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場] 局長成長史 作者：徐浩瀚 (連載中)

1269、孔子田剖析一號桌透出來的資訊
　　
　　
　　幾件事讓方圓還是忍不住想找邵可卿，特別是上午在舞蹈教室裡看到了幾位充滿青春活力的年輕女教師的玲瓏曲線與婀娜身段，方圓特別地想找一個人發洩。中午過多的酒精，更是刺激了方圓的神經系統，再加上這一覺睡的，將體力很好地恢復，所以當方圓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是一柱擎天了。
　　
　　方圓沒有過多的思考，就給邵可卿打去電話：「姐，我是方圓。」邵可卿的聲音卻很低：「小方，有什麼事嗎？」
　　
　　咦，稱呼都變了。方圓一愣，馬上意識到了邵可卿可能是說話不方便。還沒等繼續說呢，方圓就聽到邵可卿繼續說道：「好了，我知道了。等我回東州的時候，再處理這件事吧。我現在在馬來西亞旅遊，這些事，我暫時管不了，你酌情處理吧。」
　　
　　邵姐出國旅遊了！她是自己出國旅遊的嗎？如果不是，她又是和誰？如果不是和別人一起出國旅遊，那說話為什麼還打官腔顧左右而言他呢？肯定是和別人，而且是一個男人！方圓竟然有些吃醋了——她怎麼能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一同出國旅遊，傻子都知道，肯定是像夫妻一樣雙宿雙棲，難道邵姐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的非常要好的男人嗎？一想到這一點，方圓的心冰涼冰涼，本來已經調動起來的激情頓時消退了，心裡更多了許多噁心和厭惡！
　　
　　方圓不想再說什麼，淡淡地一聲：「邵主任，再見吧。祝你旅遊愉快。」掛了電話，這才看到有許多未接電話，其中最多的，竟然是孔雙華打的。看來，剛才醉的是太厲害了，什麼電話鈴聲都聽不到。方圓感慨：什麼時候自己的級別足夠高，然後誰來敬自己酒，自己都是淺淺地酌一口，那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醉了。方圓連忙給孔雙華打去電話：「雙華。」孔雙華在聲音裡就能聽得出，是相當不高興：「方圓，你怎麼一直不接我電話？」方圓說：「喝醉了，剛剛睡醒，發現有你7個未接電話，連忙給你回。」孔雙華說：「你在哪裡睡的？」方圓說：「我現在正坐在賓館的床上，我也不知道是哪裡？我喝多了，是辦公室阮主任開車把我接回來的，這是哪一家賓館，我也不清楚。」孔雙華說：「你氣死我了！說不讓你喝多，你又喝多！你現在馬上回家，馬上！」方圓心裡被邵可卿的事情正堵著呢，聽孔雙華這麼一說，心裡的怒氣也上來了：「雙華，家裡有什麼急事嗎？要是沒有，我正準備給阮主任打個電話，接我回學校呢！」孔雙華說：「你看看都幾點了？」方圓看看手錶，呵，已經快17點了。方圓說：「好，我馬上回家。」孔雙華說：「又不是我要你回家。爸今天下午就在家，一直跟你聯繫不上，是爸要見你。」方圓聽到是孔子田想見他，心裡的氣頓時也沒了，說：「哦，跟爸解釋一下，我醉得睡了一下午，剛醒，現在頭還暈著呢！」孔雙華說：「就你一個人？」方圓說：「就我一個人。我現在呀，肯定是不能開車回家了，還是讓辦公室主任把我送回家吧。今天去參加龍灣區國慶招待會，是他送也是他接的，再讓他送一回吧。」
　　
　　方圓回到家的時候，晚餐已經準備好了，但方圓的胃裡火辣辣的，腦袋暈乎乎的，沒有半點胃口。孔子田說：「那就喝一點米粥，暖暖胃。」方圓說：「謝謝。」
　　
　　吃完晚飯，孔子田說：「小方，過來，我們聊聊。」方圓跟著孔子田坐到了客廳的沙發裡。孔雙華也跟了過來，坐在了方圓的身邊。方圓用眼睛的餘光，看到岳母孔淑芳和保姆小清，開始收拾餐桌上的剩盤子剩碗～～這是不是家庭地位的一種側面體現呢？
　　
　　孔子田說：「聽說你今天被邀請參加了龍灣區的國慶招待會。」方圓說：「是。其實如果楊芳校長沒有休養，這一次去的，應該是楊芳校長。」孔子田說：「機遇就是巧合，就是偶然，但巧合與偶然之間，包含著必然。機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們要做的是：當機遇到來的時候，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方圓說：「是的，爸爸。」孔子田說：「介紹介紹龍灣區的國慶招待會的情況吧。」
　　
　　方圓說：「好的，爸。這一次我被安排在坐一號桌，也就是與區委書房竇党濟、區長羅殿章坐在一桌。這一桌還有東州大學、東州師範大學、東州理工學院、東州醫學院的校長院長，還有東州警備區政委，還有兩位企業家，一個是東州東升集團董事長，一個是富豪房地產集團的老總嚴松。再一個，就是我。」
　　
　　孔子田感歎：「學問啊！別小看這一號桌的安排，學問之深，必定是市委常委竇党濟親自敲定的。小方你借助主持5中全面工作的契機，坐到一號桌，也同樣是意味深長啊！小方，說說看，今天你自己有什麼體會或者感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方圓說：「說起來，真地很多呢！」孔雙華似乎也很感興趣：「快說，快說。我一個人呆在家裡，除了兒子就是兒子，你快給我講講外面的事，我都快悶死了。」方圓說：「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孔子田說：「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當然，也可以有個順序，比如按照時間先後的順序。」
　　
　　孔子田的點撥雖然是含蓄的，但方圓的思路似乎一下子清晰起來。方圓說：「尋我就從進宴會廳的時候講起吧。」方圓講了他在宴會廳門口的遭遇，因為坐著阮少修的捷達轎車，結果被龍灣區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看成是了一個跟班的秘書，不讓走紅地毯。孔雙華氣憤道：「這真是狗眼看人低。」孔子田笑著說：「在外國，你赴宴，騎著自行車去，也會有人重視你；在中國，你赴宴，坐寶馬開賓士去，與坐捷達，當然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是中國的國情，沒有人能夠改變。」孔雙華說：「老公，那你是怎麼應付的？」方圓把應付的做法說了說，孔雙華伸出大拇指：「牛，絕對牛。」孔子田說：「不亢不卑，這是做人的準則，小方你做得很有分寸，也是很成熟的體現。說到車，未來一個月，你即便是坐著奧迪，有人風言風語也罷，也不會把你怎麼樣！大不了等楊芳校長回校後，你再把奧迪車第一時間讓給楊校長。只要當一天一把手，你就可以坐這輛車，誰願意怎麼講，就怎麼講。坐著奧迪車出去辦事，效果與坐著捷達或開著你的中華車，還是有差別的。」方圓說：「是的，爸。」孔子田說：「不過坐歸坐，當領導的，什麼時候也不能虧待自己的司機，這很重要，也是一條潛規則。司機不滿意，可以換掉，但不能不對司機好，或許不能給他地位，但平常的好處是可以分一些給他的。」方圓說：「知道了。」
　　
　　方圓講到了入桌。方圓說：「我真沒有想到，除了東升集團的老總外，剩下的竟然都認識我。」孔雙華說：「哇，老公，你好厲害喲。」孔子田說：「這倒也不奇怪，四所大學的校長，都參加了你們的婚禮，這自然是認識。嚴松怎麼會認識你？」方圓說：「我在68中擔任副校長的時候，跟著姚長青校長參加過一個宴席，那一次，嚴松在別的房間裡吃飯，但過來敬了酒。我們打過照面，也有過初步的口頭上的較勁。那個時候，他兒子嚴儼然在市青聯正好做了一件出醜的事，他向另外一個人求婚，而那個時候，我知道，68中的一位語文老師蘇睿涵已經嫁給他了。之後的事情，我向爸您彙報過。」孔子田說：「嗯。原來如此。嚴松，不簡單，轉型商業十幾年，是一個在房地產企業中幾經淘沙仍然生存且得到發展的企業家；嚴松，也肯定有問題，別家企業實力比富豪更強，卻得不到土地，這肯定是有問題。小方，有一句古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縱觀改革開放近三十年的歷史，我們的黨是最堅強有力的，沒有動，不代表不知道你的問題；沒有動，只是時機不成熟，需要不強烈。今天我把話擱在這裡，幾年後再看嚴松，再看富豪房地產，是否會有變化。」
　　
　　方圓相信，孔子田的政治嗅覺是相當靈敏的。對於嚴松未來的前景，方圓也不怎麼看好。但方圓很是憂慮，蘇睿涵怎麼辦？如果嚴松垮臺，蘇睿涵也能跟著得到解脫嗎？要是蘇睿涵跟著嚴松一直墮入地獄，那真是暴殄天物啊！
