但凡女孩兒開始提要求了就說明她不生氣了——這是呼雁翎告訴他的。于是他趁熱打鐵,每天中午必定坐內線公交繞遠來學校這邊等,吃過了飯又自己慢慢溜達回去。

    李真緊走幾步︰“我還打算去等你呢。和院長說話說得久了。”

    可松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走得遠了的學妹們,嘻嘻一笑︰“剛才那些小狐狸精兒又說什麼了?”

    “夸我長得帥唄!”李真一笑,“夫人中午想吃什麼?”

    張可松做了個生氣的表情,又揚起拳頭敲了他一下子︰“別跟著他們叫!仔細你的皮!”

    李真還想繼續逗她,但一抬眼看見路邊又走過來幾個男學生。他就換上淡然的表情站在可松身邊,朝他們點點頭。

    這幾位都是四年級生,見了李真就干淨利落地立正、抬手、敬禮。似乎這幾位剛剛上了訓練課,穿的是戰訓服——制服在身,敬禮的樣子也頗有英氣了。李真回了禮,這幾位就快步走開了。

    張可松又笑起來,拿長長的腿踢他腳跟︰“整天這麼繃著累不累呀。”

    李真看他們走遠了才嘿嘿一笑︰“你以為我想啊,每天來接你都至少得回十次禮,胳膊怪疼的——中午吃什麼?”

    “嗯……苦瓜吧。蜂蜜苦瓜。我昨晚就想吃那個——我吃苦瓜和蜂蜜你吃下面的冰!”她邊說邊挽上李真的胳膊,兩個人繼續沿著小路向前走。

    “昨天前天你都吃苦瓜,你不怕吃多了長歪了啊……”

    “呸!”

    “說真的啊,我就是偷雞吃才長了翅膀的啊。”

    “呸呸!”

    “我昨晚夜觀天像的時候都覺得你的皮膚有點兒發綠……”

    “呸呸呸——哎……你敢揪我舌頭!”

    “哈哈哈哈……”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7
第四十八章 新的消息

    他們的午飯原本在學校旁邊的一家餐廳里吃。然而快走到那家餐廳門前的時候,李真忽然說︰“不如我們今天去轉角的那一家?以前從來沒去過。”

    可松問他︰“怎麼了?那家出問題了?”

    李真略一猶豫,還是決定說實話︰“昨天送你走之後我打那家餐廳路過——老板送了我一沓優惠券。說憑這個每逢周一周三周五可以免單……”

    可松驚訝地眨眼︰“這麼好的事情?”

    “所以我也覺得奇怪唄。然後回去之後問雁翎以前那家是不是也那麼干。”李真搖搖頭,“雁翎說她也沒听說過。這種餐廳不像各部門的食堂,特務府撥款——他們都是自營的。我想了想,就查了一下老板的資料。”

    可松笑起來︰“你……你走火入魔啦?人家送你個優惠券你還查人家。”

    “幸好我查了啊。那家店的老板……兒子就在你們學校。我早該想到——我們這種地方怎麼會有普通人來開店。”李真隔著一條路,站在樹蔭下,遠遠看著那家店面,“他兒子是五年級生,再有一年就該畢業了,懂了吧。”

    可松愣了愣︰“還有這種事……可就是幾張優惠券而已啊。”

    李真笑著搖搖頭︰“總是不大好。換一家吧。”

    其實兩家店的口味也差不多,做的都是學校里學生與教師的生意,因而張可松沒反對。只是兩個人像做賊一樣路過原來那家店門口的時候,可松忽然笑起來︰“你們這些做領導的也不容易啊……”

    最近她總是這麼調戲李真。話里還有些埋怨他不肯讓自己加入特務府幫他的意思。這種時候當然不能接口,于是李真笑一笑什麼都沒說,拉著她快步走過去了。

    學校里的人不多,這家店里的人也不多——因為另有不少人會在學校的食堂里解決問題。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點了菜,然後就開始說些瑣碎事。

    菜上得快,但其實他們倆個胃口都不大好。可松是因為早上貪嘴吃得多了,李真則是因為有心事。

    他挑挑揀揀把三樣菜都嘗了嘗、吃了小半碗米飯,就邊喝茶邊陪可松聊天。

    等她也開始喝茶的時候,李真想了想,說道︰“可能就這一兩天,我要去日本。”

    張可松正要拿茶壺續茶,听了這句話,動作停住了。她的表情馬上由歡愉變成忐忑不安,看得李真有些心疼。

    “是……類種的事情?”她小心翼翼地問。

    李真想要笑一笑騙她說只是出公差而已,但話到了嘴邊說不出口。

    因為這是類種啊。是很可怕的東西。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無恙,或者說……能不能還回來。打算告訴可松之前就已經糾結了一夜,事到如今終于發現無論做好了怎麼樣的準備,都沒法兒表現得淡定自如。

    其實在自己想到自己這一趟有可能沒以前的好運氣、就永遠地留在日本的時候,他都有些詫異——我怎麼能這樣自然地說服自己接受這件事?

