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場] 局長成長史 作者：徐浩瀚 (連載中)

1175、有個性有思想的任小愛
　　
　　
　　房間裡只剩下方圓和任小愛。夏天白天時間長，到了傍晚5點多了，賓館房間裡仍然很亮堂。但這裡是賓館，當賓館的房間裡只剩下一男一女的時候，這曖昧的氣息就會在無聲中悄悄彌漫開去，這不隨著人的意志而轉移。
　　
　　方圓不由地想起了與董梅在賓館單獨相處的時候，想起了與邵可卿在郊區別墅和市區套三大居室裡相處的時光。現在，眼前有一個漂亮可人的女孩兒，潛意識裡，方圓竟然忍不住意淫了一下。但理智告訴方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市委賓館，不是路邊賓館；這賓館裡還有其他二十幾位優秀教師，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哪！
　　
　　方圓微微一笑：「任記者，請問您還有什麼要採訪的嗎？」任小愛嫵媚微笑：「難道不採訪就不可以留下來嗎？如果我想聊一聊與採訪無關的話題，方校長要趕我出門嗎？」這年輕可愛的容顏還是讓方圓忍不住心動了一下，呵，周圍的誘惑可真不少啊！方圓說：「那倒沒有。能與任記者這樣漂亮的女記者聊一聊，接受您的採訪，我是倍感榮幸。」任小愛說：「這句話應該反過來說，方校長。如果我猜得沒有錯，方校長現在是東州市最年輕的副校長，對嗎？」
　　
　　方圓說：「我聽說，區屬小學裡有25歲的副校長，我不應該算是最年輕的吧。」任小愛說：「可能嗎？才25歲！」方圓說：「聽說，一些年輕的大隊輔導員，只要具備4年的教齡，就可以參加副校長的競選。其中一些能力突出的大隊輔導員，在25歲當上了副校長，也很正常的。」任小愛說：「這不正常。一個副校長，沒有經歷過教導主任的歷練，能勝任副校長嗎？」方圓說：「許多學校，都有分管德育的副校長。」
　　
　　任小愛說：「這是跟風。當前許多團的幹部年紀輕輕在高位，20多歲就成了副處級甚至副廳級，沒想到大隊輔導員現在也是這樣。我覺得，這些大隊輔導員出來的副校長，與方校長您擔任副校長，完全不是一個層次。」方圓說：「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也不能這樣來看問題。」
　　
　　任小愛凝視著眼前僅僅比自己大幾歲的年輕人，心裡感歎：這個人怎麼這麼理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成熟嗎？這顯然與他的年齡不相符啊！任小愛對方圓的興趣進一步加深。
　　
　　方圓被任小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再看下去，方圓都覺得無法把握住自己的心緒了。沒有辦法，方圓轉過臉去，望向窗外。任小愛奇怪地問：「方校長，怎麼了，你？」方圓說：「任記者還有什麼問題嗎？」任小愛聽到這樣冷冰冰的聲音，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這樣公事公辦的話語，讓任小愛從內心感到討厭。我好心好意留下來，你卻這樣對我，你以為你是誰？任小愛說：「沒有問題了。明天的《東州晚報》還請方校長多留意！我可不會隨便說某個人的好話，但我要寫出一篇有一定份量、有一定深度的文章來。」
　　
　　方圓看到任小愛站了起來，臉上明顯寫著不高興。方圓說：「謝謝任記者的採訪，明天的《東州晚報》，我一定認真拜讀。」任小愛說：「好的，再見。」
　　
　　乾脆俐落，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這讓方圓都有一些不適應了。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孩子，這任小愛還挺有個性啊！

1176、這只會讓方圓更加心亂如麻


任小愛還是給方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美麗讓方圓有賞心悅目的感覺，誰也不會拒絕眼前有美麗的風景，而漂亮的女孩子顯然就是最動人的風景；她的思想深度讓方圓覺得這個年輕女孩不簡單，當前，雖然許多人都看到了，年輕的團幹部上得很快，20多歲的處級甚至副廳級，讓人既羡慕又感歎團的幹部遇到了事業發展千載難逢的好時代，但包括方圓在內的許多人都不願去想真正的原因或者說都回避思考這個問題，但今天，任小愛從大隊輔導員提拔副校長的事情上一針見血，讓方圓見識到什麼叫有思想什麼叫有獨立思考和判斷，同時也感到慚愧：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好像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越來越隨大流了。

有任小愛的提醒，方圓也部分認同她的觀點，一個沒有經過教導處歷練的大隊輔導員，擔任副校長確實有些勉為其難了，不知道那些年紀輕輕就擔任處級或廳級的團的幹部，是否都具備像畢全力這樣的水準？對於畢全力，方圓還是很佩服的，那是真有水準的。對於明天的《東州晚報》，方圓現在竟然有點迫不及待想看的心思了，不知道任小愛會怎樣寫出一篇有深度的文章。

還讓方圓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任小愛的個性。這是很鮮明的，沒有半點拖泥帶水，方圓甚至想到，任小愛肯定是帶了很多問題的，但是因為自己害怕誘惑潛意識裡抗拒誘惑，只能對任小愛表示出敬而遠之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沒想到該問的任小愛也不問了，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樣的女性，在方圓所有的異性經歷中，還是第一個！嘿，有意思啊！

方圓正沉浸在思考中，手機的鈴聲讓方圓將思緒拉出來。是阮少修打來的電話：“方校長，您好。”方圓說：“阮主任，找我有事？”阮少修說：“全校老師馬上要去金穀大酒店，慶祝教師節呢！不知道方校長是否有時間，參加學校的教師節慶祝活動？”

方圓之前還真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現在經阮少修一提醒，發現這還真是一個問題。今天晚上，按照市教育局的安排，市領導和市教育局領導將在這裡與全市的優秀教師代表，共慶教師節。這意味著自己沒有辦法去參加學校的教師節慶祝活動。學校的教師節同樣也很重要，這是方圓來5中之後參加的第一個教師節，意義非同尋常啊！通過這個教師節慶祝，方圓將能夠更好地與全校的老師加深認識、加深瞭解。如果自己不參加的話，會不會被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描繪成是高高在上，看不起學校的一般老師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方圓還真是更想留在市委賓館參加市教育局組織的慶祝活動。對於一位教師來說，不是都有機會參加這樣高級別的教師節慶祝活動，在一定程度上說，與市領導、市教育局領導一起進餐，可以講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心理的天平上，方圓還是傾向於留在市委賓館，而不是去金穀大酒店。當然，要請假能不能請下假來？方圓估計也是能的。但方圓並不想請假，一個響噹噹的理由就是：翟叔叔肯定不希望他請假的。

方圓說：“我現在還不好說，能不能去金穀在酒店。今天，市教育局將與全市的優秀教師代表一起慶祝教師節。”阮少修很是羡慕：“那我祝方校長參加活動開心快樂。”方圓說：“謝謝。”阮少修說：“用不用我跟楊校長說一說，您在市里參加教師節慶祝活動？”方圓說：“好的，麻煩你了，阮主任。”阮少修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但在這一瞬間，方圓忽然覺得不好。其實自己直接跟楊芳說，更顯示出對楊芳的尊重，而讓阮少修帶話，對自己，對阮少修都不好。方圓說：“阮主任，還是我親自跟楊校長說一說吧，不勞煩你了。”阮少修說：“方校長說得很對，您直接說，比我捎話好。”呵，裡外裡，我方圓做得全是對的呀！這阮少修也太沒有原則了吧。

方圓想到還要跟楊芳彙報彙報，還要向老婆孔雙華請假，就準備掛了電話。沒有想到，阮少修忽然問道：“方校長，還有別的事嗎？”

方圓感到非常奇怪。這句話應該是他來問阮少修更合適，畢竟這電話是阮少修打過來的。阮少修這樣說，顯然是在提醒著自己什麼，他提醒什麼呢？方圓恍然大悟：“阮主任，今天我在座談會上的發言，效果不錯，得到了市委王書記和市政府宋市長的肯定。謝謝你了，阮主任，你的發言稿寫得真不錯。”阮少修無比開心：“是嗎，方校長？那真是太好了！”方圓說：“在發言前，孔局長、翟局長先後讀過這篇發言稿，都覺得寫得不錯。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阮少修說：“能夠為方校長服服務，這是我的榮幸。”

方圓不想讓阮少修太得意，說：“阮主任，今天晚上東州電視臺的新聞，明天的東州各報紙，都會有本次座談會的情況，感興趣的話可以看看。”阮少修說：“一定，一定，明天我把所有的報紙都買一份，早晨7點，東州電視臺新聞重播，我一定看。”方圓說：“好。我這裡忙了。”阮少修說：“方校長，再見。”歡天喜地地掛了電話，阮少修心裡急不可耐地想看看自己的發言稿借著方圓的嘴說出來的新聞報導了。

方圓給楊芳打去電話，彙報了晚上要參加市教育局舉辦的教師節慶祝活動的情況，向楊芳請假。楊芳很痛快，表示在致辭的時候，會向老師們說明一下，方圓連聲感謝。又給妻子孔雙華打電話，原以為三言兩語就會結束，沒想到，孔雙華在電話裡竟然哭了，對方圓的依戀越發深重，怪不得方圓每時每刻都陪著她。方圓少不了溫言安慰，又親自與孔媽媽囑咐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但很快，孔淑芳用手機給方圓打來了電話：“小方，我現在在臥室給你打電話。今天晚上，你在外面喝酒，不要喝太多。你爸晚上要回來，與你商量你父母也就是我的親家來東州的事情，現在還沒敢聽小華說呢。”方圓的心裡有些亂，就這麼一點事，還用商量嗎？現在父母要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要商量的就是我父母來東州之後怎麼辦的問題。

方圓說：“知道了，媽。今天晚上，我爭取早點回家。不過，我爸媽已經下定決心要來了，我勸過，勸不住。麻煩媽，跟爸說一下，我爸媽來了，總得有住的地方，有吃飯的地方。”孔淑芳說：“他們一定要來啊？”方圓心裡忽然感到一陣噁心，慈愛的岳母竟然也如此脫不了知識份子的清高和富貴人家的孤傲鄙視？方圓的語氣也忍不住生硬起來：“做爺爺來看看孫子，于情於理，都是說得過去的。”孔淑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們應該來，只是家裡沒地方住。”方圓說：“如果媽覺得家裡沒地方住，我可以聯繫地方住，這就不勞媽操心了。”

方圓沒再多說什麼，就掛斷孔淑芳的手機，心裡忽然覺得有一股火氣油然升起。媽的，我忍一忍也就罷了，過去大半年時間，我忍過多少回？又在多少回都動了離婚的心思？要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與宋思思在一起，思思心地善良，是絕對不會嫌棄我父母的。方圓沒有想到，宋大成和朱蕊，是否也會嫌棄他的父母，只是想到了宋思思。方圓咬了咬牙，媽的，再差也差不過方淑娟吧？方淑娟一定會拿我爸媽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親。

想起了父母要來，二姐要陪著送到瀋陽，方圓給二姐打去長途：“二姐，我是圓圓。”方萍說：“圓圓，你好啊！”方圓說：“嗯，這一次你陪著爸媽到瀋陽，二姐你辛苦了。”方萍說：“連我都看去東州，看看我的侄子呢！要不是你二姐修理店的生意忙，我是真準備也到東州去呢！”方圓說：“什麼時候走？”方萍說：“火車票我已經買好了。明天，爸媽坐著小三輪到通化，中午1點半的火車，晚上8點多就到瀋陽了。”方圓說：“去了瀋陽，買上硬座票或站票，打我給你的電話，把爸媽送上火車。”方萍說：“圓圓你現在可真有本事啊！連瀋陽的事情你都管！等今年寒假，我讓你的外甥聖光到東州去見見世面，正好也去看看表弟，看看姥姥姥爺，好不好？”

一聽說家裡人要來東州，方圓就頭痛。聽二姐的意思，這父母至少準備在東州住半年以上了。但二姐的要求並不過分，外甥要來，這舅舅的怎麼能拒絕呢？方圓想起岳父岳母，想起孔雙華，更加頭痛了。沒有辦法，方圓硬著頭皮說：“二姐，讓聖光來吧，我帶他看看東州的風景，看看東州的動物園。不過，最好別冬天來，冬天東州也沒啥可看的，還是等明年暑假再來，那個時候，東州山清水秀的，漂亮著呢！”方萍說：“嗯哪！就讓聖光明年暑假去。看看招娣如果學習不忙的，也一起去長長見識。”

