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類神 作者:沁紙花青 (已完成)

 
mk2258 2013-4-22 22:39:1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7 75664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3
第三十章 劍拔弩張(一)

    抵京當晚兩人早早休息,第二日起床便開始準備下午會議的資料。在李真看來這次會議自己只是一個配角而已——不管是為了滿足大人物好奇心還是為了走一走形式,總得需要他這樣一個親身經歷過戰斗的幸存者列席。

    只是看著資料上那一連串的犧牲者名單與字數,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有必要親臨此地。

    名字、數字,無非都只是符號而已。而那些人本就是同大堆的符號打交道的。對于統治著一個擁有十幾億人口的龐大國度的官員來說,數百人的傷亡也許的確只是一個小數目。若非親自經歷過那樣血腥恐怖的場面,絕不會對當時的情況有一個直觀的認知。

    而他出現的意義就在于,加深那些人的印象。

    會議的地點在南海瀛台。

    數百年前這里曾經是古代帝王的居所,但在立憲之後皇帝只保留了乾清、交泰、坤寧、養心這兩宮兩殿以及周邊的建築群。然而即便如此現在還是有不少人認為皇室的開銷太高,浪費了納稅人的稅款。

    從前李真對此並無太多感想,但在他下了車、第一次見到那氣勢恢宏的皇城建築時才由衷感慨,保養這樣的一片建築群落究竟得付出多少金錢與精力。

    盡管只是遠遠眺望那些黃金琉璃瓦覆頂的巍峨宮殿,然而他仍舊打心眼兒為它們的氣勢所奪,以至于在車門外愣了兩秒鐘,才在戴炳成的催促下跟隨警衛繼續向前走。

    戴炳成自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因而隨口問李真︰“第一次見,有什麼感想?”

    “在想沒立憲之前皇帝一家究竟要花多少錢。”李真微嘆著說道,“見應公家的別院的時候覺得很奢華,但和皇帝比起來……”

    戴炳成笑了。他邊走邊指了指周圍那些紅牆琉璃瓦的建築、巧奪天工的園林風景、如詩如畫的山水亭台︰“不知道吧?這里到現在還是朱家人的。”

    他又比劃了一下︰“這一整片紫禁城,實際上都還是朱家人的私產。”

    “鎭?不是說皇帝現在只有兩宮兩殿麼?”李真有些驚訝,“難道這些不是帝國政府的財產?”

    “所以說皇帝也是有些委屈的。”戴炳成笑了,“這里都是皇室租給帝國政府的辦公區,租金就是皇室的日常開銷。當初畢竟要開個好頭,說是要立憲保護個人私產,那麼皇帝的財產也當然屬于私產,所以就租下來了。”

    “這個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李真感慨道,“這麼一看……什麼世界首富之類的都是名不副實了。這片地,連同上面的建築要是一賣……”

    兩個人一同笑了起來,但走在他們前面的兩個警衛仍舊面無表情——只是不清楚听到有人在這里這麼談論朱家人,會有什麼感想。

    南海瀛台附近這一片區域是帝國最高權力機構的所在地,眼下雖然是春節,但還是偶爾可見匆匆走過的工作人員。從前李真覺得特務府的工作環境不錯,但來到這里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不錯。他們花了將近五分鐘穿過一片綠地,轉過一條被銀裝素裹的垂柳所遮蔽的小徑,經過兩個部閣級行政部門的辦公機構,最後走上一條周圍有漢白玉欄桿的小路。

    再過十幾分鐘便可到達會場,但這時候忽然從一條岔路上走過來一個人。

    這人與之前見過的政府雇員明顯不同,因而剛露面就吸引了李真的注意力。他看起來樣子挺年輕,穿了一件白色的呢大衣,腳下是一雙磨砂的褐色牛皮鞋,臉上戴了一副茶色的眼鏡,脖子上還圍了一條圍脖。這種打扮在燕京大街上隨處可見,屬于有些小清新的文藝範兒。可現在出現在南海里就令李真有些意外了。

    然而更意外的是,那人就在他們經過的時候一起跟了上來,走到戴炳成旁邊。

    然後他微笑著開口打招呼︰“好久不見哪。”

    戴炳成顯然也有些意外,然而並不像李真那樣驚訝——就好像之前同這人便是相熟的。他在微微一愣之後點頭︰“您怎麼來這邊兒了。”

    “听說你們要來,過來看看。”那人溫和地笑笑,又看向李真,“這位是……”

    “這是李真中尉,特務府的執行官。”戴炳成向李真點點頭,“一位老朋友。”

    但在戴炳成開口介紹對方的身份之前那人便將手抄進大衣兜里,向李真微笑致意︰“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我是你們局長的老朋友,很高興見到你。”

    李真想了想,在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幸會、幸會。”

    然後就不再多言了。因為他注意到一件事——戴炳成和對方說話的時候用的是“您”。這個詞兒他只在靜湖別院听戴炳成使用過——對應公。而即便是和應昭然說話的時候,他也是以“你”字相稱的。

    身邊這位的年紀似乎還沒有應昭然大,往多了說可以看成是三十三四歲,但往小了說,二十三四歲也不是沒可能。這樣的年紀作這樣的打扮,又好像在自家花園里散步一樣施施然走到兩人身邊而前方兩個警衛什麼都沒說……

    他想了想,心里微微一跳。

    于是不著痕跡地又用余光打量對方一番——倒是有幾分相似的。

    那人再陪著走了幾步,同戴炳成點點頭︰“你們就快到了。那麼我就告辭了。”

    他又看了李真一眼,嘴角泛起一個溫柔的笑容︰“希望還有機會見到你。”

    沒等兩個人回話,他就步子一轉,走到另一條小徑上去了。

    見他走遠了,李真才皺皺眉,低聲問︰“那位不會是……”

    “朱昭煦。”戴炳成簡短地答道。

    “哈。”李真深吸了一口氣,“真沒想到。”

    不過這麼沒頭沒腦地走過來然後說什麼“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是什麼意思?這種口氣他在靜湖別院的時候也听過一次,當時說話的是應昭然。可畢竟對方是平陽知市,清楚自己的傳聞也算在情理之中。然而這一位……同自己實在是有些遙遠了吧?

    這種事情他也不好開口問戴炳成——不然會讓人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吧。也許真的就只是問候老朋友然後順便同自己客氣了一番呢?

    李真在心里胡思亂想,卻沒注意到身邊戴炳成臉上略微有些奇怪的神色。這麼又走了一會兒,前面的警衛在一面金黃琉璃瓦的照壁前停下腳步︰“兩位,到了。直入就可以了。”

    照壁之後是一棟大殿。看起來古香古色,然而內部卻都是現代化的辦公設施——這便是這一次的會場。戴炳成看了李真一眼︰“準備好了麼?”

    李真點點頭。

    他們兩個就從另一側繞過那扇照壁,隨後看到大殿正門的匾額︰紫光閣。

    沿著長長的走廊深入大殿,會發現這棟建築物遠比在外面所見要大得多。走廊兩側有大大小小的房間,門上有各部門的牌子,一些李真听說過,另一些聞所未聞。里面同外面是兩個世界,看起來就好像一棟高檔的寫字樓。雖然偶爾可見有古意的山水字畫、玲瓏擺件,然而同這建築數百年前的模樣相比已是大相徑庭了。

    人漸漸變多起來,一些工作人員臉色凝重地來回奔走,在走廊里擦肩而過,滿是緊張鄭重的氣氛。他們兩個憑借自己的胸卡通過兩道門禁驗證,最終抵達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

    這間會場里是常見的那種環形會議桌,座椅之後又有兩排座椅,應當是為列席人員準備的。似乎他們來得要早些,會議室里只零零散散地坐了幾個人。桌上有名牌的“重要人物”都未到場,戴炳成算是第一個走進來的“有名有姓”的與會人員。

    李真在戴炳成身後坐下了,看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十五分,離會議開場還有十五分鐘。

    這里是南海啊。他坐定之後在心里微微感慨——沒想到有一天我會來到這兒。

    又過了五分鐘,另一個人走進會議室。那是一位老人,穿著黑色的筆挺制服,肋下夾著軍帽,露出滿頭的白發來。戴炳成在他進門之後立即起身,站成了一支標槍。李真只朝他的肩膀上掃了一眼,也立即站起來,將臉繃成一張撲克牌。

    老人的肩頭有兩顆紫心金星灼灼閃耀——這是一位中將。

    陸軍的將官軍禮服應該是墨綠色,然而他的軍禮服卻是黑色——這是屬于特別事務府系統的制服,而這個系統里只有一位中將。

    總長閣下。

    兩人向總長敬禮,老人在回禮之後嚴肅地看看他們,將目光在李真身上略微多停留一會兒,然後點點頭︰“坐下吧。”

    但他們仍在老人落座之後才坐回原位,戴炳成就像李真一樣把腰桿兒挺得筆直,似乎這位保衛局局長在坐到自己大老板身邊的時候也像當初的李真一樣,心中略微有些緊張忐忑。

    于是李真就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只是列席而已,用不著像戴局長一樣坐在一位將軍的身邊,看樣子連呼喘氣都有點兒不自在。

    總長入場之後,其他人便像約好了一樣陸續走進房間。于是這間會議室變得熱鬧起來——普通人當然不會在這種場合談笑,只有大佬們才會彼此點頭致意寒暄,而他們的隨行人員則填滿了會議桌之後的兩排座椅,房間里的溫度似乎都因此升高了一些。

    然而李真注意到,大部分的人是坐在他們對面的。自己這一側有些冷清,桌上只有五個席位。兩個屬于特別事務府,另外三個人穿著陸軍制服,一位少將、一位上校,還有一個沒有掛餃。

    最後有一個禿頂的中年人走到正席上落座,朝兩側眾人點點頭,清清嗓子︰“諸位,會議開始了啊。”

    實際上李真一直是抱著略顯好奇的心態來參加這次會議的。不管怎麼說,他之前從未想到自己會參與這種級別的會議,因而很想瞧瞧在這種場合,那些自己從前只能“听說”的大人物們都是什麼表現。

    但眼下他卻有點兒失望。因為除去他們的身份不談的話……眼下的場面和自己從前開班會的時候也差不多。

    一些人憂心忡忡,一些人表情麻木,一些人顯得滿不在乎。會議桌上有名有姓的大約二十多個人,外加他們身後將近三十個隨行人員——五十人神色各異,全然沒有他之前想象的如臨大敵的氣氛。

    而他身邊就坐了一個中年人,似乎是那位沒有掛餃的與會者的隨行人員。那人在坐到李真身邊的時候朝自己略微笑了笑,然後將電子記事本擱在膝頭,盯著上面的數據就不再言語了。起先李真覺得這位是在研究資料,然而直到會議主持人花五分鐘開了場之後那一頁也沒有被他點過去。

    李真不禁朝他膝蓋上的顯示屏瞥了一眼。

    發現那上面顯示的是……“2015年XX部隊年度工作總結、後勤處年度財政計劃”。

    這完全同這次會議的內容不搭邊兒啊。

    他皺了皺眉。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緊張得太過分了,還是眼下他們討論的事情的確沒什麼“大不了”。

    這時候會議開始進入正題,與會眾人看了幾張在室內另一頭的大屏幕上顯示的資料圖片,又听主持者介紹了一番神農架事件的相關情況,短暫地沉默下來。李真也才弄清楚那個主持會議的人的身份——帝國司法部部長助理。

    接下來這位助理的一句話令李真意識到,這次會議也許不像他想象得那樣簡單。

    因為他說的是︰“有關類種,我們先來听一听戴炳成少校的意見。請重點講述神農架事件當日的事發經過,並對特別事務府北方基地的戰斗傷亡情況作出解釋。”

    李真可以從側面看到,戴炳成微微一愣。

    由司法部部長助理來主持這次會議本來就有些違和,此時又說出這種話來——怎麼看都像是在興師問罪。

    戴炳成看了看身邊的總長,清清嗓子,沉聲說道︰“相關情況各位面前的會議資料里都有詳細說明。接下來我要重點闡述的也是當日的戰斗情況。然而在此之前請各位先看一段視頻資料。”

    隨後他點了點頭,房間另一側的工作人員便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影像。

    是同亞當的戰斗場面。

    這段影像資料來自當時執行官戰術頭盔上的微型攝像頭,效果並不是很好。但即便畫面模糊,人們仍可辨識出場地中間的那個巨大身影。它被包裹在一團火光當中,影像因為拍攝者的動作而顫抖不止——這是雙方第一次接觸時的情景,亞當憑借自己的能力阻隔了火焰、停止彈頭,而後一步一步地走向其中一台力場發生器。

    當時這類種給人帶來的震撼,李真今日記憶猶新。可是如今坐在會議室當中看這段影像,卻很難再體會到當日的那種絕望與恐懼。

    因為畫面其實不是很“精彩刺激”。

    敵人只有一個,還走得很慢。而強大的火力不停地轟擊在它身上,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家伙已經佔盡下風,似乎在下一刻就會頹然傾倒。之後的畫面一轉,有人從陣線之後跳了出去,試圖繞到亞當背後對他進行突襲。

    看到這里的時候,李真抿了抿嘴。

    這段影像資料自己的電腦里也是有的,然而他從來沒看過。

    只是因為一件事︰當日的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戰斗結束之後的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感觸——實際上那時候他處于某種很不正常的狀態︰劫後余生的興奮、身體重塑之後的悸動、還有意識當中某些不安分的狂躁情緒。種種因素令他當時是以一種極其模糊、焦躁的情緒來與人相處的。

    而直到更往後的一段時間,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意志被逐漸鎮壓下去,他才慢慢地又找回了自己,才在走過一間又一間空蕩蕩的辦公室的時候意識到……

    某些人已經完全從這世界上消失了。

    而此時就在那面屏幕上,昔日的戰友還在英勇地對類種發起沖鋒,關心願還身披鎧甲,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為戰友開路,又在下一刻陡然升上天空、重重跌落于地。

    就是那個曾經誤會了自己、在餐會上將自己“救”出來然後不好意思地說“抱歉”的關心願。

    接著亞當的能力發動,一大片殘肢飛濺,鏡頭被覆上一層血色印記,而後快速升起,直沒入黑暗里。似乎是拍攝者的頭顱被斬掉了。

    李真微微垂下頭。然後听見部長助理說了一句︰“到這里可以了。我們都已經看過了。”

    李真的手情不自禁地一用力,“喀”的一聲,紅木扶手被捏出一道裂紋。他旁邊那人似乎被嚇了一跳,看了那裂紋一眼,又看看李真,將頭轉過去了。

    于是戴炳成沉聲說道︰“那麼就如諸位所見,類種很強大。它具有超越了人類想象極限的能力,且都是A級靈能。我們第一次同這樣的生物作戰,盡管先前做了足夠多的準備工作,然而它以及之後的蚩尤,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了人類的認知。北方基地的A級執行官數量較少,在無法得到南方基地傾力配合的條件下……”

    助理打斷了他的話︰“少校,現在要討論的你是的問題。南方基地的事情將會有另一場听證會。”

    戴炳成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那麼請看下一份資料——對于第二個類種,蚩尤的分析結果。”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李真事前沒有料到的。他原以為這次會議主要是討論另一個類種有可能甦醒的事,沒想到以這種方式開場。司法部長助理的態度並不友好,與其說是主持會議,倒不如說是在“質詢”。戴炳成花了二十分鐘時間,極有耐心地回答了他一個又一個問題,其中不少問話在李真看來近乎可笑。

    例如為什麼當時貿然決定派遣執行官深入墓穴,而沒有原地待援徐徐圖之——倘若那人親眼見識到了亞當的恢復能力有多麼可怕、能力增長得有多麼迅速……恐怕他的選擇會是直接請求動用核彈吧?

