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架空] 回明逐鹿記 作者:守辰 (連載中)

cx_2131 2013-5-1 23:13: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 55417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9 23:07
第一百六十章 夜襲

一天之中,什麼時段人最為鬆懈,睡得最沉,最沒有警惕心?無數科學論斷證明,是淩晨時分,一天之中最為漆黑的時候。

不知多少坑蒙拐騙發生在這個時段,不知多少暗算偷襲于淩晨開始,而發生在大明崇禎十七年二月一個淩晨的偷襲,不過是漫漫歷史長河中小小的一朵浪花,毫無出奇之處。

只是,對於當事人來說,突然從黑暗中殺出的一群餓狼,以及由此引發的一切絕對令人震撼,震撼到此生難忘。

當楊剛一步跨出營帳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白天還井井有條、氣度森嚴的軍營亂作一團,到處都是呐喊廝殺,麾下軍伍完全亂作一團,而在閃爍的火光中,不知多少敵人正衝殺過來!

被偷襲了!是誰?敵人有多少?我擦!先阻止反擊再說!

一瞬間閃過幾個念頭,長臂一伸,鋼刀出鞘,本能促使楊剛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呐喊一聲,楊剛往前跨出一步,就要帶領聚在身周的親兵衝殺上去。

可就在這時,另一個方向突然也傳來喊殺之聲,楊剛愕然回頭,長長山道的另一端,沖天的火光正熊熊燃起。

怎麼會這樣?難道偷襲的敵人不僅僅是帶鬼臉面具的那個小娘皮!?

看看剛剛遭到襲擊的明軍尾端,再看看身前越來越混亂的戰局,楊剛心裡一抽,一絲慌亂油然而生。

原本以為敵人僅僅是前方不到二百的闖軍,可是身後突然爆發的戰鬥卻動搖了楊剛的推斷,無法確定敵人的身份以及多寡,這令楊剛心頭蒙上了重重一層陰影。

不過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最重要的是速速穩定軍心,組織反擊,努力讓自己不要慌亂失措,楊剛揮刀一指,發出號令。

「劉石頭,往前殺,一定要擋住敵人,黃亮,背後交給你了!”

軍令一下,嚴陣以待的百名親兵立刻列陣往前,親兵隊長劉石頭一馬當先,相反方向上,黃亮也殺了出去。

喊殺聲變得更加激烈起來,幾乎在同一時刻,武毅營在兩個方向上展開了反擊,楊剛站在夜色下,雙眼瞪得大大的,為了確保最大程度上劉石頭和黃亮能打敗來襲敵人,楊剛把自己身邊最精銳的親兵幾乎全派了出去。

一定不要讓我失望啊!唔,我現在該做些什麼?對,趁劉石頭和黃亮反擊的工夫,快點穩定軍心!

掃一眼大多數恍然無措的士兵,楊剛深吸一口氣,大聲喊了起來,同時命令僅剩的幾個親兵點亮火把,讓所有人都看見自己,給所有人一顆定心丸吃。

將為三軍之膽,主將的表現確確實實能夠影響一支軍隊的面貌,刻意站在燈火通明處,盡力表現得鎮定自若,即便楊剛並不知道來襲敵人虛實,心裡沒底得很,但是看到楊剛的明軍士兵還是漸漸鎮定下來。

人是社會性動物,人與人之間彼此影響,從眾心理是必然的,一旦頭目做出表率,人群就會跟著頭領行動,因此當楊剛站出來以後,楊剛周圍很快聚集起七八十人。

想也不想,剛剛凝聚起來的士兵立刻被楊剛分為兩組,分頭向兩個方向支援,而隨著時間的繼續,越來越多的明軍士卒加入反擊。

只要雙方實力相差不是太大,天時地利人和沒有傾向于某一方,偷襲能否成功就取決於被偷襲一方能夠擺脫混亂,即使組織起來,而楊剛恰恰做到了這一點。

從喊殺聲聽來,雖然未知的敵人從兩個方向上成功實施了偷襲,可是來襲敵軍的數量並不很多,如果給予明軍足夠的時間,借助紮好的營盤,營盤建立在長長山道上,易守難攻的地利,明軍肯定能穩住陣腳。

事實也是如此,雖然大部明軍都是倉促成軍,還沒有磨合訓練成紀律嚴明的精銳之師,可是在楊剛調度之下,在劉石頭、黃亮的反擊中,還是漸漸安定下來,並開始露出獠牙。

似乎敵人被擋住了?唔,聽聲音,無論前後都沒有多少敵人罷!?嗯,肯定是那闖軍的小娘皮在搗鬼!

又指派集結整頓好的兩隊兵丁加入戰鬥,楊剛已經鎮定下來,望著廝殺正酣的地方,楊剛臉上浮現出重重的惱怒,因為楊剛已經多少判斷出敵人的來路、數量了。

做出推斷並不難,關中闖軍大部已經被消滅,潼關牢牢掌握在武毅營手中,商南、商州關防嚴密,兩個方向上都不可能悄悄混入大股闖軍,並進而偷襲楊剛?而沒有大股闖軍混進關中的話,那麼眼前的這一幕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真真可惱!仗著手裡有人質就胡作非為麼!楊剛恨恨想著,突然有了一絲明悟,就算闖軍夜襲失敗,自己也不能把敵人怎麼樣,除非............嗯!?

正想著有沒有可能反攻時借機把楊老太公等人質救出來,突然一股寒意猛地浮上心頭,巨大的危機感霎時讓楊剛渾身寒毛直豎,想也不想,猛地往後翻倒,嗵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可楊剛根本不顧後背疼痛,只是腦門冒汗地盯著一側山崖。

就在剛剛,一支雕翎箭擦著楊剛心口飛過,幾乎就要了楊剛的小命,一箭不中,就聽嗖嗖聲不斷,緊貼山道的山崖上竟然又射了一片羽箭。

我擦!居然還有伏兵!唔,他奶奶的,居然還殺過來了!

連連翻滾,好不容易站直身體,不等喘口氣,楊剛就看見上空閃過十幾個黑影,火光一閃,當先一個赫然帶著一副猙獰鬼面!

殺!一聲嬌叱,兩把柳葉刀迎面劈來,當的一聲,一串火星飛濺,楊剛只覺一股大力襲來,蹬蹬蹬倒退幾步,手中鋼刀更是脫手飛了出去。

好大的力道!他太陽的!這小妞打激素了麼!

來不及細思為什麼一個女孩兒的力道如此兇猛,也沒工夫去想為什麼袁寶兒能藏身到一側山崖上,沒了兵器的楊剛連連後退,而幾個親兵一擁而上,擋在了楊剛身前。

只是,幾個親兵僅僅抵擋了片刻,便被十幾個從山崖突襲而來的闖軍死士淹沒,又一個照面,一隊剛剛反應過來的明軍也被殺散!

精銳!小娘皮帶的都是精銳!不妙,老子必須先閃人!

眼看一分來鐘的工夫就有十幾個明軍被殺,十幾個死士在鬼面女將的帶領下,兇神惡煞一般撲來,楊剛想也不想,扭頭就跑,這個時候只有跑路才是對的,留下來就是亂刀分屍!

最安全的中軍被襲,已經安定下來的戰局再度混亂起來,而這一次混亂從中間開始,向南蔓延,再沒有平息的可能。

突襲中軍的闖軍死士人數雖少,可是人人悍勇無匹,戰力強橫,一路上竟然沒有一什一伍的明軍能阻擋片刻!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南北兩個方向的喊殺聲再度高昂起來,卻是兩頭闖軍奮起力量,加大了攻擊力度,再此形勢下,混亂終於不可逆轉地爆發了。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9 23:08
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一百六十一章 絕不言敗

穿越之前,楊剛一向看不慣主角永遠無敵的小白文,一向認為主角百戰百勝,任何陰謀詭計都能看穿的小白文最是腦殘,絕對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那麼渴望成為仿佛凹凸曼附體的小白文主角。

只是,不管楊剛如何虔誠的祈求成為內褲外穿,智商上二百的超人,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自己被打敗了,而且是被兵力遠遠少於自己的敵人慘敗,敗得無法翻身!

我擦!怎麼就敗了呢?明明我的兵馬是闖軍的五六倍,明明劉石頭、黃亮已經穩定住了兩頭戰局,明明殺入中軍的小娘皮只帶了十來個手下,可是............

一頭血汗,滿身泥土,楊剛呆呆望著前方,僅僅幾十步外,一個帶著猙獰鬼面的窈窕女子正盯著楊剛。

一夜鏖戰,大半明軍崩潰,紛紛逃入周遭山林,唯有楊剛身邊親兵死戰不退,一直堅持到天亮,可是等到天光大亮,就連意志最堅定的親兵們也士氣大跌。

南北兩面都是闖軍,粗略估算,足有二百二三十人,如此兵力,攜勝而來,不消多想,楊剛一方就絕無勝算。

如果能夠避免失敗,如果能百戰百勝,王霸之氣一抖,敵人統統變成蠢豬,哪怕有腦殘般的主角光環罩身也行啊,可是,可是,為毛我就碰不上腦殘加白癡的對手啊啊啊啊啊!

看看手下己方殘餘的數十精疲力竭的親兵,再看看士氣高昂、殺氣騰騰的敵人,楊剛忍不住就想大罵出聲,怒斥老天爺的不開眼,沒有超級電腦一般的智慧謀略就算了,沒有堪比賽亞人變身的恐怖戰鬥力也不計較了,可是一個現代靈魂居然被一個古代人算計了,還是一個古代女人,這叫自詡見識、閱歷遠超古代人,並且還掌握著歷史大勢的楊剛情何以堪!?

所以說,前世身為宅男的楊剛只喜歡看爽到家的小白文,只喜歡看主角永遠牛逼哄哄的腦殘文,為什麼呢?實在是受不了殘酷的現實打擊啊!

可眼前的現實是,楊剛必須面對慘敗的後果,必須決定是否向帶著猙獰鬼面的小娘皮投降,必須決定生還是死!