    但更難接受的似乎是可松。于是李真故作輕松地笑笑︰“嗯,是類種。我跟你說過,日本的池岩火山熔陷了。我們就要去那里。”

    “池岩火山……”張可松喃喃自語,臉蛋兒變得蒼白,似乎就連中午的陽光都沒法兒令她暖和起來,“那里,都是岩漿吧?是那個……類種干的?”

    “也許是。”李真說道。同時伸出手去在桌面上握住可松的手,“你別擔心。這次和神農架不一樣——我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其實主力不是特務府,是日本的檢視廳。咱們過去大概相當于觀察員和顧問的角色。這次肯定得做好充分準備——舉國之力對付一個類種,危險不大。”

    他還是說謊了。而可松也知道他在說謊。她盯著白瓷杯里的殘茶,看著茶水里細小的茶末,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問道︰“和上次那個比,哪個更危險?那里都是岩漿,你們怎麼過去抓它?”

    “總有辦法的。我們又不是普通人。”李真笑笑,“你得相信我啊,這次我會帶三個A級過去。既然不是咱們的事情,就沒必要像上次那麼拼命。而且不是在山體里,是在空地上——打不過我總可以飛啊。”

    他抬手做了個飛翔的動作,然而可松沒像預料的那樣笑出來。她抬起頭看著李真的眼楮,忽然微微一笑︰“那你第一次出國,記得要給我帶禮物回來。如果你忘記了沒帶回來——我會恨死你的。”

    李真看著可松淺褐色的瞳仁——它們沐浴在陽光里,清澈得就像最純淨的寶石——鄭重地點頭︰“嗯。我一定回來。”

    可松輕輕抽回手,捋了捋垂到胸口的長發,悵然若失地嘆口氣︰“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該來的總要來的。我們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關心的人過得好一些。”李真取過擱在一邊的軍帽戴上去,“走吧。還有半個小時,我們散散步。”

    ※※※※※※※※※※※※※※※※※※※※※※※※※※

    有兩個人在為即將到來的分離而傷感,但也有一個人在為一件奇怪的事情感到疑惑。

    今天北川冰點屋沒有開張。因為老板遇到了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早上六點三十分,北川晴明像以往那樣睜開眼楮。她的生物鐘向來準時,幾乎用不著鬧鐘。起床之後她便往屋子另一邊的書桌上看過去——那里有一只綠色的房子形的小鬧鐘。

    現在它是反著放的。

    這意味著……那個人來過。

    對于別人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潛入臥室這種事大多數人都難以接受,然而北川不得不學著習慣——因為對方不是自己能夠約束得了的。那真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女人。

    這種時常會發生的事情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她不得不在很早以前就養成一個習慣——睡前一定要把物品擺放整齊,將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

    熟歸熟……但形象也是很重要的。

    于是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把手伸進枕頭下面,摸出一張小紙條。

    還是那種平淡無奇的白信紙,上面只寫了七個字。

    “去日本,它在那里”。

    北川愣了愣,坐在床上盯著信紙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打算看出一朵花來。然而半晌之後她還是沒能明白這幾個漢字組合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日本?

    早起之後頭腦照例不大清醒,她捏著小紙條走到窗戶前面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寒冷的空氣涌進來,然後又看了一遍。

    “它在那里”。

    腦袋里火花一閃,她終于明白那個“它”指的是什麼了。

    類種?類種在日本??

    難道說李真那天晚上的推測是對的麼?

    北川皺起眉晃晃頭,頭發幾乎將臉完全遮住了。然後她低聲說了一句︰“搞什麼呀……和我有什麼關系?”

    她只是一個A級而已——天生的那種。然而她並不能造成多麼大的破壞力,也沒有什麼戰斗意識。全力爆發的時候可以弄出風刃之類的東西,然而那東西的威力不會比一顆步槍子彈更大。更何況自己又不是特務府的人——去日本湊什麼熱鬧?

    關鍵是……那冰雪與風之王,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一個上午都窩在家里了。這段時間她就坐在電腦前面,一頁一頁地瀏覽最近和日本有關的消息,到最後終于找到一條——池岩火山熔陷。

    就是在這里麼?

    這倒是和李真當初說的有點兒像——海洋的那一邊,東方,炎熱的地獄。不過這消息怎麼傳到網絡上來了?

    當初他說第三個類種已經開始覺醒,預計比蚩尤要強大得多。然而消息是一個多月以前的,現在網絡上還有人在討論池岩火山。倘若那個家伙就在那里……是到現在還乖乖地沒有跳出來搞破壞?

    該死……想這些做什麼。該想的是——

    為什麼我要去日本啊?