方圓覺得自己又有了快要崩潰的感覺。來一個就夠麻煩的，再來一個，這岳父岳母還有妻子，不知道該有多煩啊！這個矛盾，看來是無法回避了，以後恐怕會越來越多了。二姐的孩子來了，大姐的孩子肯定也想來，打的旗號肯定也一樣：看舅舅，看弟弟。這鄉下的親戚都來了，這矛盾還如何協調和解決啊？

方圓結束了與二姐方萍的通話，又給邵可卿打電話。這個電話也必須要打，一是表示感謝，二是瞭解一下邵可卿安排得怎麼樣了。邵可卿接到方圓的電話，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請問找誰？”方圓一愣：“姐，我是方圓。”邵可卿的聲音立刻變得嬌媚無比：“我的親親老公，可想死我了。”

方圓說：“剛才你怎麼？”邵可卿銀鈴般的聲音傳了過來：“老公啊，要是別人打這個電話，我一開始就撒嬌，這對老公你不好啊！”方圓贊許道：“姐，你可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女人了。”邵可卿心裡話：我服侍過多少男人？抓男人的心理，那是一抓一個准，更別說像你方圓這樣的大毛孩子了。但跟上卻是另一番味道：“弟啊！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最愛的人，我當然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包括名譽上的傷害！我要讓我的小老公頂天立地，做人中豪傑，做林中鳳凰。”

方圓說：“姐，遇到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榮幸。”邵可卿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今天的優秀教師代表座談會怎麼樣？”方圓說：“挺好的。局長安排我第一個發言，我是脫稿說的。”邵可卿說：“規格呢？”方圓說：“王國棟書記、宋雲生市長、時明祥副書記、盛治仁部長、鄧雲聰市長，還有人大的歐主任，政協的孔主席。”邵可卿說：“呵，這可算得上是東州市的最高規格了。我的親弟弟能在這樣的場合露臉發言，厲害啊！”方圓說：“本來安排第三個發言，但翟局長忽然安排我第一個發言。”

邵可卿說：“非常時候，必用非常之人。弟，你在你局長的心裡，位置不低啊！”方圓說：“是嗎？我怎麼沒有感覺出來？”邵可卿說：“市委書記和市長同時出席的場合，往往是非常微妙的時候，我可以猜想得到，你的局長在那個時候，對誰也不放心啊！他推薦你來發言，就說明他充分信任你，弟，這可是人在官場最最難得的機緣啊！”

聽邵可卿分析得頭頭是道，方圓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也不由地佩服起邵可卿來：“姐，看來你不僅是漂亮的女人花，也是精明的政治家。有姐這樣的好參謀，這絕對是一個人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邵可卿說：“弟如果不嫌棄，姐倒是願意給弟弟當個參謀，只給弟弟一個人當。”方圓說：“那真是太好了。”邵可卿說：“弟，我都想你了，怎麼辦？”

方圓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邵可卿心裡略微有些遺憾，又多了幾分欣慰：“是啊，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有弟這句話，我還有什麼遺憾？對了，明天你爸媽該上火車了吧？”方圓說：“是啊，姐，明天下午1點半的火車，晚上8點到瀋陽，9點半的火車，K552，哈爾濱到東州的直快過路車。”邵可卿說：“爸媽要來，我這個沒有名分的兒媳是一定要盡好心的。我再打電話落實落實，保證爸媽上了火車有臥鋪，有一日三餐，也有人時常照應著。弟，我明天就坐火車到上海，9號我要在上海接到爸媽，然後陪著爸媽一起到東州。”

方圓心裡感動，邵可卿真是一個好女人啊！並沒有想到邵可卿接父母的這一路會有多少故事，更沒有考慮到方圓的父母是樸實之人，竟然認了邵可卿當乾女兒，而邵可卿用這樣的方式，名正言順地叫方圓的父母“爸爸媽媽”了。女人心，海底針，在學校相對單純的環境裡，方圓的心思也相對單純，他怎麼會想到邵可卿會有這樣的心思，會用曲線救國的方式，爭取方圓父母的認可呢？

方圓說：“姐，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未來有機會回報姐的時候，我一定也會像姐對我這樣。”

這正是邵可卿最最需要的承諾。邵可卿多了幾分感動：“弟，有你這樣的話，姐就是死了，也是笑著去的。弟，你對姐好，姐對你會更好，也會對爸爸媽媽好。接站的事情，你幹哥哥苗東順已經給我打電話了。我也確實不方便出面，你幹哥哥願意出面，並安排食宿，這樣挺好。不過，姐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如果你岳父岳母不願意待見你父母，這分明是瞧不起咱爸媽呢！”

一句話說中了方圓的心事，方圓頓時心亂如麻。是啊，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就是經不起比較。看看邵可卿，看看苗東順和司雨詩，他們按說都是外人，但他們的言行，卻比那些所謂的親人妻子、岳母還要讓人感動，讓人覺得真情在，而自己的岳母和妻子呢？一直都認為她們是很善良的好人，現在還能這樣認為嗎？不知道這一次岳父會怎樣處理這件事。

1177、宋思思的短信字字千鈞重
　　
　　
　　教育局與優秀教師代表共同慶祝教師節的晚宴，氣氛就和諧多了，一切都中規中矩。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晚宴的精美菜肴讓人愛吃，隨便品嘗的美酒讓人嚮往，而是因為在晚宴上，只有一個主角，那就是市委常委、副市長鄧雲聰。人大副主任歐晉軍、政協副主席孔秀雲，這都算是二線市領導，他們對自己的定位都很清楚，在什麼情況下也不能跟市委常委們比個高低的。如果鄧雲聰不是常委，那麼歐晉軍或許還會有點想法；但只要是掛了常委的頭銜，誰還會有爭個上風的想法？
　　
　　在一座城市裡，能不能進常委，意味著是否進入了決策層的重要標誌。副市長多了，但只有兩個常委；人大副主任多了，政協副主席多了，卻沒有一個常委。在一定程度上，安排人大副主任和政協副主席，這既是工作的需要，也是酬庸的需要，在全國上下都精兵簡政的情況下，全國政協不還是安排了25位副主席嗎？
　　
　　方圓一直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這個場合，是不能不講規矩的，因為許多雙眼睛都在注視著，一舉一動，自然都會有評價。方圓知道自己該敬誰，但現在還不是敬的時候，必須在市領導們走完各桌後，才能輪到這些優秀教師們發揮和表演。現在這個時候，要看市領導和局領導們表演。更準確地講，要看鄧雲聰和翟新文表演。
　　
　　晚宴是由翟新文來主持的，而鄧雲聰作了致辭。鄧雲聰是照著稿子讀的，顯然，市教育局已經提前準備好了。鄧雲聰充分肯定了優秀教師們在東州教育的重要地位，表揚了他們在過去和現在為東州教育發展所做的貢獻，勉勵大家在今後，繼續建功立業，為東州教育事業做出更大的貢獻。最後，鄧雲聰祝在座的優秀教師代表，並通過優秀教師代表，祝全市的廣大教育工作者教師節快樂！
　　
　　聽完了鄧雲聰的致辭，連方圓都摸出了這類致辭的門道：先表揚和肯定，再提希望和要求，最後是祝福。想到這裡，方圓忍不住臉上掛滿了笑容，這天下文章啊，其實也就那麼回事，都是有規律可尋的。以後啊，寫文章的時候，找找規律，找個範本，就可以了，或許也不必麻煩那個阮少修了。
　　
　　致辭結束，各桌開宴。方圓所在的桌的老師，都比方圓年長，方圓也就把自己擺在了最低的位置，主動起身給大家倒酒倒茶水。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客氣客氣，後面倒也沒有人客氣了，仿佛這就是方圓應該做的。方圓臉上是謙和的微笑，並不介意，因為他知道，他現在所做的，正在有人關注著。給大家服服務，相信關注自己的人，對自己的評價一定錯不了。
　　
　　鄧雲聰、歐晉軍、孔秀雲在翟新文的陪同下，來到方圓這一桌敬酒來了。翟新文說：「鄧市長、歐主任、孔主席來給大家敬酒。」眾人都站了起來。鄧雲聰說：「來給老師們敬杯酒，感謝大家對東州教育事業所做的貢獻，祝各位老師家庭幸福，工作進步，健康快樂。」
　　
　　或許這句話在前一桌也說過。鄧雲聰與這一桌的10位老師一一碰杯，忽然看到方圓，把杯子湊到一起，鄧雲聰說：「小方今天的發言很好啊！看得出來，這抛磚引玉，磚拋得不錯。新文，我是相信你的眼光的，我也是相信老孔的眼光的。」翟新文說：「鄧市長的眼光，就是我的眼光，鄧市長看好的，我用心培養，絕對不會錯。」鄧雲聰哈哈大笑：「你個新文！」聽似批評之語氣，其實是讚賞之實質。
　　
　　鄧雲聰說：「小方，到5中工作了，還有什麼新的打算嗎？」方圓說：「翟局長視導5中時，對學校班子成員講過，要把心思用到工作中，一個人能不能進步，最重要的就是看工作成績。我牢記著翟局長的話，用心工作，努力工作，爭取在新的崗位上做出讓領導、同事和家長、學生都滿意的成績。」鄧雲聰讚賞地拍了拍方圓的肩膀，說：「好，好。」轉過臉：「來，乾杯！」
　　
　　翟新文也與方圓碰杯，眼睛裡全是笑意。對於方圓在這個時候，強調了他翟新文講過的話，並且是當著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鄧雲聰的面，翟新文也覺得臉上有光。
　　
　　翟新文陪同著鄧雲聰、歐晉軍、孔秀雲又走向下一桌了。在同桌其他老師不同的目光裡，方圓如坐針氈地坐了下來。當一個集萬千寵愛之時，也自然是遭嫉妒最多的時候，方圓在過去兩年裡已經經歷得太多，雖然有些麻木且無可奈何，但也更敏感得能夠感受到。現在，又出現這樣的情況，只不過是因為鄧市長單獨與他方圓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方圓的手機鈴聲響了兩聲，這是短信的聲音。方圓摸出手機，啊，竟然是宋思思發來的短信。方圓的心忍不住有一點慌亂，與宋思思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發短信來呢？方圓偷窺了一下同桌的其他老師，有好幾位在關注著他，方圓知道，在這裡看短信與回復短信，實在是不方便。
　　
　　方圓悄悄地起身，來到大廳外，閱讀起宋思思的短信來：「在東州電視臺的新聞節目中見到了你，聽了你的發言片段。祝賀你。我會關注明天的報紙。」沒有署名，沒有落款，短信的語氣有幾分幹練俐落，很有企業老總的味道，但方圓還是讀到了來自那個漸漸疏遠、漸漸淡忘的溫柔可愛女孩的關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聯繫了，從延平縣尷尬一別，已經兩個月有餘。難道宋思思還在關注我方圓嗎？難道宋思思沒有因為叱吒商場風光無限而忘記了我這個小小的平庸的中學老師嗎？
　　
　　方圓的心裡有些紛亂。第二條來自宋思思的短信又發過來了，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剛才電視臺播了記者對你的專訪，聽著你的回答，聽了記者的旁白，感覺你比在68中更成熟了。」
　　
　　這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的話嘛！哪裡像是宋思思說的話？這短信是什麼意思？方圓看得懂字面的意思，看不懂字面後面包含的意思。方圓知道，應該給宋思思回短信，這是最起碼的尊重，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回得。方圓詫異：今天這新聞，是宋思思不經意看到的，還是每天都在看新聞？是宋思思一直都在關注著他，還是偶然看到新聞，因為有了他的報導，就臨時起意，而發過來短信？
　　
　　方圓猜不透。想起了宋思思在學校時的溫柔可人，想起了在咖啡屋、在轎車裡的兩次特別經歷，想起了在青聯為希望小學捐款晚宴上認的幹兄妹，想起了在延平縣為希望小學奠基時宋思思的冷漠，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方圓的心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其實宋思思是真不錯的，當初如果選擇了宋思思，今天的自己會是怎樣的呢？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因為父母要來東州而遇到這麼多的矛盾和麻煩呢？
　　
　　唉！人生總是有許多的遺憾，就像錯過宋思思一樣。如果中國也能像中東國家那樣，一個男人可以娶四個老婆，那該有多好啊！那我方圓就娶了孔雙華、宋思思、蘇睿涵和方淑娟，事業發展靠孔雙華的父母，花錢辦事找宋思思的爸爸，出得廳堂帶著蘇睿涵，當然帶著宋思思也可以，照顧家庭、在必要的時候幫著出出主意，找方淑娟。四個老婆各司其職，各有側重，那這小日子過得，可就是神仙也不換了。方圓忽然又想起了邵可卿，嘿，這邵姐也很好啊！人漂亮，氣質好，會體貼，床上功夫一流，更重要的，很孝敬我的父母。看來，中東國家也不成啊！四個老婆還是太少，應該像南部非洲的君子制國家史瓦濟蘭的國王一樣，每年可以娶一個老婆，現在這位年輕的國王已經娶了15位王妃了。
　　
　　這都想到哪裡去了？方圓暗自笑起來，這不就是看了宋思思的短信，至於想這麼多嗎？不過，現在要想回復宋思思的短信，方圓還是為了難，人家關心他，這本身從友誼上講從情意上講，都無可厚非，但如果自己硬要拿著冷屁股貼人家的笑臉，這就有點太不符合做人的準則了。這短信一定要回，可是該怎樣回呢？
　　
　　斟酌了半天，還是沒有更好的主意。方圓沒有辦法，只能用中性的語言表達了感謝：「謝謝關心，其實這一次只是偶然。」
　　
　　短信很快就回復了，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偶然也是必然，必然才會偶然，沒有必然哪會有偶然，機會總是屬於有準備的人。你行，我一直認為你行。」
　　
　　這是很有哲理的話。這不像是方圓所認識的多愁善感的宋思思，而是一個理性睿智的新女性。環境磨練人、造就人，這話一點也不假，在商場上磨礪了一年多的宋思思，變化可真大啊！
　　
　　方圓回復：「你說得真好。謝謝你的鼓勵。我知道，只有奮鬥，才能改變我的生活，我別無選擇，這是必然。期待著未來必然能夠創造偶然。」
　　
　　宋思思的短信：「走遍千山萬水，看過花開花落，依然無法忘卻，最初的那片風景。」
　　
　　含義更深了，方圓似乎有一點看懂了，但似乎又沒有看懂，這短短的四句話，其實包含著太多的資訊。難道，宋思思還珍藏著她最初的愛戀故事嗎？可是，這「走遍千山萬水」是不是說之後又戀愛過多次，見過許許多多的男人？這「看過花開花落」是不是說每一次戀愛都有過激情然而很快又激情消逝？這「最初的那片風景」是不是指在68中，兩個人情愫暗生的美好時光？
　　
　　方圓覺得，這給宋思思的短信是越來越難回了。方圓想起了最近岳母對他父母的抗拒態度，就越發覺得宋思思的溫柔可愛；但一想到兒子就要出生，這個時候又怎能與宋思思再去欣賞「最初的那片風景」呢？想了半天，方圓這樣回復：「俱往矣，數青年才俊，還看今朝。」
　　
　　這一次，宋思思的短信很久沒有回復，這倒把方圓的心給吊了起來，甚至於方圓也暗自後悔「俱往矣」這三個字不應該寫。一等不回，二等不來，方圓決定回宴會廳。但就在這個時候，短信通過無線電波傳到了方圓的手機上：「春風可化雨，老樹吐新綠，只要心還在，一切皆可能。」
　　
　　天！難道宋思思依然在執著這份漸漸遠去的情感嗎？難道宋思思還希望能夠重新撿拾起那初戀的風景嗎？方圓握著手機，看著螢幕上的這20個字，覺得每一個字似乎都有千鈞重。一個堂堂的億萬富翁的女兒，一個叱吒風雲的年輕企業家，又怎麼會一直停留在他這個除了有一點名氣之外，要錢沒錢，要房沒房，要貌沒貌的普通中學老師身上？曾經以為，與宋思思之間的情感關係，已經隨著延平之行，徹底了斷，方圓甚至想過，以後在感情方面，要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除了妻子孔雙華，只準備與邵可卿維持著一種長久的感情關係，方圓不想再有其他女性走入自己的感情生活。現在，當宋思思再一次發來這樣的短信時，方圓的心亂了……