活著還是不活,這還用選麼?百分百要活著啊,就算為此喪失了尊嚴,喪失了人格,喪失了一個獨立靈魂應有的一切,也一定要活著啊,只有活著才有希望,而死了就萬事皆空了啊!

楊剛內心嚎叫著,可是望著越來越不耐煩的闖軍,卻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因為一旦放下武器,就意味著命運再無法由自己掌握,辛辛苦苦改變的一點點歷史也終將回歸原本的軌道。

如果顏越在這裡,他會怎麼選擇?

莫名地,楊剛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下意識地、本能地,楊剛覺得顏越絕不會選擇投降,不是因為有違忠義,而是因為李自成不堪造就,並非明主,而闖軍絕對無法讓華夏大地脫離即將到來的深重災難!

為什麼我會這麼想?真是見鬼!

投降,意味著商州、商南進入闖軍之手,意味著關中不保,意味著我做的努力都是白費,而不投降,我很快就要去見閻王............我擦,我到底該怎麼辦?

當楊剛痛苦抉擇的時候,闖軍一直在加緊備戰,士兵們死死盯著被圍困的敵軍,只等帶著猙獰鬼面的威武將軍一聲令下,便衝殺上去,只是袁寶兒一直沒有下令攻擊,只是默默地,冷冷地等待。

短短時間就將一夥殘兵敗將變成精兵強將,進而震動三秦,席捲關中,那姓楊的臭小子絕對是人才啊,要不是明軍大半都是新招募的兵馬,我未必能打敗此人.........雖然這臭小子武藝差勁得很,不過要是引薦給制將軍,引薦給闖王,大順絕對能多一個良將,而大明麼............

女將軍默默想著,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眼裡閃過一絲恨意,而在心裡,則覺得應該付出一點點耐心,當然,耐心是有限度的,不會太多,也不會太少,一半個時辰足矣。

已經擊散了一千多明軍,短時間內關中絕無明軍援兵,而在身後,商州的數百兵馬可不會讓闖軍忌憚,反倒是困住了楊剛的闖軍佔據上風。

因此闖軍並不介意多等一會,等的時間越長,被圍困的敵人就越疲憊,而一旦活捉或者逼降楊剛,還怕商州不乖乖打開城門麼?

戰鬥暫時告一段落,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不久之後戰鬥可能會再度爆發,一定會有一方徹底覆滅,初春的秦嶺才能重新恢復安寧。

闖軍士兵興奮地等待著,明軍士兵則沉默著,齊齊看著楊剛,眼神中有決然,有希望,也有恐懼,各種各樣的目光、表情落入楊剛眼中,被楊剛察覺,正焦慮萬分的楊剛突然一愣。

勝利渺茫,死亡近在咫尺,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一絕死戰的勇氣啊.........

楊剛沉默著,仔仔細細地看著殘存的士卒,並肩戰鬥了幾個月,完全由武毅營老卒組成的親兵營裡的每一個士卒楊剛都認識,經歷了一次次戰鬥之後,楊剛確信,這些自己最信任的丘八絕對不缺乏勇氣,不過............

如果他們當中有人為了求生,想要.........也沒有什麼可恥吧,反正............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咦,那鬼臉小妞在看什麼?她那是什麼眼神.........我擦!

目光一動,楊剛的瞳孔裡突然倒映出高高地仰著脖子的鬼面女將的身影,那身影清清楚楚表達出勝利者的高傲,而一對清亮的眸子清清楚楚表達出一股蔑視。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困擾楊剛的猶豫突然消失了,不知道為什麼,楊剛突然不願意帶著兄弟袍澤向闖軍投降,不願意對一個連臉都沒見過的女子屈膝,即使楊剛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態是不正常的衝動,英明神武的主角絕絕對對不應該有這種衝動,但楊剛依舊無法克制自己。

「我武毅營自商南起兵,屢屢以弱敵強,屢屢以弱勝強,再難的時候也挺過來了,內外交困之時也沒有言敗,到了此時,眼看關中在握,反而要向一夥賊寇屈膝麼?”

楊剛緩緩開口,掃了一眼遠處女將,目光便落在數十親兵士卒身上。

「這裡沒有一個新兵蛋子,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都是和我一起並肩戰鬥過的兄弟,嘿嘿,闖軍不過就二百來號,狹路相逢勇者勝,俺們未必就輸,只要堅持到商州援軍,哼哼!”

「臨戰怯敵者斬,脫逃叛敵者斬,新軍律軍法是我制訂的,我也不能違背.........此戰楊某人當先,決不後退一步,我若後退,你們誰都可以揮刀斬了我的首級,到那時,誰願意向一個娘們屈膝都行,不過在那之前,退過我者,斬!”

楊剛大聲說到,最後一個字出口,楊剛一步步向前行去,走出十步,站在明軍戰陣最前方,雙臂一揮,一杆長槍直指闖軍。

無聲的騷動淌過,疲憊的士卒們互相看看,一股莫名的氣氛悄悄滋生,因為一夜苦戰慘遭敗績而瀕臨零點的士氣突然燃燒起來,一雙雙虎口滿是繭子的手握緊兵器,而一對對大腳高高抬起,重重地、堅定地踏在地上。

闖軍驚訝地看著前一刻還似乎是囊中物的敵人,一對對眼珠不自禁地瞪大,二百多闖軍士兵,一多半都是久經戰陣的騎兵,對危險有著遠超常人的嗅覺,而此刻,下馬充作步卒的騎兵們突然發現,敵人突然變成了一頭猛虎!

臉上帶著猙獰面具的袁寶兒心裡有著同樣的感悟,但是這個武藝超群的女孩兒卻有些不敢置信,就在這時,一聲暴喝突然傳來。

「此戰有我無敵!殺!”

哎?怎麼不是我軍攻擊?怎麼是明軍搶先.........那姓楊的混蛋還真的攻過來了! 本帖最後由 cx_2131 於 2013-5-20 20:05 編輯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9 23:09
第一百六十二章 熱血並痛快著

以寡敵眾,以弱擊強,帶領數十剛剛慘遭敗績的士卒向大勝後正士氣高昂的敵人衝鋒,即使身心情緒都處於一種不正常的狂熱之中,楊剛依舊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並不理智,十分瘋狂,十分愚蠢。

可是楊剛並不後悔,也從來不為已經發生的事後悔,男兒大丈夫,熱血激昂之下幹點蠢事算得什麼,要是只有所謂的理智冷靜,只有所謂的聰明機慧,只懂得計較得失利益,這樣的人還算男人麼?

放大了說,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都需要可以拋卻理智聰慧的熱血男兒,對個人來說,傻瓜蛋們的愚行肯定會傷及自身,可沒有這種看似愚蠢的男子漢,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絕對不會有璀璨的前途!

不過當先向闖軍逼去,狠狠一槍捅翻一個敵人的楊剛心中並沒有什麼高尚情操,事實上楊剛奮勇沖陣的背後動機也並不高尚,多半僅僅是因為雄性荷爾蒙一時分泌失常,多半是為了許許多多理智帝絕對鄙視輕蔑的面子、自尊,多半僅僅是因為楊剛不願意向一個女孩兒屈膝投降。

很大男子主義,很傻很愚蠢,可是把長槍從敵人胸口抽出,往前跨出一步,重重撞入另一個敵人懷裡,將其撞倒在地時,楊剛只覺得說不出的暢快淋漓,說不出的豪邁酣暢。

殺殺殺!喊聲四起,數十同樣犯傻的丘八緊跟楊剛,殺向闖軍,片刻後,一場遠超夜裡廝殺的戰鬥開始了。

刀槍翻飛,呐喊高昂,兩支士兵都不算多的軍隊碰撞著,戰鬥從一開始就激烈無比,每時每刻都有人慘叫著倒下,都有鮮血噴灑在大地上,可是明軍士卒仿佛瘋魔了一般,前赴後繼,攻勢一波高過一波!

這怎麼可能?這還是夜裡那支被動挨打,混亂軟弱的明軍嗎?為什麼千余明軍都被我們擊潰了,可幾十殘軍卻如此強悍!?

闖軍驚訝地發現,佔據上風的己方竟然在後退,在明軍一步步的逼迫下後退,和不久前酣暢淋漓的勝利相比,眼前的一幕實在反差太大,讓人無法置信。

可是事實就在眼前,僅僅一盞茶功夫,闖軍就後退了近五十米,一路上伏屍累累!

不能再退了!必須擋住明軍!

接連後撤激起了闖軍的戾氣,無法容忍明軍如此氣焰囂張,無法接受大勝的己方如此狼狽,一個闖軍小校高喝一聲,再也不肯往後退一步,反向衝殺上去,同時**個勇悍闖卒也發動了反衝鋒。

眼珠裡閃過小校的身影,以及一道迎面而來的寒光,楊剛瞳孔一縮,也不說話,雙腿紮穩,兩臂一前一後,略微一縮一揚,猛地砸了出去。

嗖!噗!沉悶的聲音響起,楊剛再度拔足,一把鋼刀堪堪從楊剛身邊砍過,而鋼刀的主人緊隨其後,重重摔向地面,腦袋被砸裂的闖軍小校至死仍大大地瞪著眼睛,不敢相信敵人竟然不顧自己當頭一刀,竟然能搶在前面殺死了自己!

蠢貨!一寸長一寸強,你當這話是假的麼!

死死盯住下一個敵人,那闖軍正和劉石頭推搡著,拼命想把刀捅入敵人的胸口,楊剛扭腰斜跨,不去理會及時被袍澤擋下的敵人,手中長槍如毒蛇般刺出,下一秒三米外的闖軍士卒慘叫一聲,踉踉蹌蹌往後連退兩步,呆呆地看向小腹,在那裡,血淋淋的傷口裡露出滑溜溜的物事,那是一截腸子!

被暗算了的闖軍士卒再次慘叫一聲,沒有包紮傷口的意思,而是握緊手中刀,想要撲上去和敵人搏命,可一陣眩暈的感覺傳來,闖軍士卒突然發現自己的視野正快速下墜,而後是一片最深沉的黑暗。

頭大無腦的傻瓜!活該被劉石頭砍了腦袋!唔,這顆首級也有我的功勞,回頭劉石頭的犒賞要打個五折!