    之後另一些人問了幾個同樣可笑的問題。

    “為什麼要完全毀滅具有珍貴研究價值的蚩尤?”

    “是否夸大了類種的恢復能力?”

    “戰況如此慘烈是否是源于執行官平時的懈怠?”

    “依照當時的情況,假如戰斗人員選擇……也許就不會……”

    李真只覺得心中的怒意漸漸升騰起來。然而他身前的戴炳成還是在以平靜的語調不厭其煩地一一回應每一個質疑。

    到最後終于有人將話題引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一個將近五十歲的男人,臉上從頭到尾帶著懷疑的神色審視著戴炳成,並且在他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時說道︰“如果類種的確有你描述的那樣可怕,那麼幸存者之一,那位李真中尉,為什麼可以在最後時刻輕松地把它毀滅掉?這種能力為什麼在之前的戰斗階段沒有發揮出來?是否是先前畏戰?”

    李真猛然抬起頭,向他看去。

    然而對方只盯著戴炳成的眼楮,沒有分神理會他身後的那個中尉。

    戴炳成面無表情地說道︰“當時的情況也在之後的視頻資料里。雖然由于角度的關系拍攝得並不完整,然而……”

    但對方揮揮手,打斷他的話︰“我們沒有時間去看完幾個小時的戰斗錄像,所以才需要你做出陳述。”

    戴炳成沒有說話,而是沉默地看著他。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最終那一位在戴炳成刀鋒一樣銳利的眼神里敗下陣來,微微側臉揉了揉額角掩飾自己的情緒︰“少校,只有你將這些問題說清楚,才能進入下一個議題。否則……”

    他點了點面前的電紙板屏幕︰“否則我不確定你們這次提到的另有一個類種甦醒這件事,是否需要耗費那樣大的人力物力。或者在我看來,這只是某些人打算借此機會推卸責任、爭取政策傾斜的借口而已。”

    室內微微嘩然。這應當是會議進行到此時所說出的最嚴重的一項“指控”了。但這種“嘩然”也並非驚訝或者異議,反倒桌對面的大部分人都有些隔岸觀火的味道。這種氣氛令李真相當不舒服,而他也發現自己這邊另外三個陸軍系統的人一直以超然的態度坐在椅子上,自始至終都沒有流露出什麼關注的情緒。

    李真看了看那人身前的名牌,終于忍不住在網絡上查詢了他的名字。搜索的結果顯示,這一位的職務是陸軍憲兵總部副糾察長。

    他微微一愣,然後瞥了一眼自己這邊的另外三個陸軍系統的人,心中了然。

    原來如此……

    神農架事件進行的最後一刻,戴炳成以陣前嘩變為由處死了一個陸軍中校。得知這件事之後李真還很是為此感動了一番——無論怎麼說,得知自己的長官為了保護自己的下屬不惜做出這種風險極大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打心眼兒生出某種溫暖的情緒。

    那麼就是因為這個了。怪不得會議的氣氛如此異常——也許這些人是打算借機出一口惡氣。也許他們還不介意將這場會議拖上個幾天,直至將戴局長打倒在地、永不翻身吧?

    念及此處,他的思維豁然開朗——類種的事情涉及到能力者,能力者的事情涉及到特務府。然而北方基地的實權局長與總長都列席了……南方基地的人呢?他們一個都沒出現。

    里應外合麼?

    李真不由得看了看面前特務府總長肩頭的那兩顆將星,心中笑了笑。

    似乎這兩顆星,含金量也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高。

    會場的氣氛有些僵。戴炳成沉默著沒說話。照理來說這個時候該叫自己出場了吧?

    然而戴局長……似乎也沒有料到場面會變成如今這樣、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讓自己出面。算是某種變相的保護心理麼?

    李真的心里跳了跳。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7
第三十二章 劍拔弩張(二)

    會議室里很是有些熱鬧。但這種“熱鬧”在李真看起來卻是冷冰冰的。

    戴炳成的後背就在他面前,頗為寬厚。他坐得筆直,黑色的制服被平整地撐開,像是一面厚實的牆壁。在這種奇特的氣氛當中,李真忽然覺得有些事情可以被忘記了。

    剛剛加入特務府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新人,好在這個集體迅速地接納了他。無論是因為什麼緣故,戴炳成對他的確不錯,而他也是在後來才清楚戴局長的一個習慣——絕大多數人都是要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回話的。

    然而兩次交流,自己都坐在他面前的那張椅子上。向他透露了這個“秘密”的人已經不在了,但在他知曉這件事情之後仍舊小小地激動了一番。

    再往後便去神農架執行任務——經歷了九死一生的境地,他成功存活下來,並且做到了自己也不敢想象的事情。他付出了一些東西,又得到了一些也許並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于是他擁有了更多的秘密。

    倘若他從前還只是一個頭腦有些靈活、卻不諳世事的少年人的話,那麼從那件事之後,頭腦當中那些冰冷殘酷的意識就讓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那是在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當中經歷過殺戮、背叛、興盛與衰亡的模糊意識。

    也是因為這種顯而易見的變化與事件收尾時的“失態”,李真與戴炳成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略微緊張起來。

    然而那種心照不宣的淡淡隔閡卻使得李真在面對這位戴局長的時候變得從容了很多,實際上他的心里也不是沒有生出過另一個念頭——北方基地的內勤執行官,就只有兩個人而已了。而自己又是絕對的主力……似乎我的確有可以稍微“放肆”一些的資本。

    這倒並非什麼挾威以自重之類的復雜心理,而僅僅是對實際情況所作出的判斷,和由此生出的感覺。

    可眼下,他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忘記一些東西了。

    因為這位一直讓他看不大清的戴局長,此時清楚地擺明了自己的態度——他正在承擔著極大壓力,堅定地守在自己前面,沒有退讓半步。于是從前的那些隔閡與猜疑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李真覺得自己似乎重新找回了剛剛加入北方基地時的感覺。

    憲兵總部的副糾察長還在等待戴炳成的回答,而他剛才的那個問題顯然令戴炳成極度憤怒,以至于將難堪的沉默維持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主持會議的檢察長助理咳了咳,開口說道︰“戴局長,你可以將你的想法說出來。”

    但在戴炳成開口之前,總長終于說話了。

    那位老人抬起頭,環視眾人,然後說道︰“稍安勿躁。”

    在與會者當中,他是貨真價實的部閣級大員。因而即便這次會議多少有些鴻門宴的意味,每一個人也都安靜下來。這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老人輕輕敲了敲桌面︰“李真中尉。”

    “在。”李真緊繃著臉,站起身來。

    終于輪到我出場了麼?

    “你親歷了當日的情況,現在你來說說看。”總長沒有回頭,但李真卻覺得對方在盯著自己,“拿出令人信服的事實說話。”

    “是。”

    在李真站起身來之後,會議室里再次響起輕微的喧嘩聲。實際上不少人早就听說過他的傳聞——其實戰斗錄像也早就被很多人研究過了。此時那錄像當中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執行官出現在會場當中,每一個人都帶著各異的眼神打量他。

    因為這位“李真中尉”看起來的確年輕,無論如何都不像是一個能夠干掉極度凶殘的類種的樣子——盡管他們對于那種“凶殘”的理解還遠遠不夠清楚。

    李真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曾經提出過那種可笑問題的幾個人,覺得從這種居高臨下的角度看過去,他的面孔顯得平淡無奇,絲毫沒有什麼出眾之處。可實際上這些人每一個都配得上“高官”的稱號,然而眼下他的心里卻生不出一絲敬畏之情來。

    也許是因為心中的怒火吧。

    他想了想,看著那位副糾察長,冷漠地說道︰“某些人沒有時間看完戰斗錄像,某些人還不了解類種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那麼我就在此用事實說話。”

    “某些人”這種措辭顯然無禮——還是從一個中尉的口中說出來。因而有人皺了皺眉,打斷他︰“我想我們已經足夠了解了。你可以直接回答糾察長剛才的問題。”

    但總長淡淡說道︰“覺得自己足夠了解的人,可以暫時離開這間會議室。在進行到下一個議題的時候再走進來。”

    一直沉默著的老人第一次表明鮮明的立場,場內眾人微微一滯。主持人愣了愣,試圖緩和氣氛︰“唔,李真中尉,請你繼續。”

    李真微嘲地笑了笑,接口道︰“真的足夠了解麼?我覺得還是一些直觀的事情更有說服力。”

    他向室內看了看,目光落在投影屏幕前的一枝不銹鋼支架上,隨後繞開椅子走了過去。

    人們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沒弄清楚他究竟打算做什麼。然而有之前那一位的教訓在前,他們沒有試圖再去發出質疑聲。畢竟看起來列席的總長閣下今天一反常態,態度少有地強硬。

    于是李真停在會議室的另一側,伸出手彈了彈那拇指粗細的鋼鐵支架,然後微微側身,好讓人們能夠看得清他接下來的動作。

    他握住了其中一支分叉,說道︰“這東西是不銹鋼的。對于普通人來說,硬度很高。”

    接著他猛一用力,手臂飛快向下一拉。

    錚然一聲脆響,鋼鐵的分叉被他從焊接點上扯了下來。

    “然而對于我們當中的某些人來說,這東西和塑料沒什麼區別。而我所展現出來的這種力量,在犧牲的那些人當中,並不是最強的。”

    李真看著某些面露訝色的人,在心里笑了笑。很多時候,再逼真的影像資料也沒有事實來得震撼。

    接下來他握著那段鋼管走到會議桌的另一頭,正對著主持人的方向。每一個人都能看清楚他接下來所要展示的東西——就連那些心不在焉的隨行者都似乎打起了精神。也許在他們看來李真所展現出的這種力量更像是一個表演節目——盡管這種力量在不久之前還被用于拯救、保護一些東西。

    他用手握住鋼管的兩端,在眾目睽睽之下微微用力。于是鋼材的材質像是一截塑料管那樣扭曲起來,並且因為他手腕轉動在中間絞成一團,最終像是一根火腿一樣被分成兩截,落在桌面上。

    就像一位優秀的魔術大師在表演節目之前要吊足觀眾胃口那樣,他再次往四周看了看,而後俯下身去,悶哼一聲,將雙手插進地毯之下。接著再次發力,一整塊大理石地磚被他扯出來,帶著水泥混凝土的碎渣,被擱在桌面上。

    然後他又將兩截扭曲的鐵管放上去了。

    不過也的確沒人再此詢問他“究竟打算做什麼”。哪怕連總長的臉上都露出略微好奇的神色。顯然李真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已經讓不少人暗自心驚,然而那僅僅是開始而已。

    李真抬起頭,沉聲說道︰“之前有人提問,我們是否夸大了類種的恢復能力。那麼我先來回答這個問題。”

    他盯著那人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一搓。

    呼的一聲悶響,一團火焰憑空浮現。

    橘紅色的、拳頭大小的火焰在距離他指尖五厘米左右的高度,漂浮在空中。不依賴什麼可燃物,就那麼漂浮在空中,卻神奇地沒有灼傷李真的手指。

    這情景遠比任何畫面都來得真實震撼,會議室里頓時響起一陣低呼——然而大多是發自那些隨行者的口中。大佬們多多少少都接觸過能力者,眼前的情景還不足以令其失態。

    “火焰控制,A級靈能。”李真說道,“眼下我手上這團火焰的溫度大概維持在900到1100度。”

    “然而我還可以將它變得更熱,例如,變成2000度。”他的手再次微微一顫,火焰發出低沉的轟鳴聲,橘色的外焰迅速變成淡黃,又由淡黃轉為泛白的幽藍。

    熱量通過空氣向周圍傳遞,即便最遠的、距離他兩米開外的人都能感受到臉上的灼熱。然而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那人僅是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往外靠了靠。

    “2000度,一個數字而已。”李真笑了笑,“就和那些犧牲者的名字一樣,都是符號。很多人也許沒有直觀的印象。那麼我們可以親眼看一看,2000度的火焰可以用來做什麼。”

    他將五指一收,空中的火焰剎那間消失無蹤。不少人微微一愣,然而李真已經低下頭,略微退開幾步,指了指大理石板上的一截鐵管︰“請看。”

    這個時候人們才注意到,其中的一截鐵管迅速變成了暗紅,又由暗紅轉化為明亮的艷紅。

    只幾次呼吸的時間,剛才還堅固 亮的鐵管便出現了軟化的趨勢,而後它像遭遇了高溫的塑料一樣,在人們的眼前慢慢變形、塌陷,由鐵管變成鐵片,再由鐵片變成半融狀態的鐵水……然後順著大理石的表面緩緩流淌。其下的石質顯然無法承受此種高溫,青黑色的石板開始發白變脆,空氣里出現了刺鼻的異味。

    李真放下了手,然後從一邊拿起一只杯子,把里面的清水潑上去。

    一陣濃重的煙霧升騰,很快又被換氣設備吸走。然而鐵水並未完全冷卻下來,兀自發出沉沉的暗色光芒。

    眼下會議室里略微有些沉寂。

    李真等了一會兒,待他們將剛才的情景深深刻印進腦海里,才搖搖頭︰“這樣的溫度可以在很短的時間里融化鋼鐵。但是諸位,這對于類種來說,遠遠不夠。也許人類在這種火焰當中將被化為灰燼,可2000的高溫,無法消滅類種的活性。”

    他看了看有些發愣的某人,補充道︰“所以我已經回答了之前的那個問題——我們是否夸大了類種的恢復能力。”

    “那麼也就可以回答另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要將蚩尤徹底消滅。”

    他再退開幾步,遙遙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微張,指向另一節鐵管︰“倘若要將類種徹底滅活,至少需要6000度以上的高溫。這個溫度可以短暫地限制它的活性,而後再以更高的溫度對其進行局部分解。我的做法是,在高溫當中放電,產生弧光。在將近一萬度的高溫作用下,類種身體的某些部位將轉化為等離子態——如此,它們才無法重生。”

    一些人似乎意識到李真打算做些什麼,將視線投向第二段鐵管。而後那位糾察長驚叫道︰“……夠了!”