1178、岳父的態度出乎方圓的意料
　　
　　
　　有人說，愛情像水，溫柔明亮；有人說，愛情像流星，來得快去得快；也有人說，愛情像酒，越久越醇；還有人說，愛情像風，來去無蹤。經歷過與方淑娟的默契和感動；經歷過與宋思思的喜歡多於相愛；經歷過與董梅的萍水相逢酒後亂性；經歷過與邵可卿的熱烈似火持久纏綿，經歷過艱難選擇與孔雙華登堂入室成功造人，方圓已經越來越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愛情，哪些還不是愛情。此刻，對於方圓來說，這愛情就像個毛線團，剪不斷，理還亂。
　　
　　「春風可化雨，老樹吐新綠，只要心還在，一切皆可能。」方圓忍不住自言自語，輕聲吟讀著宋思思發來的短信，這分明是一種強烈的暗示啊！只要是自己回復一句：「從頭開始，再續前緣」，相信一定會得到宋思思的熱烈回應，未來與宋思思之間，或許會有一次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是，行嗎？敢嗎？能嗎？
　　
　　方圓問自己，卻發現自己不敢做出肯定的回答。首先是良心的譴責，兒子再有幾天就要出生，這個時候再與別的女人發生情感聯繫，對得起兒子嗎？對得起為自己十月懷胎的妻子嗎？更何況，現在煩惱的事已經夠多的，難道還要再加一個新的煩惱嗎？與宋思思之間一旦發生愛情，這意味著不久的將來必然要面對婚姻的抉擇，而自己有這樣的決心和膽量嗎？
　　
　　想來想去，方圓也沒敢接招。回復的短信讓方圓都覺得理不直氣不壯。方圓是這樣回復的：「君子之交，友誼長存。」
　　
　　方圓拿著手機，等了半天，也沒見宋思思回復，心裡竟然還有一點空蕩蕩的感覺。這人總是很奇怪，送到門上的，不會去珍惜；失去之後，□□得可惜。帶著幾分遺憾，幾分苦惱，方圓回到了宴會廳。這程式已經走了很多了，但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方圓按照心裡想好的節奏，依次敬酒，鄧雲聰，翟新文，鄒志剛，孫紅軍，孔麗麗，宋萍，歐晉軍，孔秀雲，于勝利……不能怪我眼裡只有領導啊，只是因為領導太多！不能怪我不與你交杯，只是因為當我敬完了領導，我已經喝醉！
　　
　　方圓敬了一大圈，也基本上醉得差不多了，其實方圓的酒量應該更好些，只是最近身體比較勞累，再加上心情也不是那麼暢快，借酒消愁愁更愁，這醉啊，來得也格外快一些！方圓按照既定的流程，把該敬的都敬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子上就睡過去了。這是真睡，不是假睡，直到被人推醒：「方校長，方校長，你的手機響了。」方圓懵懵懂懂，接過電話，已經分不清是誰的聲音了。還好，對方直截了當：「兄弟，我是苗東順啊！今天晚上，我在金穀等了你一晚上了，你怎麼還沒有來啊？」
　　
　　方圓說：「我醉了，在市委賓館喝醉了。」苗東順說：「哎呀，這你可怎麼回家啊？兄弟，在賓館等著我啊，我馬上派人，去送兄弟回家！告訴我，在市委賓館哪個餐廳？」方圓說：「我也不知道，是教育局辦的教師節慶祝。」苗東順說：「我知道了。兄弟啊，我要謝謝你，今天晚上5中的教師節慶祝活動，哥哥我知道是兄弟一句話，讓哥哥發個小財啊！你父母來東州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哥哥我接站，我安排吃住。哥哥我早就說過，別的方面不行，給安排吃和住，這個絕對沒有問題，你直接找我或找小司，都可以的。」方圓說：「謝謝。」
　　
　　當方圓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方圓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躺在了家裡的客廳的沙發上，肚子上蓋著一條毛巾被。昨晚是怎麼回來的，方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躺在了沙發上，方圓也不記得。方圓覺得自己的口好幹，想找一點水喝，卻發現茶几上放著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咕咚咕咚喝下去，方圓又覺得尿漲，連忙起身，準備上廁所，這才看到，岳父孔子田、岳母孔淑芳、妻子孔雙華都站在那裡，看著自己。岳父是一臉的微笑，而岳母是關懷倍切，妻子是一臉的氣憤，神情的各自不同，讓方圓心裡不是一個滋味。
　　
　　方圓說：「爸，媽，雙華，對不起，又喝多了。」孔雙華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樣喝？你乾脆喝死算了。」孔子田嚴厲制止：「雙華，你說什麼呢？小方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方啊，剛才我和你媽媽，還小華，看了昨天晚上的東州新聞聯手，看到了你的採訪，不錯啊！這一次採訪，很好，很必要，你的表現也讓我感到滿意。今天早晨的報紙，我也看了，不錯，不錯。」孔媽媽說：「小方，快做爸爸的人了，什麼場合也不要喝那麼多。你要是喝出個三長兩短，可怎麼好？來，快喝杯水，潤潤喉嚨。昨天晚上，我好幾次起床，看到你都在打著呼嚕，我記得以前你是不打呼嚕的，這喝酒啊，就是傷身體。」
　　
　　方圓接過水杯，喝了幾口水，對岳母的關心有點感動，也稍微改變了對岳母的不好的印象。方圓說：「我先去趟衛生間。」
　　
　　排泄出來，洗了手和臉，刷了牙，方圓回到客廳。岳父、岳母和妻子已經坐在沙發裡等著方圓呢。孔子田說：「昨天你媽跟我說了，說你的爸爸媽媽要來東州，來看看孫子。我對此是熱烈歡迎的。你跟小華結婚都快一年了，我還沒有見過親家呢，這一次能見一見親家，是大好事！」
　　
　　方圓沒有想到孔子田開門見山，也沒有想到孔子田會是這樣的態度。方圓說：「爸，您都知道了。」孔子田點點頭：「你爸爸10號到，你能請假去接接嗎？咱家也有車，你開車直接去，接到咱家。」方圓心裡感到溫暖，岳父的話讓方圓感受到了親情的滋味。看看岳母和妻子，坐在旁邊一言不語，看來還是有情緒啊！方圓說：「10號上午8點半左右，我父母的火車到東州火車站。我正好要參加東州市慶祝教師節大會，我還要做優秀教師代表發言。所以，爸，我沒有時間去。」孔子田說：「其實我讓我的司機去也可以，可是不認識你爸爸媽媽。」孔雙華說：「我倒是認識，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能去嗎？要是把我的小寶寶給顛壞了，他們能負得了這個責任嗎？」
　　
　　孔雙華的話讓方圓不樂意聽。方圓說：「爸，媽，這件事就不勞二老費心了，我已經安排好了。」孔子田、孔淑芳、孔雙華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感到很詫異。方圓淡淡地說：「我請鐵路上的一位市青聯委員幫忙，照顧第一次出遠門坐火車的我爸我媽；還記得金穀大酒店的苗總嗎？他將到火車站接我爸和我媽。」孔子田心裡一驚，卻不動聲色，說：「好啊，能接到就好。接了之後，直接送到咱家，中午和晚上，我準備請我的親家公親家母吃頓飯。」
　　
　　方圓說：「那謝謝爸了。」孔子田說：「一家人還這樣客氣啥？小方啊，咱這個家確實是沒有住的地方，住在咱這個家確實有些不方便。」方圓說：「爸，如果不方便的話，我來給我爸我媽聯繫個住處。」孔子田說：「這怎麼能由你來聯繫呢？我和你媽，還有小華商量好了，咱這醫學院的社區不錯，也有一些正在出租的閒房，我讓你媽在醫學院打聽打聽，有誰要出租，咱租下來，就請我的親家住在同一個社區，就是要看看孩子，也方便；每天吃早飯、午飯和晚飯，都可以在咱家吃。」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方圓對岳父孔子田的熱心充滿感激：「謝謝爸，您考慮得很周到。」孔子田說：「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嘛！都是為了小華肚子裡的孩子，要不我的親家公親家母不遠萬里，到東州來做什麼？作為孩子的爺爺、奶奶，看看親孫子，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是很支持的，你媽和小華，都是很支持的。」孔淑芳說：「是啊！你爸說得對，我也跟親家公親家母認識認識，想聽聽親家公親家母是怎樣把你這樣的孩子培養成才的。」
　　
　　看到岳父岳母這樣的態度，方圓心裡好受了許多。看來，現在的情況比預想得好許多，岳父肯定是在其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1179、都是很失敗的女人
　　
　　
　　東州醫學院教工社區確實是有很多閒房的，一些職稱不高、工作年限不高的青年教師，分到的房子往往都是五、六十平方的小房子，一些有灰色收入的有本事的醫學院教師兼附屬醫院醫生的青年教師，往往會把這裡的房子出租，而在外面買到更大的更舒適的房子。有了孔子田的「指示」，這房子找起來倒也容易，在星期六的上午，孔淑芳打了幾個電話，就聯繫好了一處房子，與孔家的房子隔著兩個樓座。
　　
　　上午10點多一點，孔子田、孔淑芳、方圓與一對青年夫妻見了面，並直接來到想要租住的房子。這房子是一室一廳的房子，看起來面積比孔淑芳的房子是小了不少，但如果只給老人住，還是可以的，方圓感到滿意。更何況，家裡的傢俱、灶具一應俱全，倒也省了心，不需要另外再添置。孔子田說：「小方，你看這房子還滿意嗎？」方圓說：「謝謝爸，我覺得父母住在這裡，挺好的。」孔子田說：「只要你滿意就好。」
　　
　　孔淑芳說：「小鄭，這一次又給你添麻煩了。」青年男教師說：「孔主任，您真是太客氣了。您能租住我的房子，這是瞧得起我。」孔淑芳說：「還是要謝謝你的。小鄭，我準備租一個月，你看看多少租金合適？」青年男教師說：「我參加工作這七、八年，得到孔主任您多少關照？如果我收您租金，那真是太沒有良心了。孔主任您準備租幾個月都成，我一分錢不收。」
　　
　　孔子田說：「這怎麼行？你搬到外面住，不也有開銷不是？說個價，別讓你吃虧就成。」青年男教師說：「孔校長，說起來我愛人也是您手下的一個小兵呢！我愛人認識您，知道您是東州大學的領導，但您卻不一定認識我愛人。」孔子田很感興趣，看了看站在青年男教師旁邊的女子，確實是沒有印象。女子自我介紹道：「孔校長，我是東州大學外語學院的，我叫王娟。孔校長在擔任管理學院院長的時候，我就知道您是東州市僅有的幾個享受國務院津貼的專家，是東州大學不多的博士點導師。您擔任了大學領導後，我也能經常聆聽您的報告，每一次都很受教育，很受啟發。」
　　
　　孔子田看到王娟不屬於很漂亮的類型，但看上很順眼，看到她低眉柔順的樣子，第一印象不錯：「哦，小王老師啊！看來，我們還是同事呢！這樣說起來，我和小王老師是同事，我老伴與小鄭老師是同事，這關係還是很近的嘛！」青年男教師說：「孔校長說得是啊，這讓我們太榮幸了！孔校長是我愛人的領導，孔主任是我的領導，我們能有幸與孔校長、孔主任說說話，這也是我們修來的福分啊！」孔淑芳說：「這小鄭，還挺會說話的。不過，這房租是一定要收的，不然，我們會過意不去的。」青年男教師說：「孔主任，您有親戚要過來，住一段時間，也不長，我怎麼能收您的房租呢？我和王娟在外面有房子住，也不差這一點房租，更何況，我們能為領導做一點分憂解難的事，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方圓感歎：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眼前的這兩位，就夠聰明的，堅決不收房租，以後岳母肯定會關照這位鄭老師，而岳父也少不了會關照關照這位王老師。更重要的是，人家根本不提關照，就是故意要讓岳父岳母欠這個人情的。一個是醫生，一個是大學外語老師，這灰色收入肯定少不了，也確實不在乎這幾個房租錢。
　　
　　方圓忽然想到自己：什麼時候自己也能有一些灰色收入呢？工資也就2000多元，到了5中後，發的獎金或補貼倒是不少，加起來也有3000多了，算起來，8月的收入達到了5000多，可這都是正常的收入，自己從哪裡找一點其他收入的路子呢？當然，這其他收入不能影響自己的工作，影響到進步，這是最重要的前提。
　　
　　孔子田這個時候點點頭：「難得小鄭小王一片誠意，我看這房子，我們就先住著。小鄭，在工作中遇到什麼困難，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就直接去找找我老伴。下週一，小王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看到青年夫婦面露喜色，方圓感歎岳父才是真正的高手，把人的心理都琢磨透了。岳父肯定認為，對方是百分之百不會收房租了，對方的心思也不過是尋求一個接近領導或許領導能給予關照的機會。對於這樣不違背原則的事情，多做一件就是與人為善，何樂而不為呢？想到自己，這一次因為父母要來東州，岳母那麼不高興，而自己說了硬話，雖然醉酒回家，但卻聽到了岳父痛痛快快歡迎的資訊，可見岳父在做人做事方面，確實達到了一針見血入木三分的程度了。在這一點上，自己還要好好向岳父學習啊！
　　
　　父母來東州，解決了住的問題，解決了岳父岳母的態度問題，方圓的心事也就了卻了一大半，這幾天所產生的對岳母的怨氣，頓時煙消雲散。看看岳母，覺得還是那麼慈祥，還是那麼溫柔，真是一個慈愛的好媽媽呀！
　　
　　回到家，孔子田說：「我今天還有事，就不在家了。小方你在不是很忙的時候，多陪陪小華，她快要生孩子了，需要男人在身邊。」話不多，卻透著對女兒的關心，似乎也有一點批評方圓的意思，但說得很隱晦。但方圓聽出來了，連忙說：「今天我全天都在家，陪小華。」孔子田點點頭：「老伴，晚上我也有事，回來比較晚，不用等我了。星期一上午開完校長辦公會後，我一定趕回來。親家來東州，我中午準備設宴歡迎。小方，那一天你參加教師節慶祝大會後，也請假回來吧。」方圓說：「好。」孔淑芳說：「馬上就中午了，在家吃了飯再走吧。」孔子田說：「有事，沒辦法。小周已經在樓下等著我了。」
　　
　　孔子田在帶上門的一刹那，孔淑芳歎了一口氣。方圓有一種直覺：岳父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父母要來東州，還不一定留在家裡這麼長時間呢！誰敢說，岳父在外面沒有人呢？
　　
　　但這樣的想法只能爛在肚子裡。現在，岳父和岳母已經沒有多少溝通交流的語言了，剩下的話題大概只有孔雙華、方圓、待出世的外孫、吃飯等乾巴巴的幾個了。方圓說：「媽，中午我做飯，您陪陪小華，多休息休息。」孔淑芳還沒有說話，孔雙華開口了：「不嘛，我不要媽陪我，我要你陪我。老公，你看看今天的報紙，《東州晨報》有你的專訪，《東州日報》雖然沒有專訪，但採訪優秀教師的版面，你就占了一半，你快來看啊！」
　　
　　孔淑芳說：「你們小倆口說說話，我做飯。」換了換衣服，孔淑芳一頭鑽進廚房，輕輕地帶上了門。在這一刻，孔淑芳竟然淚流滿面，給孔子田和孔雙華，當了一輩子老媽子了，但為什麼卻得不到他們的半點體貼哪怕是半句關心的話語？難道只有這個女婿才懂得關心自己嗎？都說愛有付出就會有回報，但為什麼自己沒有看到回報的希望呢？
　　
　　方圓與孔雙華坐在沙發裡，看今天的報紙。果然，這上面報導了市委書記王國棟、市長宋雲生、市委副書記時明祥等出席東州市優秀教師代表座談會的新聞，而且是作為兩份報紙的頭版頭條。《東州日報》上更配有一張很大的照片，這張照片拍得相當巧妙，方圓從中讀出了許多的政治味道，圖片中，王國棟恰好在中心位置，但宋雲生的一隻手抬起來，臉上帶著笑容，嘴張著，顯然是在作重要講話，其他幾位元市領導都在圖片中，但能夠看清的，恰恰是王國棟、宋雲生、時明祥、鄧雲聰四個常委，方圓看到，自己的側臉被拍了個一清二楚，而宋雲生正好朝著自己這個方向在講話。
　　
　　一張照片，看出《東州日報》的攝影記者的功底，確實是老道啊！很巧妙地維護了東州市委的中心位置，又將宋雲生的強勢表現出來，還貫徹了宋雲生的指示，要宣傳我方圓！看來，自己要學的東西多了去了，包括這位攝影記者的拍攝「技巧」也要好好地學啊！
　　
　　讀著專訪，方圓感慨：這一次自己算是最大的受益者了。通過這樣一次專訪，自己在東州教育系統算得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懂政治講政治的人都知道該怎麼做了，而嫉妒的人估計也會變本加厲，以後自己恐怕更是處在漩渦的中心，難以逃脫。
　　
　　雖然從成績上看，自己接受這樣一次專訪，也無可厚非，但包含的政治意味太濃了，首先是宋市長給了岳父一個大大的面子，以後岳父要是不用心為宋市長辦事，那岳父就是不明事理的人了。其次，這翟叔叔的壓力也肯定會緩解許多，畢竟，自己大概是最年輕的東州首屆十佳人民教師了，在評選的過程中，肯定有來自各方面的壓力，有了這《東州日報》《東州晨報》的專訪，還有誰能提出不同意見？還有誰的不同意見能夠興風作浪？而自己？方圓忽然發現，翟新文給了自己這麼大一個面子，自己不也緊緊地綁在了翟新文的戰船上了嗎？
　　
　　方圓忽然覺得，非常有必要給翟新文打個電話過去。孔雙華說：「老公，你在想什麼？」方圓說：「我在看這兩篇專訪，想到了一些問題。」孔雙華說：「這兩篇報導，說明我的老公是東州市最棒最棒的人。」方圓說：「做不到啊！東州市最棒的人是王國棟書記、宋雲生市長啊！」孔雙華說：「那我要說，我老公是東州市最具有發展潛力的人，我老公今天是中學副校長，未來的一天也會像王國棟、宋雲生一樣，成為東州市最棒的人！」方圓摟了摟已經快摟不過來的妻子，動情地說：「雙華，我一定會朝著更高的目標去努力。你在廳裡坐一會兒，我去打個電話。」
　　
　　孔雙華嘟起嘴：「為什麼要讓我在廳裡？你要給誰打電話？你給別人打電話，還要背著我嗎？」一連三個問題，讓方圓一愣。方圓說：「我是給教育局局長翟叔叔打個電話。自己能上《東州日報》，還不是翟叔叔推薦的結果？這份情意，是一定要感謝的。」孔雙華撇撇嘴：「那還不是因為翟叔叔是我爸爸的學生？」
　　
　　方圓不喜歡孔雙華有這樣的認識，雖然這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確實是因為孔子田的緣故，但方圓知道，翟新文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方圓不想反駁孔雙華，淡淡地說：「爸爸的作用很重要。如果你願意聽我給翟叔叔打電話，你也過來聽吧。」孔雙華說：「我當然要聽。要是你說得不合適，我肯定要糾正你。」
　　
　　一種反感的情緒從方圓的心裡彌漫開去。不管怎麼說，我都有自己的人格，我都有自己的尊嚴。你孔雙華要給我方圓下指導棋，恐怕你還沒有這樣的水準，也沒有這樣的資格吧。