　　
　　孔子田說：「你接著說。」方圓不敢將認識警備區政委的真相告訴孔子田，說：「竇書記認識我，警備區的萬大全政委認識我，都與今年春季的黨代會有關係。而羅區長，雖然不直接認識，但羅區長一句話，就拉近了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孔子田哦了一聲。孔雙華已經是忍耐不住：「老公，別賣關子。」方圓說：「羅區長說，他是東州5中的學生家長。校長說什麼要求家長做的事，只要力所能及，一定辦。」孔雙華哈哈大笑起來，使然沒有淑女的模樣：「一個堂堂的大區長，為一個中學的校長做事。老公，你的面子真地越來越大了。」孔子田說：「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是人之常情。小華難道你不希望方睿能有最好的發展環境嗎？如果將來方睿學校的校長讓你辦什麼事，你不辦嗎？」孔雙華哼了一聲：「將來啊，我家方睿的教育，肯定是由我老公來安排，從幼稚園到小學到中學，一定能夠接受到最優質的教育。」孔子田說：「那大學就到東州大學來吧。」孔雙華說：「絕對不。東州大學檔次太低，最差也是清江大學，當然，清華大學、北京大學，這才是方睿的首選。如果將來那個時候，還有更好的選擇，讓方睿出國學習，也不是不可以。」孔子田說：「喲，我的女兒眼界還挺高哪！」孔雙華說：「那當然。」
　　
　　孔子田說：「在這樣的宴席上，絕對是經受鍛煉、接受考驗的，當然，收穫也應該不小。小方，是不是也有一些收穫？」方圓說：「是啊！我總結了一下今天的收穫，一是結交了一些新朋友，特別是一些級別較高的、社會影響大的朋友。像警備區萬政委，到最後散場之時，已經是稱兄道弟了。我不知道這酒肉朋友，算不算是真正的朋友。」孔子田說：「在當真時代，酒肉朋友也是很重要的資源。以後你在學校組織軍訓，或組織軍民雙擁，或其他需要動用部隊的時候，你會感覺到，有警備區政委這樣一層關係，很多事情很容易，很方便。」方圓說：「謝謝爸爸教誨。我總結的第二個收穫是：我觀察到，區委書記似乎與區長之間，有些不和諧。」孔子田說：「這是中國政治的一個難以化開的結。一個中心，容易導致大權獨攬，缺少制衡；兩個中心，則必須造成下面的混亂，到底誰是真正的中心。從目前看，暫時還沒有找到最適合的方法。」方圓說：「我的第三個收穫是：家長資源是最可寶貴的資源。羅區長是5中的家長，這安東升董事長也是5中的家長。這麼有實力的家長，該如何更好地利用他們或者說他們手中所掌握的資源，為5中的發展做出更大貢獻？這將是我思考的一個重要課題。」孔子田說：「是的，資源這個概念，放開之，只要是有用的，都是資源，都應該用起來。小方你可以推而擴之，在為學校做貢獻的同時，如果為你的成長和進步做貢獻？或者說，建立成朋友的關係，哪怕是酒肉朋友的關係。」方圓說：「好。我會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
　　
　　孔子田說：「還有嗎？」方圓說：「有。其實我心裡非常討厭嚴松，但我今天竟然能夠心平氣和地敬了嚴松一杯酒，祝他生意好。這在以前簡直不敢想像。」孔子田說：「嗯，這說明小方你在成熟。能夠在心裡有恨的情況下心平氣和地說話做事，這叫城府。城府是一個人是否成熟的重要標誌，是一個人能不能擔當責任的重要標誌，我要祝賀你。」方圓說：「謝謝。」孔雙華說：「對工作中的競爭對手或敵人，你應該有城府；對家裡的親人，對我和兒子，你可不能有城府啊！」方圓淡然一笑：「怎麼會呢，一個是老婆，一個是兒子。」說完這句話，方圓發現自己還真是有一些城府了，因為這話有一半並不是真心話，但也同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來了。
　　
　　孔子田說：「這幾天好好梳理梳理，應該會有一些新的發現。」方圓說：「好。爸，還有一件事請教，今天我收了200多張名片，全是龍灣區或東州市有名望的或有地位的人，我不知道這個資源該怎麼用。」
　　

1270、任何資源都是雙刃劍(1)
　　
　　
　　面對方圓的提問，孔子田沉思片刻，才說：「資源是好東西，用得好，造福自己，造福別人；用得不好，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伊拉克總統薩達姆，擁有石油資源，但沒用好，所以失去了身家性命不說，也讓伊拉克人民再也找不到原來的幸福安詳的生活。從人的角度看，接觸的人越多，自然是資源越多，但人的資源從來都沒有單向的資源，都是雙向的。你把別人當作資源，別人也把你當作資源；你利用了別人的資源，你同樣也要為別人付出你所佔有的資源；你合理地使用了別人的資源，你獲得了成長和進步；你不合理或者是超越了法律的限度使用了別人或自己的資源，可能會深深陷入而無法自拔，最終是把自己推向無底的深淵！」
　　
　　這應該是孔子田對「資源」的一種高度凝煉與概括。讓方圓吃驚的是，自己今天竟然聽懂了岳父話裡的含義，以及這複雜的辯證關係。其實岳父的話如果自己來概括的話，就兩層意思：「資源」用得好會進步，用得不好會倒楣；「資源」是雙向的，是互相利用的。
　　
　　孔子田說：「說一個很生活的例子吧，湖南郴州，市委書記、紀委書記、副市長相繼落馬，紀委書記甚至被判處死刑。其實，當某些商人拼命送錢給這些市領導的時候，這些商人是把市領導手中的權力看作了資源；作為市領導，收了人家的錢，就要為人家辦事，以體現資源的雙向性，於是，有批地權的就給批地，有紀委審查權的竟然開創性地給煤礦老闆掛市紀委的保護牌。這顯然是超越了黨紀國法的規定，最終的結果是：不合理使用了不該利用的資源，讓自己身敗名裂，同時遺恨終生。所以我的態度是：面對資源，我們要抱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態，科學地用好手中的資源，多利用有利的一方面，儘量避開不利的一方面，讓資源為發展服務，讓資源為進步服務。不能讓資源因為不合理運用，而使我們前功盡棄！」
　　
　　方圓深深地點頭。專家就是專家，學者就是學者。岳父站得高，看得遠，一席話，讓方圓有了勝讀10年書的感覺。孔雙華也聽進去了，說：「爸，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方圓也是我的資源，方睿也是我的資源，但我也要合理地運用，而不能過度地消費，否則也會有不好的結果。」孔子田說：「是的。使用資源，必須給予補償，光使用，不補償，任何資源也不會一直為你所用。」孔雙華說：「我以後會對老公更好些的。我剛才在反思，我覺得以前做得還不夠好。」這讓方圓大吃一驚：難道孔雙華也會有這樣的覺悟嗎？想到了邵可卿是在與別的男人一起在馬來西亞旅遊，方圓的心很痛，既然她是這樣的不自愛，那以後自己就一心一意地對待這個家，對待孔雙華吧。不管怎麼說，孔雙華嫁給自己的時候，是處女，現在還給自己生了兒子，這份功勞，任何時候都不能抹殺！方圓輕輕地摟住孔雙華，深情地說：「雙華，讓我們互敬互愛，孝敬老人，教育好孩子，建設和諧美好的家庭吧。我忙工作，忙事業，我也會儘量抽出時間陪你和孩子，做一些家裡的事，去盡一個丈夫的責任！」孔雙華把頭埋到方圓的懷裡，說：「方圓，我以後再也不會吼你，我知道，那是很傷感情的，那也是在過度消費資源。」
　　
　　孔子田看在眼裡，內心充滿了欣喜：小倆口感情好，這非常重要，非常重要啊！
　　
　　在這一晚，方圓與孔雙華一起整理了今天白天收到的200多張名片，並且根據各自的理解，進行了梳理分類。方圓一邊整理，一邊感慨：「沒有想到，參加一次國慶招待會，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收穫，認識這麼多有用的人！」孔雙華說：「老公，這些都是有用的資源，如果用得好，對你的事業發展絕對有幫助。」方圓在這一刻，覺得孔雙華的觀點與自己是如此一致，讚賞地說：「雙華也是非常有思想，非常有眼光的。」孔雙華自豪地說：「那當然。如果當初沒有眼光，又怎麼會主動聽課、主動送飯，主動向你表示我的感情，把你這只潛力股早早地抓在手裡。」
　　
　　經孔雙華這麼一說，方圓對孔雙華刮目相看：啊，原來一直覺得孔雙華挺沒有思想的，現在看，她當初確實是動用了她所有的有用資源，讓自己決定與她結合，而放棄了方淑娟與宋思思的。妻子孔雙華，也不是簡單的人啊！
　　