    但他說得晚了。

    洶涌的火焰自那段鋼管上騰空而起,空氣當中發出一聲響亮的爆鳴。被高溫狂暴推開的氣流帶著滾滾熱浪席卷室內的每一處空間,暖風將最近幾個人的頭發都吹得凌亂起來。在這種逼人的熱意面前,最近的幾個人無法再保持鎮定,本能地將身體向一邊側去,似乎打算離那塊石板更遠一些。

    但下一刻,明亮的電弧自李真的指尖射出,如同金蛇亂舞,擊打在鋼鐵表面。于是在這是一瞬間,接觸點升起一團火紅的“水汽”。與那水汽同時升騰而起的還有其下的亮紅色流質——那是在極端高溫下被直接氣化的岩漿。

    一陣又一陣爆鳴聲響起,會議室的木門被砰然推開,外圍的警衛持槍沖了進來,頂棚上的熱感應設備也在第一時間里精準地**出水柱——然而水柱在半空中就化為一陣白霧,預警系統再次啟動,冰冷刺骨的冷色氣柱又噴了出來。

    盡管李真早已收了手,然而高溫仍舊不可避免地引燃了石板之下的木質桌面。火焰幾乎在紅霧升騰的剎那之間就躥起十幾厘米高,而後飛速向著更前方延展——到兩側的與會者慌成一團驚叫著繞開座椅、乒乒乓乓地跑到會議室另一頭的時候,半張桌子都燃燒了起來。

    會場徹底亂成一片。之前的風度與從容統統消失不見,整間屋子里的人都擠到了主持者的那一頭,同李真拉開十幾米的距離。而他面前的半張桌子已被翻滾的氣體所籠罩——在水流無法降低溫度的情況下,預警系統噴出了液氮。

    雖然液氮也在半空中便被氣化,然而總算有效撲滅了這次小小的火災,也迅速降低了室內的溫度。換氣設備發揮最大功率,幾個有支架的探頭從天花板上伸出來,以最快速度吸收會議桌附近的氮氣,同時噴灑出經過淨化的新鮮空氣。

    高效的應急系統在十幾秒鐘室內將現場的火焰撲滅、又使得室內空氣成分重新恢復正常。直到這個時候驚慌的人們才總算暫時鎮定下來,而眼下的場面則顯得有些可笑。

    絕大多數人都在房間另一頭擠成一團,剛才那些對于神農架事件心存懷疑、甚至不屑一顧的大佬們臉上驚魂未定,看著被燒焦了一半的會議桌目瞪口呆。而警衛們持槍站在原地,不清楚究竟該如何是好。

    因為還有幾個人仍舊坐在桌後。

    總長、戴炳成,一位陸軍系統的少將,一位陸軍系統的上校。

    看不出他們是否也一樣驚慌,然而臉上的表情卻是鎮定的。無論陸軍方面的人對此次會議是何態度,然而這兩位軍官的確表現出了非凡的勇氣。眼下他們陰沉地注視著李真,只有微微發顫的雙手表明他們的內心也許不像臉上表現出來得那樣鎮定。

    至于戴炳成……

    他的嘴角泛起微嘲的笑容,饒有興趣地看著正試圖理順頭發的糾察長。

    主持者的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勃然怒意,他將手指向李真,正打算對身前的警衛說些什麼——但總長已經開了口。

    聲音相當平靜,然而沉穩有力︰“慌什麼。這會還怎麼開?”

    然後又看向李真︰“中尉,你這樣是會嚇到人的。”

    李真仍舊原地,微微活動身體,好讓自己從剛才氮氣的刺骨寒意當中恢復過來。然後他笑了笑︰“是我失手了。然而……”

    他收斂神色,看著前方的那些人︰“在諸位不願意浪費時間仔細觀看我們的戰斗錄像的前提下,唯有通過這種方式才可以回答另一個問題。”

    “那些在戰斗當中犧牲的人,是否畏戰、是否松懈、是否犧牲得毫無價值。這樣的場面——這樣令諸位覺得惶恐不堪的場面,就是我們當日所要面對的情景。比現在險惡十倍百倍——而當時我的戰友們,毫無畏懼,慷慨赴死。如果諸位坐在有沙發和空調的辦公室里、無法從從字符和影像當中真切地體會到我們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敵人的話,那麼我想你們現在應該有一個大致的了解了。”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壓抑心中翻涌的情緒,又說道︰“然而我還要提醒諸位一點。以這種方式消滅掉的蚩尤,還只是一個不完全體的類種。當日它幾乎還是一具骸骨,更多強大的能力因為某些原因沒能發揮出來。倘若它經過一段時間恢復到全盛狀態,那麼連我也不清楚,我剛才的手段是否能夠將其徹底滅活。”

    “而就在當下,我有理由懷疑在這世界的某處,第三個類種正在甦醒。我是一個小人物,我無力改變些什麼。我也當然沒法干涉諸位繼續坐下來,在這場會議中繼續扯皮,花上幾天或者十幾天的時間來糾纏那些本該毫無疑義的細枝末節。”

    “然而我要提醒你們的是,你們最好祈禱在這段時間里那可能存在的類種會自己死去,或者在它完全甦醒之後,能夠友好地向我們通報它的位置,然後一動不動地站在太平洋的某座人煙稀少的小島上,坐等我們用一枚幾百萬噸當量的核彈將它送上西天。”

    “我的性命不是很重要。然而各位似乎將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要。所以之後應該做什麼,請自己衡量。我的解釋說明到此為止。”

    說完這些之後,李真長出了一口氣,站在原地不動。

    另一頭的人們面面相覷,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而檢察長助理漲紅了臉,猶豫好一會兒,還是發出一聲低喝︰“逮捕他!”

    戴炳成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誰敢!”

    劍拔弩張。

    總長冷哼一聲︰“小戴,你給我坐下!”

    又掃了檢察長助理一眼︰“特務府系統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管。”

    他說的是實情。但這實情也的確令助理下不來台。于是他喘了幾口粗氣,猛一揮手︰“休會!明天再議!”

    李真略微松了口氣,看向戴炳成。而後者沉著臉向他微微點了點頭,于是李真意識到自己做的還不算過分。

    不過他也保不準會不會有人受傷——那剎那之間的高溫即便連自己也有些心驚,更何況那些普通人。也許會造成灼傷的吧?

    不過依照那些人臉皮的厚實程度……也許完全捱得下來。

    也是在這時候他弄清楚了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靜湖別院一行,應公對自己的特殊關照。進入會場之前,那一位的突然出現。實際上都在向他傳達一個信息——你可以“胡來”。

    不過他當時沒能領會這幾件事情背後的深意——似乎是那些人高估了自己的老練。然而也算歪打正著……李真原本就不是什麼可以任人揉捏的面團。

    會開到這份兒上在南海里也算是頭一遭。所以顯然沒法兒再進行下去——至少今天不行。

    然而就在人們滿心怒意地打算離場的時候,一個人在門口出現了。

    這位一現身,不但是門口的那些人,就連李真也愣住了。

    還是像從前一樣,也許他不曉得本省的總督是誰,本市的知市是誰,但這一位的臉孔他太熟悉了。實際上全世界大概也有一半以上的人認得出這張臉。

    帝國首相。

    屋子里剎那間沉寂下來,大概大家都沒想到首相會出現在這里。那麼就只有一種情況——其實他一直在密切關注會議的進展。

    首相的身形相當瘦削,臉部輪廓略有些長,但好在高挺的鼻梁吸引了人們大多數的注意力。其實這一任首相在年輕的時候算是個美男子——網絡上一直流傳著他大學時代的照片,據說那時候他在某種意義上還算得上是一個“浪蕩子”。

    但眼下他年過五旬,正是一個男子最沉穩老練的年紀。哪怕背著手一個人站在門口,某種無形的氣勢也會發散出來——或許是他的個人魅力,或者源自人們心中對他的認知。

    但不管怎麼說,會場當中的氣氛因為他的出現而奇異的平靜下來。

    然後首相掃視眾人,刀子一般鋒利的眼神在李真身上微微停留,說道︰“這個會還得開下去。換一個會場。”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可以談正事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7
第三十三章 坐火箭

    首相並沒有中途進入會場——他在說了三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然而再沒有人試著去質疑戴炳成或者李真。因為首相的出現實際上已經表明了某種態度——他不希望這次會議繼續在這樣的話題上無休止地拖延下去。

    不管之後某些人還會有什麼動作,至少眼下局面暫時平靜了下來。

    而所謂的“正事”,當然是指類種。

    真理之門使用核武器這件事在高層當中掀起軒然大*,原本不少人並不相信那麼一個組織會用核彈去對付類種——實際上在李真展現自己的能力之前,大多數人並未將類種放在心上。

    然而無論他們覺得自己受到怎樣的冒犯,眼下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類種這東西的確很可怕。

    可怕到,他們可以接受真理之門試圖使用氫彈來毀滅它這件事的地步了。

    再因為此前在台灣發現的那條疑似受到變異影響的海蛇——大部分人的表情都變得凝重了起來。這種凝重不是因為類種本身有多麼強大,而是因為亞當所表現出來的那種能力。

    亞當還是處于幼年期,不是完全體。但這樣的一個家伙便可以影響數百人——如果它是出現在城市的中心、出現在某個人群密集的廣場上……

    那麼就意味著將有近千個發了狂的C級能力者會對周圍的普通民眾展開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把亞當換成一個完全體的成年類種呢?這影響又會有多大?

    最關鍵的是,那東西“極難被消滅”。李真所展現出的力量本就給他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再聯想到這個中尉是一個鳳毛麟角的A級、是一場慘烈戰斗當中僅存的四個幸存者之一,這種擔憂就更加深了一層。

    況且,那個類種似乎已經出現了——這個李真曾經千方百計想要他們知道的消息就那麼被海浪送到了眾人面前,提醒眾人那並非僅僅是一個猜測,而是一個極有可能正在發生的事實。

    真理之門已經走到了帝國前面——他們對類種的研究早了二十多年。而眼下他們似乎正在試圖毀滅或者捕捉另一個活著的類種,這不得不令人擔心他們的真實目的。那樣的一個組織當然不會有保衛世界或者拯救人類這樣的高尚念頭,他們的目標反倒更有可能是利用類種的那種可怕力量來毀滅些什麼。

    考慮到他們最近在自己官方網站上發布的消息——他們也許打算轉行成為某種意義上的恐怖組織了。

    于是會議在略顯尷尬的氣氛當中進行了下去,並且一直開到下午五點多鐘。大人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拖延——因為或許他們覺得類種這東西不一定能在短時期之內威脅到帝國,然而真理之門卻必定會威脅到帝國、威脅到自己的利益。

    當李真與戴炳成跟著總長走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燕京的冬季溫度比平陽略高一些,但仍與“溫暖”扯不上關系。屋子里的暖氣讓李真微微出了一身汗,一走出門,頓覺寒意撲面而來,臉上的濕氣統統化作寒氣。

    三個人避開其他人,走到門邊的一顆松柏旁停了下來。

    然後總長沉默了一會兒,對戴炳成說道︰“這一次算是對神農架事件定了性。回去之後你可以準備一下,任命應該很快就到你手上了。”

    他臉上的表情始終波瀾不驚,李真看不出他對戴炳成究竟是個什麼態度。若說是回護多一些……為什麼來之前沒有通過氣?

    可若說是關系疏離,為什麼他又在會場上表明了鮮明的立場?

    戴炳成低聲道︰“是。”

    老人點點頭,又將目光投向李真,略一沉吟之後說道︰“你膽子倒不小。誰教你這麼干的?”

    當然是戴局長。

    不過這話李真可沒說出來——他又不是傻瓜。當著戴炳成的面問出這樣的話來……是在通過自己敲打他?

    李真近來總是下意識地將一件事盡量往復雜的方向去想。然而想歸想,他說的卻是——

    “我听不得他們的那種口氣。”他迎著門口的燈光,在臉上露出憤懣的表情,“死了那麼多人——為了這個國家死了那麼多人,換來的倒是猜疑麼?我為他們不值!”

    表情與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總長與戴炳成都是微微一愣。

    戴炳成低喝道︰“注意你的語氣!”

    然而總長擺擺手,仔細打量李真的臉,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好小子。”

    再沒多說話,對戴炳成點點頭︰“之後院里的人事安排,按著你的意思來。同我打個招呼就可以。早點回去吧。”

    隨後一轉身,自顧自地走開了。

    于是原地只留了這兩個人。

    戴炳成看著總長的背影,直接到他消失在道路那一頭,才微微出了口氣,自嘴角露出不易覺察的笑意來。他對李真點點頭︰“走吧。”

    而李真捕捉到了這一絲笑意,略一思量,明白為什麼戴局長的心情看起來忽然變好了很多。

    “這次會議對神農架事件定了性。”——究竟是好是壞?

    “之後院里的人事安排,按著你的意思來。”——結果不言而喻。

    戴局長……要變成戴院長了吧?!

    他邊走邊用余光打量戴炳成的臉,而後者踫巧也看了他一眼。于是目光尷尬地撞上了。李真就只好笑了笑︰“恭喜。”

    戴炳成微微翹起嘴角,笑罵道︰“有你這麼和長官說話的麼?剛才你膽子還真不小!”

    不過語氣當中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倒是贊揚居多。一部分是因為滿意自己的表現,另一部分……則是因為自己剛才的答話吧?

    李真撓撓頭︰“我可沒傷到人。為了最後那下子,我差點兒脫力了。”

    “你的性子得收收了。”戴炳成微微搖頭,“總長剛才的意思听明白了沒?”

    “所以我才說恭喜啊。”李真笑了笑,“以後就叫您院長了。”

    戴炳成略微驚異地看了他一會兒︰“你小子是在裝傻?”