    她一想到那里地方就覺得……心里堵了起來。

    但那一位通常不會要自己做沒什麼意義的事情。相反她還相當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就好像真像她說的那樣,是代老師來照顧自己的。

    也就是說這件事之後必有其深意。

    北川微微皺起眉頭,不清楚應該再等一個晚上留張紙條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是現在就打電話給李真,告訴他這件事。

    那家伙現在是保衛局的實權局長,又強得不可思議——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個麼什麼都不懂的大男孩了。自己該怎麼說?

    ——類種出現了,我打算去幫你個忙。好歹我也是個A級?

    這樣會不會有點兒搞笑。

    北川搖搖頭,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另一個問題。很危險吧?

    到底要我做什麼啊?她煩躁地扯了扯頭發,深吸一口氣,拿起了手機。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7
第四十九章 雙重人格

    接到電話的時候李真剛剛與張可松分開。他身上的電話有兩個——一個是出基地之後用來同人聯系的,一個是在基地內部使用的保密電話。

    現在是那支保密電話響了起來。來電的是北川晴明。

    自己給的號碼只給了三個人——一個是八棵樹鄉下的王家,一個是北川晴明,一個是劉姨和齊遠山。

    劉姨和遠山似乎不想給自己添麻煩,因此極少聯系。偶爾通話也是李真打過去,和遠山聊聊天,然後就掛掉了。眼下他們的確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他想的是類種、異能、敵人、保衛局的人事變動。而齊遠山想的則是游戲、女孩、燒烤店、每日盈利多少。雖然李真打心眼兒里不願意同自己的這位兄弟變得疏遠,然而事實的確在拉大這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打算日後有了空,再親自去看他們。

    至于曾經慷慨地給了自己40塊,幫自己渡過難關的王家人——李真沒有試著去聯系他們,他們也沒有聯系自己。相識是緣,但緣分也有深淺。或許日後他們遇到了真正的困難李真會伸出援手,然而平日里的確沒有刻意親近的必要。

    所以說這是第一次,接到基地以外的電話號碼。

    他走在路邊濃密的樹蔭里,將電話貼近耳畔︰“北川?”

    “你現在方便說話麼?”

    李真往四下里看了看。滿目皆是春色,不見人聲。因而答道︰“可以。出了什麼事?”

    “那位給我留了紙條,只說了七個字。說類種在日本,要我去日本。”

    李真微微一愣︰“冰雪與風之王?”

    “嗯。”電話那頭說道,聲音里帶點兒疑惑,“所以我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李真微微皺眉,思量了一會兒,低聲問︰“你……之前知不知道這個消息?”

    “類種?”北川頓了頓,“不知道。還是看到這張字條以後我去網上看了新聞,才曉得池岩火山那回事。”

    “這樣啊……”李真的眉頭沒有舒緩開來,卻是皺得更緊了。是之前的猜想出錯了?

    那個冰王打哪知道的這回事?

    池岩火山里或許有類種出現這件事是保密的。雖然其他能力者也有可能發現那里的異常,然而口氣如此確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麼?

    其實帶一個北川晴明去日本倒並不困難。遭遇緊急事件的時候特務府有征召民間高階能力者的權力,倘若這項緊急事件可能有生命危險,那麼需要事前向被征召者詳細告知,如果對方無異議,那麼他就將成為行動組的臨時一員。

    問題是北川去了做什麼?如果是那位冰雪與風之王有意幫忙,李真自然是歡迎的。在池岩火山那種環境當中,冰王的力量將使得他們如虎添翼。可如今……

    “你去了,她就會去?”李真低聲問。

    “我……不確定。也許?”

    李真沉默了一會兒,決定說出心中的那個猜想——從那天晚間之後就一直在腦海里縈繞不去的猜想︰“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真的就是她。”

    電話那頭似乎愣了愣︰“什麼意思?”

    “雙重人格。”李真沉聲道,“你的另一個人格,就是冰雪與風之王。”

    “你……開玩笑。我像是精神病?”北川的聲音惴惴,不安里又帶著些無力的抗拒。

    于是李真意識到,也許她自己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他放緩語氣,一邊沿路走,一邊輕聲說道︰“你自己也這麼想過吧?雙重人格不是精神分裂之類的精神病——這段時間我看過一些資料。兩個人格之間本該是互不知曉的,也不該分享彼此的記憶,所以你察覺不到她的存在。但或許是她醒來之後通過一些線索意識到了你的存在——所以你的守護者就產生了。”

    他將語速放得很慢,好不讓自己的推斷惹惱對方。雙重人格的確是精神病的一種——極其罕見的嚴重心理障礙。假如現在李真發現自己正處于這種狀況,搞不好得目瞪口呆,隨後覺得這個世界都開始變得不真實了。

    但北川的反應沒有像他想象得那樣激烈。看來他的想法是對的——她自己也曾經往這方面想過。因為一切太不合常理。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一個人頻繁地進出另一個人的房間,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而那位冰雪與風之王顯然隱藏得太好了。

    況且她只在北川睡著之後出現、在冰王死後出現。倘若以“雙重人格”這種理論來解釋那一位的身份,顯然比“不知來自何處的神秘人物”這種解釋更合情理——盡管那種說法本身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

    見她沒說話,李真繼續低聲說道︰“你知道的,很多人在夢游的時候會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這是潛意識在發揮作用。也許你的第二人格——如果真的存在的話——就是你的潛意識的某種表現形式,因而可以表現出那樣強大的力量。所以就可以解釋為何她要你同我去日本——因為你不去那里,她就沒法兒去那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北川在那邊喃喃自語,“我的確這麼想過,可是……”

    可是多麼可怕!