1180、孔雙華起了疑心
　　
　　
　　翟新文對於方圓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向他表示感謝，感到由衷的欣慰。方圓是明白人，事情看明白了就好，領導身邊也需要這樣既能幹事也明白事理的人。對於方圓隻字不提孔子田，只是用心感謝翟新文對他的關照，翟新文覺得心裡很舒暢，方圓能這樣認識問題，更說明了方圓是一個值得去培養的人。雖然重用方圓，與孔子田有必然的聯繫，但翟新文也需要大量的能夠為他積累政績再進一步的人才聚攏在他的周圍。而方圓在年齡上的巨大差距，讓翟新文根本沒有半點擔憂這比自己小了20多歲的青年人會給他造成威脅，只要是站對了方向，完全可以大膽培養和使用。
　　
　　當然，這個時候，也不是讓方圓翹尾巴的時候，翟新文說：「新聞報導我也看了，不錯。我可以提前透露給你，你已當選東州市首屆十佳人民教師，這既是東州市4萬教師夢寐以求的光榮，也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與工作成績的充分肯定，更是一種責任和使命。小方，以後在工作中、生活中，要時刻牢記，自己是十佳人民教師，要嚴格要求自己，要更加努力工作，要創造更多業績，才能配得上這麼高的榮譽。」方圓說：「局長的話我都記住了，以後在工作中，在生活中，一定更努力，多出成績，不辜負局長的愛護和培養。」
　　
　　打完電話，方圓看著妻子孔雙華，心裡暗暗地說：總有一天，我要擺脫你爸爸的陰影，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事業發展之路，走出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創造出來的成功之路。
　　
　　吃過午飯，孔媽媽休息了，方圓也陪著孔雙華進臥室休息。待產的孔雙華，很快就睡熟了。方圓悄悄地起身，出了門，到一樓的報箱裡取《東州晚報》。這是方圓的心事，昨天任小愛的飄然離去，以及任小愛在談吐中所體現出來的特立獨行，都讓方圓對今天的《東州晚報》很感興趣，並充滿了期盼：任小愛到底會怎樣來寫？
　　
　　拿到晚報，方圓回到客廳，就迫不及待地閱讀起來。在《東州晚報》的頭版頭條，仍然是市領導出席優秀教師代表座談會的新聞報導，不過給加了一個副標題：《王國棟書記出席宋雲生市長發表重要講話》，作者的署名，就是任小愛。方圓看上去第一眼，就感覺這個標題，比《東州日報》和《東州晨報》要好，兩句式的副標題，看起來可寫可不寫，但寫了出來，立刻就將這一次優秀教師代表座談會的規格提高上去了。更重要的是，任小愛竟然能夠很好地平衡市里兩個一把手的位置關係，真是看似簡單的一個小處置，但卻凝聚了任小愛的聰明與智慧。
　　
　　看看這則新聞的正文，方圓又發現出與《東州日報》《東州晨報》不同之處。在描寫優秀教師代表發言的時候，任小愛言簡意賅：「方圓等多位優秀教師在座談會上發言，彙報學習工作成績，展望東州教育未來，均表示要發揮帶頭作用。」嘿，有意思，這可是高度凝煉與概括啊！任小愛在這則新聞報導，將宋雲生的講話內容，作為全文的最大篇幅，方圓讀出了強烈的政治性來。這個任小愛，很聰明啊！
　　
　　但對於昨天任小愛所說的什麼大隊輔導員、團幹部提拔起來的副校長的問題，方圓沒有找到。方圓的心裡有些失望，看任小愛所寫的頭版頭條的新聞稿，不應該是這樣啊！方圓一版一版地找下去，忽然看到了《教育週刊》版，哈哈，在這一版的頭條，醒目的標題讓方圓一看就知道這是任小愛的手筆。主標題是：《跟潮流不一定能辦好教育》。副標題是：《校長應當是教學專家》看看署名，一共七個字加一個空格：本報記者任小愛。
　　
　　方圓一氣呵成，將這篇帶著一點新聞評論性質的文章從頭讀到尾。這不是一篇對方圓的專訪，所寫的事例也基本上是外地的，但很深刻地指出了當今中國基礎教育存在著一些不好的現象，即校長官員化，許多中小學校長越來越重視自己的行政級別問題，而不是關注學校的建設與發展；校長後備幹部的提拔，不是考慮是否懂教育，是否是教學的行家裡手，而是跟著潮流走，將一些工作只有四五年的大隊輔導員、團委書記提拔到副校長的崗位上，造成的結果是什麼：不懂一線的教學，不懂教育管理，課指導不了，教學教研抓不了。
　　
　　任小愛剖析道：「這樣做的結果，不但這些年輕的副校長在工作中很受罪很痛苦，更重要的是影響到了學校的發展，教育事業的進步。用這樣的方法選拔的不是辦好教育、辦好學校的後備人才，而是選拔了一批只會做人做官的教育官員。」任小愛寫道：年齡不是問題，問題是被提拔的人選懂不懂教育教學，是不是真正地教學專家。要真正地辦好教育，最關鍵的是教育專家辦教育，而不是官員辦教育，違背了這樣的規律，是辦不好教育的，也是與黨中央、國務院及□□宣導的辦人民滿意的教育這個宗旨是背道而馳的。
　　
　　對於任小愛這樣的剖析，方圓深以為然。任小愛說得很有深度，很有水準，也切中時弊，這文章寫得好啊！不知道翟局長如果看到這篇文章，會有怎樣的感想？各區縣的教體局局長看到這篇文章，會有怎樣的感想？不知道已經被提拔到副校長或校長崗位的團委書記或大隊輔導員們，又會有怎樣的感想？
　　
　　方圓繼續看下去，呵呵，終於寫到自己了。任小愛寫道：年齡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在於是不是教學專家。東州教育系統有一位元年輕的副校長，而且是東州市第一名校東州第五中學的副校長，他叫方圓，今年才27歲，教學不過5年多一點。按說，這麼年輕的教師，是不應該提拔到這麼重要的崗位上的，但方圓不同，他是真正懂教學的專家，他是在教學中做出了顯著成績的行家裡手。他在清江省獲得了語文優質課比賽的第一名，他在全國語文優質課比賽中獲得了一等獎，這個成績開創了東州教育系統教師參加清江省和全國教學比賽的新紀元，至今無人能出其右。
　　
　　在68中帶了兩年中考，對中考的各學科教學都爛熟於心，68中的中考品質也在節節攀升，從一所全市中游的初中學校躍居東州市的前三名。在來到5中的新學期，方圓又敢為天下先，向全校所有教師開放了他的語文課，接受所有老師的檢閱，這是對自己教學業務的自信，更是將優秀教學法和教學經驗更好地向全校輻射，帶動全校老師共同提高專業素質和教學能力，方圓走的路，正是教學專家辦教育的康莊大道。像方圓這樣的年輕副校長，與團委書記、大隊輔導員提拔的年輕副校長，性質是迥然不同的，效果也是天壤之別的。
　　
　　任小愛的文章，在方圓的心裡引起了強烈的共鳴。辦教育，什麼時候都要遵循教育規律，而不能完全講政治趕潮流。別的行業提拔了一大批團的幹部或許是既趕了潮流也能夠勝任，但教育不應該這樣做，不懂教學，也確實難以辦好教育的。
　　
　　方圓忍不住讚歎道：「這真是一篇有深度、角度新、高水準的好文章啊！」文章寫得好，方圓感慨任小愛真地很有才華、很有思想的。看來，昨天任小愛拂袖而去，她確實有她拂袖的資本啊！對文章有了濃厚的興趣，方圓現在對任小愛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個女孩子，不但有思想水準，文字水準也高，更重要的是，透過她的文章，可以感受到她的聰慧頭腦，更可以感受到她對東州教育事業的強烈責任心。這個小姑娘，不錯啊！
　　
　　方圓找出了昨天任小愛留下的名片，給任小愛編輯了一條短信：「任記者：拜讀了你的文章，無比敬佩。《跟潮流不一定能夠辦好教育》有深度、有水準、角度新，應該會啟迪一批教育領導者。我要向你學習。方圓」
　　
　　任小愛的短信很快就回了：「方校長：你的工作經歷其實更讓我敬佩。我寫點小女子文章，在你這樣的大家面前，讓你見笑了。任小愛」
　　
　　方圓又回復了一條：「任記者：謝謝你在文章裡給我這麼高的評價，我做得還遠遠不夠。」
　　
　　任小愛回復：「方校長：我一貫寫新聞報導都堅持一是一，二是二。你的優秀是你用智慧和汗水創造出來的，都擺在那裡，是誰也抹不掉，也否認不了的。我只不過是陳述了一遍而已。」
　　
　　方圓興趣漸濃，又開始編輯新一條短信。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眼前擋住了窗戶過來的光線，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方圓，你在給誰發短信呢？」
　　
　　站在面前的，正是妻子孔雙華。