    李真露出無辜的表情。

    戴炳成就無奈地嘆了口氣︰“原本局里比你資歷深、能力強的人不在少數。可惜現在都沒了。決然是個好苗子,背景也不錯,然而如今這樣子,一時三刻也是不成的。雁翎麼……總是不合適,她心里的東西太多,又是C級。所以說,我離任之後……”

    李真停下腳步。

    這倒不是什麼小心機或者故作夸張,而是他真的愣了一下子。

    這種可能性他不是沒想過——畢竟特務府如今就只有兩個執行官了。然而……這念頭就只在他的腦子里轉了轉,便消失無蹤了。需知保衛局可不是什麼高中班,如果一個班里50個人掛掉了48個,剩下兩個當然一個是班長一個副班長了——因為沒有從其他班級令外派來一個班長的道理嘛。

    然而保衛局?“空降”這回事總是有的吧?

    戴局長離任了……李真早就做好了接受一個陌生的新任局長的準備了。

    但如今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他沒把那個念頭說出來。因為直到此刻心中還是有些發愣,唯恐那話脫口而出,最終只是自討尷尬。

    戴炳成看了他好一會兒,“唉”了一聲︰“你小子還真不是在裝傻。”

    隨後在李真後背拍了一下,示意兩個人繼續往前走,想了想,沉聲道︰“保衛局的傳統,局長必須是能力者,不然是沒法兒服眾的。空降這種事情是有的,但是踫上了眼下這麼個特殊情況——百年不遇的危局,將寡兵孤的場面。往常這個位置都是在內勤里面選,然而如今就只有你們兩個了。外勤的人……合適的倒是有幾個,然而從前或許可以考慮,但如今不行——他們適應不了那種高強度的戰斗,甚至不大清楚類種的信息。”

    “所以說,你也得好好準備了——小伙子!”

    李真半天沒說話,直到戴炳成又看了他一眼,李真才猶豫著說道︰“我……高中還沒畢業呢。不到20歲啊。哪怕是您有這個意思……”

    “你覺得總長要我自己安排院里的人事是什麼意思?”戴炳成笑笑,“再多說一點,咱們基地的副總長……怕是要由總長兼著了。”

    李真的心砰砰直跳。但戴炳成接下來的話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些,或者說稍微失望了一些——卻也令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過你還算是沒昏了頭。”未來的戴院長贊許地說道,“你這個資歷,局長肯定是不行的。咱們這個部門比較特殊,也沒什麼副局長。我的打算是,給你晉一個少校餃——依照你的功勞這一點上面不會有意見。保衛局局長的職務軍餃是少校,這一點是鐵打不動的。但這個正職你不能做,你可以負責一些具體事務。大方向上,還由我來把關。畢竟之後的戰斗還需要你,統領全局這種事,你能力不足。再歷練上一些時間,帶上一批新人,我才好把這個局交給你。”

    李真默默的听著。雖然很想表現得波瀾不驚面沉似水……然而他畢竟是一個年輕人而已。一絲喜氣不知不覺地爬上嘴角,便連戴炳成都看出了他心中的歡喜。

    于是戴炳成打趣道︰“你是坐了火箭了。帝國還沒有哪個人能在一年之內從列兵升到少校——什麼感覺?”

    “像做夢。”李真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有點兒……愧疚。”

    戴炳成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于是嘆了口氣︰“一將功成萬骨枯——不是你的錯。不過這一趟沒算白來。至少咱們知道那些人……沒白白犧牲。”

    氣氛一時有些低沉。兩個人並肩走了一會兒,李真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局長,您以後會不會封爵?”

    戴炳成穿行在林木的陰影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帝國的爵位只有四等。王、公、侯、伯。最近兩百年里,還沒有50歲以下的人封爵的先例。”

    李真在沉默了一會兒︰“您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于是戴炳成笑了笑︰“你問的是階層?那麼你覺得應公像是哪種人?”

    “應公是承襲的爵位。”

    “呵呵……與這個無關。”戴炳成啞然失笑,“想要改變一些事情,你總得先深入了解一些事情。往泥水里摻上一滴清水或許看不出什麼變化——那麼倘若是千百滴、億萬滴呢?它總有一天要變的。”

    “但是總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出淤泥而不染,放棄手里已經得到的東西。潛移默化的力量也是很可怕的。”李真悶悶地說道。

    戴炳成挑了挑眉,在李真後背上來了一下子︰“我說你小子這是怎麼了?你這是在暗指我呢?”

    李真看了看他,微微皺眉︰“只是今天對那些人很失望。我沒想到那些人會是那個樣子——這個國家的統治者會是那個樣子。我不想看到您也變成那種人。”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戴炳成低聲說道,仿佛又是在自言自語,“條條大路通羅馬。”

    或許就是因為今天的事情。今天在會議室里的那種憤怒、看到戴炳成試著為自己承擔些什麼的那種感動、得知自己也許還會“高升”的那種喜悅——這些復雜的情感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雜糅在一處,讓此刻的李真變得有些沖動。

    因而在走上了大路之後李真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您應該能看得出,從那山洞走出來之後,我是變了。”

    戴炳成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李真又走了幾句,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但我還是我。”

    戴炳成還是沒說話。過了一陣子,就在李真開始為自己的沖動而微微懊惱的時候,戴炳成忽然笑了笑︰“以後在家里,就叫我戴叔叔吧。我這年紀比你父親也就只小了三歲。”

    “嗯。”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8
第三十四章 我當時就給跪了好嗎

    從燕京回到平陽之後,春節假期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其間戴炳成處理了一些事情,而李真就一直待在燕京下榻的賓館里。就像以前從科代表“升職”成學委的時候一樣,李真在第二天就將自己的好消息通過電話告訴了父母。

    這種事情他們當然開心,雖然以中年人那種特有的穩重勁兒告訴兒子不要高興得太早以免之後失望,然而聲音當中掩飾不住的自豪與欣喜卻表明他們同時也將對兒子說的話給拋到腦後了。

    到李真回到家里的時候,爸媽與可松三人會審,要他將當時戴炳成說的每一句話又分毫不差地重復了一遍,然後花了好大心思分析一番,最終眼角眉梢皆是滿滿的喜氣。

    兩位幾乎忍不住站起身來就要敲隔壁的門,請戴炳成來家中吃飯——然而戴局長卻不知所蹤了。

    最後李開文豪氣干雲地一拍桌子︰“不是還有一天假麼?走!咱們進城去吃!”

    “進城”這個詞兒惹得三人笑成一團,不過想了想還真是恰如其分。可松早就悶得受不了,幾乎要歡呼雀躍起來——畢竟這四個人里只有她最憋悶。

    做決定的時候才是上午,算了算時間,倘若動作迅速一些,還可以在晚上22點以前趕回來。于是宋晨肖花了將近一個小時選衣服,同時一直嘀咕進城之後該給可松挑幾件像樣兒的衣服——她帶過來的換洗衣服統共就那麼四五套。

    到了他們上車之後宋晨肖又在懊惱地說哎呀浪費的時間太多了早知道動作快一點還能多玩一會兒。其他三個人就只是笑,李開文說她一把年紀了還臭美,李真說我媽看起來多年輕啊,可松則說阿姨這麼一打扮別人還以為是我姐姐呢……

    車廂里只有他們四個人,然而歡聲笑語一直沒停過,那種親熱熟絡勁兒就仿佛是真正的“一家四口”。李真看著可松泛著微微的幸福紅暈的白嫩臉蛋兒,只覺得心里一陣溫暖,好像快要化掉了。

    因而他的心中又陡然生出了一股豪氣——這些,就是我要保護的人。

    是的,的確可以使用這個詞語了。是他,在“保護”著他們。

    這種喜慶勁兒似乎也把司機給感染了。這一位不是那個沉默的胖司機,而是一個帥帥的年輕人。他幾乎是一路飆車直達平陽,算了算也只用了不到三個小時而已。下車的時候心情極好的李真對他笑道︰“師傅,你這速度不比跑車差啊!”

    司機靦腆地一笑︰“我以前是寫書的,後來轉行做賽車手了,之後才來咱們基地。”

    听他這麼一說李真就覺得這位有些面善……然而終究沒想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他。

    正月初六,街上的人還不是很多。大多數人都在走親訪友,另有些人在家里享受最後的悠閑時光,為新一年的工作做準備。他們四個人選了一家酒店,打算先吃午飯,下午再出去逛。不過李開文中意的那家沒營業,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在網上找了一家口碑好些的將就了。

    其實特務府的伙食並不差勁,甚至在營養搭配上還要更合理一些,然而他們吃的就只是一個熱鬧勁兒而已。

    一路上其他三個人都在感慨——這里拆掉了,那里重建了,那邊又修路了。短短半年多的時間整座城市就變了好大一個樣兒,再待上一兩年不出來,也許還會迷路了。

    說說笑笑地吃了將近一個小時,李開文要李真陪他喝酒。男人一喝起酒來,這席面可就得無限拉長了。不過宋晨肖沒有多說什麼話,反倒破例也和可松喝了一瓶隻果酒。然後她覺得有些困了,就在包間里找了一張沙發半躺著,說先睡會兒覺,要他們爺倆兒喝完了再喊她起來。

    不過她一離席,可松就有些無聊了——因為無論是李開文還是李真的酒量都不大好,然而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于是這兩位一不小心……就“微醺”了。

    父子倆的酒品都屬于一喝多就話也多的類型,李開文尤甚。他滔滔不絕地跟李真說起他和宋晨肖剛剛被接去北方基地的日子,說著說著又把話題引到了戴炳成的身上,告誡李真以後該如何跟他的“戴叔叔”相處。

    張可松插不上話,于是像絕大多數年輕人那樣,在桌子底下擺弄手機打發時間。逛了幾個常去的論壇,看了幾頁小說,她想起了那個“這是一個很厲害很秘密的網站”……

    倒是有些日子沒去那看過了。

    因而她登陸了當初同李真共用的“松鼠愛榛子”那個賬號,連接上去了。

    然後還真就發現了一個可以打發時間的帖子。

    那帖子目前在某個版塊里被人工置頂,回復超過了600個——這對于一個會員數千人的論壇來說簡直是火的得不能再火,要知道當初熾天使的那個視頻的點擊也不過是幾千個而已。

    帖子的標題很吸引人——“跪了,本少昨天遇見綠騎士了。”

    發帖人ID是“龍傲天”,可松與李真早知道他——這家伙本身是個水貨,經常發一些賣二的帖子,正常人完全沒法兒弄清楚他的腦袋里裝的到底是什麼。

    于是她就把那貼點開了。一樓的內容是這樣的——

    “眾所周知本少是一個C級強者,本身又是龍氏傲天集團的少主,平常出行都是坐切糕瓖水鑽的波音747,一般有百八十個A級強者護駕。但是前天本少給人跪了……本少被人打劫了!

    這個時候你們肯定好奇什麼樣的人才能打劫本少——沒錯,你沒看錯,就是尼瑪的綠騎士阿,綠騎士!!!

    本少見到綠騎士了!!!

    前天下午本少出門打算買一瓶只有殺馬特貴族才喝得起的婦炎潔漱口,結果走到樓下小賣部的時候——你們肯定在想為什麼龍少主要到小賣部買東西?那是因為本少想要體驗平民的生活阿——之前本少穿過了一條胡同。

    噢當時是下午,太陽快下山了。

    然後走進去發現胡同里站著一個人。當時我還沒當回事兒就打算走過去買了東西好回家繼續坑幾局,可是走到他面前的時候那個人突然跟我說︰“哥們你節操掉了。”

    本少當時就震驚了有木有!節操是神馬!那玩意兒我從來就沒見過!

    可是我不認識那人阿?那人當時還戴了個黑帽子黑口罩穿著黑大衣——本少第一個念頭就是臥槽,這貨誰阿?

    然後那人又跟本少說︰“看看你腳底下。”

    我就傻X兮兮地往腳下看了。

    臥槽……然後我的影子就他嗎動了阿!!!!

    真的動了阿!!!!

    從一個人形變成S形了!!!!

    又變成B形了!!!!

    當時我的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阿!!!!

    當時我的心中有草泥馬細嗅薔薇阿!!!!

    我差點就被嚇尿了好嗎!!!!

    操縱影子阿!!A級阿!!尼瑪不是綠騎士還能有誰阿?!!!

    我就站在那兒然後跟他說臥槽你不會是綠騎士吧?

    有人會問我為毛不撒腿就跑——尼瑪你腿都軟了你跑一個給我看看?

    然後那貨跟我說沒錯兒,把身上的錢給我交出來。

    我x我以我的節操發誓他當時說的就是這句話——讓我把兜里的錢交出去!!

    我當時就傻X了好嗎!我說我身上就一塊六您老這點錢也要阿?我是出來買婦炎潔的……

    然後那貨物說蒼蠅肉不是肉阿痛快把錢拿出來以後避過了風頭我登門還給你。

    我當時就跪了說大哥這錢就當我孝敬您了過後您趕緊回您的人類希望美利堅去千萬別來找我中美友誼天長地久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江湖兒女多奇志您千萬別殺我滅口我賤命一條您殺了我暴露行蹤不合適……

    然後我就把錢給他了!!!!

    然後他就真走了!!!!

    再然後我嗚嗚哭著捂臉跑回家鎖門關窗兩天沒敢出門好嗎!!!!

    我見到綠騎士了!!!!

    綠!!!騎!!!士!!!”

    張可松看完這帖子,笑出了聲兒。這完全就是龍少主的風格——他一向自稱自己是龍氏傲天集團的少主人每天都有幾萬億的零花錢——然而大家都曉得這貨是在賣二。

    然後她就一樓一樓地看回復。

    顯然大家習慣了這種帖子,每一個回復都喜氣洋洋,問他當時為什麼沒要簽名。

    實際上A級能力者在這個論壇上的確很出名——也包括真理之門的“天啟四騎士”。

    除去最為神秘的白騎士之外,紅騎士、黑騎士、綠騎士的能力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這世界上的A級本就屈指可數——他們幾乎都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不過真理之門在國內的名聲畢竟不大好,無論是什麼立場,國內的能力者們都對他們有著本能的隔閡感,更何況四騎士當中,綠騎士是以喜怒無常和殘忍好殺而出名的。

    不過論壇里的人顯然不清楚……如今的天啟四騎士只剩下一個了。

    其余三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已經被自己的男朋友干掉了。

    想到這里的時候她忍不住看了李真一眼——後者正同老爸干杯,一仰脖灌進了一杯啤酒,臉上紅得快成熟透的隻果了。

    帶著些許的甜蜜與自豪感,她抿嘴笑著繼續往下看帖。

    然後看到三十二樓的一個回復——

    “龍少你膽子真大,我會說我前幾天也遇到綠騎士了嗎?可是我就沒敢發帖說,估計說了也沒人信。你QQ在線沒我彈你細說。”

    這樣的回復原本也是不能當真的——類似語氣的回復還有不少,都是說著玩而已。于是可松也就沒當真,只是看那個ID叫“漫卷八千”——也是一個常混論壇的老人。

    然而似乎就是因為這個人的回復這帖子才火起來的。

    因為他又在之後回復了一次——

    “龍少沒上Q嗎?我等了一天了,我說真的。”

    樓主還是沒有回復。

    于是在四十四樓他又貼了一段話——

    “胸口兩個大兜,灰色運動鞋,對不對?”