楊剛想著,眼珠轉動,冷冷地盯住前一刻向自己砍出一刀的敵人,目光中滿是血淋淋的殺氣,那闖軍還待衝殺,忽然迎上楊剛的眼珠,看清楚楊剛臉上的瘋狂,略微一呆,不知怎麼突然沒了繼續廝殺的勇氣。

闖軍退了,用比之前快幾倍的速度,短短片刻,便有近百米的山道被空置出來。

以伍為單位,結陣衝殺的明軍停下腳步,喊殺聲散去,山林間漸漸恢復了寧靜,唯有傷者的呻吟和斑斑血跡證明剛才發生過多麼激烈的戰鬥。

默默地望著退去的敵人,明軍士卒漸漸露出激動之色,胸中的驕傲越積越多,不知是誰第一個出聲,數十丘八突然呐喊起來。

「有我無敵!威武!威武!威武!”

士兵們大吼著,士氣高漲,楊剛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嘴角微微勾了起來,不過一個笑容還未成型,便迅疾散去。

一時小勝,我軍依舊兩面受敵,黃亮也不知還能抵擋多久,要是我軍能一力向前就好了。

回頭遠望,楊剛身後百米外的另一場戰鬥也剛剛結束,僅僅帶了十個手下,就擋住七八十闖軍的黃亮正大口地喘著氣,瞧見楊剛目光,突然重重地點了點頭。

哈,黃亮這小子什麼意思?還能支撐麼?

楊剛心中湧過一股熱流,同樣微微點頭,目光回轉之時,下令一伍士卒轉身向後。

天亮後的第一次戰鬥以闖軍失利告終,可這並不意味著明軍就能獲得勝利,敵對雙方之間的平靜僅僅持續了一炷香工夫,便被一陣馬蹄聲打破了。

我擦!騎兵!那小娘皮要在狹窄的山道上用騎兵衝擊!

幾百米外,闖軍步卒紛紛讓開道路,避向兩側,約莫二十來騎出現在楊剛視野中,當先一騎提著兩把柳葉刀,正是袁寶兒。

山道狹窄,步卒列陣,最多不過容納十人,騎兵自然更加施展不開,一排僅僅能容納三五騎。

如果放在平時,楊剛絕對不會把二三十騎兵放在心上,狹窄的山道有太多可資利用之處,可是此時卻大感棘手。

前後皆有敵人,騎兵衝鋒在即,根本沒有從容應對的時間,稍稍思索片刻,楊剛一顆心漸漸沉落,而臉上神情卻漸漸堅毅。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決不能退避,決不能讓敵人騎兵肆意衝擊,一定要提前攪亂敵軍攻擊步驟,一定要讓那小娘皮跑不起來!

心念電轉,楊剛沉喝一聲,再次向前沖去,楊剛身後,十來個長槍兵緊緊跟上。

二三十騎兵對十余個步兵,如果是在平原上,騎兵毫無疑問會獲得勝利,戰鬥只能是一邊倒的屠殺,可是在狹窄的山道上,當十幾把長槍組成的密集槍林成型之後,最有排布開三五騎的闖軍便猶豫了。

山道之上,剛剛越過步卒的騎兵猛一提韁繩,當先一騎戰馬人立而起,重重踏下,激起一片塵土,幾顆碎石,馬上帶著鬼臉面具的騎士定定地盯住百米外的敵人,眼中閃過濃濃的氣惱。

哼,臭小子,混帳行子,以為這樣我就奈何不得你了麼?

心念一轉,柳葉雙刀歸鞘,一把騎弓出現在袁寶兒手裡,冷冷一笑,一支箭矢搭上弓弦,箭頭所指,正是楊剛。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9 23:10
第一百六十三章 龍鳳鬥一

什麼是聰明?什麼是蠢?兩者的區別在哪裡?

楊剛曾經覺得這是個很好回答的問題,可是隨著年歲見長,閱歷越來越多,見聞越來越廣,這個似乎很無稽的問題在楊剛心裡卻漸漸變得難以捉摸。

不過當一支雕翎箭電閃而來,下一秒就到了楊剛面門時,楊剛認為自己無疑屬於蠢的哪一類人。

我擦!明明看見臭小娘皮彎弓搭箭了,為什麼我不掉頭跑!他奶奶的,長槍兵對弓騎兵,有死無生!

瞳孔緊縮,脖子猛地扭了一下,一股勁風擦面而過,楊剛驚魂未定,便看到對面女子搭上了第二支箭,而在女子身後,數十敵軍紛紛拉緊弓弦,數十支箭矢指向天空,而最終的落點將是十余個擠在一起的長槍兵。

不行!必須要後退,要跑,否則會死的!

無聲狂吼著,楊剛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亂箭穿身的慘狀,本能和理智都叫囂著,催促楊剛不顧一切,逃到弓箭射不到的地方去,可是............

我不能逃!否則敵人騎兵再度衝擊,就再也擋不住了!決不能退!決不能逃!只能,只能,只能一路向前!

瞳孔突地擴張,然後猛地收縮,兩臂較勁,一把長槍舞動起來,楊剛拿出了全副本事,當的一聲,直奔面門的第二箭竟然被長槍砸落,看也不看飛上半空,紛紛灑灑落下的箭雨,楊剛怒吼一聲,突然拔足往前沖去。

嗖嗖之聲不斷,不時傳來慘叫,那是有人被拋射的箭矢射中,可是楊剛不管不顧,只是死死盯著高居馬上的鬼面女將,只想速速沖到近前,一槍斃敵!

臨陣不過三矢,兩箭無功,袁寶兒立刻棄弓抽刀,雙足一躍,跳下馬背,盯著瞳孔中越來越大的敵人,閃過一絲欣賞,一絲敬重,嬌叱一聲,直直迎了上去。

這是楊剛和袁寶兒第二次交手,楊剛是因為無奈拼命,而袁寶兒是因為山道崎嶇,不及避讓,不過不管什麼原因讓兩人不得不生死相搏,楊剛和袁寶兒都沒有一絲怯意。

二十步,十步,五步,抓緊槍桿,往前一躍,楊剛猛地紮出一槍,直紮目標心口,這一槍毫無花巧,一朵槍花也沒有,可是看在眾人眼中,這一槍卻兇狠之極,只因為一槍紮出,楊剛腳下絲毫不停,直往袁寶兒撞去!

槍對刀,拉開距離方能發揮一寸長一寸強的長處,可楊剛卻好似生怕敵人不能欺身一般,不是因為楊剛不懂得被袁寶兒搶進懷裡的兇險,而是楊剛根本不怕女孩兒近身,但凡一個人以命搏命,怕的只是敵人遠遁!

雙刀一架一推,袁寶兒踏出三步,長槍已然沒了威脅,正待再跨一步,雙刀劈砍,突見楊剛雙手一松,扔了長槍,右臂一伸,一把鋼刀刀尖往前,楊剛沒有揮刀,而是繼續往前急沖。

不用細想,袁寶兒就知道自己雙臂一揮,一定能殺死楊剛,可是盯著勢如瘋虎的楊剛,盯著楊剛右手緊握的鋼刀,袁寶兒突然心中一寒。

這臭小子沒準備擋格我的刀!他要幹什麼?他要,他要............以命換命!

電光火石間,袁寶兒突然意識到自己踏入了死地,雙刀砍中敵人的同時,敵人蓄勢待發的一刀也一定會給自己致命一擊,古人說血濺五步,如今袁寶兒和楊剛只有三步,不,兩步距離,誰能確保躲得過對方的決死一擊!

猙獰鬼面下的俏臉唰一下變得蒼白,雪白的牙齒緊咬唇瓣,袁寶兒眸中閃過一絲驚懼,正要揮出的柳葉雙刀收了回來,雙足一用力,卻是猛地收住步子,往後急退。

混帳行子!臭丘八死丘八!無恥耍賴欺負人!哼,別讓姑奶奶我脫身,否則一定要你............呀呀呀,死開了!

後退哪有前沖快,更何況袁寶兒還是倉促後退,不過一息工夫,兩人距離又拉近一步,楊剛臉容猙獰,往前再跨一步,大喝一聲,雙手持刀,終於砍了出去。

這一刀快如閃電,自上而下,帶起呼嘯之聲,袁寶兒心中大驚,來不及躲閃,銀牙一咬,柳葉雙刀交叉上舉,下一秒就聽當的一聲巨響,三把刀依然狠狠撞在一起。

袁寶兒直覺一股大力傳來,兩手酸麻,柳葉雙刀幾乎就要脫手,同時身子不由得往下沉去,心裡一急,振奮精神,再顧不上別的,袁寶兒雙足點地,猛地往前一躍,就聽當當兩聲,兩把柳葉刀已然落地。

一刀砸落了女孩兒雙刀,楊剛不由得大喜,只是下一秒驚喜就變成了驚怒,盯著兩根直奔自己雙目而來的白生生的指頭,楊剛急忙偏頭,同時一手向下,擋在雙腿之間,堪堪擋住了絕命一抓。

我擦!這臭娘皮好生惡毒!居然連老子這裡都,都............