　　之後的幾天國慶假期，方圓每天上午去學校看一看，瞭解瞭解有關工作的進展和學校的基本情況，把能分給副手和中層做的工作，全部都分了出去，責成他們去完成，自己則只看結果。方圓囑咐阮少修，每天要安排好學校加班同志的午餐問題，正常的工作餐，該花費還是要花費。從學校回來，方圓哪裡也不去，直接回家，與妻子、岳母和保姆小清一起，照顧孩子。這個假期，讓方圓天天都能抱著方睿，極大地增進了父子之間的感情。看著長得還挺像自己的兒子，方圓更加感激孔雙華，感謝岳母的精心照料，一家人笑聲不斷，其樂融融。方圓不知道，其實這正是孔雙華聽了父親的話，在心中形成的新策略：合理利用好兒子這個資源，讓方圓把在外面的心收回來。
　　
　　10月6日，方圓接到了戴良花的電話：「方校長，我把學校這一次申報高級和申報一級教師的分數給統計出來了。不知道方校長今天是否有時間？」方圓說：「我有時間。戴主席辛苦了。」戴良花說：「是有一點辛苦。這分數不太好算啊，這涉及到每一個老師的切身利益，我就擔心這算得不準確，會造成不必要的矛盾，會得罪人的。」方圓說：「工作是戴主席做的，責任要由我來承擔。如果有什麼問題，讓老師找我吧。戴主席只要是嚴格依照學校以往形成的評分細則來做，就沒有問題。」戴良花說：「話是這樣說，可是最近也是電話不斷，我沒有辦法，不敢到學校去，也不敢在家，我是在娘家把這分數計算出來的。」方圓說：「雖然沒有到校，但同樣要算加班，這筆費用，我會讓阮少修給做出來。」戴良花說：「謝謝了，方校長。你這樣做，我們心氣是順的。」方圓說：「本來就應該這樣做，就是楊芳校長主持工作，她也會這樣做的。」戴良花說：「那我就到學校等你吧。」方圓說：「好，我也馬上去學校。」
　　

1270、任何資源都是雙刃劍(2)
　　
　　
　　在方圓的辦公室，方圓把戴良花列印好的表格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符合申報高級教師資格的28個人，依分數高低，依次排下，在所有的幹部當中，只有初中部的教導主任張岳羽排在了前5名，馮傑宇排在了第7名，阮少修排在了第9名，邱正軒排到了第12名，而楊英賢的排名竟然在19名，王菁蓮排在第20 名。怪不得楊英賢會如此著急地修改學校的評分細則，看來他是非常清楚他的分數是遠遠不夠的。在17個中學一級教師的榜單上，于海河是高居榜首，同樣，曾佩璿、楊合慧、陳秋蘋，都榜上有名，幹部該晉升的，都在前17名之列，倒也讓方圓感到舒了一口氣。但這晉升中高，只有張嶽羽一人入榜，可讓方圓的頭又大了許多。
　　
　　戴良花說：「方校長，其實我也曾想過，看學校的幹部能不能有更多的加分項，能不能把分數調得高一點，但按照評分的細則，確實也就是這樣的分數了。我是沒有辦法。」方圓說：「我也沒有辦法啊！戴主席，我想問一問，如果你方便說的話，就說一說。」戴良花說：「好。」方圓說：「楊英賢校長，我看看公開課也好，論文也好，榮譽稱號也好，似乎都不是很突出，當初是怎麼做的教導主任？」戴良花笑了笑：「人各有所長。楊校長是聰明人，這一點誰都否認不了，相信方校長也能感受得到。從評中高來看，黃嘉偉主任早在兩年前就評上了中高，為什麼？因為他的教學很棒，論文也有，榮譽稱號也多，所以評中高很快。他管理教務的能力，大家也都公認，但到現在，好幾次有提拔副校長的機會，也提拔了好幾撥，但都沒有黃嘉偉主任。但當教導主任也好，當副校長也好，楊英賢都沒有落下。」
　　
　　方圓意識到，或許當初推薦楊英賢，是一個錯誤。有的時候，光有忠誠，沒有能力，也是不行的。方圓說：「黃主任的工作表現，一定會讓他有發光的機會的，我堅信。」戴良花說：「我相信，只要領導真是按照人的工作能力來選拔幹部，黃主任肯定是首選。」
　　
　　方圓不知道戴良花為什麼要替黃嘉偉說好話，這是一個有意思的問題。但方圓聽出來了，戴良花說的楊英賢是一個「聰明人」，這充滿了鄙夷。這人啊，好不好，老百姓都會自有公論啊！只不過，現在方圓最緊迫的問題，就是如何協調中高推薦的問題，如何在分數正式公佈之前，做好每一個可能影響大局的人的思想工作。中高啊中高，你是這樣地折磨人！不知道東州市政府為什麼不能敞開來評比，只要夠條件，都可以評上，這該有多好！
　　
　　方圓說：「戴主席，這個分數現在還有誰知道？」戴良花說：「除了方校長和我，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方圓說：「推薦的日期最晚到哪一天？」戴良花說：「到10月12日。」方圓說：「那這個分數暫時不要對任何人講。我覺得，這件事放在兩會之前來做，有一點操之過急，肯定是市人事局考慮不周。其實也完全可以延後到兩會結束之後，再搞推薦，這樣的話，對穩定的影響會減輕許多。」戴良花說：「是啊。可是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能改變嗎？」方圓說： 「一切皆有可能。如果調在了兩會結束之後，我們都不會那麼被動了。」戴良花說：「怎麼著也是逃不過的。」方圓說：「不一樣的。」
　　
　　戴良花有些疑惑地看著方圓，忽然頓悟：這方圓的意思是不是，拖到兩會結束，楊芳也該回學校了，這讓人頭痛的事情，就不用他方圓來管了。哦，原來是這麼個不一樣啊！滑頭！本來對方圓的敢擔當還很有好感的戴良花，此刻對於方圓的消極逃避，也心生鄙夷。戴良花對於黃嘉偉誇讚方圓如何如何好，也產生了懷疑：這黃嘉偉，是不是判斷有誤？方圓有黃嘉偉說得那麼好嗎？我怎麼就看不出來？
　　
　　戴良花不想再多說什麼：「我一切都聽方校長的，方校長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方圓說：「戴主席客氣了。不過，這件事我覺得還是先放一放。或許事情會有轉機，市教育局會突然決定，暫時不搞職稱推薦了。」戴良花說：「但願。」
　　
　　方圓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願望，想把這職稱推薦的事情，跟翟新文說一說，雖然說當部下的，都應該報喜不報憂，但這存在著強烈的不穩定的因素，如果萬一出現了，恐怕是翟新文也擔當不起吧。
　　
　　戴良花走後，方圓斟酌了半天，把要說的話在肚子裡反復了好幾遍，這才打通了翟新文的手機。方圓站在翟新文的角度，彙報了東州5中在中學高級教師和中學一級教師推薦工作中存在的複雜局面，並以此推想到其他學校，恐怕也存在著嚴重的僧多粥少的問題。方圓直言不諱地建議，2007年的職稱評審工作，可推遲到10月21日黨的兩會結束之後再搞，那個時候即便有不穩定因素，其影響也就在東州範圍內，是可控的。方圓說：「翟叔叔，現在各所學校都出現爭破頭的現象，我可以保證5中會保持絕對的穩定，但萬一哪一所學校有人上訪，有人鬧事，引起了新聞媒體的注意，特別是如果引起了影響全國或世界的媒體注意，這樣的情況，翟叔叔恐怕會面臨極大的壓力。如果再有個別的校長出現關係推薦、感情推薦，其他本來條件符合的教師無法被推薦，這方面造成的負面影響會更大。翟叔叔，我知道或許我不該說這些話，我要做的，就是不打折扣地完成市局和翟叔叔佈置的工作任務，但我有顧慮，擔心一個細節出了問題的話，就會給翟叔叔帶來不好的影響，請翟叔叔原諒我的莽撞和無知。」
　　
　　翟新文一直認真地聽方圓的彙報。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但市人事局那邊態度很堅決，翟新文曾經讓孔麗麗出面協調過幾次，但人事局沒有同意。聽著方圓的彙報，翟新文一方面感受到了方圓現在恐怕壓力也是很大，另一方面也感受到了方圓的忠心耿耿。這件事，72個校長，除了方圓，其他人都沒有提到過可能面臨的問題，難道他們都是在不打折扣地執行和貫徹教育局的部署嗎？有沒有想趁火打劫，讓東州教育亂，然後讓他翟新文吃不了兜著走的人呢？
　　
　　翟新文說：「小方提醒得很對，謝謝你啊！」方圓說：「翟叔叔不怪我就好。」翟新文說：「怎麼會呢？我們說起來都是一家人嘛，你是我恩師的女婿，我是你岳父的學生。你能說這些話，充分說明了你對我的關心，我是要謝謝你，怎麼會怪你呢？」方圓說：「謝謝翟叔叔大仁大量。」翟新文說：「小方你既然跟我說這件事了，是不是也有好的主意了？一併說出來吧，如果好，就照你的意見辦。」方圓說：「不敢。人事局一般是由市長或常務副市長一手抓，如果對方不同意延後時間，只要宋市長或鄧市長出面，我相信人事局一定會顧全大局的。我相信，沒有人敢在兩會前故意製造不穩定的因素。」
　　
　　翟新文心裡立刻透亮：是啊，為什麼自己只想到了，人事局在安排這件事的時候，如果在佈置這項工作的過程中避免出現不穩定因素，為什麼沒有想到，由鄧市長出面，直接協調拖到兩會之後，這不穩定因素也就是小意思了。
　　