    樓主在三小時之後回復了這樓——

    “臥槽。”

    然後這一樓的回復數超過了兩百條。

    接下來在三百六十三樓,有一個叫“瓶子里的阿宇”的ID說道——

    “@龍傲天,@漫卷八千站內私信我。過膝、黑紐扣,中間少了一顆。”

    這條回復之後的回帖超過了一百五十條。

    可松看到這里的時候,微微皺起眉頭。常混論壇,某些回復的語氣還是能看得出真假的。然而在她看來……這兩個人說的,似乎是真的。

    可是怎麼會?明明綠騎士已經死掉了啊?

    她下意識地看了李真一眼。踫巧這時候李真搖搖晃晃地探過頭來笑著跟她說︰“媳婦兒你別急啊,等咱爸喝好了咱們就走。”

    ……倒的確是喝多了。這種詞兒都用上了——旁邊還有二位老人呢!

    可松的臉微微紅了紅,但仍是把手機在桌子底下朝他晃了晃,小聲道︰“你出來下,我有事兒跟你說。”

    李真嘿嘿笑起來︰“去洗手間啊……”

    可松微微一愣,隨後從他臉上壞壞的笑容里意識到了什麼,臉更紅了——男人一喝酒尾巴就完全露出來了!這壞蛋!

    但她笑著掐了李真一下,又皺皺眉︰“真有事兒,你出來。”

    然後她站起身︰“叔叔,我去下衛生間。”

    李開文正說到興頭上,跟李真一個模子似地嘿嘿一笑︰“去吧去吧。”

    于是可松又在桌子底下拽了李真一把,走出門了。

    她前腳出門,李真後腳就跟了出來。可松看著他笑嘻嘻的樣子,無奈地拉著他的手,往衛生間走過去。沒理會他的胡言亂語,擰開水閥接了一捧水,一股腦兒地抹在他臉上。冬天的自來水涼得可以,李真手忙腳亂地退了幾步︰“哎哎哎你干嘛?”

    張可松從紙抽里抽了兩張紙遞給他︰“你清醒清醒,看看這帖子。”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8
第三十五章 大殺器

    李真苦著臉︰“我還以為有好事兒呢……”

    可松又打了他一下︰“說正經的,這個可能和你們保衛局有關系呢!那個網站上的。”

    酒喝得有些多,李真的腦袋發暈。然而畢竟沒到酩酊大醉的地步——他很少在可松的臉上見到這麼嚴肅的表情。況且她說的是,“和你們保衛局有關系”——那以後可是自己的地盤兒啊。

    然而他沒接手機,而是說道︰“你等一下,我腦子不清楚。”

    接著他就推門走進了男衛生間。

    就像和呼雁翎那天晚上拼吃一樣,李真是可以加速身體里的新陳代謝的。但之前酒意正濃,那種酒精帶來的麻痹感又的確是一種享受,因而他沒有煞風景地去使用什麼能力。可如今的情況就不一樣了——他需要自己清醒過來。

    所以十幾秒之後,可松听到了放水的聲音。

    因為這家酒店里的客人實在少,周圍都是靜悄悄的。她在心里呸了一聲,走出去幾步,然而聲音還在響。再走遠些實在有點兒刻意……她最終也就停在那里了。

    讓她意外的是……那聲音竟然鍥而不舍地持續了幾十秒鐘,還沒停!

    她不由得忽然想起了一個說法……唔,也許不是很靠譜兒的說法,卻是她偶爾路過一個網站的時候出于好奇點進去,然後看到的說法——

    那什麼時間越久……是不是越厲害?

    然而這個念頭一跳出來,她趕緊在心里呸了好幾聲——是不是自己喝了半瓶隻果酒,喝醉了?!白皙的臉蛋兒頓時浮上了紅暈,卻令她感覺那羞人的聲音更響了。這一下她趕緊跑出幾步遠,那聲音總算消失了。

    過了大約一分鐘,李真推門走出來,洗了手。臉上的潮紅已經消退,似乎又記起了之剛才說的話,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他撓撓頭走到可松身邊問她︰“嗯……怎麼了?”

    張可松的臉蛋也還是微紅的。將手機往他手里一塞,指著那篇帖子︰“你看這個。”

    李真瞥了一眼標題,笑起來︰“不是吧?龍少主說的話你也信啊?四騎士已經掛掉三個了啊!”

    可松就湊到他身邊︰“你注意看這幾個回復。”

    酒味兒混著女孩兒的體香,又是在這個麼僻靜無人的環境里,勾得李真一陣心猿意馬。起初他還是漫不經心地掃幾眼,笑一笑。然而等他看完了“瓶子里的阿宇”那個人的回復之後,臉上的表情也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他混論壇的時間比可松更久,同這幾個人有時也會在回帖里稍微聊上幾句,因而本能地看出來……這幾個回復有些不同尋常。

    見他變了臉色,張可松意識到自己的擔心也許是對的——然而這並沒有讓她安心,反倒揪心起來。

    綠騎士?是真是假?這不可能吧?

    到這個時候她反而開始否定自己了。

    李真細細地看完了那幾個回復,抬起頭閉上眼楮想了一陣子,猛地睜開︰“怎麼會?我是看著她……被踩成了醬的!”

    “會不會是有人……假冒?”張可松問。

    李真搖頭︰“不可能。控制陰影——國內報備的人里面沒這個能力。這可是A級,是靈能,是綠騎士的招牌,不是C級的阿貓阿狗!***邪門了!”

    他罕見地在可松面前爆了粗口。因為心里的輕松喜慶勁兒全因為這篇帖子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可松下意思地捏緊雙手,惴惴不安問︰“怎麼辦?”

    李真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看看走廊遠處的包間︰“我打個電話。”

    然後他摸出自己的手機,打戴炳成辦公室的號碼。但沒人接。

    他又打戴炳成的手機號……竟然是無法接通。這本該是24小時開機的號碼啊。

    李真惱怒地掛斷電話,覺得額角又開始跳著疼——該死。

    “李真,你先確認一下,看看能不能聯系到他們。也許是三個人合伙騙人玩的呢?”可松又看了一眼那個帖子,同時覺得李真急躁得有些不像他了。

    這話如同醍醐灌頂,一下子把李真給驚醒了。他大聲道︰“對!我有權限的!”

    他快步往包間走去,而可松得小跑著才能跟上他。一打開門……發現李開文竟然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大概是沒人陪他說話的關系。

    這下子就好辦了,包間里有可以上網的電腦的。可松關反鎖了門,李真則快步走到電腦屏幕前,飛快打開網頁,進入網站,又輸入了一連串的認證碼。特別事務府內勤執行官的超級權限很快通過驗證,網站上跳出一列後台操作選項來。

    李真的操作有些生疏,但還是找到了短信箱的審查頁面。輸入“龍傲天”、“漫卷八千”、“瓶子里的阿宇”這三個人的ID之後,三頁長長的短信箱通訊記錄出現在他面前。

    這三個人的**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飛速跳過那些“求種”“edk”信息之後——李真時候比較奇怪他們竟然還有心情求種!——他看到了龍傲天發帖之後三個人的通訊記錄。

    “龍傲天”與“漫卷八千”沒有通過網站私信聯系——或許真的上QQ私聊了。

    至于“瓶子里的阿宇”,李真在看到他短信箱里最後兩條消息之後瞳孔微微一縮。

    之前那兩位都給他發來了QQ號。

    他深深吸了口氣,與同樣震驚的可松對視一眼。

    這事情是真的。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張可松竟然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冷靜與敏銳。她在短暫的震驚之後眉頭一皺,看了看仍舊睡著的李家夫妻倆低聲道︰“你沒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嗎?”

    “嗯……我怎麼想她都不可能再活過來——當初他們的尸體是被焚埋了的!”

    “不是這個。”可松拉著李真走到門外,“所謂的被搶劫的人,都是能力者。而且綠騎士也一定早知道他們是能力者——她是主動展示自己的力量的。她怎麼不對普通人下手?哪怕她隨便去搶個小超市的錢都會多得多!”

    李真打了個響指︰“機智的老婆大人。”然後他再次進了門,手指在屏幕上飛速跳動。他在查資料,查那三個人的過往發言資料——那些包含了他們個人信息的資料。

    搜索結果很快被過濾出來。如他所料,這三個人都在網站上留過自己的聯系方式。或者是電話號碼,或者是QQ號碼,或者是真實姓名。而在這個互聯網如此發達的時代,得到其中任何一樣信息幾乎就可以弄到他們的全套資料——畢竟這些人一定還在其他網站留過些蛛絲馬跡。

    “他就在這里,或者曾經來過這里。”李真低聲道。

    然而就如北川曾經對他說過的那樣,這個網站是相當隱秘的——“松鼠愛榛子”這個ID,也是可松在特務府登記之後以真實身份獲得的。匿名或者假名注冊根本不可能。

    李真與可松對視一樣,異口同聲道︰“其他人。”

    其他人的信息。他立即進行了全站過濾搜索,之前那根像閃電一樣一閃而過的進度條當即慢了下來。雖然在以每秒2%的速度前進,然而李真覺得這段時間比一個小時還要長。好在可松緊緊抓著他的手,柔軟的觸感幫他捱過了這段時間。

    頁面彈了出來——另有三個人暴露過自己的真名實姓。

    李真用手機在電腦屏幕前晃了晃,將數據導入進去。然後他利用執行官的超級權限調出這六個人的真實資料、家庭住址,同樣存進手機里。

    到這時候維護網站的管理員在屏幕上彈出一個詢問信息,大體是說李真使用超級權限有沒有經過授權,需要事後做出解釋。李真只回了對方一句“密級事件”,就退出系統,關掉了網頁。

    張可松第一次近距離目睹“執行官辦事”——這種超快的節奏看得她心里砰砰直跳,順帶看向李真側臉的時候覺得……

    實在是好帥啊。

    不知道李真知曉自己的女朋友在這種時候生出這樣的想法來,心里會是什麼感覺。

    也是這樣的快節奏讓張可松也興奮了起來,她就像一個老練的執行官一樣肅聲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李真看了一眼包間里的父母,走到李開文身邊搖醒了他。李開文“哦”了一聲抬起頭,順便將宋晨肖也給吵醒了。她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表,然後松了口氣︰“還好……我還以為睡過了。”

    但李真的臉上露出抱歉的笑容︰“爸媽,我下午不能跟你們一起逛街了。局里給我打了電話,要出個任務。”

    宋晨肖比迷迷糊糊的李開文清醒許多,立即緊張起來︰“什麼任務?”

    “不是你想的那種,我得去市里取一份保密資料,再辦幾個手續、跑幾個部門——明天要上班嘛,一些事情沒處理好。可能得折騰上一兩天了。”

    李開文愣了愣。但還沒等他說話,張可松補充道︰“就是我的手續——我得把檔案和資料往基地里轉,我也得跟著跑一趟了。”

    李真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又在她示威一般的眼神里敗下陣來,在心里嘆了口氣。

    準兒媳作證,可信度立即攀升90個百分點。宋晨肖這才略微松口氣,但仍舊皺眉︰“唉……最後一天假也不讓你好好過。”

    “正事要緊。別耽誤了,快去吧。”李開文抓了一瓶啤酒——然而空了。顯然他的心情也不大好。

    可李真只能在心里說聲抱歉。接著快步走出門。

    張可松一路小跑跟上來,然而直到進了電梯李真也沒跟她說話。她就用手指戳戳男朋友的胳膊︰“干嘛呀。”

    李真板著臉︰“出去之後你隨便找個地方玩,晚上早點回基地。”

    “你開玩笑!”張可松錘了他胳膊一下,“剛才是不是有我的功勞?”

    李真嘆了口氣,轉過身盯著她︰“我不是開玩笑。”

    他頓了頓︰“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了——那是一個A級。我怎麼可能讓你跟著我?”

    可松討好地湊過去搖他的胳膊︰“到時候我就躲得遠遠的!”

    “真不行。”李真想了想,“你听話——那麼之後我每天晚上請假去看你,不在電話里聊,好不好?”

    張可松微微一愣。她之前不是沒有過這樣撒嬌的時候——然而那時李真總是嬉笑著應她,就像是一個年齡相仿的男朋友那樣。

    可如今他的語氣……或者說從神農架回來之後他的語氣……

    就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幾歲,從一個男孩變成一個成熟的男人了。之前的脾氣,現在的口吻,都令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

    可就是因為這種甜蜜。

    這一次別想讓我當個旁觀者或者累贅!

    可松就繼續無賴起來︰“那麼等你確定她的位置之後……啊不,之前,我就走遠,好不好?”

    “張可松!”李真瞪了眼,罕見地叫她的全名。然而看到她嚇了一跳的可憐樣兒口氣又軟下來,“這不是訓練,也不是學生公寓里的C級。這是A級,又在市區——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可松一甩手,仰起頭︰“我不。”

    “不行也得行。”李真強硬地說道,“你非要逼我大白天飛起來甩掉你?”

    可松臉上的嬉笑慢慢冷卻下來。就在李真覺得她終于打算屈服的時候,女孩說道︰“嫌我累贅是不是?不能像呼雁翎也不能北川那麼跟著你打來打去是不是?”

    一般來說這種胡攪蠻纏扯開話題的手段對于男人而言都是毋庸置疑的大殺器,李真還沒修練到超凡入聖的地步,于是臉繃不住了。他露出苦笑︰“這哪兒跟哪兒?呼雁翎有一個愛得要死要活的男朋友,現在還沒斷氣兒呢。北川……我跟她就是朋友好嗎!”