楊剛又驚又怒,抽身後退,只待拉開一點距離,就要給懷中女子好看,可是世易時移,前一刻袁寶兒欲分道揚鑣而不可得,這一刻楊剛也是同樣情形。

插眼、鎖喉、偷桃、頂膝,楊剛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提防招架袁寶兒的攻擊,不過幾秒鐘,楊剛就手忙腳亂,只覺的沒了武器的袁寶兒更加厲害。

再過兩秒,空有一把刀卻無從施展的楊剛更加狼狽,眼看袁寶兒一手鎖喉,一手偷桃,單手難以招架,沒奈何只能棄刀。

騰出手來,楊剛兩手抓向女孩兒兩只手腕,雙腿交叉進退,和袁寶兒扭打在一起,一男一女都拿出小巧擒拿工夫,只盼能早早制住對手,只是袁寶兒身手了得,力氣卻先天比不上男子,楊剛力大,可武藝真真不如袁寶兒,一陣貼身對攻,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拳來腳往,打鬥盡在方寸之間,袁寶兒窺得一個機會,一拳打在楊剛心口,楊剛身軀一震,忍住疼痛,手臂曲折,五指一張一縮,抓在女孩兒皓腕上,手腕一翻,便把細細的手臂反折過去,而另一隻手立刻抓向細白雪嫩的粉脖,袁寶兒手腕吃痛,手臂酸麻,眼淚汪汪,卻不叫嚷,蠻腰一扭,剩下的一隻手閃電前伸,下一秒楊剛哎呦一聲,兩根指頭已經被袁寶兒死死抓住。

手臂被扭手指被抓,兩人雙手都沒了自由,狠狠彼此瞪了一眼,袁寶兒一腳點地,另一條腿猛地彈起,楊剛心中大驚,不退反進,的垮了一步,卻是跨在了袁寶兒大腿之上。

戰鬥突然宣告結束,一男一女僅僅貼在一起,可是彼此對視的眼神卻都惡狠狠地,仿佛恨不得吃了對方,彼此氣息相通,卻只想將對方置於死地。

楊剛和袁寶兒僵持不下,雙方部下也彼此對峙,不敢前沖,只因為楊剛和袁寶兒離得太近,幾乎就是貼在一起,抱在一處,如此緊密,哪一方也不好助拳,不敢助拳。

如此詭異的情景維持了約莫一盞茶功夫,袁寶兒的眼神漸漸變化,緊繃的殺氣似乎淡了幾分,而楊剛腦門冒汗,不知該如何解開僵持之局。

「臭小賊!死小賊!放開我!」袁寶兒突然開口說道,瞪了楊剛一眼,滿是惱怒,和一絲羞窘。

「放開你?你當我傻麼!」楊剛惡狠狠回瞪一眼,還呲了呲牙。

「放開我!我們整軍再戰!男子漢大丈夫,這麼欺負人算什麼本事!”

「我呸!你手下那麼多人,誰欺負誰!”

「哼,一天之前誰強誰弱?自己無能,怪得誰來!”

「說得好!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討饒!弱女子就要有被欺負的覺悟!”

「你!無恥!”

楊剛眼中精光一閃,盯著氣呼呼的對手,冷笑一聲,突然俯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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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龍鳳鬥二

「呀!你要幹什麼!”

「你不是說我無恥麼,我便無恥給你看!”

「啊!?不!不要!你你你!你放開我啦!”

廝殺良久,從不見慌亂的女孩兒終於無法維持冷靜了,尖叫怒駡流水般從兩片紅唇中吐出,可楊剛仿佛沒聽見一般,只是一點點低下頭來。

手掌向後彎曲,兩根手指幾乎要被掰斷,巨大的痛疼讓楊剛額頭青筋直冒,可是楊剛依舊一點點低下腦袋,一點點接近猙獰鬼面下的兩片紅唇,似乎那兩片紅唇有著無窮的吸引力,能夠讓人忘記一切痛楚。

可事實上,楊剛僅僅是本能地要幹敵人不希望發生的事,本能地要幹會讓敵人慌張失措的事,只要能給緊緊和自己貼在一起的女孩兒帶來傷害,楊剛都會去做。

戰場之上只有生死,只要能夠打敗敵人,什麼手段都屬正常,現在不過是輕薄一下女孩兒,品嘗一下女孩兒的紅唇,生死存亡之際,往日的道德根本不在楊剛考慮範圍之內。

兩個人的嘴唇越來越近,楊剛滿意地看到敵人雙眸中的驚慌越來越多,而當即將碰觸到目標時,兩根手指傳來的痛楚突然減弱許多。

哈!這個法子有效果!很好,放棄抵抗吧,只要乖乖投降,唔,我就光親親,不用牙齒咬............嗯!?

只有一釐米的距離,楊剛卻沒有親下去,豎起耳朵,扭動眼珠,就在剛剛,一陣喊殺聲突然自闖軍背後爆發!

發生了什麼事?援軍麼?呃,商州兵馬沒有多少,守城尚可,野戰的話.........這裡只有二百多闖軍,臭小娘皮分出的人手沒有阻截商州援軍麼?

楊剛很疑惑,幾天前闖軍分出二百騎趕赴商州,那二百騎約莫有一半半路藏匿起來,給楊剛了一個大大的驚喜,至於另一半,則肯定不會前往商南,多半要給商州製造些麻煩,所以楊剛根本沒指望僅有三百多士卒的商州守軍能及時出兵援救,可是現在。

喊殺聲越來越大,光是聽聲音,楊剛就知道來援兵馬不會只有區區幾百,雖然想不明白怎麼會有如此多的援軍,可是看到闖軍人喊馬嘶,明顯不支,楊剛便大笑起來。

哈哈哈,太好了,天助我也,唔,風水輪流轉,現在也讓闖軍嘗嘗前後夾擊的滋味!

想也不想,楊剛就要大聲呼喝,讓手下僅余的士卒發起攻擊,可是突然一股柔軟觸感傳來,楊剛一怔,立刻看到一對羞澀的,但是仿佛噴火的眸子,緊接著一股巨痛突然爆發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擦!我沒有咬這臭小娘,她反倒咬了我,這臭小娘屬狗的麼!

一股股芬芳傳來,卻沒有一絲心情品嘗主動送上門的香唇,幾乎痛暈過去的楊剛放開女孩兒纖細的手臂,一刻不停,狠狠一拳砸向鬼臉面具遮蓋下的容顏。

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想法,楊剛這一拳又狠又重,要是打中,一定能把女將軍打暈,只是拳風剛勁,卻打在空處,手腕得了自由,袁寶兒立刻松牙後躍,同時一腳又快又狠地踢來,楊剛只覺小腿一痛,再看袁寶兒,已經跳到三米之外。

狠狠瞪了楊剛一眼,女將軍轉身急退,同時連連發出號令,幾騎闖軍迎上來,不知說了什麼,再過得幾息,闖軍突然齊齊向後退去。

想跑了麼?還是想先擊退援兵?嘿嘿,不管怎樣,決不能讓闖賊舒坦了!

俯身拾起掉落地上的長槍,楊剛回頭望了一眼,大喝起來:「援兵到了,誅滅闖賊,正當其時,弟兄們,隨我殺敵!”

不知道來了多少援軍,也看不見山道另一邊的戰況,不過只要不傻,楊剛就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長槍一揮,楊剛立刻向闖軍追去,明軍也振奮精神,緊緊跟上,唯有黃亮帶十余士卒,牢牢擋在楊剛身後。

戰局突變,二百多闖軍將數十明軍圍在中間,楊剛又和不知數量的援兵包夾住了闖軍,正常情況下,誰先把對方弱小一部吃掉,就能穩住自己的陣腳。

最好的防禦便是進攻,不知道援兵多寡強弱,消極防守便不可取,是以楊剛拿出吃奶的力,積極出擊配合援兵,只盼先一步擊潰闖軍,和援兵匯合,只是闖軍退得太快,一時半會楊剛竟然追不上。

不過,這種情況也僅僅維持了一小會,追了有百來米,轉過一個山坳,楊剛迎面看到一隊闖軍返身撲來,下一秒便殺到楊剛面前。

就說麼,傻子才光知道跑路呢!

楊剛想著,長槍毒蛇般探出,直紮一個闖軍士兵的咽喉,那闖軍士兵急忙提盾遮擋,楊剛手腕一沉,手臂一壓,噗地一聲,槍頭狠狠紮在那闖軍士兵大腿上。

一聲慘叫,闖軍士兵摔倒在地,楊剛往前一步,看也不看,一腳狠狠踢出,闖軍士兵的慘叫戛然而止,竟是被一腳踢死了。

楊剛的悍勇仿佛能夠傳染,明軍一方人人奮不顧身,不過十幾息工夫,二三十闖軍便被打垮,狼狽不堪地向後逃去,眼看己方又勝一籌,丘八們人人喜笑顏開,正待歡呼一聲,再度追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傳來。

我擦!不是吧?那小娘皮瘋了?竟然要在山道上策馬衝鋒!?

楊剛一愣,瞳孔裡上百騎兵正順著山道緩緩加速,當先一騎正是帶著鬼臉面具的死對頭袁寶兒,女將軍鳳目含霜,柳葉雙刀揮舞幾下,當先向楊剛沖來。

戰局瞬息萬變,短短片刻,雙方攻守就再度變化。

崎嶇山道不利於騎兵衝擊,只消能阻遏先頭幾騎,就能夠化解騎兵攻勢,可是闖軍反撲來的太快,楊剛呼喊一聲,十幾個長槍兵剛剛要集中結陣,闖軍騎兵便已經殺到了。

唰的一聲,寒風劃過,楊剛只覺肩頭一疼,一抹血花已然濺出,竭力向旁側躍出的楊剛顧不上查看肩頭傷勢,就地翻身一滾,翻下山道,而兩個騎兵堪堪策馬馳過。

好懸!差一點被馬蹄子............我擦!臭小娘皮這是在拼命啊!

好不容易在陡峭山坡上站穩,楊剛抬頭望去,就見闖軍騎兵如同利刃一般,劈波斬浪,順著山道蜂擁突擊,偶有戰馬失蹄栽倒,摔落山道,騎兵們看也不看同伴的下場,只是一力向前。

百余闖軍騎兵如同瘋子一般,橫衝直撞,數十明軍根本無法抵擋,只能有樣學樣,紛紛離開道路,己方援軍到了,眼見勝利在望,傻子才和一群古代飆車党硬抗啊!