　　翟新文對方圓的「聰明」深有感慨：跟著孔子田學，想不「聰明」都難啊！翟新文說：「好，這個建議很好。」翟新文決定，請鄧雲聰先出面，與人事局協調。萬不得已，搬出宋市長也並非不可以。其實，請鄧市長出面，雖然有壓人事局的意味，但兩會前的穩定工作實在是太重要了，這不是兒戲，是不容有半點閃失啊！
　　
　　在掛斷與方圓的電話後，翟新文撥通了鄧雲聰的手機。
　　　　

1271、楊英賢弄巧成拙
　　
　　
　　10月7日上午，方圓接到了那紅的電話：「方校長，謝謝你這幾天的關照，我們這幾天吃得好，有水喝，大家的訓練熱情很高漲。我也抽空把演出服裝的事情給做好了，今天上午，想正式地演出方校長看看，請方校長審查審查，畢竟，明天就要參加預選了。」
　　
　　方圓能夠想像得到，那紅這幾天還是很拼命很努力的。只是方圓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那紅在其他工作中一直不太上心，唯獨對這件事如此上心呢？不管抱著怎樣的心態，只要努力工作，努力完成學校分派的任務，這就是好的。方圓說：「那校長這幾天的辛苦，我相信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受得到。我這就到學校去，欣賞那校長導演的節目。」那紅說：「歡迎。」
　　
　　放下電話，方圓目光溫柔地看著孔雙華懷裡抱的孩子，小聲地說：「兒子，爸又要加班去了。在家裡要聽媽媽的話，做一個好孩子。」孔雙華像一個幼兒一般模仿方睿說話：「爸爸，放心吧，我在家一定聽媽媽的話，聽外婆的話。」方圓被孔雙華給逗笑了：「老婆，你這個樣子，還真像個孩子呢！」孔雙華說：「本來就是啊！方睿是你的小孩子，我是你的大孩子，我們兩個都是你的孩子，你可不能只偏心方睿，要一碗水端平哦。」方圓輕輕地拍拍孔雙華的肩膀，再看一眼兒子，眼睛裡充滿了柔情：「好，一碗水端平。」本來，方圓是不屑說這樣的話的，但想到了邵可卿與別的男人一起旅遊馬來西亞，方圓更加覺得，孔雙華和兒子方睿，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宿。
　　
　　還沒有出門，楊英賢把電話打了過來：「方校長，我是英賢啊！」方圓說：「楊校長你好。」楊英賢說：「方校長，我聽說，這一次學校裡評薦中學高級教師的分數已經都統計出來了。」方圓心裡感慨：擔心什麼，就來什麼。方圓說：「誰告訴你，這分數已經出來了？」楊英賢說：「方校長，我可是你最忠實的擁躉啊！這個時候，我知道只有方校長能幫我。」方圓說：「評職稱的事情，等假期結束後再研究討論，現在還沒有最終結果。」楊英賢說：「方校長啊，最終結果出來後，一切可都就晚了。我知道，是我不爭氣，分數不是那麼靠前，但方校長您也看到了，我可是一直都在努力工作啊！您交待給我的工作，我就是加班加點，我也要幹出來，而且還要幹好。」
　　
　　楊英賢這個話，如果是在一個月前講，方圓信。現在，經不起比較，比忠誠與服務到位，阮少修更勝一籌；比工作盡職盡責，黃嘉偉、邱正軒、戴良花，哪個人似乎都比他楊英賢要強。
　　
　　方圓當然不會直截了當地指出來，但這個時候，也不會把想延遲此次推薦，最好等到楊芳回來之後再處理此事的設想告訴楊英賢。方圓說：「楊校長，我現在只能告訴你，結果還沒有出來。你是不是有希望，我現在也不清楚。」楊英賢說：「我有沒有希望，還不是憑方校長一句話？方校長，您現在在家嗎？我今天就來拜訪！說實在的，您主持工作這麼多天了，我還沒有登門，實在是罪過，罪過。」
　　
　　方圓馬上想到了，楊英賢這是準備登門來送禮啊！呵呵，方圓想起了岳父的資源學說理論，可不想這個時候被人不恰當地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當資源，湖南省郴州就有血的教訓啊！方圓說：「謝謝楊校長了。我現在馬上要到學校去，不在家呢。」楊英賢說：「學校有工作任務是不是？我就不怕跟著楊校長做工作。其實，這一次職稱評定工作，我還真是想替方校長分擔分擔。只可惜，沒有這個機會。」
　　
　　嘿，這一次職稱評定，如果真由你楊英賢來做，那可就真不穩定了。方圓感慨，這還沒由他做呢，都急給自己加分；要是由他來做，那還不把自己的分數加得高高的？方圓不能直說，委婉地說：「按照回避的原則，戴主席已經是中學高級，不參與本次職稱評定，所以擔任這份職責能夠做得更好。楊校長要參與晉升高一級職稱，顯然不太合適。」楊英賢說：「是的呢！我也是真希望自己能夠早一天評上高級職稱，這樣就沒有心事了，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替方校長分憂呢！這些不好處理的事情，就讓我來做吧。反正方校長您也清楚，我為了您，是不怕得罪人的。」
　　
　　越聽越假。方圓現在忍不住對楊英賢種下不好的印象：說得再動聽，不如實幹更重要。其實將來真地有一天要在教育上做一點大事，最終還是需要像黃嘉偉、邱正軒、戴良花、阮少修這樣的同志。光長著一張誇誇其談的嘴巴，恐怕是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的。方圓說：「謝謝。我和楊校長是好同事，好朋友，相信我們的合作會很愉快的。」楊英賢說：「方校長，在學校等著我啊！有什麼工作，儘管分配我來做。」方圓說：「沒什麼大事，楊校長在家休息吧。」楊英賢心裡話：是不是又有什麼好事，背著我楊英賢？嘴上更加甜蜜：「方校長，小事就更不用您直接操心，交給我來辦，我保證辦得熨熨帖帖的。」
　　
　　這跟狗皮膏藥有什麼區別？粘上了就揭不下來了。方圓有些無奈地掛斷電話。開著自己的私家車，方圓來到了5中。在第一時間，方圓就看到了兩位坐在傳達室裡值班的老師。方圓打過招呼，簡直地詢問了上午學校是否有異常情況，然後問：「今天上午，幹部中有誰在學校？」一位老師說：「那校長一早就來了，邱校長也在學校值班，楊英賢副校長剛剛到。還有阮主任、黃主任、曾主任和于海河主任、總務倪主任，都在。」
　　
　　方圓決定先去高中部教導處。這三個主任都到了，這是有什麼事情？方圓有些好奇。來到了高中部教導處的門外，就聽到了裡面熱烈的討論聲，邱正軒、黃嘉偉、於海河的聲音此起彼伏，而曾佩璿只是偶然才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方圓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呵，原來是在研究十一假期結束後，如果開展好三個年級的教研活動，特別是通過教研活動，抓好三件事的主題非常鮮明，第一就是全面貫徹高中新課改的精神，改變教師執教觀念，培養學生掌握學法；第二就是全面提高課堂效率，向課堂教學要品質，提高教學成績；第三是選拔參加東州市優質課比賽的教師產生辦法。
　　
　　方圓越聽越感覺到，這四個人在一起合作搭班子，配合是相當默契的，做事是相當認真扎實的。如果初中部也是這樣做，那5中各方面的進步會更大，綜合實力會更強。方圓輕輕地推開門笑吟吟地走進教導處。
　　
　　四個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方圓說：「都請坐。今天我是一個觀念，我來聽聽幾位高中的分管領導，如果把這一次教研活動抓好。」邱正軒說：「我們也是談談我們初步的想法。最後怎麼做，還要請方校長給我們把關。」方圓說：「我剛才聽幾位討論得非常好，很受啟發。我剛才還在感慨，要是全校的工作，都像高中部這樣認真扎實，什麼工作都能做得好！」黃嘉偉說：「謝謝方校長表揚，我們還有很大差距。」方圓說：「假日不在家休息，還要到學校裡加班，而且是真加班，不是假加班，是真工作，不是假工作，這種精神本身就值得我們的某些同志要認真學習。把工作浮在面上的，把工作都當作動聽的話說了，或許會迷惑一時，但最終會露出來他的馬腳。」
　　
　　幾個人都從方圓的話裡聽出味道來了，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方圓說：「你們繼續。」四個人立刻繼續，方圓越聽越覺得，邱正軒懂高中教育，這黃嘉偉也懂高中教育，於海河很有思想，也很有創新思維，曾佩璿則中規中矩，在執行力上很出色，但創新力還尚顯不足。總而言之，各有所長，各有所短，用得好，都是一杆好槍啊！
　　