    “你、就、是、嫌、我、累、贅!對不對!”張可松使勁兒揉了揉眼。眼圈頓時紅起來,還泛著淚花兒。

    大殺器進階版。

    李真覺得這時候的可松絕對是超A級,王級。

    眼下周圍沒有類種可以同他共鳴,于是他覺得自己支撐不住了。

    他試著垂死掙扎︰“好老婆,你听我說……”

    “對不對。”電梯到了一樓,門開了。然而張可松紅著眼盯著李真,長長的睫毛開始發顫了。

    李真揉了揉額角︰“得了,走吧。我現在以執行官的身份征召你協助緊急事件,是否同意?”

    張可松臉上瞬間浮現出燦爛的笑容︰“我願意!”

    隨即又眨眨眼︰“可是為什麼強調這麼一句?”

    “被征召有補助的。”李真嘆了口氣,“蒼蠅肉也是肉啊。”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8
第三十六章 這叫什麼事兒

    出了酒店大堂,李真就開始打電話。他先撥了“龍傲天”的號碼。

    等待了足有一分鐘,那頭終于有人接了。

    他印象里那個二貨龍少主的聲音跟實際上听起來倒很接近——比較溫和,算是“挺好听”的那種——這是可松之後說出來的評語,李真本身對男人的聲音倒沒什麼感覺。

    事實證明一般在網絡上表現得越不著調的人在現實里可能就越正經。

    那邊的人很有禮貌︰“您好。您找誰?”

    李真頓了頓。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貨的名字還真就叫龍傲天。當時他都看傻了︰“我是特別事務府北方基地的中尉執行官李真,編號002668。”

    他沒有繼續說,等待對方的反應。

    而龍傲天的反應也在他預料之中。對方隔了一會兒才遲疑著問︰“……真假?”

    “剛才是不是看來電顯示了?看不到的吧。這是加密頻道。”李真沉聲道,“你在特務府的注冊號是001554,真名龍傲天,遼吉平陽人,C級異能,遠光視覺。你現在的住址是……”

    “我去……你還真是啊?”龍傲天嚇了一跳。能力者的注冊號高度保密,甚至可以被歸類為第一密級,普通人的確難以知曉如此詳細的資料。在他的認知當中李真要麼就是真的執行官要麼就是特務府別的什麼人——然而後者完全沒理由同他開玩笑。

    “我是。你應該清楚我是為什麼聯系你。”李真說道。

    “綠騎士?”對方試探著問,“因為我遇見的那個綠騎士?”

    李真心里一沉。猜想被最終證實了。他低聲道︰“現在有沒有空?我們最好面談。”

    龍傲天在那邊猶豫了好一會兒︰“這個……不能在電話里說?我這邊剛開局……我不能賣隊友啊……”

    “你在開玩笑?”李真哼了一聲。

    “好吧老大……”龍傲天哀嘆,“我是真不想出去。見了制服我心里發顫。咱們就在電話里說不行?反正是加密頻道,而且我基本在帖子里把事情都說明白了——我就是被他搶了,然後我就走了啊。”

    “包括切糕747?”

    龍傲天似乎想了想︰“你也混論壇?你的ID是什麼?”

    李真一愣——這事兒當然不能告訴他!要讓他知道自己總是“少主少主”地叫他這話還怎麼談下去?

    于是他嚴肅道︰“時間緊迫,不談這個。不出來也可以,省下了趕路的時間。現在我要听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一遍——時間、地點、體貌特征,你們說過的每一句話。”

    “這個……我冷靜冷靜……我喘口氣……”龍傲天深呼吸幾次,吹得听筒呼呼作響,李真皺起眉。然後他說道︰“就是前天,呃,三天以前。我下樓去買可樂喝,身上帶了一張十塊錢——切糕747我是開玩笑的,那東西我真沒有。”

    李真努力板著臉︰“這種事兒不用說,我清楚。”

    “哦……然後我走到巷子里,就是我家樓對面那條,民族路十字路口往左拐第一個。接著我看見一個人,穿著黑大衣,過膝蓋了,黑紐扣,中間少了一顆,胸口有兩個大兜,戴著黑帽子黑口罩,哦,灰色運動鞋,站在中間。當時我想這人不是要打劫的吧?白天不至于吧?我就走過去了。剛走到他面前他跟我說——看看你腳下。”

    “但是他站著沒動,就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我往後身後看了看沒人,就看看自己腳底下——我影子就動了!變成細細的一小溜兒,往牆上爬。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我x,這個是靈能啊,然後我就想起綠騎士了。”

    “接著那個人又跟我說——他還是沒動——知道我是誰嗎?我隔了一會問他說,你不會是綠騎士吧?我當時真挺害怕。然後那人哼了一聲,說那麼把身上的錢拿出來。我完全傻了啊,心想不至于吧綠騎士大老遠地來搶我啊?他怎麼知道我有能力啊?對了他中文說得不是挺溜,一听就是老外。我還能怎麼辦哪?我就給把錢給他了。然後他說你走吧,我就走了——走出巷子就跑回家,兩天沒敢出門。”

    李真想了想︰“這算是電話筆錄——你確認沒有遺漏的?”

    “……沒了。就這麼多,就這個幾句話,可能我會記混那麼一兩個字兒。”

    李真思索了一會兒︰“不過你是怎麼想的?在論壇上說這種事?怎麼沒聯系特務府?”

    “我怕打擊報復啊老大……”龍傲天哀聲道,“那真是綠騎士的話秒殺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啊!不過我後來等了兩天也沒人來找我,沒什麼異常,我就越想越興奮——這事兒太稀罕了吧?估計我發帖了也沒人信,我憋得難受就那麼說了。反正平時我說話也沒人當真啊。”

    李真倒是能理解他的想法。于是繼續問道︰“之後你又聯系的兩個人,他們也是經歷了同樣的事?你們相互確認了?”

    那邊的聲音頓了頓︰“這個事兒……不嚴重吧?別人的事情我不好說啊。”

    李真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便放緩語氣︰“哪怕真是綠騎士和你們的關系也不大。我只是確認一下,不會限制你們的人身自由也不會要你們參與進危險行動。你說說看。”

    龍傲天略一猶豫︰“我們是相互確認過。那兩位的確也遇見了。一人被拿了一百多塊,一人被拿了五十多塊。都跟我一樣是劫財,沒劫色……啊,說順嘴了。不過漫卷八千那一位……好像跟他動手了。”

    李真一驚︰“動手?”

    “哥,我就跟你說這麼多了。你自己問他吧——別說是我說的。背人說人壞話總不是好事兒啊,您不能這麼坑我。”

    李真在心里微微一笑,正打算掛斷電話,但忽然想起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那聲音是男是女?”

    “听不出來啊,好像壓著嗓子,分不出是男是女——可男可女。”

    “好,有事再聯系你。”李真掛斷電話,眉頭微微皺起來。雖然與蚩尤合體的時候意識不是很清楚,但他記得綠騎士的聲音——那是一個女人。實際上樣子還挺不錯,算是個美人兒。

    壓著聲音……為了掩飾身份?可為什麼毫不顧忌地展示能力?

    可松拿眼神詢問他。李真搖搖頭︰“沒什麼線索。但是有人和他動手了,我試著聯系那一位。”

    事情比預想的順利得多。“漫卷八千”的真名叫曹林,同樣是C級異能——觸腕。不少人在論壇上懶得掩飾自己的能力,實際上那個置頂的名為“說說你的能力是什麼”的帖子也一直很火爆,于是這位有一個外號叫做“觸手怪”。

    並非是因為他有什麼不良嗜好,僅僅是因為他可以將自己的五指如同橡皮人一樣伸長,那情景一想,的確很像觸手怪——不過這個綽號也是由近百個人共享的。

    證明自己身份的結果大同小異,然而這位的警惕心似乎更高些。一直到李真報出了他幼兒園所在班級的時候曹林才將信將疑地又問了李真幾個听起來明顯外行的問題,最終確定自己的身份。

    李真問了那個最關注的問題︰“你有沒有反抗?或者有什麼肢體接觸?”

    曹林在電話那頭微微苦笑︰“反抗?算是吧……不過當時是無意識的動作。”

    曹林遇到那個人是在五天以前。他走親戚回家,快到自家樓下的時候發現那人也是站在路中間——當時是晚上十點多,小區里幾乎已經沒人了,路邊亮著橘黃色的路燈。

    他放下車窗喊那人讓一讓,然而對方只看著他不說話。于是他就下了車走過去問究竟是怎麼回事——然而對方把頭一擺,示意他去看路燈的影子。

    他就看到拉長的斜影變成了一條彎曲的蟒蛇。這情景就出現在他眼前,他當時是被嚇著了,下意識地能力就發動了——右手五指伸出去,貼著對方的臉抓了那麼一下,從帽子邊兒扯下來一縷頭發。

    其實兩個人當時就隔了一米多遠,這個距離上他沒可能失手。之所以偏了,也是因為當時他想到了一件事——

    綠騎士。

    這事兒就好比你走到大街上看見長發帶黑禮帽的外國人在跳太空步,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邁克-杰克遜——因為這世界上比較知名的幾個A級實際上一直是論壇拿來開涮的熱點。尤其像真理之門這種隔得老遠、沒可能來中國找人興師問罪的,更是“重災區”。

    所以他把手縮回來之後,據他說,自己都有點兒嚇傻了。

    然後那位綠騎士就壓低聲音吐出來一個詞兒︰money。

    曹林驚慌失措,就把身上的一百來塊錢悉數奉上了。那位朝他點點頭,轉身走了。

    听完了他的話,李真停在了路邊。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那麼,你當時扯下來的頭發……”

    “在我這。”曹林很干脆地說道,“他走了之後我才想到——這是綠騎士啊,A級啊。這種人身上的基因一定很有研究價值吧?我就好好收起來了。”

    李真頓時松了一口氣︰“好好好,做得好!現在還在你手里?”

    “你想要的話,得給我錢。”曹林在電話那頭笑了笑,“這是我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戰利品,私人財產。這是原則問題。”

    李真一愣,不過也如釋重負。

    錢能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了。他現在多想申請幾個億的金元砸死類種啊。

    因而他也爽快說道︰“這沒問題。你開價,約個地點,我帶錢過去。”

    曹林在電話那頭似乎微微一笑︰“面談。你知道我的住址,那麼,我家小區外面的舊時光見。”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8
第三七章 蛛絲馬跡

    李真將談話的結果告訴了張可松,然後猶豫著沒說話。

    于是可松就笑起來,伸了個懶腰︰“噯……也不知道你這麼厲害,能不能用一縷頭發找到人。”

    這時候一輛出租車放慢了速度從身前經過,李真招手讓它停了下來,然後拉開後車門︰“這個……我不是有賢內助幫忙麼!所以人哪,目光一定不能短淺,不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不然搞不好過一會兒就要被打臉——”

    他一口氣把可松的心里話都說出來了——或者不是可松的心里話,而是他打算讓女朋友好好地“出口氣”而已。不管怎麼說可松高興了——她一低身子鑽進出租車里,笑眯眯地說道︰“知道就好,快走!”

    曹林帶來的真是一個好消息——好得不能再好。

    李真從網站上復制了另外三個暴露過真名實姓的人的資料,打的就是守株待兔的主意。這個神秘人——且不說他是否真的是綠騎士復生——既然可以依照那些人的資料去嚇唬人劫錢,連十元都不放過,那麼也就有極大可能再次出手。他本打算找到另外三個人同他們說明情況,然後要求他們配合自己的工作。但眼下看來……一縷頭發足矣。

    因為有可松的嘛!

    二十分鐘之後兩個人趕到那家名為“舊時光”的咖啡館。

    咖啡館里人不多——這個時候也沒幾個人會有閑情逸致跑出來喝咖啡。曹林看到李真與張可松走進來之後觀察了一陣子,確認那就是來找自己的人,于是站起身打招呼︰“兩位……”

    李真一轉頭,看清他的臉。

    和數據里的照片模樣仿佛,只是沒那麼年輕。曹林看起來有三十多歲,衣著干淨簡練,臉上紅潤亮澤,想來生活環境是不錯的。而當他無意間掃過一張桌子上的價格單時,發現這里的一杯摩卡得7個金元。

    那就是生活環境相當不錯了。

    他與可松走過去坐在曹林面前,對方笑著問他們兩個要喝什麼。

    李真笑了笑,擺擺手︰“別麻煩了。說正事。”

    曹林也就不再多說,而是仔細打量李真與張可松,問道︰“兩位都是……執行官?”

    最後三個字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李真稍稍一想,知道是為什麼了。他復生之後不久就進了特務府,身邊的同事,所接觸的人幾乎都是執行官。即便是普通人,也是簽署了保密協議,對于能力者並不陌生的工作人員。

    所以他當然覺得執行官沒什麼特殊之處——他們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也會受傷流血,只是穿了不一樣的衣服罷了。然而在其他人看來,執行官應當是很神秘的吧。就跟古代的錦衣衛差不多——普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一次。

    于是他含混著點點頭,沒刻意強調張可松其實是普通人。

    曹林的眼神閃了閃,大概是覺得有些失落——李真今天沒穿制服,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人。不過他隨後從衣兜里摸出一個透明的塑料袋——一縷黑發褐的頭發蜷曲在里面。

    “這就是他的頭發。”曹林把小袋子擱在桌子當間,“綠騎士的頭發。”

    讓他失望的是,李真的眼中並未露出什麼意外的情緒,而是直截了當地問他︰“多少錢?”

    曹林搓搓手,笑了笑︰“其實我不差這點錢。不過總想著——這是我虎口拔牙奪下來的,白白交出去心里遺憾的很。一百元,就算補償我那天晚上的損失了。”

    李真點頭。出來的時候是打算去購物的,就隨身帶了銀行卡。一百元不算多,而且可以作為辦案經費報銷。他取出卡片在曹林的手機屏幕前晃了晃,轉賬就完成了。

    然後他抓起塑料袋放進衣兜里,打算起身告辭。然而曹林忙說道︰“兩位稍等。你們就來了兩個人?這是要去抓他?”