    自己的身體,在睡著之後被另一個意識操縱。即便那意識對“自己”抱有善意,然而你不知道她會做什麼,她會怎麼想,她會怎麼樣……一切都在未知當中。就好比你起床之後發現身邊忽然多了一個同你一模一樣的人,而那個人也自稱是你自己……

    “要不要來做個檢查。”李真低低地嘆了口氣,“我可以給你安排,可以給你保密。”

    “不。”北川想了想,拒絕他的提議。

    李真原本就沒打算她會同意,笑了笑︰“那麼你……打算一起去日本麼?”

    “那邊是什麼情況?”

    迎面走來一個人。李真等那人走過去才繼續說道︰“有點兒麻煩。火山口附近都是岩漿,類種可能就在岩漿里。如果那位去了,的確是不小的助力。然而很危險——非常危險。我自己都沒有把握。”

    “是你預言過的那個類種?”

    說到這一點,李真皺了一下眉。他拿著電話走了一段路,沉聲說道︰“我不知道。雖然它的位置和環境都和我第一次推測的差不多,可是我沒見到它的具體樣子。照理來說那家伙應該是比蚩尤更強大,然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它一直搞出什麼事情,看起來倒像是當初的亞當,還沒有恢復全部力量。然而日本方面派出過幾波考察隊,它早該有所覺察,卻沒離開池岩火山——你知道那些類種實際上都相當聰明,所以我想……”

    “你覺得不是你預言的那一個?”

    李真重重地嘆口氣︰“不好說。現在我實在焦頭爛額——海蛇的事情你也知道,那麼意味著太平洋里也許出現了一個。現在池岩火山又冒出來一個——它離海岸那麼遠,總不會是太平洋上的那個受傷跑過來的吧?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好像消防員,撲滅了這一處,那一處又著火了。而且還不知道究竟哪里還有火災隱患,又在什麼時候……也許整棟房子都會突然燃燒起來,而我們再也無能為力。”

    北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好,那麼我跟你去。”

    李真挑了挑眉︰“很危險。”

    “但是我應該去。”她鄭重說道,“如果你和我的猜想是真的……那麼我也想要證實一下。倘若她在日本出現,那就意味著……她的確就是我。”

    她的反應在情理之中——在李真的預料之中。因為就是北川告訴了他那句話︰“知善知惡是良知”。

    “好。明天你來基地。”李真點頭,“我們原本後天出發,明天你過來,還可以看一下資料,再了解注意事項。”

    掛斷電話之後他又低著頭走了一段路,想了一些事。終于開誠布公地說出來了——北川也並未如想象中那樣激動。她其實早有預感,只是難以接受吧。不敢直視自己內心的人有很多,這並不奇怪。況且……她一定並不像平日里看起來那樣的堅強冷靜。多重人格這種事情相當罕見,必然是遭受了什麼重大打擊、內心極度痛苦,才會出現這樣嚴重的心里障礙。

    不過倒的確很期待同另一個北川的會面——如果真的存在的話。

    “冰雪與風之王”——她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她又是從哪里得知了類種的消息?

    他所知道的的兩個王者——大地之王與青銅之王都有自己的歸屬。那一位……也不會什麼泛泛之輩吧。

    只是這個念頭一從心里冒出來,他隨即聯想到另一件事,就連腳步也不禁頓了頓。

    自己走到今天的這個地步,究竟是借了多少人的力?還有多少連他都不清楚的巧合或是機緣,令事情發展到了如今這個局面?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7
第五十章 上帝的凝視

    于是他的第二個電話打給了戴炳成。多帶上一個執行官他可以自己做主,然而要帶上一個基地以外的能力者就沒法獨自決定了。實際上李真還想要證實另一件事——他剛才的某個想法。

    他將剛才與北川的對話和盤托出,並且說出自己的意見。這倒並非他“告密”,而是的確無法再隱瞞的事情。倘若冰雪與風之王真的是另一個北川,那麼去了池岩火山之後,她的身份也就無法在保密了——至少在特務府這里,不會再是什麼秘密。

    更何況,李真覺得戴炳成對此事似乎並非一無所知。

    實際上實情也正如他所料。戴炳成的聲音里帶著些笑意︰“原打算你做了局長,再把一些資料向你解密。但你比我想得聰明。我們的確有這樣的想法。你可以自己做決定,但是,你能不能信任她?”