1181、孔雙華瘋狂，方圓很受傷
　　
　　
　　本來就對妻子有意見，只不過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方圓一直忍耐罷了。方圓的記性不會那麼快忘記，幾個小時前，也就是今天早晨，當自己從醉酒狀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不但沒有得到孔雙華半句溫暖的關懷，卻聽到了「喝死吧」這樣絕情傷人心的話。雖然上午岳父決定設宴歡迎方圓的父母、並給方圓的父母租房子，讓方圓心裡好受了許多，對孔雙華表面上也溫柔呵護著吃了午飯、安頓她睡下，但方圓的心裡又怎麼會馬上忘記「喝死」這樣的傷心字眼？
　　
　　現在，孔雙華竟然過問起自己發的短信來，這分明是對自己的不信任嘛！自己發的短信，可以講是中規中矩，沒有任何桃色或曖昧之處，倒也不怕給孔雙華看，但方圓現在心裡有強烈的反感和逆反情緒，還真不想給孔雙華看。
　　
　　方圓說：「我在給昨天採訪我的《東州晚報》記者發短信，向她表示感謝。」孔雙華說：「給我看看。」方圓說：「你去休息吧，好好養好身子，這最重要。」突然間，方圓聽到比尖叫更加尖利的刺耳聲音：「你給我看看！」
　　
　　真把方圓嚇了一跳。而在這個時候，岳母房間的門開了，孔淑芳從房間裡沖了出來，關切地問：「怎麼啦，怎麼啦？小華你怎麼啦？」
　　
　　孔雙華似乎沒有注意到媽媽出來了，繼續尖利地喊叫了一聲：「你把手機給我！」一把奪了過來。孔淑芳見女兒不理睬她，連忙問女婿：「小方，這是怎麼回事？」
　　
　　方圓沒好氣地說：「我看到《東州晚報》上有關我的報導，我發短信，給晚報的記者，表示感謝。雙華一定要看，這不，手機就搶去了。」孔淑芳說：「她想看你就給她看一看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看你把小華氣的，這要是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方圓立刻覺得心裡像是被堵了一塊磚一樣難受！到底是娘兒倆，人家的感情好，什麼時候也是岳母對孔雙華好，哪怕孔雙華是無理取鬧，哪怕是孔雙華根本不把岳母當成一回事。
　　
　　方圓不願意在客廳裡呆下去，這純粹是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幸虧自己的短信寫得很官方語言，要不然，還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煩？方圓說：「看吧，看吧，我回房間了。」方圓甚至都不願意再多看孔雙華和孔媽媽一眼。
　　
　　回到自己的房間，方圓的心情沮喪而鬱悶。夫妻之間，要互相信任，要互相體貼，自己從來都信任孔雙華，也算是比較體貼孔雙華，但是自己得到了孔雙華的信任嗎？得到過孔雙華的體貼吧？方圓是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覺得自己在孔家，簡直連豬狗的地位都比不上。
　　
　　但只安靜了一分鐘，方圓就聽到客廳裡像殺豬一樣的尖叫聲：「方圓，你給我出來！」房間門哐地一聲被推開了，方圓看到了一張變形的臉，和一雙幾乎要冒出火來的眼睛。進來的正是孔雙華，她幾步走到方圓的面前，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旁邊孔媽媽一邊拉一邊勸：「小華，不能生氣啊，不能生氣啊，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我不要給方圓生兒子，我不要給方圓生兒子，我要打死他，我要打死他。」孔雙華揮舞著雙拳，向自己的大肚皮上砸去。這可把方圓給嚇壞了，一下子從□□蹦了起來，一把摟住孔雙華，護住肚子，任拳頭雨點般地砸下來。方圓說：「有什麼事，沖我來，孩子是無辜的。」方圓忽然覺得肩膀一陣撕心裂肺般地疼痛，原來孔雙華已經下了口，咬住了方圓的肩膀。
　　
　　孔淑芳在旁邊落了淚：「方圓啊，看你把小華氣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來氣小華？」方圓說：「媽，你總要分個清紅皂白吧，我沒做錯什麼，倒是孔雙華這又打又咬又抓的，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
　　
　　孔雙華一把推開方圓：「你還跟宋思思那個小妖精有聯繫，你氣死我了。」孔淑芳說：「是啊，小方，你都是快要做爸爸的人了，怎麼還跟那個宋思思有來往？」
　　
　　方圓忽然想起，雖然自己一直都很注意刪除短信，但昨天晚上與宋思思的短信交流，沒有刪除。想到自己相當堅決地拒絕了宋思思，並沒有什麼把柄露在外面，方圓頓時怒火上升：「媽，孔雙華，短信你們都看全了嗎？我沒有做對不起孔雙華的事情，從短信裡可以看得很清楚。用不用對質，一條短信一條短信地看？」
　　
　　孔雙華惡狠狠地說：「我就是看不得那個小狐狸精給你發短信，就是看不得你們兩個眉來眼去。」
　　
　　方圓說：「孔雙華，我有與她眉來眼去嗎？你從哪一條短信可以看出我有這樣的心思？走，我們就到客廳，一條一條地看，如果我有一句話是說明我和宋思思之間還有超越普通朋友關係的，我立刻給你下跪，向你謝罪，我自己捲舖蓋卷走人。」
　　
　　方圓一把拿過手機，來到客廳。孔淑芳和孔雙華跟在後面，也來到客廳。
　　
　　方圓把宋思思發來的短信從第一條開始念起「在東州電視臺的新聞節目中見到了你，聽了你的發言片段。祝賀你。我會關注明天的報紙。」念完第一條，方圓說：「這一條的時間是19：39分，我正在市委賓館參加東州市優秀教師代表晚宴。這條短信是最近一年來我接到了宋思思的第一條短信，這條短信有問題嗎？」
　　
　　孔雙華說：「宋思思為什麼會給你發短信？」方圓說：「我與宋思思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聯繫了，她給我發短信，我怎麼會提前知道？人家作為68中的老同事，看到了東州電視新聞裡演了我的報導，祝賀一下，也無可厚非。」
　　
　　方圓並不理睬，繼續念第二條短信：「剛才電視臺播了記者對你的專訪，聽著你的回答，聽了記者的旁白，感覺你比在68中更成熟了。」
　　
　　孔雙華撇撇嘴：「聽聽，真噁心人，一聽就知道宋思思沒安什麼好心。」方圓說：「孔雙華，宋思思是什麼態度不重要，關鍵是我是什麼態度。你難道沒有看到我的態度嗎？」孔雙華說：「你什麼態度啊？我一生氣，都不記得了。」
　　
　　方圓繼續念自己回的短信：「謝謝關心，其實這一次只是偶然。」讀了自己回的短信，方圓說：「我回答得有問題嗎？我只是告訴宋思思，這一次採訪我，不過是偶然。」
　　
　　孔雙華說：「你繼續啊！」方圓說：「好，我繼續。」方圓又讀宋思思的下一條短信：「偶然也是必然，必然才會偶然，沒有必然哪會有偶然，機會總是屬於有準備的人。你行，我一直認為你行。」
　　
　　孔雙華說：「你聽聽，小狐狸精還一直認為你最棒呢！多噁心人！」方圓說：「朋友之間，誇獎一下對方的長處，這也沒有什麼不好。誰願意天天被別人批評？我再重複一遍，重要的是我的態度，而不是宋思思的態度。」方圓念自己回的短信：「你說得真好。謝謝你的鼓勵。我知道，只有奮鬥，才能改變我的生活，我別無選擇，這是必然。期待著未來必然能夠創造偶然。」
　　
　　孔雙華說：「繼續念。」方圓繼續念宋思思的下一條短信：「走遍千山萬水，看過花開花落，依然無法忘卻，最初的那片風景。」
　　
　　孔雙華說：「你聽聽，你的小師妹還念著舊情呢！無法忘卻，最初的那片風景。最初的哪一片風景啊？」方圓說：「她沒有忘記，但是我告訴她什麼？你聽聽我的回復。俱往矣，數青年才俊，還看今朝。我這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宋思思，一切都成為過去了，她宋思思要找的，就要從現在從她周圍去找。一句『俱往矣』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都不可能啦！
　　
　　孔雙華，難道我這樣回還有錯嗎？」孔雙華說：「我最受不了的是下一條短信，你繼續念。」方圓大聲念道：「春風可化雨，老樹吐新綠，只要心還在，一切皆可能。」孔雙華說：「你聽聽，只要心還在，一切皆可能。宋思思什麼意思啊？她這不是明擺著想和你再續前緣嗎？」方圓並不理孔雙華，繼續說道：「我回復的短信：君子之交，友誼長存。我已經把與宋思思的關係界定在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了，一個『友誼』詞彙，難道還說明不了我的態度嗎？媽，你來評評這個理，我做錯了什麼嗎？」
　　
　　孔淑芳也聽明白了，這個時候，忽然覺得女兒對女婿確實有些過分。孔淑芳說：「小方，你說得很對，作為丈夫，就是應該拒絕外面的誘惑。這宋思思確實是個小狐狸精，幸虧小方你很愛雙華，很忠誠於婚姻，你拒絕得好，我支持你。」方圓眼淚刷刷地淌下來：「我沒做錯什麼，可是孔雙華是怎麼對我的？又打又罵又抓又咬，看看吧，我的襯衣是紅的，肩膀肯定是咬破了，現在我都痛得要命。」
　　
　　孔雙華說：「對不起，老公，是我不好。我只是太在乎你，我就是見不得宋思思這個狐狸精糾纏你。」孔淑芳說：「小方，我來看看你的傷口，你坐下，我看看嚴重不嚴重，用不用去醫院。」
　　
　　方圓坐下。孔淑芳慢慢地解開襯衣，襯衣有點與肉連上了，再一次讓方圓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媽，你輕點，痛！」孔淑芳終於解開了襯衣，啊，幾乎是咬了一塊肉下來，這在家裡是肯定處理不了的，但還是要簡單包紮一下。孔淑芳說：「方圓，不行，得去醫院。我先給你簡單消消毒，包紮一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孔雙華說：「我也要去。」孔媽媽說：「你去幹什麼？挺著個大肚子，走也不方便，幹什麼也不方便。」孔雙華說：「我關心嘛！對不起了，老公，我不該那麼下狠咬你。」方圓懶得跟孔雙華說話，扭過臉去。孔淑芳見狀，連忙說：「小方，小華已經跟你道歉了。看在她懷孩子很辛苦的份上，你該原諒也就原諒嘛。」
　　
　　還是護著她的女兒！這個時候，方圓不僅僅是感到傷口鑽心地疼了，連心臟也跟著疼起來了——誰遇到這樣的事情，心靈都會很受傷！