    “先搞清楚是不是他。是的話,他就走不出平陽了——以後你們不用擔心,也不要和其他人說起這件事。”李真點點頭。

    “那可是綠騎士。”曹林忍不住提醒了一句,“A級啊。”

    李真終于弄清楚面前這位一直古古怪怪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倒是自己疏忽了——自己沒把綠騎士放在眼里,這些人卻不可能想得這麼雲淡風輕。倘若自己是隨便一個什麼人,因為立功心切打草驚蛇了,而對方又真的是“綠騎士”的話,想來爆過料的這幾位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可是還能怎麼辦呢?難道還能把呼雁翎給叫出來?更何況李真是習慣單打獨斗的。這倒無關什麼個人英雄主義,也不是他非要出風頭,而是他進入特務府的時間實在太短了。還沒得及經過系統訓練,大事就一件接一件。潛伏反偵察追蹤暗殺網絡入侵之類的本領都不精通,與各個作戰單位之間的配合也不嫻熟。所以他也不打算要求地方的外勤協助自己——相互不熟悉,搞不好牽制手腳,最終還讓對方白白送命。

    不過那都是以後要操心的事情,眼下他還得先安安對方的心。或者是女朋友就在身邊,又或者李真的心中生出了些別的心思,他重新坐穩,淡淡笑了笑︰“你是怕我們搞不定?”

    曹林看起來是個爽快人,實際上也的確是。他點點頭︰“您二位太年輕,我擔心實力不足。其實從前我也是可以進特務府的,只是有家有口,安穩慣了,就絕了這個念頭。”

    李真明白了他話里的兩層意思。一則是說他自己的能力也許就不遜于面前這兩位,二則擔心他們年輕沒經驗,毛毛躁躁。

    李真微微搖頭︰“您放心。綠騎士沒什麼大不了。我也是A級。”

    曹林下意識地笑了笑,然後笑容在臉上凝固了。接著他眨眨眼,愣了好一會兒︰“你是……A級?”

    特務府的執行官,A級。大家當然都知道現在特務府里有兩個最著名的A級,一個是神神秘秘的青銅之王,另一個是熾天使。不過前者的身份一直保密,後者曇花一現之後就被保衛局吸收了,資料來源也少得很。

    眼下這年輕人說出這麼一句話,曹林愣住了。接下來他才磕磕絆絆地問︰“那麼你是……你是……”

    張可松被他逗笑了,替他說道︰“他的代號是熾天使。”

    曹林靠坐回椅背上,瞪大眼楮打量李真,好半天才說道︰“我說呢……就你們兩個人。”

    “放心了?”李真笑著問。

    “算是吧……”曹林喃喃道,“後來我想了想,或者綠騎士是受了重傷了——所以不好出手,才來嚇唬我們。這麼一來的話,你就是熾天使,那應該沒問題。”

    A級也有強弱之分,曹林仍然不大肯定。不過這事兒應該到此為止,李真就打算起身了。不過念頭一生出來,他又沒動。因為他注意到了曹林的右手無名指——那上面有一圈皮膚的顏色白得不正常。

    以前是婚戒的位置吧……

    古時候帝國是沒有男子戴婚戒的習俗的。但後來西方一些習慣傳進來,慢慢也就被吸收了。男女都戴婚戒就是其中一項。

    這男人之前說自己有家有口。可是之後又說那天是一個人走親戚——老婆孩子呢?

    李真想到一些事,不那麼著急了。

    曹林注意他的目光,也縮了縮手。李真也就更加篤定,問他︰“家里出事了?”

    曹林的表情僵了僵,咳一聲︰“這事兒該歸民政局管吧?”

    李真微笑著搖頭︰“之前你說從前能進特務府的,因為有家有口才放棄了。那天晚上又是‘下意識’出手——這麼說來你還不弱。”

    這話或許撓到曹林的癢癢肉,他的神色稍稍自然了一些︰“從前是C級。眼下麼,呵呵……這段時間我估計自己得上B級了。那天晚上就是沒控制住,才伸出手去了。”

    這話當中的某個字眼兒在李真腦海里一閃而過,但他沒能抓住。再細細回想過去,只覺得那一閃念模模糊糊,自己也覺不出來哪里不對勁兒。

    那麼他就不再想了。因而繼續說道︰“問你那個問題是想知道,你還想不想進特務府。”

    曹林半天沒說話。表情由震驚轉為猶疑,雙手擱在桌面上,不清楚究竟在想什麼。

    李真沒去催他,趁這個機會轉臉低聲問可松︰“頭發拿到了,你有把握嗎?”

    可松笑了笑︰“平陽市區的範圍之內,他跑不了。哪怕他離開了,最後一刻待過的位置我一樣找得到。”

    李真訝然。關于能力這種事可松一直沒跟自己提過,從前也沒當回事兒。到今天听到她的口氣——這種自信滿滿的口氣,才發覺自己似乎一直小看了她。張可松沒有說大話的習慣,這一點李真是了解的。那麼既然她這麼說,就更放心了。

    不過……又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李真仍沒有捕捉到。

    倒是可松問她︰“你問他這個做什麼?”

    “保衛局少人的。”李真笑笑,不再多說。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8
第三十八章 多了根線兒

    保衛局少人,于是得添人。那麼三個途徑——一方面從地方上抽調外勤過來,一方面在基地的學校里面挑,另一方面,就是眼下這種,從民間選。

    曹林這人給他的第一印象不錯。比較干脆,有原則,膽子不算小,但沉穩。能力麼……倘若現在真是B級了,那當然沒得說。

    李真又問了曹林一句︰“一時拿不定主意?”

    曹林的臉上略顯出些頹然之色來︰“年輕的時候結婚早,只想日子安穩過下去。正好那時候事業算是有起色……就沒去。不過現在麼,你看得沒錯兒,咱是孤家寡人啦,哈哈。”

    李真靜待他說下去。或者是他這種鎮定沉穩的神色令曹林忽略了他的年紀,這男人嘆口氣︰“咱們這些人哪,咱們也都知道,說什麼能力者、進化者——這事兒說得好听而已。其實都是咱們的基因有問題,沒幾個健康長壽的。像我今年三十一二了……這身體就不大行了。指頭時不時地疼,倒不是大毛病,但是醫院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我都知道,還不是讓這異能給鬧的。”

    李真笑了笑︰“才三十一二嘛,誰沒個小病。”

    曹林笑了笑︰“我的事兒我媳婦兒不知道。所以跟她結婚之後打算要孩子——我就想,不求孩子也是個什麼能力者,只要是個普通人健健康康就好。結果……”

    “孩子也是?”可松輕聲問。

    “是就好了。”曹林轉頭看向窗外的陽光,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憂傷,“先天基因缺陷。我知道肯定是我的問題。我的肢體能拉伸,孩子的癥狀就是肌肉松弛。長到五六歲,身上松松垮垮的……拿筷子都費勁——這個不是夸張。我媳婦兒是操碎心了。再往後,終究沒瞞住,讓她知道我的事兒了。我也沒覺得能瞞一輩子……可是這麼個時候讓她知道了……最後就離了。”

    李真與張可松默然。感同身受——李真的感觸尤深。雖然他沒什麼孩子,但同樣明白能力者的基因狀況有多麼不樂觀。剛來特務府的時候周老師告訴自己別急著去融合其他能力,以免基因不穩定。

    那時候他的確把這話往心里去了,然而總也不是太當回事兒。要不是特務府里的人沒什麼特別讓自己看得上眼兒的靈能,搞不好他就忍不住去試試了。

    直到神農架事件,他為了制伏蚩尤一狠心吸收了紅騎士的火焰……

    才明白周老師的擔心不是無的放矢。

    最近常常會頭痛。

    潛意識里他總覺得應該有個法子能夠改變這種狀況,然而一直沒找到。

    俗話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既然能力者能夠擁有與眾不同的力量,那麼必然要付出代價。自己在過度爆發之後,還需要高能量食物來進行補充呢。

    李真想了想︰“那麼?”

    曹林沉思一會兒︰“你說的這個,我之前也想過。其實換種活法兒也不錯,不過我可以去?”

    “我覺得你可以。”李真一笑。

    “你……”曹林疑惑地看了看他,“做不主吧?”

    “看是什麼事情。”李真淡淡說道,“你想好了,可以打這個電話。”

    他拿過戴炳成的手機在上面留了個號碼,終于同可松起身︰“那麼告辭了。這次的談話,我想你知道應該保密。”

    曹林站起身來送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問︰“那麼你現在是什麼級別?”

    “中尉。”李真說道。

    曹林挑了挑眉。隨後听到下一句話︰“但也許要變成少校了。”

    他站在門口皺著眉看李真與張可松走遠、消失在街角,表情忽然一滯。

    少校?保衛局里就只有一個少校吧?!

    這男人趕緊又走了幾步轉過追過街角,然而兩個人已經消失不見。他不可思議地愣在冬日午後的陽光里,想了又想,才喃喃道︰“……沒可能吧?這樣年輕?”

    其實李真與張可松是轉進一條小街之中了。左右無人,李真取出那個塑料袋,打開封口︰“試試看。”

    可松點點頭伸手進去捻了一根頭發絲兒。還沒等拿出來,就又放下了,順便將封口也合死了。李真一愣︰“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兒?”

    張可松的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可以了呀。喏……”她朝西邊一指,又指指自己的腦袋,“就在那邊,不算遠,跟我的腦袋有根線兒連著呢。”

    李真盯著可松看了好一會兒,陪著笑︰“別逗我啊……之前是我不對——”

    張可松翻了個白眼兒︰“誰有心思跟你逗你玩呀?你信不信?不信我走啦。”

    這下把李真弄愣了。他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就踫了那麼一下?”

    “哼。”可松留給他一個背影。

    其實她是趕緊跑去李真前面的——因為臉上那自心底泛起來的笑容實在忍不住,已經爬上眼角眉梢了。

    以前當然不可能這麼輕松,然而多虧了安小姐。這短短的時間里,自己的能力突飛猛進,便是安若素都時常目瞪口呆,似乎並沒料到她的法子會有這樣顯著的效果。

    張可松自己當然也沒料到。她的這種能力以前早有記錄,C級。然而眼下她覺得……C級這個評定已經不大合適了。自己所表現出的種種特征都意味著或許自己已經跨進了B級的門檻。

    一個月之前她這麼想的時候並沒有多麼開心。因為大家都清楚一旦成為B級能力者,那就意味著要服藥了。這種制約將伴隨她一輩子,或者死去,或者成為A級。A級這夢想實在遙遠的近乎天邊雲朵,她從未生出過那個念頭。

    于是某段時間里她心中惴惴不安,只待身上出現了異常反應,就不得不將自己的情況上報。

    可一個月過去……安然無恙。

    于是失望之余她的心情也就好轉起來——至少還不需要接受那種制約。

    至于眼下……

    她無比享受李真臉上那種驚喜到了驚愕的表情。

    李真跟著可松的腳步走,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好像在保護一台最最精密的儀器。那種神態看的張可松有些想笑,隨後听到他的問話︰“你的這種能力……不是C級嗎?”

    張可松感應著頭腦當中的指引,同時分神避開面前的障礙物與行人,點點頭。

    “可是……這叫什麼仿生學?”李真微微皺眉,“北川說是因為腦袋里的松果體……那東西有這麼神奇嗎?”

    “什麼叫那東西呀!”可松瞪了他一眼,“你的腦袋里也有一個,只是你笨死了,不會用!”

    這種廣域地圖炮至少覆蓋了全球40億以上的人口,李真只得訕訕笑了笑。其實看著可松現在的樣子,他挺開心。不是說喜歡被女朋友這樣翹著尾巴喝來喝去,而是……他從前是知道可松的感覺的。

    那種完全幫不上忙的感覺,被忽略的感覺,配角似的感覺,一樣很難受吧。想到這里,他趕緊說道︰“是,是,您說得是。”

    都知道彼此心里的想法,因而也就都開心了起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9
三十九章 現形記

    目標離得不遠——張可松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還有一句話︰望山跑死馬。更何況這里是市區,沒有直線可走。一些街道是通向別處的,一些街道是死路。平陽很大,這里兩個人都不熟,偏偏目標也在移動。因而原本以為能在半小時之內找到他,然而眼下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人走得渾身冒汗。

    不過李真和張可松兩個人倒都不急了。因為目標人物就在被鎖定的那一帶走來走去,活動範圍沒出兩條街。實際上……李真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雖然他並不確定,但總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到後來他們兩個每人手里拿了一瓶礦泉水在路上慢慢走,就好像真的是出們逛街的了。

    甚至還有心情討論些別的東西。

    “話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厲害的?”李真隨口問可松,“就是最近這段時間麼?”

    張可松略微遲疑了一下,說道︰“嗯。就是段時間。莫名其妙的。”她最後補充了一句話,心里想的是為安小姐作掩護。反正這不是壞事,安小姐又不想被人知道。況且……李真似乎就要負責起保衛局的一些事情了——安小姐會不會也歸他管了?

    想到這里可松覺得相當有趣——兩個人剛被送進北方基地的時候應決然與安小姐看起來都是神秘莫測的樣子,如今卻要變成李真的“下屬”了。世事真是變幻無常。

    因而她也就反問道︰“不過應決然現在還好嗎?”

    這句話成功轉移李真的注意力。他微微皺起眉︰“怎麼說呢……總是比死了要好的。不過現在是失憶了。不知道還回不回得來……”

    話說到一半,可松忽然緊張起來︰“來了,他在朝我們這邊過來!我要不要……”

    她問的是要不要回避。但出人意料的是李真笑了笑,往身邊的咖啡店隨手一指︰“你去那里面等我——他現在到什麼位置了?”

    可松看的也是那家咖啡店——旁邊的小巷子︰“你進去沿路走,就能遇見他。你要不要埋伏一下什麼的?”她的神情緊張起來,也沒鬧著要跟在李真的身邊,一邊往門口走一邊皺著眉頭說話。

    這表現讓李真在心中一暖。她還是講理的啊……呵呵。

    “我有分寸。”李真點點頭,一閃身越過可松,進了那條小巷子。

    離開大路上的陽光,這里一下子陰冷起來。空氣當中還帶著淡淡的垃圾腐臭味兒,角落里的冰雪仍未融化。李真走進來之後便放緩腳步、摸出手機,一邊低頭裝作發短信,一邊慢慢向前走。

    但余光看到了另一頭的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黑大衣,戴著黑帽子。

    就是他了。

    咖啡店臨著這條小巷有窗口,李真瞥到張可松一邊擺手對服務生說不要不要一邊轉頭滿臉緊張地往他前面指、做著口型︰“那個,那個!”