蹄聲隆隆,闖軍騎兵一股氣沖了過去,眼看押尾的黃亮也避往一邊,不予阻截,闖軍騎兵才放緩速度,和幾十個同伴匯合一處,揚長而去。

看著闖軍騎兵漸漸去遠,回到山道上的楊剛歎了口氣,步卒再悍勇,對上騎兵也肯定吃虧,這還是在山道上,要是在平原,只怕幾十步卒撐不了一時半刻。

想歸想,戰鬥還沒結束,收拾心情,集結手下兵馬,楊剛回頭望去,又一股闖軍出現在視野中,這一次全數是步卒,而在闖軍步卒身後,成百上千明軍蜂擁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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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兄弟重逢

意外來援的明軍足有兩千之眾,並且全數都是百戰老兵,這樣一支兵馬,即便倉促出戰,也足以擊破無法發揮騎兵優勢的闖軍,更不要說被當做替死鬼的百余步兵了。

一員將官跪倒在地,兩把鋼刀壓在俘虜脖子上,寒氣森然,只嚇得俘虜渾身顫抖,就差沒癱軟在地,在這名將官周圍,黑壓壓一群降卒同樣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命運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笑聲傳來,笑聲中滿含驚喜,楊剛看也不看被俘虜的闖軍,大步向前,兩個高大的身影大笑著迎上,片刻後三個人重重擁抱在一起。

「大哥!”

一聲大叫,楊剛只覺得心花怒放,千般猜測,怎麼也沒想到援軍會是林甯所率,更沒想到的是,林甯外出籌糧,不但購到數萬石糧草,還給武毅營增添了如此實力!

林甯出商南,一路經河南,入湖廣,旅途奔波,足足走了千余裡,一路下來,幾個月晃眼而過,等到回來時,銀子花得乾乾淨淨,而數百輛大車已經裝滿了糧食。

亂世之中,糧食就是命,蘇杭江浙的大明百姓尚且認識不深,可是長江以北無人不懂得糧食的重要。

所以一路之上,無數人盯住了林甯帶領的購糧隊伍,即便這支隊伍人馬眾多,也難以遏制眾多窺伺的目光,而這些窺伺的目光有賊有匪,有官有民,也有孫傳庭麾下被擊潰的秦軍散兵。

當初十萬秦軍喪敗,孫傳庭一路逃回潼關,也不知有多少秦人子弟道死途中,荒山四野不知倒斃幾許白骨,不過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散兵游勇倖存,一心想要回歸故里。

要回返三秦,躲避游獵敗兵的闖軍還是小事,尋覓吃食才更為艱難,而遭逢兵災戰禍之地,百里不聞人聲,千里不見煙郭,想要掙扎求活,實實是一件再艱難不過的事!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林甯、張路兩人開始招兵買馬,但凡是關中口音、秦軍潰兵,一概收納,同出自孫傳庭麾下,都是三秦子弟,既能擴充實力,又幫了鄉党,何樂而不為!?

只是林甯、張路未曾想到,回返商南時手下兵馬竟然能有兩千之多,而稍加操練,便是一支堪用之軍。

「真是好運啊,這樣就得到了一支軍隊,嘖嘖嘖,真是好運!”

楊剛很高興,很興奮,任誰大敗一場,手下只剩幾十親兵,轉眼間多了一支比之前強大數倍的軍隊,都會不能自已的。

那麼,現在該做什麼?乘勝追擊,好好教訓教訓那個臭小娘?唔,不對,應該先火速發出警報,提防那臭小娘又搞出什麼么蛾子!

實力不但恢復,並且大增的楊剛和久別重逢的兩個兄弟激情平復,立刻開始商討正事,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派出傳騎,要關中各府各縣加強警戒,第二件事是挑選兵馬,搜剿遁走的百余闖軍,第三件事則是商議駐防商南、商州。

原先楊剛所帶的一千多兵馬,其中五百是要駐防商州的,可是一場大敗,兵馬崩潰,士卒都被打散了,一時半會根本收攏不來,不過所幸林甯、張路招募的兵馬眾多,從中挑選五百兵馬便好。

經此一事,商南自然不必交出去了,鎮守兩地的兵馬也有,由誰來主事才是問題,在楊剛想來,林甯、張路都要留在身邊,兄弟嘛,總要親近一些才好,所以盤算了一會,楊剛的目光便落在劉石頭身上。

身為楊剛的親兵隊長,劉石頭的忠誠不必多說,日常交往接觸,楊剛也知道自己的親兵隊長並不是愚笨之人,大有潛力可挖,因此稍一尋思,便作出決斷。

「此戰劉石頭勇猛當先,不避鋒矢,可謂武毅營楷模,唔,如今升你為哨總,撥你五百兵馬,連帶商州原本兵馬,為我關中屏障東南,接令吧!”

劉石頭一愣,立刻大喜,單膝著地,應了一聲,猝然從親兵隊長變為一方守將,連提了幾級,領命之時,一向沉穩的劉石頭連聲音都帶了幾分顫音。

瞧見劉石頭驚喜交加的模樣,楊剛微微一笑,想了一想,繼續說到。

「升你做哨官,鎮守一方,你的名字總覺得有些不大妥帖,不大氣派,唔,劉石頭,我給你換個大號如何?”

「卑職一切聽總兵大人吩咐!”

「那就好,讓我想想啊............你出身自武毅營,不如取一個毅字,劉毅,嗯,你覺得如何?”

「這名字好!果毅敢決,好好好!”

劉石頭還未說話,一邊林甯、張路已經大笑著稱讚起來,劉石頭也沒二話,當即改了名字,以後便是劉毅劉哨官了。

提拔了自己的親兵隊長,看著林甯、張路挑撥五百兵馬給劉毅,楊剛心念一動,望向兩個兄弟。

适才一番交談,三兄弟將各自別後事跡說了一番,林甯、張路已經知道楊剛奪了潼關,佔據關中,如今自命大明陝西總兵官,麾下已有上萬人馬的事情,雖說總兵官是自吹自擂出來的,可也是從二品以上的高官,楊剛身居高位,可林甯、張路卻還是小小的把總,沒想過自個給自個升升官。

林甯、張路招募了兩千兵馬,做個守備應該綽綽有餘了吧?唔,盧大富如今便是守備,林甯、張路自然不能低過那廝了。

楊剛想著,當即開口,以大明陝西總兵官的身份將兩個兄弟升了官,至於林甯、張路招募的兵馬,全數歸兩個新出爐的守備統轄,待趕赴潼關,還要另行調撥兵馬,充實林甯、張路的營頭。

「我軍大肆擴軍,兵馬集結潼關,到時候你們可有得忙了,嗯,將來事將來說,大哥,張路,你們回頭充實營兵,提選軍官,都隨你們自便,現在嘛,先和我回商州接老娘罷!”

楊剛說到,滿臉笑容,林甯、張路同樣勾起嘴角,喜氣連連,至於林甯、張路麾下兵將,聽聞自家老大升官成了守備,回頭擴充營頭,總兵官許諾,提選軍官都由林甯、張路自決,一個個也歡聲雷動,只覺前途一派光明。

就在一片片歡聲中,楊剛抬手招來一個士兵,低聲詢問起來,收攏人心,穩操兵權之後,楊剛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來。

打了一整,我的那些直系血親不知怎樣?唔,雖然沒什麼感情,不過該走的過場也要走唄。

楊剛想著,遠遠已經看見一群平民百姓裝束的人,這群人約莫二三十個,在一隊士兵簇擁下,戰戰兢兢向楊剛走來,當先一個白髮蒼蒼,拄著一根拐杖,不問可知,正是楊老太公。

「太公在上,不孝孫無能,驚擾老太公,實實罪大,還請老太公責罰!”

離了十來米,楊剛疾步迎了上去,一邊走一邊高呼,等走到楊老太公身前,便要拜倒在地,哪知楊老太公往前疾走兩步,伸手抓住楊剛臂膀,卻是不叫楊剛跪倒。

古代禮儀最是嚴謹周密,孫子叩拜祖父乃是正常禮節,早晚問候請安,磕三五個頭都是少的,楊老太公兩手用力,阻止楊剛行禮請罪,楊剛雖然心裡高興,可也有些詫異,不過楊老太公開口說了一番話,楊剛便怔住了。

「將軍身為朝廷命官,哪有向一介草民賠禮的道理,我楊家能得將軍救助,已是感念十分,萬萬不敢在將軍面前托大,唔,此番將軍勞師動眾,我楊家稍後必有報效,介時還望將軍萬勿推辭。”

楊老太公說完,往後一退,雙手抱拳,深深一揖,老太公身後眾人也是齊齊彎腰,更有年輕小輩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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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打不罵是禍害

「闖逆渭南防禦使王根子,叛逆朝廷,不忠無信,罪當淩遲,哼,算這廝走運,斬了!”

「我是都指揮使!你不能斬我!我是被逼無奈,我願意歸順,我投降............」

噗!寒光閃過,一顆人頭高高飛起............

「王根子以下叛逆,什長以上,統統處斬!不忠不義之徒,死有餘辜!”

一片哀求慘嚎之聲響起,其中也夾雜了幾聲怒駡、詛咒,不過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寧靜。

一百多個俘虜,頃刻間死了三十多個,王根子麾下竟然有三分之一都是官,還是什長以上的官,著實讓明軍驚歎了一會,不過悄悄總兵官大人的臉色,所有人便都閉緊了嘴巴。

楊剛板著臉,心情很不好,不是因為斬殺俘虜,而是因為剛剛解救出來的楊氏宗族,因為楊老太公看似客氣,卻句句帶著疏遠、冷漠的語義。

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又有愛之深、責之切一語,父子、夫妻之間有爭執分歧沒什麼,家庭、宗族之內吵吵鬧鬧也無妨,都屬正常,至親之間客客氣氣,那才不妥。

楊剛很有自知之明,當年楊氏宗族能挑選出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讓年僅弱冠的楊剛參軍從征,便說明楊剛在楊氏宗族內毫無分量,肯定不受人待見,十年之後,即便楊剛手握大軍,昔日瞧不上楊剛的人不得不退避三舍,可低下的也僅僅是頭顱,絕不會拉近楊剛與楊氏宗族的關係。

所以楊剛早有心理準備,與楊氏宗族面熱心冷並不會讓楊剛驚訝,可是.........

可是楊剛萬萬沒有想到,一直悄悄給武毅營送糧送餉的楊老太公竟然直接表明態度,將楊氏宗族與楊剛之間的關係撇的一清二白,楊剛是官,楊氏宗族是民,除此之外,兩者之間再無牽連!