1182、這簡直是在亂彈琴
　　
　　
　　方圓肩膀被孔雙華幾乎咬下來的肉被縫了8針，上齒咬傷部位與下齒咬傷部位，各縫了4針。因為要輸液消炎，還需要觀察是否會發燒等，醫學院值班副院長看在孔淑芳的面子上，在床位相當緊張的情況下，還是給方圓安排了一個床位。
　　
　　做手術的外科大夫早就看出這是被人咬的，看到孔淑芳緊張的樣子，決定開個小玩笑：「孔主任，我看這咬傷的地方，像是被大狼狗咬傷的，什麼狗這麼厲害啊？」孔淑芳想否認，又怕人家笑話女兒這麼厲害像個母夜叉一樣，不得已點點頭：「是，不小心，不小心被咬了。」
　　
　　外科大夫說：「這要是被狗咬了，光縫上是不行的，現在的狗，唾液裡十有18ru.3
　　有狂犬病病毒，這狂犬病孔主任您知道的，一旦發作，無藥可救，所以一定要打狂犬疫苗。還好，也不貴，800多元，只是苦了你女婿，需要打4次。」孔淑芳連忙擺手：「不用了，謝謝，不是被狗咬的，不是被狗咬的。」
　　
　　外科大夫說：「被貓科、犬科的任何動物咬了，現在都要被要求注射狂犬疫苗的。貓的唾液裡也可以攜帶狂犬病毒的。」孔淑芳說：「不是被貓啊狗啊咬的，是被……被人給咬的。」說完這句話，孔淑芳的臉都紅啦，作為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已經好多年沒有紅過臉了，這一次，可真是覺得有些羞愧了。外科大夫適可而止：「好，那我去忙別的事了，有事情的話，孔主任讓護士叫我一聲，我立刻趕過來。」孔淑芳說：「謝謝。」
　　
　　方圓閉著眼睛不說話。聽著大夫與岳母的對話，方圓的心裡一陣悲涼：看來岳母也是好面子的人啊！被你的女兒咬了就是咬了，為什麼開始還要承認是被狼狗咬了呢？直到說出是狂犬病，這才承認是被人咬了，但也不肯說這是被你的女兒給咬的。方圓又急又氣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當孔子田接到孔淑芳的電話，來到醫院看望方圓的時候，連著在方圓的床著叫了幾聲，也沒有見到方圓醒過來。孔淑芳害怕了，連忙把大夫叫過來。大夫拿出聽診器仔細地聽了聽，安慰孔淑芳道：「沒事的，他可能是太累了，睡熟了。」
　　
　　孔子田一臉的嚴肅，看著孔淑芳，讓孔淑芳心裡有些害怕。孔子田說：「你出來一下。」來到走廊，孔子田沒有停下腳步，一口氣走到了樓梯的盡頭，這才轉過臉來問：「怎麼回事？」
　　
　　孔淑芳把事情的來來回回，跟孔子田說了一遍，當然也替孔雙華遮掩了不少。孔子田聽完了孔淑芳的話，忍不住調門提高了好幾度：「這簡直就是亂彈琴！真是越亂你們娘兒倆就越給再添亂。」孔淑芳說：「小華也不過是擔心外面別的女人把方圓勾了去嘛！再說那個宋思思，以前確實也跟方圓好過一段時間，這一次又說得那麼白。」
　　
　　孔子田說：「你簡直就是一個老糊塗！這個時代，只要是男人優秀了，管你是未婚的還是結婚的，管你是有老婆的還是離婚的，都會有許多女人會愛上這優秀男人。現在，外面的誘惑很多，像小方這樣有潛力有才華的，被人喜歡上，也都是沒有辦法避免的。我認識一個私營企業家，已經離了三次婚了，整天花天酒地，但怎麼樣？沒離婚的時候，向上主動獻身的女人就有一個加強排；離婚之後，那簡直就是成了一堆新鮮的牛糞，無數的女人像蒼蠅一樣拼命向牛糞上飛。
　　
　　還認識一位退休的老處長，老伴因病去世了，你猜猜看，向這老處長提親的女人有多少？60多！最小的才38歲！為什麼？老處長一個月收入6000多，很多女人根本不在乎老處長的年齡，只要掙錢多就成，哪怕比自己大二、三十歲。所以，老伴，重要的不是外面有多少女人誘惑方圓，重要的是方圓是如何面對這些誘惑！你，現在，去安排一下護士，照顧好方圓，然後坐我的車馬上回家，我要給你們娘兒倆上一課！」
　　
　　半個小時後，繃著臉的孔子田坐在了孔雙華和孔淑芳的面前。他剛才已經把方圓的手機短信全部看了一遍，裡面就是方圓與兩個人的短信，一個是《東州晚報》的記者，另一個就是宋思思。孔子田把手機放在茶几上，指著手機問：「小華，這短信能證明什麼？能證明方圓與這兩個人之間有不正常關係嗎？」
　　
　　孔雙華還是有一點點懼怕孔子田的，她想了想，搖了搖頭。孔子田說：「我看方圓的每一條回復的短信，都很好，既表示出必要的客氣和感謝，也很好地拒絕了宋思思所謂的誘惑。如果我是方圓的妻子，我看到這樣的短信，我不但不會打罵方圓，而且還要表揚方圓，表揚他抗拒誘惑，忠於家庭，忠於婚姻的堅定態度！」
　　
　　孔雙華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可是爸，那個宋思思簡直就是一個狐狸精，都什麼時候了，還來誘惑方圓！我都要生寶寶了，方圓還在外面跟這個狐狸精有聯繫，我當然生氣了！」
　　
　　孔子田說：「你糊塗！你媽是個老糊塗，你是一個小糊塗！這愛情和婚姻，不是光靠心裡頭愛對方就行，更重要的是，要想讓愛情和婚姻長久永恆，更需要像經營自己的企業一樣經營愛情和婚姻！怎麼經營？像你這樣經營嗎？不分青紅皂白，一點小事就大喊大叫，一點小事就又打又罵，一點小事就把人家肩膀上的肉咬下一塊來？小華可真有你的，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嗎？」
　　
　　孔雙華搖了搖頭。孔子田說：「你這是在毀滅愛情，毀滅你的婚姻，你每多做一次這樣的傻事，你就是在把方圓向別的女人的懷抱裡推！」孔雙華說：「我沒有啊，我真地很愛方圓，我見不得他和別的任何女人有來往。」孔子田說：「這能避免得了嗎？他是學校的副校長，每天要領導高中的老師開展工作，難道能讓學校的老師沒有一個女性嗎？他是老師，每天要面對學生，難道能讓他教的學生全部都是男生嗎？他要參加社會活動，難道見的人全部都是男性嗎？這個可能嗎？
　　
　　小華，你糊塗啊！方圓是相當有發展潛力的，要不當初你也不會看好方圓，我也不會看好方圓。小華你以為只有我們一家人看出了方圓的發展潛力嗎？如果你是這樣想，那我說你是糊塗透頂！你是把別人都當成了傻瓜蛋！我告訴你，我們能看出方圓是一個有潛力的青年人，別人也一樣能看出來，像你一樣的女孩子，也一樣能看出來！時代不一樣了，現在的女孩子和我年輕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的了。現在的女孩子，大膽、熱烈、執著、現實，敢想敢幹，特別是你們這樣的八○後，那更是很少遵守什麼傳統的倫理道德，只要自己喜歡的，根本不會受到世俗的任何約束！
　　
　　這個宋思思也肯定是八○後，她很可能是喜歡方圓的，通過短信可以看出來，她希望與方圓好。如果這個時候，你肯定了方圓拒絕宋思思的堅定態度，方圓以後還會更好地拒絕外面的誘惑；而你卻咬掉了方圓的一塊肉，方圓心裡能對你沒有看法嗎？這人都是會比較的，誰脾氣好，誰脾氣壞，誰善解人意，誰蠻不講理，你這到了發脾氣的時候，簡直就是一點道理也不講，簡直就是在發瘋，你這不是把方圓往宋思思的懷裡推嗎？」
　　
　　孔雙華哇的一聲哭了：「我是真地很愛方圓的，我就是見不得別的女人特別是這個宋思思勾引方圓。當時我火冒三丈，我也不記得我做了什麼了，我也後悔咬了方圓，可是已經咬了，我該怎麼辦啊？」孔淑芳也著急起來：「是啊，老孔，你給出個主意吧。這一次確實是小華的錯多一些，但怎麼說小華也是你的親生女兒，她還懷著你的親外孫呢！都快生孩子了，不能哭，小華，咱不哭，哭壞了身子，對孩子不好！」
　　
　　孔子田說：「拉了屎還要讓我來給你們擦屁股！我說你們娘兒倆少幹這樣的事情好不好？」孔淑芳說：「我們還經常幹這樣的事不成？孔子田，不就是這一回小華咬了方圓一口，罵了方圓幾句嗎？你到底是不是小華的親爸爸？」孔子田已經許久沒有人敢逆著他的意思說話了，頓時有些惱怒：「你以為你還做得少嗎？說你是老糊塗，一點也不冤枉你！從春節到現在，你想想，你和你的寶貝女兒，都做了多少糊塗事？哪一次不都是我來給你們擦屁股？就說最近吧，方圓的父母要來東州，說實話，我也不希望他們來，但這樣的話能說出來嗎？
　　
　　你孔淑芳竟然能說出口，讓小方勸他們的父母別來。你光考慮到了家裡沒有地方，考慮到小方的父母沒有文化，是個老土，生活習慣不好，你是否考慮了小方的感情？那可是小方的親生父母啊！父母來看兒子，爺爺奶奶來看孫子，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們就是不希望他們來，也不能表現出來。哪個兒子不希望媳婦孝順公公婆婆？你說說，你們娘倆這樣的態度，方圓心裡能痛快嗎？
　　
　　方圓能不對你們有意見嗎？你們這樣做的時候，如果外面有一個女人，對方圓的父母好得比親生父母都好，你們兩個這不是把方圓往這個女人的懷裡推嗎？看看你們拉的屎，最後還不是靠我來收場？是我決定在醫學院教工社區裡租個房子，是我決定擺宴歡迎親家來東州，這才消除了小方心裡的意見；如果沒有我，恐怕你們兩個早就把小方的心傷透了！
　　
　　糊塗蟲，十足的糊塗蟲！你們現在這樣做，而且還壞了我的大事！」在孔子田的心裡，最大的事情當然是孩子姓孔的問題，如果方圓與孔淑芳、孔雙華關係一直很融洽，說不定找個機會旁敲側擊一下，方圓或許會同意孩子姓孔，甚至於孔子田來個先斬後奏，也不是不可以！現在，方圓經歷過孔淑芳不希望他父母來東州，經歷過被孔雙華咬下一塊肉，如果在這個時候，讓孩子姓孔，這不是在火上澆油嗎？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方圓雖然平常比較尊重自己這個岳父，但本來心裡就不痛快，再加上一些不痛快，會不會真地把方圓給逼得撕破臉皮？
　　
　　如果真鬧得個女兒和女婿離婚的結果，外孫是姓孔了，但女兒的幸福沒有了，自己的面子也會丟盡了。孔子田開始權衡，是否在外孫出生後就讓孩子姓孔的問題。孔子田清楚，孩子在14歲辦理身份證之前，都可以隨時改姓名的，只要理由充分。
　　
　　根本沒有看出孔子田的憂慮，現在只關注到女兒在傷心地啜泣，孔淑芳很著急，說：「子田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快出出主意，這一次小華咬了方圓的事，該怎樣跟方圓解釋？別讓方圓對小華有意見啊！小華未來的幸福，這小寶寶未來的幸福，還系在方圓的身上呢！你看小華哭的，別哭了，小華，別哭壞身子，把孩子給哭出毛病來。」
　　
　　孔子田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行啦，你們兩個在家裡好好呆著反省吧，還是我，厚著臉皮去跟方圓解釋和溝通吧。」孔子田拿起茶几上的手機，對孔雙華說：「小華，以後要記住，沒有方圓的同意，不要看方圓手機的內容。信任丈夫，會給丈夫力量；不信任丈夫，丈夫的心裡會不痛快，這會傷害你們兩個之間的感情。」
　　
　　孔雙華說：「我想看怎麼辦？」孔子田說：「忍著！你再像今天這樣發一次彪，我都不知道小方能不能容忍下去。以後不要再看方圓的手機了，這一點你要向你媽學習，她從來不看我的手機，這本身就是對我的巨大信任。」孔雙華說：「萬一裡面有壞女人勾引方圓呢？」
　　
　　孔子田說：「我相信，方圓能夠妥善處理這些問題，這個前提是，方圓還希望維持現在的這個家。小華，我真地很擔心你，擔心你未來的幸福。你看了方圓的手機，或許只是看到個隻言片語，你就忍不住你的脾氣，這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糕！別看了，看了對你，對你的婚姻和愛情，沒有半點好處。退一萬步講，即便是特別特別想看，那也要在方圓不知情的情況下看，看了之後也要不動聲色，哪怕是看到了讓你特別氣憤特別無法容忍的事情，也要忍住，把事情跟爸講，爸來幫助你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
　　
　　孔雙華說：「我就擔心我當時就忍不住。」孔子田歎了一口氣：「那你就是無可救藥了。」
　　
　　孔淑芳說：「以後我來監督，小華你聽你爸的話，以後不要再看小方的手機了。這一次，我是真地怕了……」