　　從高中教導處出來，方圓牽掛節目排練的情況，便朝著舞蹈教室走去。遠遠地，就聽到了《我的祖國》那悠揚的旋律和動聽的歌聲。領唱，小合唱，鋼琴伴奏，都讓方圓感受到了一種和諧的美。正要自言自語感歎這那紅訓練得不錯，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喊：「方校長，方校長。」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副校長楊英賢。楊英賢說：「方校長，我聽說你來了，到處找您。沒有想到，您在這裡。」方圓說：「要看看那個參加東州市教育系統文藝演出的節目，排練得怎麼樣了？」楊英賢小聲地說：「這那紅什麼事都與您對著幹，您還管那紅幹什麼？她如果帶隊成績不好，正好借機處理她。」
　　
　　方圓不相信這是楊英賢說的話，回過頭，有些吃驚地看著楊英賢。楊英賢以為方圓是在鼓勵他繼續說，於是大著膽子，說：「方校長，在此之前，這那紅有多少事情是與你對著幹的，這樣的人不值得您去幫她。最好的辦法，就是像曹冠廷那樣，直接把她從5中趕走。在5中，不能留下與您不是一條心的人。」
　　
　　嘿，有意思啊！人家邱正軒和黃嘉偉他們，現在在研究工作；你楊英賢這裡不帶著初中教導主任研究工作，到研究起勾心鬥角來，這將來如果是把一所學校交給楊英賢來打理，恐怕會把學校搞得烏煙瘴氣吧。方圓對楊英賢的印象大壞，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哦？看來楊校長深有研究啊！」楊英賢有些訕訕地笑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我就是對方校長忠心耿耿。誰對方校長不利，我就想把誰掀下馬。」方圓笑容明顯：「哦？」楊英賢說：「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方校長對英賢的好，英賢感同身受，沒有方校長，我就當不了副校長，這一點我是很清楚的。」方圓說：「這個可與我無關啊。這是局黨委的任命，是局領導集體研究的結果。」楊英賢說：「沒有方校長的推薦，哪裡能輪得上我？方校長，我這個人吧，誰對我好，我是一定要加倍地感恩和報答。」方圓笑著說：「那要是有人對你不好呢？」楊英賢說：「那我也絕不客氣，該出手時就出手。」
　　
　　方圓是真想問：要是我對你也不好呢？但方圓忍受了，沒有問題。方圓的心裡充滿了失望：這個楊英賢，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人呢？為什麼當初自己在推薦的時候，會走了眼呢？唉，這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這人和人之間的差距，還真是特別大！
　　
　　方圓的心裡有了定見：未來什麼時候，也不能重用楊英賢！
　　
　　楊英賢說：「方校長，我還有重要的工作，向您彙報。不知道您能不能抽出時間？」方圓說：「已經到舞蹈教室了，我們先一起看看那校長排的節目吧。」楊英賢說：「好。」
　　
　　幾步走向前，推開門，大聲地喊：「方校長駕到。」本來唱了一半的歌，嘎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門口，大家看到了一臉諂媚笑容甚至還有一點彎下腰迎接後面人的楊英賢，大門的開口處，年輕穩當的主持工作的副校長方圓，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1272、這是忠心耿耿還是拖方圓下水？

　　
　　方圓是有經歷的人，女性的目光，對於方圓來說，能夠很細微地感受到。方淑娟的溫柔目光，宋思思的如水目光，蘇睿涵的愛慕目光，汪泉的執著目光，文若星的熱烈目光……目光各有不同，但只要是有愛慕或傾慕的成分，那麼這目光裡所包含的東西就會不一樣。
　　
　　現在，方圓又感受到了這樣的目光，不是一束，而是好幾束。都說美女愛英雄，這句話一點也不假，和平年代缺少英雄，但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女或姑娘看到年輕有為或年紀輕輕就獲得了事業上較大成功的男子，內心都或多或少會產生一點特別的感覺，這個時候，眼睛往往會亮。但方圓此刻已沒有了這樣的心情來品味這不同感覺的目光，不管是求婚的少女，還是已婚的少婦。
　　
　　迎著熱烈的掌聲，方圓沖大家擺擺手，主動與那紅握手：「那校長，辛苦了。」那紅說：「希望能夠有個好成績。」方圓說：「付出多少汗水，就會有多少回報。這個假期，大家如此辛苦，相信應該有好的回報。」那紅直言不諱：「方校長，從實力上，從水準上，我對咱5中的參賽隊有十分的信心，可以說具備了拿第一名的實力。但方校長也清楚，除了檯面上的工作，檯面下的工作也很重要。這個方面，方校長可要多費心啊！我只要能被公平地打分，只要能夠一碗水端平即可。」
　　
　　方圓當然懂得那紅的意思。方圓不接這個話茬：「那校長，要相信孫書記，相信局領導聘請的評委們。打鐵還靠自身硬，打虎還需本領強，只要我們的實力到了，我相信一定會取得好成績。」那紅說：「方校長，只要公平公正，我是很有信心的。現在，我們表演一次給方校長看，請方校長多提寶貴意見。」
　　
　　演員們都穿好了演出服，各歸各位後，一個宏大的場面就立刻呈現出來。悠揚的背景音樂響起，鋼琴獨奏的主旋律也緊跟著響起，優美婉約的扇舞與聲線動聽的女聲領唱幾乎同步，這舞蹈伴隨著領唱的歌詞，不斷表現著不同的意境，方圓甚至能夠通過這舞蹈，看得出「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的意境，而小船在大河裡搖曳前行，兩岸美麗的風光，似乎也能夠通過年輕女教師婀娜嫵媚的身姿和精心設計的舞蹈動作，盡收眼底。當男女混聲小合唱在舞蹈教室裡飄蕩起來的時候，一種豪邁壯闊的英雄氣概，伴隨著幾位舞蹈女教師變得剛勁有力的動作，似乎也開始感染著方圓的心。「這是英雄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處都有青春的力量！」方圓感受到了青春的力量，感受到了中國人民的力量。
　　
　　三段式的《我的祖國》表演完畢，方圓由衷地感慨：確實演得非常好。那紅笑吟吟地說：「歡迎方校長多提寶貴意見。」許多期待的目光都投向了方圓。而楊英賢的心裡很不滋味，這個那紅，根本忽視我楊英賢的存在啊！方圓是副校長，我楊英賢也是副校長，憑什麼連提都不提我的名字啊？
　　
　　方圓忽然有一個想法：那紅在別的工作中不是十分盡心盡力，如果能夠充分發揮她的藝術特長，是不是也算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呢？如果東州5中能夠在元旦之際，舉辦一次由東州中小學首創的新年音樂會，那東州5中將不再僅僅是高考第一的學校，藝術教育所顯示出來的水準，也必將震撼東州市，對許多家長來說，這也就具備了更大的吸引力。可惜的是，自己只是臨時主持學校工作，不是長期主持。
　　
　　方圓決定調動起那紅的工作積極性，不吝讚美之詞：「看了剛才的表演，我是深受震撼。對於這個節目，我只有一個字的評價：好！通過這個節目，我看到了那校長精湛的藝術造詣、出色的藝術指導水準，也能夠感受到，在短短七天的時間裡，那校長排練出這麼一出精彩的節目，付出了多少辛勞！我看到的精彩的節目，想到的是那校長的智慧與汗水，節目好，這演出服也好。在短短的時間裡能夠協調縫製出這麼得體的演出服裝，我很敬佩。同時，我還要表揚參加演出的老師們，大家放棄了假日休息，天天刻苦訓練，訓練很有成果，我要對大家說一聲：大家辛苦了。」
　　
　　那紅的心也有些感動起來，這個方圓，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啊！這幾句話，還是挺溫暖人心的。那紅說：「謝謝方校長的鼓勵和肯定。我們今天再加加班，再精雕細琢這個節目，力爭明天參加預賽，將更加完美。」方圓說：「那校長記好加班的人和天數，我如果來指導這個節目，不行，那校長行；但我可以給大家做好後勤的工作，讓老師們吃好。加班的補貼，我會責成阮主任全部統計上，按照有關的規定及時發給大家。關於演出服，只要能打進決賽，我會跟楊芳校長彙報請示，全部給大家報銷，由學校出這個錢；如果大家獲得了前三名，學校另有獎勵；如果獲得最後的第一名，我承諾學校會給大家驚喜。」
　　
　　「哦～～～～」老師們歡呼起來。
　　
　　見方圓如此支持她的工作，那紅表了態：「方校長，那我也表個態，我和參加演出的老師們，就是要力爭把這個第一拿回來。」方圓說：「這不僅是那校長的光榮，也是5中的光榮，我期待著這個好的結果。」那紅心裡說：既然方圓不認為這評比有什麼貓膩，那麼我將請老馬出面，不管怎麼說，老馬也是教育局的老領導，兩個市委常委作評委，這沒有辦法；但其他人總還是要給老馬幾分面子吧。