我還以為自己發達之後,我那便宜老爹楊長盛會順水推舟,忘記他曾經口口聲聲與我斷絕父子關係的事情,可是如今看來,不但我的便宜老爹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祖父.........哼,楊老太公也壓根沒想認我這個孫子啊!

冷冷掃一眼百余米外默默無聞的楊家眾人,楊剛心裡很是火大,從靈魂角度出發,精神上把此生的直系血親沒當回事是一碼事,被血緣上的祖父、父親、叔伯兄弟當作拒絕往來戶是另一回事,如果有得選,楊剛寧願選擇自己主動割裂此生的血緣聯繫,而不是相反。

總有種被拋棄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我心裡並沒把楊家的人當作親人啊............

最後看一眼楊氏宗族眾人,楊剛惱火驚訝之中發下軍令,大軍啟程,浩浩蕩蕩回返商州。

………

………

商州城裡,一處院落中,一個婦人走過細白碎石鋪就的小路,小路兩旁春花吐蕊,五彩繽紛,又有小橋流水,偶有一片花瓣落下,飄落水面,一尾尾游魚爭相追逐,激起圈圈漣漪,端的是一派好景致,只是那婦人走在春光明媚的花園裡,卻目不斜視,滿面愁容。

不單單這婦人一臉憂愁,婦人身後的兩個妙齡少女也愁眉不展,秀眸含憂,眼角紅紅的,顯見曾經哭過。

這婦人正是打出大明陝西總兵官旗號的楊剛母親趙氏,而尾隨趙氏,寸步不離左右的兩個少女則是柳兒、鶯兒,自楊剛謀取關中,兵出商州後,兩個已經被內定為楊剛通房丫頭,僅差過明路的少女便陪伴趙氏身旁,每日裡伺候婆婆,賠笑逗樂,拿出了十分本事,可是僅僅一天功夫,兩個少女就沒了歡聲笑語,和趙氏一同憂心忡忡起來。

一路行來,前方一座小亭,小亭外站了十幾個丫鬟僕婦,小亭內香煙繚繞,一尊佛像居於正中,佛像左手掌心一枚玉瓶,瓶中淨水綠柳,除障怯病、消災解難,正是觀世音菩薩的玉瓶楊柳。

煙霧繚繞,丫鬟僕婦們屏聲靜氣,遠遠瞧見趙氏攜柳兒、鶯兒到來,幾個丫鬟急忙迎了上來。

「禮佛祭拜之物都準備齊了,妙靜師太說太太來了便可禮拜,太太還有什麼吩咐麼?”

一個丫頭小心翼翼說到,趙氏點點頭,也不說話,徑直走進小亭,雙手合十,往肅立菩薩像前的一個年長尼姑一禮,那尼姑眉眼一動,伸手拈起三根香來。

「菩薩慈悲,遍聽世間疾苦,廣度災厄,施主淨心禮佛,只要虔誠求懇,定能積善積福,施主,這就請上香罷。”

「有勞師太了,還借師太吉言。”

趙氏微微點頭,略有一點輕鬆,但隨即就肅穆起來,接過香來,趙氏緩緩跪倒,柳兒、鶯兒也跪倒在地,小亭內默然無聲,嫋嫋香煙中,三人虔誠默頌。

過了足有兩、三炷香工夫,趙氏終於動了一動,突然一個踉蹌,柳兒、鶯兒急忙搶上攙扶,好容易扶穩趙氏,趙氏卻只是緊張地看著觀音塑像。

「師太,我一時失態,不會惹惱菩薩,怪我不夠心誠吧?”

「呵呵,施主多慮了,虔誠與否在心在行,區區小節,菩薩不會介意的。”

「這便好,這便好。”

臉上表情一松,趙氏點燃三炷香,對著觀音再拜三拜,正要將香插入香爐,突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人高聲叫嚷起來。

「太太大喜!大喜!大人平安進城了!”

雙手一抖,趙氏猛地轉過身來,不可置信地望向聲音來處,就見一個青衣小帽的僕役一迭連聲地高叫著,直奔到趙氏身前十米外,才跪倒在地,可嘴裡依舊不停,一個勁地大聲報喜。

「我兒平安無事?我兒平安無事!呵呵,呵呵呵,好好好............唔,菩薩有靈,保佑剛兒無恙歸來,楊門趙氏一定虔誠禮佛,頓頓吃素,日日燒香,為大士重塑金身............」

趙氏轉身上香,連連許諾,喜得都語無倫次了,稍一平靜,立刻吩咐身邊柳兒、鶯兒,香油錢翻倍給付,在場之人,人人有賞,一時間小院裡人人興高采烈,笑顏逐開。

眾人開心歡喜,柳兒、鶯兒的歡喜自然要比別人更多幾分,不過柳兒笑在臉上,眼珠一轉,突然悄悄湊到趙氏身邊,低聲開口。

「太太,少爺平安無事固然是好,不過我們一家子是不是該快點準備準備,少爺征戰歸來,飯食沐浴............」

「對對對,你們沒聽見麼,好不快快整治席宴,預備香湯............還是柳兒想得周到,等剛兒回來,唔,你和鶯兒也回房梳妝梳妝...............」

趙氏滿臉堆笑,開心之極,柳兒、鶯兒福了一福,娉娉婷婷轉身去了,只是行走間,前一刻兩個毫無隔閡的女孩兒之間似乎突然有了一絲煙火氣。

楊剛帶軍隊進商州,消息第一時刻傳到了趙氏耳中,關切心痛兒子的趙氏好是一番忙碌,等諸事吩咐完了,便坐在大堂上等兒子,只是坐等不來,右等不來,把趙氏真真等得心急。

古時章法,大明禮儀,只有子女拜望父母,可沒有父母迎接子女的道理,是以趙氏再心焦,也只能一趟趟派人大談兒子行程,卻不能出門迎接。

家中僕役流水般出去打探,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傳來楊剛正在回家路上的好消息,不過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讓趙氏一愣的消息,楊老太公攜子、孫也上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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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經濟學裡有一個詞,叫做風險分散,顧名思義,就是要規避任何可能導致血本無歸的最壞情況,留有東山再起的資本。

大多數普通人不可能深入涉足經濟學,不清楚風險分散的含義無可厚非,不過一定有很多人聽過類似的另一句話——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至於狡兔三窟什麼的,究其根本,其實都源于一理。

不管是經濟還是其他,如何最大程度的規避風險,讓生命財產等等得以保全,如何讓一家一姓傳承不絕,長久興旺,從古到今都為無數智士關切,千萬年滄桑歲月,最實用也最有用的法子是分不是合,古今一也。

一路回返商州,等踏入商州城門時,楊剛已經大致明白楊老太公為什麼要和自己撇清關係了,說來說去,無非和關中眾豪門士紳一個心思,害怕將來楊剛兵敗,闖軍再度掌控三秦,所以不肯認楊剛,要把風險分散出去!

楊剛自商州出兵至今,屢戰屢勝,不到一月便底定關中,西安、渭南、華陰、潼關,乃至陝西各府各縣的士紳大族無不樂見楊剛成事,不用楊剛催促,主動便將糧草送入軍中,究其原因,李自成太過殘暴、貪婪是一方面,武毅營打的是大明旗號,乃是天下人心中正朔之師是另一方面,而大明官軍剿賊,安定地方,對原有統治階層的利益有好處則是最重要的一條。

可是,就算恢復大明舊制對關中士紳豪門最為有利,李闖若回返關中,只會逼迫欺淩關中豪門,除卻被楊剛逼迫無奈的華陰、潼關兩地,其他地方的豪門大族依舊沒有一個明打明支援武毅營的,即便楊剛已經在西安開府建衙,也少有三秦士子前來投效。

究其原因,楊剛興起太快,根基太薄,就連楊剛自己都對未來心中沒譜,不敢打包票一定能穩守三秦,關中士紳豪門又如何會對楊剛和武毅營有信心?也正因為對楊剛沒有信心,所以才沒有人對楊剛自封的陝西總兵官說三道四,才沒有人急著在重新設立的西安府衙中要官撈好處!

如果楊剛能立穩腳跟,一定會有無數人跳出來,可在楊剛證明有抗拒李自成的能力之前,關中士紳豪門只願意私下裡給楊剛和武毅營支援,真要跳出來,嘿嘿,還是那句老話,世上人沒有傻子,自掃門前雪的事可以做,出頭鳥可沒人願意當。

不過此時楊剛還沒有想那麼深遠,還沒有想過一旦潼關擋住闖軍兵鋒,關中有成為獨立小王國的資質後,會有多少人跳出來爭權奪利,剛剛經歷了一場慘敗的楊剛僅僅想明白,自己就算手中有了軍隊,也未必能收穫關中百姓的信任。

連楊氏宗族都要和我劃清界限,都不確信我能掌控三秦,抗拒李闖,推己及人,雖然現在明面上武毅營東控潼關,南據商州,三秦都在我軍掌握下,可細究起來,我真的已經掌控關中了麼!?

結合之前慘敗,一直以來因為連勝連捷導致自信慢慢的楊剛突然惶恐起來,而當目光每一次掃過混在大軍之中,卻絕足不往中軍靠近的楊氏宗族眾人,楊剛心中就多了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如今局面不過是萬里長征第一步,一定要戒驕戒躁,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加速徵募士兵,訓練軍隊............唔,此番大敗可一不可再,要是再來一次,說不好便死無葬身之地!

心中一驚,背後冒出一層冷汗,楊剛暗暗下定決心,決不讓遇襲喪敗的事重演。

大軍進商州,一部分並不停留,而是穿城而過,直奔商南,既然闖軍背信棄義,前番約定自然作廢。

商南作為前哨,不必駐守太多兵馬,兩總二百余兵馬足矣,剩餘兵馬都留在商州,從前的親兵隊長,如今的商州守將劉毅好生忙碌起來,調派人手,安排各路兵馬駐紮,楊剛也不急著離去,而是跟在一邊,觀瞧劉毅做事。

林甯、張路招募來的兩千兵馬一分為二,昔日戰友分作主客,至於當初跟兩人外出購糧的武毅營老人,則直接補充到楊剛親兵營中,而林甯、張路各領約莫一哨左右兵馬,自然而然分出涇渭。

一切井井有條,等到天色將晚,兩千大軍已經安排停當,楊剛這才離開軍營,回家拜侯母親,作為楊剛的結拜兄弟,林甯、張路自然也要一同前往拜見,如此方合禮數。

除卻林甯、張路,擴充到三百多的親兵營,楊氏宗族眾人也跟在後面,說實話,剛剛得回自有的俘虜們並不想和楊剛多有牽扯,回頭跟隨大軍安返渭南就好,只是不知怎麼,楊剛偏偏要楊老太公來自家宅院居住,不容拒絕!