    “我可以。”李真答道。

    “我是指,假如存在的另外一個北川晴明。”戴炳成頓了頓,“我們也是從平陽事件之後才開始關注她的。對于那個冰雪與風之王的了解還談不上深入——你可以信任那個人麼?”

    我可以信任那個人麼?李真也這樣問了自己一句。

    平陽事件那天晚上,冰王見到了類種。她也一定覺察了自己與類種之間的微妙聯系。然而她沒有說出去——至少李真沒有覺察她將消息散布出去。

    那麼……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李真鄭重說道。

    “好。我這里同意了。”戴炳成答道。

    李真放下了電話。心里說不清該是喜悅還是茫然。事情果真就如他所想的那樣——在任命自己做局長助理之前,特務府就開始懷疑北川的身份了。這就是說……自己同北川的數次接觸不會被忽視。自己同北川的友誼,也應當被關注了。

    冰王孫慕然的“心社”在二十多年以前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異見組織”,現在這個組織由北川接手。冰點屋里的那個女孩子或者沒有能力將它再發揚光大,那麼另一個她呢?

    自己與這個組織的“領袖”走得極近……然而戴炳成依舊讓自己做了局長助理。

    是某種善意麼?

    借著自己這個人,緩和民間異見者同官方的關系?如果說應家在自己所行的這條路上推了自己一把的話……

    那麼還應該有她的功勞吧。盡管自己所熟悉的那個北川並不知情。

    李真輕輕搖頭,自嘲地微笑起來︰“我還真是好運氣。”

    ※※※※※※※※※※※※※※※※※※※※※※※※※※

    日本,東京都,檢視廳本部。

    上野觀柳站在單向玻璃前,面無表情地打量屋子里的那個女人。

    而他身後的人也在打量他——這位檢視廳最年輕的特別情報課情報長官。他看起來也只有二十四五歲而已,在檢視廳的眾多課級官員當中算是不折不扣的年輕人。他身材瘦削,腰桿筆直,嘴角總帶著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但配上挺括的額角與高聳的鼻梁,這笑意其實也就可以被忽視了。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嚴肅、很凌厲的年輕人。但沒人會因為他的年紀而輕視他……尤其在看到他腰間那柄刀的時候。

    修長的刀,突兀地掛在充滿現代氣息的制服腰間。竹質刀鞘,鯊皮刀柄,統統被漆成黑色。這是一柄極素淨、極簡潔的刀,名為“一紋切”。

    就是因為這柄刀,上野觀柳擁有一個稱號——“斬開一切的男人”。

    現在是火器時代。對于能力者來說同樣如此。盡管高端能力者的力量在某些場合、某些環境中比現代武器的威力還要強大,然而槍械畢竟是最有效、最方便、威力最大的武器。

    但上野觀柳用刀。

    他腰間的這柄刀斬開過岩石、鋼板、子彈,當然也斬開過人類的軀體。這樣的一柄平淡無奇的刀配合他精湛無比的技巧,使得他獲得了B級的評價。但這是某種“榮譽稱號”,因為他的能力等級似乎只有C級。

    他的能力是格斗精通——可這種精通已達到了某種令人驚嘆的地步。沒人能解釋為何他擁有那樣快的速度與那樣猛烈的力道,正如沒人能解釋為何他腰間的那柄“一紋切”如此鋒利。

    因而按照“將自己的異能發揮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個標準,怎麼說他都應當算是一個B級能力者。然而他畢竟不需要服用“安源”。

    此刻這個男人看著玻璃之後的北川景子,低聲說道︰“我去見她。”

    身後的黑衣特工恭謹地提醒︰“再有三十分鐘,就要超過十二小時了。”

    上野觀柳點點頭,走到房間另一側推開了門。

    詢問室里溫度略低,北川景子正摩挲著雙臂取暖,這使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實際上這原本就是一個極為出眾的美人兒,即便最近些日子顯得稍微憔悴,但仍是東京都街頭那種讓人忍不住再三回望的時尚美女。

    不過在檢視廳這棟大樓里,沒幾個人會像普通男人那樣被她吸引。

    因為人人都曉得她的綽號——“魅魔”。

    這是西方傳說當中的一種惡魔,外形像是最美艷的女子,擁有魅惑人心的能力。它們會yin*無知的青年男性與其**、吸收他們身體里的精氣,令對方力竭而亡。北川家的大小姐擁有這樣的綽號是一件令人尷尬的事情,但景子本身似乎不以為意。她的名聲早在新宿的歌舞伎一番町附近傳開,以大膽和豪放而著稱。

    而這種大膽與豪放也為她惹上了幾起人命官司,但至少目前為止她安然無恙。

    不過在池岩火山出現異常之後,她的好運似乎走到了頭。眼下是她第六次被傳喚了。

    看著她臉上的神態,上野觀柳在嘴邊露出淡淡冷笑︰“北川景子小姐,再過三十分鐘,您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景子微蹙眉頭,低聲道︰“你們這樣做只是在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她的睫毛微顫,輕輕捋了捋頭發︰“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

    楚楚可憐的表情在她的目光落到上野觀柳腰間那柄長刀上的時候停滯了一下。景子的眼楮微微一亮,難以置信地驚呼︰“您是……上野觀柳?”