　　
　　那紅說：「大家有沒有信心扛個第一名回來？」眾教師齊喊：「有！」方圓說：「拿第一回來，我還要親自給大家設宴慶功，親自給大家敬酒。」眾教師又是一片歡呼聲。
　　
　　方圓說：「不耽誤大家的訓練了。午飯，那校長與阮主任聯繫，讓他來安排。」那紅說：「這幾天，阮主任安排得不錯，大家吃得挺好。」方圓對阮少修的印象更好了。
　　
　　那紅與眾老師送方圓與楊英賢出了舞蹈教室的門，眾人異口同聲：「方校長再見。」方圓沖大家擺手。有零星的老師也說：「楊校長再見。」楊英賢也擺手，心裡很不是滋味：未來一定要當一把手，只有當一把手，才能得到應該得到的尊重。無毒不丈夫，為了當一把手，不擇手段又如何？方圓如果能幫我楊英賢，那我就傍方圓的大腿；如果方圓沒有這個能力，那我就傍別人的大腿；如果方圓擋了我楊英賢的路，那我也一樣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像一塊石頭一樣搬開……
　　
　　楊英賢跟著方圓，來到了方圓的辦公室。方圓說：「楊校長，不知道初中這一次教研活動特別是一人一堂課的活動，準備得怎麼樣了？」楊英賢說：「已經準備好了，請方校長放心。」方圓說：「這一次教研活動很重要，既是推動學校廣大教師更加注重改進教學，指導學生學會學習，引導學生喜歡學習，還有一個重要的指標，就是要挑選參加東州市各學校優質課比賽的選手。可以講，這個活動是時間緊，任務重，楊校長可一定要辦好啊！」
　　
　　楊英賢說：「方校長交待的事情，我是一定要盡全力做好。從方校長來5中，我的態度就是，方校長佈置的事情，我是完全貫徹不過夜。也請方校長監督和指導，下周開始全面的聽課了，如果方校長有時間，也請方校長多來聽聽初中老師的課。」方圓說：「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多聽。」楊英賢卻不希望方圓真來聽，畢竟方圓不聽的話，他就在挑選參加市比賽的選手的環節沒有發言權，楊英賢是自己完全主導這件事，楊英賢已經看出這裡面透著巨大的利益，誰***不想出市公開課啊！要想出課，雖然方圓有最後決定權，但我不推薦，一切都白搭啊！楊英賢說：「當然，我們什麼時候都歡迎方校長來指導初中教學。不過，我也知道，方校長非常繁忙，公務繁雜，具體的細節的工作，讓我們這些副手和中層幫著分擔就可以，不敢勞煩方校長太多。」
　　
　　方圓有些疑惑，楊英賢的話裡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啊！不過，對於楊英賢，確實不能完全放心，人家高中部已經在為明天的教研活動正式啟動而行動起來，初中部還沒有一點動靜，這明天能夠準備好嗎？打無準備之仗，能打得好嗎？
　　
　　在其位，謀其政，雖然方圓不想說，但還是忍不住說道：「今天早晨，我來學校，就看到了邱校長正帶著高中的三位教導主任，在研究高中部教研活動開展的問題，我聽了聽，還是相當不錯的。」楊英賢心裡不高興，掛在了臉上：「方校長，我看他們這純粹是拍你的馬屁，就是做樣子給你看的。為什麼他們今天研究？就是因為他們知道你今天要來。」方圓說：「恰恰他們不知道我今天要來。我今天來，也只是接了你的電話之後，才決定要來的。我並沒有通知他們。」楊英賢語氣一滯，但馬上反應：「方校長，不看表演，看行動。我是不是對方校長忠心耿耿，就請方校長看表現吧。我已經決定，在未來一個月內，我要聽完所有初中老師的課，力爭這一次教研活動有實效，更要公平公正地為方校長挑選出最合適的選手。」
　　
　　言之鑿鑿，擲地有聲啊！方圓說：「楊校長，不是為我挑選，而是為5中挑選，是代表5中參加比賽。」楊英賢大言不慚：「在我眼裡，5中就是方校長，方校長就是5中。」方圓噁心得差一點吐出來：「可千萬不能這麼說啊！」楊英賢說：「方校長，不管你怎麼說，我楊英賢都是方校長的人。這個大家都是有公認的，許多人都在背後說我，就是方校長您的一條狗。這狗名字不好聽，我當然不願意聽，但也恰恰說明了我對方校長是忠誠一片啊！方校長，您想想看，從您來5中到現在，在什麼事情上我不支持您，在什麼事情上我不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您？我知道，我能當上副校長，就是方校長的鼎力推薦！我的一切進步，都要靠方校長。方校長關心英賢，英賢當然要知恩圖報，這才是有良心的表現。」
　　
　　方圓不願意再聽這樣的表白，說：「楊校長，千萬不能這麼說，在任何場合也不要這樣說。你當副校長，是市局組織上的任命，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都是東州的教育工作者，都要為東州教育做力所能及的事，不是為哪一個人做事。」楊英賢說：「官話我不會講，我只會講心裡話。方校長，我心裡最近一直都期望，您還能幫我一次，這一次中高推薦，請您一定幫我一次。」
　　
　　方圓知道楊英賢的分數很低，根本沒有可能。方圓不想做影響和諧穩定的承諾，說：「楊校長，職稱推薦的事情，我已經說了，你先不用為此焦慮。事情或許不像你想的那樣。」楊英賢說：「我知道方校長神通廣大，在東州，也只有方校長您能幫我。方校長，這是我給孩子準備的一點小意思，給孩子買點奶粉或其他需要的東西，請您收下。」
　　
　　楊英賢說著，把一張銀行卡放到了方圓面前的辦公桌上。
　　
　　方圓一愣，隨即很惱怒：「楊校長，你這是幹什麼？」楊英賢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您的孩子現在也需要，我也不知道給孩子買些什麼合適，方校長您看著隨便買一點。」方圓騰地站了起來：「楊校長，你知道嗎？你拿這銀行卡給我，這不是對我好，是在害我！」楊英賢說：「怎麼會是害您呢？現在只有你和我兩個人，沒有任何第三個人。更何況，我確實想為您的孩子買點什麼。」方圓說：「把銀行卡拿回去。」楊英賢說：「方校長，請不要拒絕我的好意。」方圓說：「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今天不要，以後也不會要。」方圓義正辭嚴。在別的問題上，可以糊塗；在這大是大非上，是絕對不能含糊的。
　　

1273、今天最意外的收穫

　　
　　或許委婉的方式更容易讓人接受，或許方圓拒絕的態度過於生硬，楊英賢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真有些下不來台。楊英賢是把銀行卡拿回去了，但沒有產生半點對方圓人品的敬重或做人的坦蕩，有的只是怨恨。這不明擺著嗎？方圓不收自己的銀行卡，不就說明方圓沒有把他楊英賢看作自己人嗎？不就說明方圓不想在教師職稱這件事上發揮作用嗎？虧得自己在什麼事情上都堅決支持方圓，甚至不怕得罪任何人。難道方圓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嗎？難道自己跟錯了人嗎？難道從今天開始，自己要另找山頭嗎？難道自己要跟方圓成為陌路或者是對頭嗎？楊英賢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話不投機半句多。楊英賢訕訕離去。
　　
　　方圓也是怒氣難消，喝了幾口水，仍然覺得異常氣憤。這個楊英賢，正事不做，專門講這個歪門斜道了。看看邱正軒、黃嘉偉，再比較比較楊英賢，方圓越發後悔當初不該推薦楊英賢擔任學校的副校長了。
　　
　　10月8日，本來是學校要召開全校教師大會，公佈職稱推薦結果。阮少修過來請示方圓，方圓說：「先等等。」阮少修說：「是不是先開個校務會，學校的領導們先商議商議？」方圓說：「先等等。」阮少修摸不透方圓的思路，說：「好的，我通知其他幾位領導，先不開會。」方圓說：「好。」
　　
　　方圓其實心裡有一種期待，就是希望市教育局能夠下一份檔，暫緩職稱的評定推薦。方圓覺得，在全校教師大會召開前，進行職稱評定工作，確實時間點不太好。但方圓心裡也沒有底，到底自己在10月6日給翟新文打的電話，是否會產生作用。
　　
　　正常地上課，正常地批閱作業，被邱正軒邀請聽了一節高中的課，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方圓沒有參與評課，有邱正軒，有黃嘉偉他們，自己參與也是多餘。回到辦公室，理一理思路，又想起了翟新文說的話，現在最需要論文，最需要新的突出成績，使自己能夠早日評上清江省特級教師，這樣才有機會被破格晉升為中學高級教師，這樣才能成為中學校長。這條路，很艱難啊！方圓感覺到，這有一點像是華山只有路一條，除了攀登，再沒有別的路可走。公開課，論文，就像是兩座大山一樣，重重地壓在方圓的心頭。