一路前呼後擁,浩浩蕩蕩來到自家宅邸,早早有親兵先頭報信,等楊剛到了家門口,家中眾多僕役早早迎了出來,遙遙看見楊剛騎著高頭大馬,攜眾多兵馬絡繹而來,僕役們紛紛跪倒在地,就連街道兩側百姓也跪伏下去,一個個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這便是權勢的厲害了,想楊剛當初剛剛成為武毅營將主時,雖然同樣手握兵權,眾多人口生計都在楊剛心念之間,可等閒也不會讓人心中生畏,世易時移,如今無人敢在楊剛面前長身,只因楊剛威風煞氣更大更重,所能影響的也不單單是生計了!

當然,楊剛可不會細想自己相比三月之前有何差異,在百姓眼中是不是變成了一言不合便拔刀殺人的嗜血將軍,楊剛只是微皺眉頭,瞧著大開的兩扇大門,門後一個婦人在兩個明顯精心梳妝了一番的少女陪伴下,緩緩走出。

老媽怎麼出來了?唔,老媽要做什麼?她她她,她不會是要............

心頭一跳,楊剛突地跳下馬來,疾步超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叫嚷,正要像僕役一樣跪倒的婦人一愣,下一秒便被楊剛抱住了。

「娘!孩兒可想死您了!唔,來來來,孩兒給您介紹一下,這是孩兒的結拜兄弟!”

「母親大人在上,孩兒林甯拜見母親大人!”

「母親大人萬安,孩兒張路叩見母親大人!”

早在楊剛跳下馬背時,林甯、張路便一同下了馬,此時聽見楊剛召喚,兩人拍拍身上衣衫,搶前幾步,嗵嗵兩聲,齊齊跪倒,接著便是端端正正幾個響頭。

“这………好孩子,快快起來,唔,剛兒,還不把你的兩位兄弟攙起來!”

趙氏一呆,臉上閃過幾分窘迫,一旁柳兒悄悄附耳說了幾句,趙氏連忙開口,卻是坦然受了林甯、張路的大禮,柳兒又悄悄對趙氏說了兩句,趙氏再開口,便著人去準備見面禮。

古時結拜兄弟的情分,有時候比親兄弟還更緊密親厚,林甯、張路兩人幾個頭一嗑,趙氏見面禮一出手,林甯、張路和趙氏之間的母子情分便確定無疑,兩人一生都要將趙氏當作親娘一般,以母禮侍奉。

以林甯、張路和楊剛之間的關係,楊剛的母親和這兩人的親娘也沒什麼區別,親娘送禮,林甯、張路當然不能白拿,不過兩人不比趙氏,已經早早準備好了禮物,這會子直接拿出來就行。

好一番忙亂,等稍稍安定下來,楊剛攙著趙氏左臂,林甯攙著趙氏右臂,張路緊陪一側,母子四人轉身進了大門,匆忙間趙氏卻是忘了楊老太公一行人,而楊剛回頭掃了一眼,怒了努嘴,再回頭,臉上已經多了一抹笑容。

哼哼,不認我是吧,很好,那俺老娘從此便也和楊氏宗族再無關系,不必委委屈屈做小媳婦了!

楊剛施施然進了家門,門外僕役紛紛起身,親兵也紛紛進府,楊氏宗族眾人站在門口,孤零零地,一時竟然無人理會,楊家三兄弟臉色難看,一眾小輩更是氣憤難平,唯有楊老太公拄著拐杖,目光平和,仿佛一無所覺。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9 23:19
第一百六十八章 酒後吐真言

明明對今生的直系血親不再抱什麼期待,明明已經明瞭楊老太公的心意,知道楊氏宗族與自己只會維持一種不遠不近的淡漠關係,這種情況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也沒有必要煩惱,可是楊剛卻很是做了幾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依仗官威,強迫楊老太公一行人跟來,故意當眾冷落楊家一眾人等,讓祖父、父親、叔伯兄弟尷尬難堪,這一切讓楊剛很開心,很快意,可要說有什麼實際意義,有什麼目的,楊剛卻是茫然的很。

扶趙氏走進家門時的楊剛很得意,有一種出了一口氣的暢快感覺,可這種行為和小孩子之間打鬧生事並無什麼不同,為的都只是一時快意,而在快意背後,楊剛並沒有意識到,靈魂已經漸漸融入這個時代的自己事實上並非心中想的那樣,一點不在乎前任靈魂留下的血緣關係,而穿越到大明亂世的楊剛一直以來都有著深深的彷徨,一直以來都希望得到家庭的溫暖,家人的慰藉。

不過不管怎樣,自覺扳回一局,占了上風的楊剛都不會讓自己的情感有太多依賴,除卻已經在楊剛心中佔據重要位置的老娘趙氏,楊剛不可能,也不會對這個時代的其他血親投入太多感情。

陪老娘走進內院的楊剛一心陪伴趙氏,只想著和兩個久別重逢的兄弟好好高樂一番,除此之外,一對眼珠不時偷瞄一下身後兩個嬌俏丫鬟的楊剛還有著其他的期待,至於大門外憤怒、怨恨的楊家眾人,一時間可無暇理會。

楊剛只管回家,被兒子扶著的趙氏可沒忘了侍奉數十年的公公,相伴數十年的丈夫,只不過突然多出兩個義子,沒顧上罷了,剛進內院沒幾步,趙氏突然一怔,便突然停下腳步。

「哎呀,這這這,太公和老爺還在門外呢,這可怎麼是好!”

愣在當地,趙氏慌亂起來,身為楊長盛的妾室,在楊家過了幾十年,從垂鬟女童到少女,到人婦,家生子兒出身的趙氏向來小心翼翼,晨昏定省,伺候公婆、丈夫、大婦,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可今日看見兒子無恙,一時心喜,竟然失了謹慎,趙氏心裡如何能不慌張。

為人妾室,卻把公公、丈夫忘在腦後,說小了也是一個沒有婦德,說大了搞不好就是一紙休書,再不為楊家所容,一想到此,趙氏臉上驚容更甚,慌裡慌張轉過身,就要出門去認錯賠罪,可是一步還沒邁出,趙氏手臂一緊,已然被楊剛牢牢抓住了。

「娘,您忘了麼,兒子早被革出家門,已經不是楊氏宗族中人了,您是兒子的親娘,嘿嘿,兒子以後無拘無束,您自然也不用再看別人臉色!”

“这…………可那是你爺爺、你老子,老爺一時氣話,做不得真的。」趙氏呆了一呆,諾諾說道。

「做不得真麼?娘,您可知道............算了,既然娘這麼說,就讓管家出去招呼罷!”

長吸一口氣,楊剛就要把楊老太公的冷漠態度告訴老娘,可轉念一想,變了主意,不管楊氏宗族認不認自己,上的門來都是客,何況還是自己強邀來的,不管不顧終究不好。

扭頭吩咐兩句,再不容趙氏多說,楊剛堆起笑來,攙著老娘,直奔內院廳堂,遊子回家,在娘親膝下承歡,好生鬆弛一下才是正經。

早早預備好的家宴如何熱鬧和睦不必細提,一頓酒飯足足吃了好幾個時辰,其間楊剛挑揀自己兵出商州後的得意事蹟,一一講給老娘和兩個兄弟聽,林甯、張路也將南下購糧的所見所聞,挑不讓趙氏驚恐的故事講述一番,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語,杯觥交錯,端的是快樂非常。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色降臨,幾個丫鬟點燃火燭,燭光將室內照的有如白晝,一張大圓桌旁,楊剛、林甯、張路人人面紅耳赤,猶自高談闊論,開懷暢飲,幾個酒罈都被倒空了,而三兄弟意猶未盡,還不停嚷叫上酒。

楊剛端起一隻大碗公,碗內滿滿的是橙黃略紅的酒漿,大碗公往前一遞,與另兩只酒水滿滿的大碗公一碰,當地一聲脆響,咕嘟嘟的聲音隨即響起,楊剛一氣便喝完了碗中酒液。

「哈哈,痛快!你我兄弟要是能日日如此痛飲,便真真不負此生了!”

大笑兩聲,楊剛大聲說到,詞句清楚,不過只要看看楊剛微晃的身子,不再清澈的雙目,周圍伺候的僕役丫鬟便都知道,自家少爺已經喝多了。

主人喝多了,便當有忠僕出來勸諫,可是僕役丫鬟都是才來的,沒摸清楚主人脾氣性格前,哪一個也不敢輕易出頭,是以堂上只聽見楊剛和林甯、張路大聲說笑,而趙氏卻是早早退席休息了。

楊剛很高興,回到母親身邊,和兄弟重逢,在人命如草芥,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時代,任何一樣都足以讓人喜笑顏開,癲狂若瘋了,更何況還有兩個嬌俏溫柔的小丫鬟陪伴身邊。

不過,即便再開心,喝得再多,楊剛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相比于後世動輒五六十度的高純度白酒,大明人眼中的好酒絕對無法灌倒酒經考驗的楊剛。

所以一瞄到林甯突然略微一黯的臉色,楊剛就知道自己的結拜大哥再想什麼,亂世還長得很,想要過太平日子,日日放縱,還早的很呢。

於是楊剛的興奮勁也減弱了一些,搖晃著腦袋,努力回想沒有全還給歷史老師的記憶,楊剛掰起了手指頭。

「人生得意須盡歡,等到了明天,我們兄弟就又要踏上征程了,唔,李自成、張獻忠,滿清韃子,我們的敵人還真多,嘿嘿,蝨子多了不癢,管它呢,反正潼關已經在我手裡,只要小心經營,老子就不信鬥不過一群沒開化的古代人!”