    男子在她面前拉開椅子坐下,看看腕上的手表︰“還有二十五分鐘的時間,之後你可以走出這扇門。但我要提醒你,這一次同往常不一樣。檢視廳的耐心有限,我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有第六次傳喚,也就會有第七次、第八次乃至無數次傳喚。每隔24小時你就得來檢視廳報道——直到你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游戲為止。”

    但眼前的女人已經換了一副表情——那種真正屬于她的表情。景子的嘴角漾起甜蜜的微笑,朝他眨眨眼︰“或許之前覺得枯燥無味,但如果今後每天都能見到您這樣優秀的男人——我甚至有興趣在檢視廳長住。”

    “會有那麼一天的。”上野觀柳冷笑一聲,“一直住到你變成一具枯骨為止。”

    北川景子對他冰冷的口吻不以為意,而是微微向前靠了靠,露出曲線迷人的乳溝︰“來的時候看到院子里的櫻花開了。我們不該在這種燦爛的季節里說這些無趣的話題——如果您一會能陪我在街頭散步,也許會給我一個好心情。有了一個好心情,誰又知道我會不會把您想要知道的東西說出來呢?”

    上野觀柳盯著她的乳溝研究了一會兒——白皙的**包裹在蕾絲花邊的黑色胸衣里,細膩圓潤。**之間有一顆淡淡的紅痣,而紅痣之上……

    景子注意到他的目光,因而將肩頭縮了縮,再次傾身向前。胸口抵在桌面上,露出來的部位顯得更加豐滿。她風情萬種地舔舔嘴唇︰“上野君也有這樣的愛好?”

    上野觀柳沒有挪開視線,而是淡淡說道︰“我記得景子小姐剛才說自己什麼都不清楚。”

    “只是因為我不喜歡那些無聊的人嘛。”北川景子嫵媚地一笑,“但上野君這樣的男人可不是隨便什麼人。”

    上野觀柳突然抬起頭,微微一笑︰“好。那麼我就陪景子小姐走一走。”

    驚訝的神色從北川景子的臉上一閃而過。但她隨即鎮定下來,指了指上野觀柳的腕表︰“比如現在?”

    “就是現在。”

    情報長官與北川景子走在一起不算稀奇事。但如果北川景子的臉上又洋溢著甜蜜的笑意,將半個身子都蹭在對方身上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他們一路經過檢視廳的走廊,身後的人們竊竊私語起來——

    “我沒有看錯吧?那位是北川景子?”

    “前輩果然高深莫測,連這樣的女魔頭都不怕……”

    “或者是女魔頭把前輩迷住了?”

    “……也許是辦案需要呢?”

    “或者是前輩已經將她馴服了?”

    上野觀柳回頭掃了他們一眼,于是所有人趕緊收了聲。

    景子在他身邊輕輕鼓掌,嬌媚地微笑︰“您這樣的氣勢真是少見。”

    上野觀柳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樣的話對每一個人都說過?”

    “對之前那一位沒說過。”景子瞥了他一眼,“那是一個無趣的人——只有利用的價值而已。”

    上野觀柳沒有說話,隨她進了電梯。手臂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脖頸上有微熱的氣息。但他輕輕皺起眉頭打量了景子一番,在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問︰“你想要做什麼?”

    “看櫻花。”景子的臉上浮現起幸福的微笑。

    “你又知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上野觀柳繼續問。

    “您?”景子攀著他的手臂走出檢視廳的大門,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在這樣芬芳的季節里,您想要做什麼我都不介意。”

    檢視廳的院子面積不小,是花園式的庭院。大路兩側有綠地,其間種植了茂密的櫻花樹。櫻花盛開的季節雖然已經過去,但殘余的花朵仍可稱得上繁盛。今日是陰天,芬芳的味道的確格外濃烈。

    上野觀柳與北川景子走在密植的花樹當中,輕聲說道︰“其實你有一個習慣不大好——領口開得太低。你和星野見進入廣代森林之前,在一家旅館住宿,開的是兩間房。”

    北川景子微微一笑︰“這能說明什麼呢?”

    “所以,前台服務生對你的印象特別深。”他指了指景子的胸口,“絕大多數男人都會把注意力放在這里。”

    景子的表情微微一僵。手指下意識地緊了緊。上野觀柳感受到她的變化,繼續說道︰“也許你的能力天生如此——讓你在可以令其他人喪失判斷能力的同時,讓你自己也變得愚蠢起來了。向別人展示自己的身體贏來驚艷的目光……這是什麼感覺我不清楚。然而你在習以為常的同時有沒有想過,會暴露些什麼?”