　　
　　還沒有想多久，倪右盛過來彙報工作，戴良花過來彙報工作，那紅也過來邀請方圓去觀看下午的預賽，請方圓給大家鼓勁兒。當然，也有好幾個老師，竟然也來到方圓的辦公室，向方圓彙報工作，談的主題無一例外，都是晉升職稱的事情。所以，這讓方圓格外留戀當分管高中的副校長的日子，雖然那段時光也很勞累，但是比較單純，沒有雜七雜八的事情，不像現在，事無巨細，好像什麼事情，沒有他方圓拍板，就什麼都無法推進，什麼都幹不成一樣。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有了更被人重視、更位居人上的感覺，但對於急切想寫出像模像樣論文、想在省市甚至是全國語文公開課中再創造新輝煌的方圓來說，上面說的那些，都不重要了。方圓很苦惱，方圓覺得自己特別需要清靜的日子，特別需要足夠的時間，做應該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事。
　　
　　看看書架的書，很多，不知道該從哪一本看起；想想要寫的論文，茫然，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琢磨要通過怎樣的途徑出一節省級或全國級的公開課，苦惱，自己在高中教學上絕對是一個新手，真應該像在初中當普通老師的時候那樣，一門心思就鑽研教學，除了班級管理的工作外，基本不不牽扯學校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再找這樣的日子，難啊！
　　
　　門又被敲了兩聲，然後就開了。阮少修有些凝重，手裡拿著一份公文。他看了看方圓，心裡很詫異：方校長說這個全體教師會不召開，甚至連校務會都不召開，難道他事先知道職稱評審的事情滯後了嗎？聽說別的學校，在7天的假期裡，已經是人仰馬翻了，唯獨東州5中，平靜得像一潭沒有微風吹過的水面一樣。方校長是如此沉著，戴良花主席也一問三不知，搞得有想法的人都像是老虎啃西瓜，不知道從哪裡下口。方校長真是高深莫測啊！
　　
　　阮少修把公文擺在方圓的辦公桌前：「方校長，市教育局剛剛下發的緊急通知，請審閱。」方圓接過來，標題是：《關於暫停進行局屬中小學職稱評審推薦工作的緊急通知》，發文科室是市教育局人事科。方圓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看了看正文內容，方圓只關注到一行字：各學校的職稱評審推薦工作將延至10月21日之後進行，具體時間，另行通知。
　　
　　方圓拿筆簽道：「請校領導們傳閱，請各年級教導主任及時傳達到每一位教師。方圓，10月8日」方圓拿起檔，交給阮少修：「阮主任，按批示辦吧。」阮少修說：「方校長，放十一假期前，市局非常緊急地部署，現在又叫停了，我們前面做的工作也白做了。」方圓說：「怎麼會白做呢？將來再評審再推薦，這些已經做的工作仍然是有用的基礎性工作。再說，市局在這個時候叫停這件事，絕對是英明之舉。」阮少修說：「為什麼呢？」方圓說：「誰敢在亮會前和期間鬧出一點動靜，那誰的膽子真大。」阮少修恍然大悟：「是哦，我聽說有些學校，已經為這太少的名額打得頭破血流了。」方圓笑而不語。阮少修說：「我馬上將此檔給各位校領導傳閱，讓各位教導主任及時傳達給每一個老師。」方圓說：「好。正式的檔，給戴主席一份。」阮少修說：「明白。」
　　
　　關於推遲職稱評審推薦工作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學校的每一個角落，許多老師都感到有些失望的同時，也讓許多為學校和諧穩定操心的校領導們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這項工作被推遲了，就意味著激烈的競爭時間也被推遲了，雖然最終無可避免，但畢竟眼下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教學中比較好。
　　
　　方圓召集了邱正軒、楊英賢和六位教導主任，對開展全校範圍的教學研究活動進行了全面動員部署。方圓說：「關於職稱評審推薦工作，已被市局暫時叫停。這樣對於我校的工作是非常有利的。我校正在進行一次全校範圍的教學研究活動，通過這一研究活動，將貫徹落實新課改精神作為中心，進一步轉變教師觀念，要將傳授知識為主轉變為傳授知識、培養技能、發展思維、培育品德並重，從知識點轉向學法指導，引導學生熱愛學習、學會學習，從而進一步提高課堂教學效率，為提升5中的教育品質，奠定更加堅實的基礎。初一的教研活動，還要加強小學與初中的銜接研究；高一的教研活動，還要加強初中與高中銜接的研究，使學生能夠更好地從低一學段的學習適應高一學段的學習。當然，我們還要通過這一次教研活動，發現一批學校的拔尖人才、後備人才，為參加即將舉行了東州市各年級、各學科優質課比賽，選好苗子，爭創好的成績。」
　　
　　楊英賢雖然對方圓心懷不滿，但剛剛得到的職稱評審推薦工作被推遲的消息，還是讓楊英賢嗅出了一些味道：難道這件事，也是方圓的「傑作」？看他穩坐釣魚舟的樣子，仿佛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似的，更說明有問題。好一個老奸巨滑的方圓，怪不得他不收我的銀行卡，怪不得別的學校已經頭破血流，他卻不動聲色，原來早就知道此事要被推遲。推遲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項工作有可能會在楊芳返回學校主持工作之後進行，那個時候，這個燙手的山芋就不歸他方圓負責了，矛盾的焦點轉向了楊芳，而他卻是輕輕鬆松無官一身輕了。如果真是因為方圓的緣故讓此項工作推遲，那麼方圓的能量可真是讓人吃驚。好漢不吃眼前虧，在這樣的情況下，更是不能輕易得罪方圓，更是不能輕易地走到方圓的對立面啊！眼前不是也有血淋淋的教訓嗎？曹冠廷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啊！
　　
　　打定主意，楊英賢又是第一個表態：「初中部將會全面貫徹方校長的指示，認真搞好這一次教研活動。我將與三位主任一起，聽好每一節課，評好每一節課，選拔出適合代表5中參加比賽的優秀教師。」
　　
　　方圓對楊英賢的表態越來越不感冒，對楊英賢的人品也持有懷疑態度。但這個時候，也不能否定楊英賢的正面支持。方圓說：「楊校長的態度是明確的。但我們的工作重心不在選拔，而在貫徹與指導。每一位教師的課上得好不好，不在於我們聽得好不好，是不是去聽，而在於我們是不是通過統一的或者分組的或者分年級的集備教研活動，讓每一個教師在準備他這節課之前已經很好地領悟了新課程理念，已經很好地領會了這一次教研活動的主題：轉變課堂教學思維與教學習慣，從培養知識向培養知識、傳授技能、發展思維、培育品德並重來轉化，更加注重教法創新，更加注重指導學生學會學習。如果每一個教師，都能在準備自己的每一節課的時候，做到上面我所闡述的，那麼5中教師的轉變會更利於學生的進步和成長，許多老師的教學水準也會有提高。」
　　
　　邱正軒、黃嘉偉、曾佩璿、於海河，還有初中部的三位主任，都暗自佩服和贊同方圓的見解。於海河是高傲的，但對於本事就是比自己強的，同樣會折服。於海河說：「方校長，說起來我感到很慚愧，我一直覺得自己是有一定理論水準的，今天聽了方校長的闡述，我才知道自己還是有很大的差距，還需要更加努力地學習。我忽然有個想法，想把自己學習、領會方校長的先進教育觀念、教學理念的一些工作實踐、工作感悟寫成筆記，隨時向方校長請教，不知道方校長是否肯指教？」
　　
　　方圓的思路也是突然閃亮：正發愁論文呢，如果有像於海河這樣的具有相當理論造詣的人幫助自己來總結教育教學理念，那麼自己的歸納、總結、提煉、演繹、拓展方圓教學理論或管理理論方面，就會有一個得力的幫手啊！方圓笑著說：「好啊！于主任的理論造詣，我想在座的每一位大家都是很敬佩的。我能有機會讀一讀于主任的工作筆記，這也是我的榮幸，只要于主任不嫌我水準低、經驗淺的話。」
　　
　　於海河眼睛放光：「方校長，如果有人說您水準低，那我第一個跟他翻臉。」楊英賢暗罵了一句：馬屁精。全然忘記了，自己其實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馬屁精。
　　