1183、孔子田慈祥的殺手鐧
　　
　　
　　在去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的路上，孔子田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溫柔如水的女人聲音在孔子田的耳畔呢喃，語調是柔情一片：「子田，我給你炒了幾道時令小菜，都是你愛吃的，你什麼時候過來？」孔子田說：「今天我就不過去了，家裡出了一點事，需要我親自來處理。」
　　
　　溫柔的女人說：「要緊不要緊呢？用不用我給打打下手幫點小忙呢？」孔子田說：「不用了。」溫柔的女人說：「嗯，你說不用就不用，我什麼都聽你的。遇到再大的麻煩，我也絕對相信你的智慧，一定會遊刃有餘輕鬆解決的。我只不過很想為你分擔憂愁和痛苦罷了。」孔子田說：「我知道。我會處理好的。」
　　
　　掛了電話，孔子田心情平靜。溫柔如水的女人，很好；善解人意的女人，比溫柔如水更重要。這是一個溫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人，這也是一個能夠讓孔子田感受到心靈的窗戶打開了看到了藍天、綠野、高山、溪流的奇妙大自然的紅顏知己。人可以沒有老婆，但不能沒有紅顏知己；紅顏知己就是紅顏知己，但一定不能夠變成老婆；變成了老婆，紅顏知己也就會被油鹽醬醋改造得庸俗就像自己現在的老伴孔淑芳一樣，紅顏知己也就不再是紅顏知己了。所以，老婆是左手拉右手，雖然沒有感覺，但卻是不能分開的；紅顏知己是老手拉嫩手，雖然手感好，有感覺，但畢竟那不是自己的手。
　　
　　來到了醫院，孔子田直接來到方圓的病房。方圓還在睡，孔子田也有些關切。來到護士站，孔子田問：「大夫在哪裡？哪位大夫負責7號床的病人？」護士都在忙著，沒有人理睬孔子田，讓孔子田感到很憋氣。司機小周說：「這一位是東州市人大副主任孔主任，讓你們值班院長來見孔主任。」
　　
　　高官就是高官！剛才還沒有人理睬孔子田，現在，所有的護士都站起來了。一位三十多歲的護士走過來：「孔主任，您等一下，我馬上叫大夫過來。」孔子田說：「好。」護士說：「孔主任，我們馬上給院辦打電話，說您過來了。」孔子田說：「好。」
　　
　　這個時候，大夫已經出現在孔子田的面前：「孔主任，您好。您問的是7床方圓的病情是嗎？」孔子田說：「是。」大夫說：「7床病情不嚴重，就是被咬傷了，傷口挺深的，肉都快被咬掉了，給縫了8針。已經注射了破傷風疫苗，目前正在注射消炎針，防止細菌感染。應該說，這是外傷，沒有傷筋動骨，休養幾天，傷口結痂了，拆線了，也就好了。」孔子田說：「我兩個小時前來，看到他在睡；現在來，怎麼還在睡？」大夫說：「7床的病人最近是不是工作特別忙，特別累？我看他生命體征都還正常，但能感覺他比較疲乏，請不要擔心，休息休息就好了。」孔子田說：「可是我現在還有事找他。」大夫說：「那我去叫醒他吧。」孔子田問：「這不會影響到傷口吧？」大夫說：「不會。」
　　
　　這個時候，幾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為首的一位五十歲的樣子，看到孔子田，連忙打招呼：「孔主任，孔主任，您好。」孔子田伸出手：「您好。」這個人笑容可掬：「您不認識我，我可認識您。我已經聽過您多次報告了，知道您是東州大學最有學問的校領導，也是咱東州人大的學者型領導。我叫惠作人，是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副院長，今天是我值班。」
　　
　　孔子田說：「惠院長，你好啊！」惠作人說：「孔主任來我院，讓我院蓬蓽生輝啊！不知道這一次來是？」孔子田說：「我女婿受了一點小傷，過來看看。」惠作人一聽，非常關切：「哦，既然住在我院，我們一定要最精心的治療。科主任在嗎？」護士長說：「科主任在門診。」惠作人說：「立刻把他給我叫過來。」護士長說：「好的，惠院長。」
　　
　　孔子田靜靜地看著惠作人在表演，這樣的表演，在許多場合都是需要的，都體現了一個人會不會做人，同時也說明了，有錢不一定是大爺，但在權力面前，權力就是最大的大爺！
　　
　　一切都被惠作人安排得妥妥當當。孔子田表示了感謝，就與大夫一起，來到7號床所在的病房。看到方圓已經醒了，孔子田走過去，關切地問：「小方，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這是一張慈祥的臉，這是一雙關切的眼神！方圓掙扎著要坐起來，喊了一聲「爸，您來了。」孔子田連忙按住：「好好休息吧，不用起來了。」方圓說：「爸，其實沒事的，我覺得我現在就能回家。」孔子田說：「還是醫院裡專業，晚上給你洗洗傷口，再換換藥；明天再換一天的藥，我想不會影響到你星期一上班。」方圓說：「星期一是教師節慶祝大會，翟局長安排我發言呢！」
　　
　　孔子田說：「這更不影響了。如果不能開車，到時候我讓小周送你過去。小方，今天的報紙我都看了，有關你的報導，很不錯。」方圓說：「謝謝爸。」孔子田說：「聽說電視臺昨天也播放了你的專訪，我還沒看到。明天，我找潘金鐘從東州電視臺刻一張盤拿過來看看。」
　　
　　潘金鐘是孔子田的學生，是東州市廣電局的副局長，從他那裡要一張光碟，的確是小事一樁。躺著跟岳父說話，方圓覺得對岳父很不尊重，也很彆扭。方圓掙扎著坐了起來。孔子田沒有勉強，說：「這一次新文的安排我看很周到，小方你把握機會的能力也在提高。
　　
　　聽新文說，你在5中的開放語文課也很成功，我真為你高興啊！」方圓說：「謝謝爸爸的關心，沒有爸的關照，哪會有這麼多的機會呢？」孔子田說：「你是我的女婿，相當於半個兒子，我不關照你，還去關照誰？」方圓說：「爸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了。」孔子田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轉過臉：「小周，你和其他同志先出去吧，把門帶上，我要跟小方說幾句話。」
　　
　　房間裡只剩下孔子田和方圓。孔子田把手機放到方圓的手上：「小方，這是你的手機，我相信，以後小華再也不會看你的手機了。」方圓接過手機，沒有說話。孔子田說：「我狠狠地批評了你媽和小華。在這一次與宋思思的事情上，小方你做得很對，我對小華講，小方不但不應該被批評，而且還應該表揚！
　　
　　小方做得多好啊！面對誘惑，毫不動心，堅決拒絕，既保持了禮貌，也堅定地拒絕，這樣忠誠家庭、忠誠婚姻的表現，應該大加褒獎。」方圓感覺到一點溫暖，也感到很迷惑：岳父這個時候說這些幹什麼？
　　
　　孔子田看著方圓，猶豫了一下，要知道，自己是堂堂的副廳級，有些話，說出口，確實很艱難的。但終於還是說出口了：「我要向你道歉，代表你媽和小華向你道歉！這一次錯在小華，我已經嚴肅批評她了。」
　　
　　這樣的道歉算不上深刻，或者說很有些膚淺，但從孔子田的嘴裡說出來，還是讓方圓感受到了孔子田的誠意，感受到了岳父在艱難的思想鬥爭之後還是站在了他方圓這一邊。這讓方圓情感的閘門一下子就被打開了，淚水婆娑而下，委屈、難過、感慨，許多的情感都交織在一起。
　　
　　孔子田握住了方圓的手，心裡感慨：自己的面子真不值錢，還得向女婿道歉！都這個時候了，如果不道歉，女兒很有可能難以得到方圓的原諒啊！到快生孩子的時候了，鬧出這麼一出，這娘倆，可真有「本事」啊！
　　
　　孔子田注視著方圓，深邃的目光裡洋溢著鼓勵與關懷，讓方圓看到了岳父的關心。想起一直以來岳父對自己的支援，想起岳父是自己工作進步、事業成長的引路人，方圓說：「爸，謝謝您。」
　　
　　孔子田說：「小方啊，小華是非常愛你的，而且是非常非常愛你。今天，小華的做法確實是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該批評的，我也嚴肅批評了。但我們看問題，都要辯證地看，都要一分為二地去看。
　　
　　小華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咬也咬了，就是因為她太愛你了，見不得你與別的女人有來往。我今天在批評小華的同時，我也告訴她，任何人都不可能生活在一個封閉的圈子裡，肯定會接觸異性，像小方你，要接觸女教師，要接觸女學生，要接觸社會上的女性朋友。想讓這樣的接觸消失，這是不可能的。
　　
　　我告訴小華，只要小方你做得沒有錯，有正常的異性接觸也是正常的。我告訴小華，愛情和婚姻都是需要用心來經營的，光靠愛是不能經營好婚姻的。我看小華今天也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方圓默默地聽。岳父說得有幾分道理，但是妻子再愛丈夫，也不能蠻不講理，也不能咬人打人啊！有幾個男人能夠受得了充滿暴力充滿瘋狂的愛？
　　
　　孔子田說：「我也著重地告誡小華，以後再也不看你的手機了。」方圓說：「爸，您費心了。」孔子田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我和你媽，年輕的時候也是經常要爭吵，但風風雨雨三十年，不也走過來了嗎？」方圓點點頭，心裡還是不服氣：我都看到過岳母的眼淚了，你們風風雨雨三十年，似乎現在也越來越不幸福了。這樣的風風雨雨，還有價值嗎？
　　
　　孔子田說：「小華是我的獨生女兒，你是我唯一的女婿，看著你們倆和和美美地過日子，這就是我最大的心願！我這當爸爸的，一定會為了你們的幸福，做力所能及的任何事情，包括經濟，包括工作。」
　　
　　這才是殺手鐧啊！短短的幾句話，立刻讓方圓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其實離開了孔家，人家孔子田再也不會管他了；而如果留下來，孔子田會全力以赴地鋪好路的，在經濟上支援，在工作和事業發展中支持。如果真地與孔雙華鬧翻了，自己在經濟上、在工作中能離得開孔子田的支持嗎？