    他停下腳步,將手臂從景子的懷里抽出來,聲音漸漸變冷︰“你的能力對我沒用——用不著白費心機。那麼現在請告訴我,當**胸口的那枚寶石,哪里去了?”

    景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下意識地低了低頭。然後她哼了一聲︰“我自己的東西,難道沒有處理的權力麼?”

    “我不認為那是什麼普通的寶石。你應該也不會那樣認為。”上野觀柳的視線落在在景子胸口的那顆紅痣上方——那里有極輕微的色素沉澱,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灼燒過,“景子小姐,你從前知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

    “你……”北川景子警惕地後退一步,“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顆寶石的名字叫‘上帝的凝視’——是你在十六歲的時候,從父親那里得到的禮物。而你的父親又是從你的爺爺那里得到的它。歷史繼續向上的追溯的話,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北川家的祖先北川御正。他去美國留學,同一個美國富商的女兒墜入愛河,從商人那里得到了這枚寶石——作為女兒的陪嫁。”上野觀柳冷冷注視著她,聲音低沉,語速極快,“我要問你的是,知不知道那枚寶石的秘密?或者說在你將它拋進池岩火山之前,知不知道它的秘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58
第五十一章

    北川景子臉上的防備終于被他的這番話徹底擊垮。她將手撫上胸口,似乎想要遮擋那痕跡,在樹叢當中接連退了兩三步,柔順的長發被花枝拉得凌亂不堪,甚至在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我沒有……我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是我?”

    但下一刻她愣住了。

    因為上野觀柳的臉上略微嘲諷的微笑,點點頭︰“果然是那東西。果然是你。”

    景子緊咬嘴唇︰“你……”

    “原本不確定而已,現在可以肯定了。”上野觀柳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而後他上前一步緊緊抓住北川景子的手腕,捏得格格作響,“現在把你知道的統統告訴我——這是我的個人要求。告訴我之後這件事就可以了結,檢視廳里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我給你最後的機會。”

    凌厲迫人的氣勢從他的雙眼當中散發出來,那眸子當中的目光仿若刀劍,幾乎听得到錚然清響。

    北川景子痛呼出聲,想要將手抽出來。然而那只手宛若精鋼澆鑄而成,絲毫未動。她驚怒交加,叫道︰“放開我!不然我會求救的!”

    “你可以試一試。”上野觀柳死死盯著她,“你敢叫出聲,就要有在這里埋骨的覺悟——想必來年的櫻花一定開得更燦爛。”

    北川景子被這些話嚇得住了嘴。她緊皺眉頭細細觀察這男人的表情,然後發現……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真的敢。就在檢視廳的庭院里殺死自己?北川家的長女?!

    “你究竟是什麼人?”景子不再亂動。她同樣壓低聲音,不安地問,“你……不僅僅是檢視廳的情報長官,對不對?”

    “你總算沒有蠢到家。”上野觀柳冷哼一聲,“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我剛才的保證仍然有效。”

    “我……”景子用力咬著嘴唇。她從前無往不利的武器在一刻失掉了作用。這個男人是上野觀柳,他似乎並不懂得什麼叫做憐香惜玉。而他的眼神——那種陰冷之下所掩藏的狂熱與執著……景子從未見到過。

    于是她最終妥協了。

    “魅魔”或許經歷過生死,然而那是別人的生死——死者死于她光潔柔軟的**之上,最後一刻嘴角還帶著微笑。那是沒有慘嚎與淋灕鮮血的死亡,只有yin靡的氣氛與舒爽的快感。

    可眼下不同。

    她指了指上野觀柳的手,臉上露出嫵媚的痛楚︰“你先放開我,很疼。”

    那男人看了她一會兒,松開手。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青色的淤痕,指端甚至有些發紫。北川景子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打量上野觀柳的臉,忽然笑了一下︰“你是真理之門的人?”

    上野觀柳冷冷注視著她︰“不是。再提醒你,我的耐心有限。”

    景子臉上笑容消失了。因為她注意到對方將左手搭在了腰間的刀鞘上,拇指一彈。一點寒芒閃耀起來。寒芒似乎帶來寒意,寒意又浸透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令她不得不打消心中的另外一些念頭

    “是我扔進去的。”她微微皺眉,不安地說道。似乎想起了一些可怕又離奇的東西,“也的確是父親送給我的——原本以為只那是一塊琥珀而已。罕見的琥珀,中間包裹著紅寶石。”

    “紅寶石。有沒有鑒定過?”上野觀柳問。

    “沒有。那是祖先流傳下來的東西,又不會拿去出售,沒有鑒定的必要。”景子說道,“父親將它送給我以後,我就一直戴著它。只是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覺得很喜歡。後來……”

    “什麼時候開始覺得它變得不同了?”上野觀柳打斷她的回憶,直入重點。

    北川景子對他的問話感到有些驚訝——這人似乎對于那枚寶石相當了解。然而他原本就是一個相當神秘的人物,于是想了想,答道︰“最近這幾個月……它會讓我做夢。我夢見它對我說話,告訴我,它需要力量。需要從我的身體里獲得力量……”

    “怎麼獲得?直接吸收?你胸口的灼痕就是它弄出來的?”