楊剛惡狠狠說著,拎起一個酒罈,竟然仰頭猛灌起來,咕嚕嚕聲音不絕,喝的痛快的楊剛卻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說漏了嘴,不過屋內眾人沒有一個聽懂,偶有聽清楚古代人三字的,也以為是楊剛喝醉了咬字不清。

一壇酒灑了一半,剩下的全進了楊剛的肚子,酒精刺激之下,楊剛豪氣頓生,站起身往旁走了兩步,再度開口。

「二月了,我記得,唔,李自成應該是三月進的北京城,然後崇禎皇帝就要一根繩子吊死,大明玩完,嘿嘿嘿,只可惜李自成是個蠢蛋,做賊還行,龍椅皇帝什麼的,嘿嘿,嘿嘿。”

「只要掌握潼關!對,只要掌握潼關!不管是李自成還是韃子,都別想進關中一步,而我卻能順流而下,是戰是守都憑我意............陝西好啊,表裡山河,形勝之地,據之可為王霸之資...............」

楊剛嘟嘟囔囔,語聲漸小,卻是終於上頭醉酒了,迷迷糊糊間四隻纖細手臂攙住楊剛,兩具溫軟的身子一左一右貼在楊剛身上,淡淡的香味鑽入楊剛鼻中,楊剛抽抽鼻子,努力睜開眼睛,掃了一眼,嘿嘿傻笑起來。

「好香,好香,唔,柳兒、鶯兒,今兒個咱們就圓房罷,做我的女人,給我生兒子,嗝,你們誰先生兒子,我就立他做太子,將來............嗯?你們怎麼這副表情?”

楊剛醉眼朦朧,頭腦一片混亂,可是還是看清楚了柳兒、鶯兒臉上的驚惶,不單單是柳兒、鶯兒面帶驚容,屋子裡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楊剛一愣,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太對了,可不等楊剛想明白,就見林甯、張路突然站起身,兩道寒光乍現。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9 23:22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花開堪折直須折

刀光、血光,求饒、慘叫............

楊剛兩眼瞪得大大的,面頰通紅,但早沒了醉意,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望著還在大肆砍殺的林甯、張路,楊剛突然打了一個冷戰。

我擦!不過是說了幾句酒話,沒有必要這麼大反應吧!?哎,林甯、張路要幹什麼?他們該不會連柳兒、鶯兒也不放過罷!

最後一聲慘叫響起,縱情暢飲的席宴上多了八具屍體,刺鼻的血腥味盤繞其間,讓人一陣陣作嘔,不過林甯、張路絲毫不受影響,看也不看慘死的冤魂,兩人提著血淋淋的鋼刀向楊剛走來。

兩個少女臉色慘白,嬌柔的身體好似秋天的枯葉,搖搖欲墜,楊剛回頭看了一眼,心中生出濃濃的歉疚、憐惜,雙臂一伸,把柳兒、鶯兒攬在懷中,再回頭,直直碰上了四道殺氣騰騰的目光。

「大哥,張路,不管我喝多了說了什麼混帳話,都到此為止罷!”

林甯停下了,站在楊剛面前,滴著血珠的刀尖離兩個少女只有一米,林甯盯住柳兒、鶯兒,仔細看了半晌,緩緩開口。

「混帳話?你真的是酒後胡言麼............嘿嘿,就算是真的............」

「大哥,她們是我的女人!」看見林甯兀自緊握刀柄,楊剛急了,忍不住大喊一聲。

「你的女人?哼,這兩個丫頭明明眉眼未開,尚是處子,怎麼就是你的女人了!」林甯冷哼道,殺機牢牢鎖定在兩個少女身上,柳兒、鶯兒心中一寒,下意識地在楊剛懷裡縮了縮。

感受到兩女的驚恐、畏懼,楊剛歎了口氣。

「今夜我就要了她們,大哥,不要再殺人了............」

房內沉默下來,兄弟三人互相看著,誰也不說話,就在這時,一群親兵突然闖了進來,一個個挺刀持槍,很是緊張,可是看清楚房內情勢,親兵們紛紛愣在當場。

發生什麼事情?怎麼死了這許多人?唔,似乎是兩位大人動的手,真真奇怪............

親兵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摸不清楚狀況,只好幹杵著,林甯、張路也不說話,沉默良久,方緩緩收刀歸鞘。

「愣著做什麼!還不速速收拾............這些人乃是闖賊餘孽,混進來欲圖不軌,記住了麼!”

林甯大喝一聲,親兵們連忙忙碌起來,搬抬屍首,清掃狼藉,楊家下人、僕役戰戰兢兢地站在堂外,卻是沒有人敢進來,好在親兵們人手充足,不一會便收拾停當,屋內依舊火燭明亮,酒菜猶有餘香,若不細辨,連僅存的一點點血腥味也難以察覺。

一場變故,兄弟三人都沒了飲酒暢談的心情,林甯、張路對視一眼,目光復雜,轉身向外走去,走了兩步,林甯突又停下。

「兄弟,既然你說這兩個女子乃是弟妹,那就速速把事情辦了,免得夜長夢多,生出別的事來............你從前是武毅營將主,現在是陝西總兵官,本事比我們都大,弟兄們的前途、性命都在你的身上,可不要讓我們失望!”

「今夜之事,出你之嘴,入我等耳朵,唔,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都不要再讓他人知曉,如果被別人知道,嘿嘿.........不管怎樣,我和張路總是站在你這一邊!”

林甯和張路走了,親兵們也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楊剛和兩個少女,楊剛茫然四顧,目光掃過兩張慘白嬌顏,掃過桌上酒菜,掃過燈油燭火,最後落在一點被遺漏的血漬上,略微一呆,便是一聲長歎。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哎!

禍從口出,沉默是金,楊剛老早就知道,也十分贊同,可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因為口舌招致禍患,雖然這禍患不是應在楊剛身上,可是眼見幾條性命因此枉送,只因自己醉酒胡說,黃泉路上便多了幾個冤死鬼,要說楊剛心裡不內疚,那就太混帳了。

只是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楊剛只能叫來管家,命管家多給枉死冤魂的家人燒埋銀子,安家費用。

管家戰戰兢兢地去了,連夜辦事,等到天亮,一切便告完結,沒有人哭天搶地,沒有人告狀鳴冤,幾條性命沒有引起一絲波瀾,日頭照生照落,百姓該幹嘛幹嘛,就算死者家屬也平靜沉默。

人命如草芥,亂世便是如此。

不說管家如何辦事,單說楊剛酒醒了大半,再沒了之前的得意、興奮,悻悻地回房睡覺,柳兒、鶯兒兩女緊緊伴在左右,不敢稍有遠離。

要說起來,柳兒、鶯兒都是嬌俏溫柔的美人兒,正值氣血方剛的楊剛早就蠢蠢欲動,也不知內心裡將兩個丫頭吞吃了多少遍,要不是有杜倩隔在中間,柳兒、鶯兒誰也不肯,或不敢僭越,楊剛早就把兩個女孩兒連皮帶骨吞下肚了。

楊剛做夢也沒想到,柳兒、鶯兒會因為自己醉酒招致的慘禍放下矜持,只是坐在床邊,看著兩個女孩猶自雪白驚恐的俏臉,一直埋藏在楊剛心底的色、欲實實在在無法發芽。

沒氣氛啊,這種情況下上床做那事............唔,忒不浪漫了..................

好似木頭人一樣,被柳兒、鶯兒服侍著寬衣脫鞋,洗臉、洗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著兩個女孩兒寬衣解帶,羞羞怯怯上床,好似受驚的小兔子一樣伴在左右,楊剛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總覺得自己好像趁人之危的惡棍一樣。

不應該是這樣啊!明明柳兒、鶯兒都很願意做我的女人,明明她們已經是我的通房丫頭,將來是我的妾室,可是............

楊剛很煩悶,很糾結,可是卻無法發洩。

幾個僕役下人死得冤枉,可事後想來,就算林甯、張路不動手,楊剛酒醒後也肯定要殺人滅口,為了自己和家人、兄弟的安危,為了剛剛奠定一點根基的大業,死幾個人實在算不上什麼。

而在未來,不管楊剛能走到哪一步,肯定還會有更多的人因此喪命,在爭霸大業面前,道德什麼的屁也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任何梟雄巨寇都不會有婦人之仁!

縱觀歷史,哪一次王朝更迭不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哪一場戰爭都要以萬千百姓、無數性命做墊腳石,楊剛才剛剛在歷史中插了一腳,想要改變歷史,扭轉萬千人的命運,相比于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段歷史的改變,幾條性命無辜葬送,實在是太輕太輕!

楊剛明白這一點,也懂得這時候說什麼生命生來平等,每個人的人權神聖不可侵犯太過矯情,太過虛偽,可是不管如何有大局觀,不管能找到多少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楊剛都無法做到坦然無愧。

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喝醉了酒胡說八道,那幾個人原本不必死的...............

楊剛再次長歎一口氣,而在楊剛身旁,兩個少女也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柳兒、鶯兒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瞳孔中看到了羞澀的自己,下一秒,兩個女孩兒齊齊動作起來。

兩條內穿的撒花褲兒褪了下來,兩件帶著幽幽香氣的小襖也被主人拋棄,修長的大腿,雪白的胸脯,以及惹人遐思的褻衣、褻褲,兩個少女面頰通紅,卻是一先一後躺在了楊剛身邊,而彼此偶爾一觸的目光似乎碰出了幾朵火花。

楊剛並沒有察覺到兩個女孩兒之間隱約的較量,眼看柳兒、鶯兒只剩下貼身衣物,乖乖地等待自己采拮,楊剛只覺得小腹處湧上一股火熱,頭腦一熱,兩只大手伸了出去,楊剛忘情地在花間溪谷流連起來,片刻之後,紅燭縈繞的臥房內傳來一聲嬌吟。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楊剛如老黃牛一般勞作起來,隨著兩具雪白粉嫩的身子不斷發出如泣如訴的呻吟,楊剛終於把心中的煩惱、糾結拋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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