    他不易覺察地點點頭,再次放緩腳步,到最後干脆停在小巷子這一頭了——就好像手機出了點兒什麼問題,他正在皺著眉頭擺弄。

    他就是在等著那位過來。因為那一位走得也慢,倘若自己就這樣走過去,兩個人會在巷子中間相遇——再出現什麼狀況的話,也許他會跑到街道上。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他可不想自己找人去簽什麼保密協議之類的東西。

    黑衣人應該沒起疑。他的手抄在衣兜里,步伐相當穩健,邁著精確的步子一點一點接近,若無其事地看著李真,隨後移開視線。因為對方在低頭擺弄手機,穿著打扮也並無奇特之處,怎麼看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

    不過李真也在打量他——他調整了手機攝像頭的位置,實際上現在正通過屏幕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這毫無疑問是個男人。雖然身上遮得嚴實,只露出一雙眼楮,但無論是走路的姿勢還是眼神都表情那不是女人——至少不是李真在墓穴里見過的那個女人。

    腳步聲漸漸接近,雙方之間的距離只隔兩米遠。

    李真突然收起手機放進衣兜里,抬起了頭,直視對方的雙眸。

    于是那人停住腳步了。

    不但停住腳步,甚至在仔細端詳李真一番之後還微微一個踉蹌,退了兩步。

    眼楮里泛起一絲慌亂的神氣,隨後向兩邊打量,似乎在尋找有沒有什麼能夠墊腳的東西,好越過高高的牆頭。

    李真似笑非笑地問道︰“綠騎士?”

    那人又退了一步,旋即站定,好像下了什麼決心,壓低聲音︰“我只是過境,不想和你們發生沖突。”

    “那可就麻煩了。”李真肅然道,“我們接到的指示是,看到綠騎士,格殺勿論。閣下,出手吧。”

    對方再次壓低聲音︰“你……不是我的對手。”

    “綠騎士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多廢話?”李真哼了一聲,揚手便沖過去。三四米的距離對他而言實在微不足道。在瞬間沖刺的狀態下,他有把握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然而這一次他跑得慢——當然只是相對普通人而言——手還沒抓到黑衣人胳膊的時候,那一位……

    轉身就跑。

    李真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腳下重重一頓,挾著一陣寒風站在對方逃跑的路線上。

    這位反應相當快,甚至大膽地伸手在李真拳頭上一推,借力又折回了身。

    不過李真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見到李真臉上的笑容,黑衣人終于明白了些什麼。他飛快地退開兩三步,毫不掩飾地打量兩旁的高牆,最終發出一聲哀嘆︰“老大……我他嗎又栽在你手里了啊!”

    李真驚訝地問︰“我沒想到綠騎士的中國話說得還不錯。不過這也沒用,下輩子再見吧。”

    他高高抬起手。

    對方馬上抱頭蹲下了,又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好漢饒命!我不是綠騎士,我是余子青!”

    他邊說話邊仰起臉,看樣子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不過李真眉頭一皺︰“好你個余子青——原來你就是綠騎士!我更留不得你!”

    拳頭挾著寒風砸向他的臉。余子青媽呀叫了一聲,身子一矮,一屁股坐到地上,閉緊了眼楮。

    然而預想的劇痛並沒出現,拳風吹得臉上寒毛豎立,停住了。

    他把眼楮掀開一條縫兒。然後又完全睜開了。

    李真正沉著臉,緊盯著他。而身邊又多了個漂亮的女孩子,瞪著一雙杏核眼像打量珍惜動物一樣打量自己。

    要在平時余子青肯定得過去搭訕,然而眼下他意識到這女人他肯定也惹不起……于是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來,咧嘴像哭了一樣笑︰“老大……我這次沒騙你啊,我剛才是嚇著了——我這就走,這輩子再不出來礙您的眼……”

    但李真喝道︰“站住。給我說說你是怎麼回事?”

    “啊?”余子青張張嘴,“我就是……騙人的啊。”

    五分鐘之後三個人已經坐在那家咖啡店里了。

    這家店的咖啡也不便宜,得四個金元一杯。不過李真提前問過余子青身上帶沒帶錢。在知道他還有二十塊的現金之後點了兩杯拿鐵,一邊看他臉上微微抽搐一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繼續交代吧。”

    “我就是……能給它們變變形狀啊老大。”見李真是帶自己走進這家店了,余子青意識到事情或許還不會太糟,心里稍微鎮定了些。暗自大嘆“倒了血霉”之余不得不老老實實地交代,“其他的什麼用都沒有……”

    可松噗嗤一聲笑了。這笑看的余子青愣了一下。

    其實李真也差點兒繃不住了。不過看到余子青的眼神,敲敲桌面︰“往哪看呢,繼續說!”

    倒是可松噢了一聲︰“你就是上次那個冒充李真的家伙,對不對?”

    余子青趕緊賠笑︰“我那時候不知道老大那麼厲害——我有眼不識泰山……”看了看可松,又補充一句,“有眼不識金瓖玉。我給你賠禮道歉,我不知道您是老大的女人……”

    “誰是你老大!”李真一瞪眼,“這麼說你這是靈能?”

    余子青一挺胸,隨後又萎靡下來︰“唉,是靈能唉……特廢柴的靈能……”

    “你也算是個奇葩。”李真被他氣笑了,“你哪來這麼大膽子?冒充綠騎士?這也就是我——尋思著可能是你。要遇上別人廢話不多說先給你來一梭子你信不信?”

    “哎媽!要不怎麼說您是我親老大啊!”余子青在座位上不安分地扭著身子,“咱們就是有緣啊……我這兩次都栽在您手里,您這完全是慧眼如炬運籌帷幄啊……老大您現在做什麼呢?有沒有啥發財的事情,指縫兒里漏點湯湯水水給兄弟我喝一口就行,我這日子過得……饑一頓飽一頓啊……”

    李真看著他的樣子,忽然一笑︰“我現在是執行官。”

    余子青愣在那了。然後勉強抽抽嘴角︰“老大您……開玩笑呢吧?”

    “你這次屬于能力犯罪,對不對?靈能詐騙——你也算破紀錄了。”李真用勺子攪了攪面前的咖啡,“你是打算跟我投案呢,還是打算跟我投案呢?”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4:49
第四十章 線人

    余子青臉色發青,略微的浮腫的眼楮眨了又眨,換上討好的笑容︰“唉……老大您嚇我,你要想抓我就不能帶我來這兒了。”

    “取決于你態度。”李真抬眼看看他,嚴肅地說道,“我記得你從前就只能冒充我——現在是怎麼說?以前還在瞞著我?”

    “不敢不敢,這也就是最近。”余子青抓住這個機會,竹筒倒豆子一般說道,“就是最近一段時間——我本來就是個C級嘛,二十多天前忽然就覺得全身都疼,我以為是感冒了,拿了點藥吃一吃,估計挺幾天就能好。結果一拖拖了半個月,等我病好了……這個能力也就出現了。然後我實在缺錢……那次出了那事兒之後我可不敢再冒充您了——還被罰了兩千多,我就、我就……”

    “你就沒個正經工作啊?”可松問他,“你天天騙人錢?”

    余子青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誤會誤會,我也不是天天騙人錢,隔三差五干回活兒,夠用了我就……我這人也不貪財呵呵呵……”

    可松撇撇嘴。

    李真想的倒不是這件事。先前同曹林談話時那個模糊的念頭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再加上余子青的一番話,他逐漸將一些事情聯系到一起了。

    余子青……最近變成了A級。

    從C級變成A級,這是不折不扣的奇跡。然而這種事他之前已經見識過了。

    馬心語就是從C級的光學迷彩變成了A級——她連自己的衣服都變。

    曹林。最近從C級變成B級。

    可松。也是變強了的。

    這四位,除了曹林之外都算是自己的熟人。

    這事兒怎麼看像是主角光環——跟自己有關系的人都進化了。但事實一定不是這樣子,這意味著,自己認識的有限這麼幾個人身上都發生了這種狀況,那麼就必然還有更多的人……

    在進化、在變強!

    李真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大規模進化的前兆麼?

    可原因是什麼?

    原因太多了。類種出現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外加一次全球範圍的反常極光。但以他目前所掌握的資料來看,這些因素之間還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聯系。他可以說是因為類種出現了,導致了某種莫名其妙的進化——亞當就可以使普通人變異。

    更可以說是因為某種力量使得類種甦醒,然後又導致了這種正在發生的進化。

    至于那極光……有沒有什麼聯系?

    愚蠢。他在心里給自己下了一個斷語。實際上也是送給絕大部分人的。

    亞當出現了,注意力就都跑到亞當身上。

    蚩尤出現了,注意力也都跑到蚩尤身上。

    第三個類種可能要出現了,又開始思考對策、制造緊張空氣。

    然而……這些東西沉眠了那麼久,怎麼就趕在如今這個時代甦醒了??

    似乎大家——至少從他的角度來看——都忽視了這個問題。

    再比如,類種究竟是什麼東西?這問題沒個結果。因為事情實在發生得太快,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這些雜念令李真皺起眉,沉默許久沒說話。可松知道他在想事情,于是安靜地喝咖啡。余子青則不敢打擾他——覺得這位在琢磨著怎麼處理自己。

    其實李真的思緒已經漂移到另一件事情上了。

    倘若說這真是所謂的大規模進化的話……自己呢?自己的能力一向是沒個準兒的。

    與類種發生共鳴的話,李真覺得自己可以不畏懼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那時候的他是毫無疑問的王者——是不朽不滅之王。

    但像如今這樣僅憑自己的力量作戰的話,他覺得應當可以同天啟四騎士勢均力敵——因為他吸收了紅騎士的力量。

    在基地的內部學校的時候,他可以戰勝B級的關心願,然而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又變強了。除去獲得了新能力的因素,還有其他的原因——共鳴。

    一開始北院的人對他的能力尚無定論,但最近總算取得了一些進展,並且發現他們從前的確是弄錯了。

    李真的能力不是什麼所謂的飛翔、鱗甲、放電——實際上這些都是某種B級異能的外在表現形式——基因融合。

    從前他的自愈能力也被認為是某種類似壁虎或者螃蟹的異能。但經過神農架事件、在大家親眼見到李真可以從一具骷髏重生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之後意識到……這種能力已經超越了物理規律。

    此乃靈能。

    再加上通過B級的異能獲得的另外一個A級靈能“火焰控制”……眼下他已經擁有兩個靈能、一個異能了。

    並且可以預見的是,他也許還會擁有更多的靈能。

    這種情況極其罕見。從前這世上的A級本就不多,雙A級更是鳳毛麟角,然而李真似乎還有更大的潛力。任何一個思維敏銳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將李真同類種聯系在一起——那便是擁有數種高等靈能的生物!

    也便是因著這個原因,戴局長帶自己去見了一些人麼?不但是為了燕京的會議造勢,更是為了提供某種保護?

    自己……算不算也是在變強?

    即便是在與類種共鳴的情況下,才能徹底而迅速地吸收對方的靈能,發生基因融合。

    不過這種變強的方式似乎那個還弄不清楚的原因扯不上關系。非要說有聯系的話……全身的癌癥病變,讓自己從一個普通人成為了B級能力者——這一點勉強能夠扯得上邊兒吧。

    不過每一次頻死之後復生自己的身體都會發生顯著變化、**的力量也更加強大,這倒是不爭的事實——李真想起了《七龍珠》——賽亞人就是這個特點吧?

    眼下自己有個B級異能,卻用不著服藥——大概也就說明一旦擁有了A級靈能,便可徹底擺脫那種制約了。

    他想得入神,眉頭不知不覺地舒展開,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把可松和余子青都弄愣了。

    李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賽亞人這事情的確可笑。于是趕緊板起臉︰“這事兒就這麼打住吧。”

    余子青臉上一喜,趕緊用手在桌上拜拜他︰“老大您宅心仁厚!”

    不過他隨即听到問話︰“贓款還在?”

    “那個……在。”余子青塌下臉,“其實總共也就不到兩百塊……”

    李真細細打量他,搖搖頭︰“你的膽子倒也真是大。我沒見過幾個比你還不要命的。”

    這是實情——第一次假冒熾天使,第二次假冒綠騎士。雖然看起來都是因為身為一個混混走投無路膽大妄為,然而……的確是膽子大。

    可余子青覺得自己從這話里听出些什麼了。他往兩邊看了看——原本也沒什麼人——湊近過去低聲問︰“老大,你看我如今也是個A級,我能不能……當執行官?”

    “滾蛋。”李真笑罵他一句,“你的靈能能做什麼?嚇唬人麼?更何況……”他及時收住口,頓了頓,“不過你是可以去申請津貼的。總歸是個A級,多少有研究價值,不比你這麼亂來好?”

    失望的余子青撓撓頭︰“我也知道……不過原來打算先撈一筆,看著風聲不對再去登記。再說我這樣的人……有案底的,津貼給不給還兩說。”

    李真對這家伙徹底無語了。不過他明白一件事——看起來再廢柴的人也自有其特長。而面前這位的特長便是膽子大、頭腦靈活。雖然沒用在正路上。他總覺余子青該是能發揮些作用,然而一時沒想好。

    于是他說道︰“贓款留著吧。以後別干這種事兒了。進特務府你別指望,但是也許以後我有什麼事情會找到你呢?”這話說完他念頭忽然一閃——說有事,其實還真的是有事了。

    “你對那個網站上的人都挺熟?你的ID是哪個?”

    余子青動了動嘴,似乎猶豫了好一會兒︰“牛十三的消失。”

    “哈。你是這位。”李真想了想,“我派給你一個活兒。給我搜集一些信息——看誰的能力也進化了。但是不能讓人發覺,我需要確切的資料。只要手段不違法,越詳細越好。你把資料報給了我,我確認一個,就付給你十塊錢。做不做?”

    余子青臉上泛起一層喜悅的紅光,啄米似地點頭︰“沒問題沒問題,我辦事兒您放心,這個我在行。老大,那我這算不算是……線人?”

    李真與可松啞然失笑,咳了一下︰“算是吧。”

    余子青就喜滋滋地搓搓手,一轉頭︰“服務員,再給我來十二塊錢的咖啡!”

    這麼個說法弄得服務生一愣,李真也笑了起來,將單子推給他︰“餓了就點點兒吃的,我結賬。”

    看起來是皆大歡喜。走出咖啡店分手之後可松問李真︰“你要他收集那些資料做什麼?晉級了的人總會去特務府登記的吧?”

    “只怕有人會瞞著。”李真微微嘆口氣,“況且,咱們也要招人了。”

    也許招進來的都是炮灰。這是他沒說出口的話。

    倘若與下一個類種發生不可避免地沖突……面對尚未覺醒的蚩尤尚且損失慘重,如今呢?這些相對于普通人來說強大且神秘的能力者,在類種面前就好像脆弱的玻璃人。

    在以前這本不該是自己操心的事情,但眼下……

    李真覺得心里沉重起來。得知升職時的喜悅,似乎也因為這種沉重而變得陰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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