    景子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實際上上野觀柳倒的確是第一個听她親口說出這件事的人。這種分享秘密的感覺很好——如果不是眼下的這種局面就更好了。她甚至有心思理了理頭發,輕聲道︰“它吸收我的力量時是在夢里——變成一團火焰——那種……純粹又美麗的火焰。但我知道那的確是發生了的。就像你注意的這樣——”她指指自己飽滿圓潤的胸口,“醒來以後會留下痕跡,告訴我那不是夢。那種感覺是無與倫比的,人類……人類不能給我那種感覺。那是靈魂的戰栗啊!讓人從靈魂深處覺得舒緩到極致的戰栗啊……”

    上野觀柳微微皺眉,沒有去看景子激動地浮現出粉紅色霞光的臉︰“然後它告訴你,把它丟進池岩火山?在夢里?”

    “它從來不會告訴我什麼。”景子搖頭,同時臉上逐漸恢復了些自信,似乎與那寶石相處的回憶令她感到有些驕傲——那種見識過與眾不同的世間奇景的驕傲。“它只讓我感覺到,我應該去做什麼。”

    “為什麼要殺死星野見?”上野觀柳問。

    這一次景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他。上野觀柳淡淡一笑︰“沒有監听設備。比起定你的罪,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北川景子攤攤手︰“在墜入火山之前它需要盡可能多的力量。而我也需要力量,好讓我能抵御那些有毒的氣體。至于星野見——很明顯他是死于狼群之口。”

    上野觀柳笑了笑,並未在意她的小心思。想要的東西已經知曉,他收斂笑容側了側頭︰“你可以走了。但你該懂得為今天的事情保密——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殺不掉的人。”

    景子看了看他腰間的刀︰“一紋切果然有這麼神奇?我听說這是可以同天叢雲媲美的寶刀。”

    上野觀柳冷笑一聲︰“我以為你應該關注是,你的那枚寶石現在變成了什麼東西,又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北川景子向後退了幾步。上野觀柳沒有阻止她。于是她微微松了口氣,慢慢走過兩棵櫻花樹,與上野觀柳拉開距離,轉頭說道︰“無論它變成什麼樣子……”

    她緊盯著對方的雙眼,臉上浮現起幸福的表情︰“對于這個世界來說都是一件好事。這世界……早該被淨化了。你們阻止不了它。誰也阻住不了它。”

    上野觀柳微微一愣,嘲諷地說道︰“試試看。”

    北川景子第一次露出冷笑,遠遠朝他比了個中指。

    但對方沒有惱怒,反倒露出淡淡笑意︰“我奉勸你,也不要把今天的談話告訴你的家里人。這一點,我不會用死亡來威脅你——如果你那麼做了,那麼你會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隨後他一轉身,向檢視廳的正門走去。

    景子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大聲問︰“什麼意思?”

    但上野觀柳沒有回答她。

    景子微微皺眉,細細思量他剛才的話。那听起來並非泛泛的威脅,言語之間帶著讓人心寒的涼意。然而……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她終于沒有理出頭緒。于是出了一口氣,轉身向自己停在院外的車位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極淡的色斑還在,普通人的眼神難以覺察。

    她又向西北方看了看。池岩火山,就在那個方向吧?

    走吧,快走吧……她在心喃喃自語,盡情地生長,變得強大起來。然後,淨化這個世界。

    而上野觀柳站在檢視廳二層的窗口,靜靜地看著她。

    這女人……

    是瘋掉了吧。

    但似乎今天從她的眼楮里看到了些與眾不同的東西。她的身上有某些富家女所特有的驕橫跋扈,也有能力者自身的那種驕傲自信。然而在這兩者之下……似乎又隱藏了另外一些情緒。很柔軟、很純粹。只是……

    在北川景子的身上?

    上野觀柳搖搖頭,轉身離開了窗口。

    ※※※※※※※※※※※※※※※※※※※※※※※※※※

    而此時一個老人剛剛讀罷一份報告。

    他的身前有兩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肅然而立,低垂雙手,安靜等待。

    這是一間暖意盎然的屋子,但沒有任何一件多余的擺設。實際上連必要的擺設也沒有——白淨的牆壁、白淨的地板、白淨的頂棚,屋子中間三個人。就好像身處由數據構建的三維空間當中。

    老人將薄薄的紙頁擱在身前,沉思一會兒,問道︰“那麼,中國人將和日本人合作?”

    他用的是英語。

    “是。”其中一個金發男子低聲回答。

    “只要觀望就好。”老人說道,“這一次,我們不需要干涉他們。”

    另一個男人輕輕皺眉︰“但那可是……”

    老人揮揮手,打斷他的話︰“主不在乎。”

    他想了想,又微微一笑,看著那張報告︰“主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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