1184、一半是心痛，一半是歡喜（1）
　　
　　
　　孔子田的話聽起來是相當誠懇，但綿裡藏刀，或許一般的人只會感受到孔子田的慈愛與關懷，但方圓已聽出來威脅與恐嚇，當然，往輕來輕去的角度上想，那是提醒。方圓想到自己其實什麼也沒有，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本來咬緊的牙關一下子又鬆弛下來：該咬的牙一定要堅持；咬不住的牙如果再咬下去恐怕就得不償失了。
　　
　　這個時候的方圓，雖然對孔雙華還有滿腹怨言，卻已經準備向岳父妥協了。有什麼比事業更重要？沒有事業，就只能在屋簷下低頭，就只會更加任人宰割，就只會更加讓人瞧不起；只有真正地建功立業了，那才會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那個時候還有誰敢又打又罵又咬？如果有誰敢這樣子，哼……方圓的心已是鐵板一塊。
　　
　　又有電話打過來，是家裡的固定電話。當著孔子田的面，方圓不能不接。不過，有一種很強烈的抗拒情緒讓方圓本來平靜下來的心在這一刻又波動起來，方圓甚至覺得如果聽到孔雙華的聲音會無法壓抑心中的怒氣。不過，電話裡傳來的是岳母孔淑芳的聲音：「小方，現在感覺怎麼樣？」
　　
　　方圓實話實說：「傷口很疼，還在掛著吊針呢！」孔淑芳說：「小方啊，這一次都是小華不好，今天被你爸爸狠狠地批評了一頓，我也說了小華。看在小華大肚子的份上，小方你就多原諒原諒她吧。」
　　
　　原諒她？如果我咬她咬成這個樣子，她能原諒我嗎？想起來這個，方圓的心裡就有氣。但岳父目光灼灼，雖然聽不到孔淑芳的話，但期待之情顯而易見。方圓違心地說：「我知道小華是愛我的，但這一次實在是太冤枉我了。」孔淑芳說：「是啊，小華是多麼愛你啊！」
　　
　　愛我？愛我還至於咬下一塊肉來嗎？方圓不相信，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會咬丈夫的肉，而且會咬得那麼狠。要知道，這新鮮的傷口在第一天和第二天，那是疼得最厲害的時候，隨時時間的推移和傷口的癒合，疼痛會逐漸減輕。現在正是第一天，方圓時不時地感受到傷口鑽心地疼。方圓沉默，不願意再多說什麼，但也不能沒有禮貌地把電話掛斷，畢竟岳父還坐在面前。
　　
　　孔淑芳說：「小方啊！再過幾天，你就要做爸爸了！當你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想到小華為生你的兒子所受的苦，我相信你也會更多地體諒小華愛你的心。今天小華在家哭了好幾場，我勸都勸不住，還有幾天就要生產了，再哭，我也擔心肚子裡的寶寶會受到不好的影響。小方啊，你就跟小華說說話，安慰安慰小華，啊！」
　　
　　安慰她？誰來安慰我？到底是應該安慰她還是應該來安慰我？方圓真是覺得心裡堵得慌：到這個時候了，孔淑芳貌似代表孔雙華向自己道了歉，但骨子裡還是完全站到了孔雙華的一邊，而不是站在公理的一邊。什麼時候，人家之間有血緣關係，自己都是一個外人哪！在找不到歸屬感、家庭感的時候，這還是自己的家嗎？
　　
　　方圓說：「謝謝媽。我會好好養傷的，爭取早日養好。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掛了。」頓了一下，方圓說：「好，再見，媽。」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但電話馬上就打了回來，電話裡傳來了孔雙華帶著哭音的咆哮：「方圓，你還想怎麼樣？難道你就看著我爸、我爸批評你老婆，你心裡就舒服了？我知道這件事是我錯了，是我冤枉了你，我不該咬你，可是你就不能給我一個臺階下，跟我說一句軟話，然後我也能順著臺階下來？」
　　
　　天！是誰應該給誰臺階下？是誰應該向誰說軟話？這還有沒有天理了？似乎這話應該是自己問孔雙華吧？似乎應該是孔雙華說個軟話，自己就原諒她這一回吧？方圓簡直覺得不可理喻。可是，岳父就坐在這裡，還能怎麼樣？方圓說：「雙華，你好好在家保重身體，我在醫院好好養傷，我們都好好保重吧。」
　　
　　孔雙華的調門更高：「你都把我氣成這樣，我還怎麼在家好好保重？我保重不了，我不想活了，你也別想要兒子了，我現在就把兒子打死，打死，打死！」
　　
　　方圓雖然心痛，但這個時候，心裡陡然生出一種無力感。如果說自己對孔家還有什麼牽掛的話，那麼只有這個孩子是自己的骨血；再有的一個牽掛，就是希望借助岳父的影響能夠在工作中在事業上繼續更快地進步，但如果連感情都沒有了，忍受這麼多的屈辱，要這事業又有什麼意義呢？
　　
　　大不了，自己娶了方淑娟，兩個人從最底層開始奮鬥，不要背景，靠自己的實力，甚至於直接與邵姐結合，雖然邵姐大了一點，但邵姐的影響力，一樣也不小。在感情都喪失殆盡的情況下，生下一個孩子，孩子也得不到什麼幸福，那何必生下這個孩子，讓他來到這個世界就受罪呢？現在，竟然還敢拿兒子來威脅自己？仿佛以為有了這個兒子，她就可以隨便騎在自己的頭上撒野嗎？
　　
　　方圓忍住氣，淡淡地說：「我相信我們都是愛這個孩子的，你是孩子的母親，我相信你比我更愛這個孩子。但如果你要決定做什麼，你覺得我還能阻攔得了嗎？從結婚到現在，你決定的事情，我什麼時候能夠阻攔？」
　　
　　「你去死吧。」電話裡傳來惡狠狠的聲音，隨即掛斷了電話。方圓心如死水，萬念俱灰。孔子田說：「怎麼啦？」方圓說：「雙華讓我向她說個軟話，她就原諒我；我說請她好好保重身體；她不滿意，她說要打死她肚子裡的孩子。爸，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覺得我能勸得住嗎？我說的話您都聽到了，我說我相信我們都愛這個孩子，你是孩子的母親，你比我更愛這個孩子。
　　
　　雙華說，你去死吧。就掛了電話。」方圓苦笑：「爸，剛才我說的每一句話，您都親耳聽到，我沒有大逆不道吧，我沒有惡語頂撞吧，我都是溫和地勸慰，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這個坎趕快過去，大家好快快樂樂地過日子，但可惜我的話是人輕言微，除了您之外，沒有人重視我說的話，都當我說的話像屁一樣，爸您說說，我都被咬成這樣了，我還能怎麼樣？」
　　
　　孔子田也覺得怒火中燒，方圓說的每一句話，孔子田都聽到了，確實是中規中矩，沒有不合適的話，也沒有對孔淑芳和孔雙華的半句指責。可是自己今天跟孔淑芳、跟女兒說的話，不也像是放屁一樣嗎？為什麼這一對母女就體會不了自己的苦心呢？為什麼她們會這麼蠻不講理呢？為什麼自己把道理講得這麼透這麼通了，方圓這一次沒有錯，為什麼還要讓方圓道歉呢？這簡直是不可理喻！為什麼現在自己也不願意回家？沒有共同語言，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為什麼自己喜歡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就是因為在那裡能夠得到尊嚴，能夠得到自信，能夠得到滿足，能夠得到在家裡所得不到的東西。孔子田說：「你安心養傷，醫院的事情我給安排好，在這裡吃，在這裡住。我現在就回家，跟你媽和小華再交流交流！小方，請相信爸，爸是會站在是非曲直的公理上，讓小華向你道歉，而不是你向小華道歉。我還真不相信，有我孔子田協調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在這個家裡，還算不算是真正的家長？」
　　
　　孔子田走了，方圓直挺挺地躺下，一動也不想動。快中午了，這午飯看來還是沒著落呢，岳父說了吃的不用操心，可是誰來管呢？難道岳母會來送？就是送來了，方圓也沒有胃口吃。不看著岳母和妻子，或許方圓還真想吃點東西；看到了岳母和妻子，方圓半點胃口都會沒有。
　　
　　忽然看到自己的吊針掛瓶裡的藥水已經快沒有了，嚇了方圓一跳，連忙按了報警器，很快就有一個護士趕了過來。方圓說：「護士，藥水快沒有了。」護士說：「好，我給你把針拔出來。」護士的動作很麻利，拔針的時候，方圓沒感覺到絲毫的疼痛。護士說：「把針眼按住1分鐘。」方圓說：「好。」護士說：「還有什麼事，按一下呼叫器。」方圓這才知道，這個不叫報警器，叫呼叫器。方圓說：「謝謝。請問一下，我中午想在醫院吃飯，去哪裡吃呢？」護士說：「剛才護士長有交待，一會兒我會給你送飯過來，送病號飯。」
　　
　　方圓知道，岳父已經交待清楚了，心裡也踏實了，說：「謝謝。」護士說：「咱醫院的病號飯很好的，只有高幹或富商才能享受得到。但病號飯再好，也不如家裡親人做的飯好，你說是吧？」方圓心裡一陣發酸，點點頭。護士說：「你爸爸是東州市的大官吧，看我們副院長、科主任，看到你爸爸都點頭哈腰的。」方圓說：「是的，我爸爸是副市級。」小護士伸出舌頭：「怪不得，我多說話了，別見怪。一會兒我給你送病號飯。」方圓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