　　邱正軒說：「方校長，我有一個想法，提出來，供您參考。剛才于主任的話啟發了我，我想，這一次全校性的教研活動，受教育的不僅僅是一線的老師，我們這些分管校長、分管主任，也同樣受教育。在貫徹方校長指示精神的過程中，在指導各年級、各學科開展教研活動的時候，在聽課和評課中，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肯定都會有不少的工作體會。我現在也動了心思，想把這些工作體會寫下來。只是不知道方校長是否有時間來看看我們的工作體會？」
　　
　　呵，又多了一位來豐富自己教學理論的人。方圓覺得很受用，但也不能強求，試探著問道：「那麼大家的意見呢？」黃嘉偉說：「邱校長和海河主任的設想很好，我也準備這樣做。」曾佩璿說：「我剛剛當主任，很多經驗需要積累。我要好好地向幾位領導學習，努力寫好每天的工作筆記。」
　　
　　每天？方圓吃驚，覺得自己是真沒有這樣的時間和精力來寫每天的工作筆記。方圓說：「每天都寫，會不會太辛苦？」曾佩璿說：「如果能夠有收穫，如果能夠有進步，辛苦一點也值得。」楊合慧說：「曾主任，看來你每天的工作量還是不夠啊！我每天都累得路都走不動，哪裡還能天天寫。方校長，不好意思，我說話直來直去，請多見諒。剛才于主任、邱校長的意思很對，光今天聽你講，我就覺得很受啟發，可是讓我天天寫，我做不到。但我也想寫，畢竟我也需要轉變觀念，不光老師要轉變觀念。方校長，我一週一篇工作筆記怎麼樣？平常忙，沒有時間寫，我雙休日在家寫一寫。」
　　
　　方圓笑了：「楊主任，這件事啊，沒有強求，沒有規定，完全自願。不寫也是可以的。我在這裡表個態，只要大家寫了，肯給我看，那麼我都認真地看，時間再緊，工作再累，我都要看，而且還要與寫工作筆記的同志交流思想，交換意見。我也是一個青年教師，我們在座的所有領導，都是我的前輩，我也需要向大家學習。」
　　
　　曾佩璿輕輕地咬了咬芳唇，下定決心，一天一篇筆記。有了這個筆記，就能每天與方圓近距離交流。不知道怎麼了，她很想每天都能看到方圓，很想聽方圓說說話，難道……曾佩璿不敢想下去，這不合道德，不合倫理，更何況，自己比方圓大五、六歲呢，而且自己現在還沒有離婚，雖然夫妻之間的交流基本沒有了，這婚姻也只是一個空殼。
　　
　　馮傑宇、張岳羽、楊英賢自然也是表態，要寫類似的工作筆記。方圓感慨：或許這才是今天最意外的收穫吧。
　　

1274、我當個教育局長容易嗎？
　　
　　
　　在十一假期之前，翟新文就向常務副市長鄧雲聰電話彙報：收到了市委宣傳部的公文，要求各系統、各部門要廣泛開展慶國慶迎兩會的文藝演出活動，為祖國的58周年慶祝，為迎接黨的兩會謳歌黨，讚美黨。翟新文請示：「鄧市長，您是教育的分管領導，請問您有什麼指示，東州教育將堅決貫徹您的指示精神。」 鄧雲聰並未引起高度重視，說：「按照宣傳部的意見正常地開展工作，慶國慶也好，迎兩會也好，這都是政治任務。教育局作為政府的派出部門，也是要講政治的。」
　　
　　講政治？我不「講政治」的話，能跟您彙報這件事嗎？翟新文搖了搖頭。
　　
　　翟新文也不好多說，只是暗暗祈禱，希望鄧雲聰能夠在接了這個電話之後，看一看這份公文，畢竟，翟新文已經嗅出了這份公文的強烈政治意味。既然分管副市長指示了，那就照辦吧。翟新文指示孫紅軍，按照市委宣傳部的指示精神，把教育系統慶國慶迎**工作做好。
　　
　　10月6日，接到方圓的電話時，其實翟新文已經有所耳聞，有些學校已經為職稱推薦的事情有風吹草動；並且也有人托情，希望能夠幫幫忙。本來翟新文的想法是：職稱年年評，早評晚評也是一樣地評，早打破頭晚打破頭也是一樣地要擠破頭，畢竟是職稱職位少，要求晉升的多。翟新文還是有自信，能夠擺平這些事情，雖然每年都會出現一些不和諧音符，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也很正常。但方圓的提醒還是讓翟新文感受到了壓力：要是教育系統在兩會前出現影響和諧穩定的因素，自己也承擔不了這樣的責任。雖然方圓有點像指揮的意味讓翟新文心裡有些彆扭，但翟新文也知道方圓是善意，體現了對他的尊敬和忠誠。
　　
　　翟新文再次向鄧雲聰彙報。市領導是沒有假期的，假期也一樣要處理公務。鄧雲聰聽到翟新文的彙報後，對此事倒是比較重視，馬上打電話到市人事局，假期，局長辦公室沒有人接電話，鄧雲聰直接撥了人事局長的手機。人事局長接到鄧雲聰的電話，自然是恭敬異常。雖然鄧雲聰不分管人事局，但市長宋雲生分管，鄧雲聰與宋雲生的關係，全市政府系統的，誰不清楚？鄧雲聰問了問這一次職稱評審的情況，人事局長連忙說：「鄧市長，這其實就是一項常規工作，每年的九月中下旬開始對全市的中小學教師進行職稱評審，一般到11月上旬結束。」鄧雲聰說：「能不能推遲？」人事局長說：「原則上很難推遲，因為11月中旬開始，將開始對全市企業公司的工程師職稱進行評審，12月將組織各類職稱的英語考試，可以講，是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緊鑼密鼓，沒有一點空閒。」鄧雲聰說：「不過，這一次恐怕還是要推遲一下。」人事局長說：「推遲了，會讓我們下一階段的工作很被動，鄧市長。」鄧雲聰說：「可是有比工作被動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前和期間的穩定。誰分管的工作，在這個期間，出現了影響和諧穩定的事情，那誰就要負起這個責任來。職稱的初評和推薦工作，由教育局來完成，但中學高級教師、中學一級教師和小學高級教師的名額都有嚴格的限定，僧多粥少，這已經造成了許多學校幾十個教師搶一個中高老師名額的情況。這已經給東州教育的穩定，其實也就是東州市的和諧穩定，造成了嚴重的隱患。如果出現教師群體性上訪事件，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教育局長工作不力，人事局是不是就沒有責任了？」人事局長說： 「這職稱年年搞，年年如此。」鄧雲聰說：「我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長，我清楚是從2005年起，市政府、市人事局、市財政局協商的結果是嚴格限定高級職稱教師的數量，以前是完全放開評的。就是從那一年之後的兩年，職稱評薦也就出現了擠破頭的現象，符合資格的不一定上。」人事局長說：「是啊！這其實是前任崔書記主導的，高級教師和一級教師太多，市財政負擔也很重，財政局意見很大，如果放開評，既不符合國家的政策，也會導致高級教師的比例失調。按照國家的有關規定，高級職稱控制在總量的10～15％左右比較合適，中級職稱控制在20～30％左右比較合適，初級職稱則控制在50～60％比較合適。所以我市根據這一規定，初級職稱放開評，中級和高級職稱按照退一進一的政策評。這樣一來，退休多少個中學高級教師，我們就遞補多少個中學高級教師，我們也沒有辦法。」
　　
　　鄧雲聰說：「這樣的規定也確實有其合理性，但也傷害了教師們努力工作的積極性。這件事我會與宋市長協商，看看能不能推出一個新的政策。今年的職稱推薦工作，必須延期，至少也應該到10月21日党的**勝利閉幕之前，否則，造成的不穩定隱患將一直存在。人事局有困難，我理解，但再大的困難能大得過講政治、保穩定這個當前最重要的任務嗎？」人事局長說：「鄧市長說了話，我們人事局一定要執行，有困難我們自己克服。不過，還請鄧市長跟宋市長說說，我們也好做。」鄧雲聰說：「宋市長那邊，我來說。」人事局長說：「10月8日上班我們就開局務會，研究此事，爭取當天上午就給教育局發過暫緩評審教師職稱的公文。」鄧雲聰說：「好。」
　　
　　在10月8日的上午10點，市教育局就收到了市人事局的公文。當汪興邦拿著公文跑過來請翟新文批示時，翟新文說：「興邦，馬上將此公文轉發局屬各學校、各區縣（市）教體局。同時，局機關副處以上領導傳閱，讓人事科馬上落實。」
　　
　　翟新文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但教育這個大盤子，是不會讓翟新文喘口氣休息休息的。孫紅軍彙報了教育系統「慶國慶迎兩會」文藝演出的籌備情況，翟新文說：「此事我已向鄧市長彙報過，鄧市長指示，按照市委宣傳部的公文去做好。」孫紅軍說：「預賽的工作，我來做。但12號就是決賽，市委常委竇部長要來當評委，市委王書記要來欣賞，我有壓力。」翟新文不動聲色：「說說看。」孫紅軍說：「節目的精彩，我可以保證。從全市72個局屬單位和9個區縣教體局挑選出12～15個最好的節目。翟局長，我就是想問，鄧市長是分管副市長，決賽他是否應該到場？宋市長一直都對教育很關心，是否向宋市長髮邀請函？」
　　
　　孫紅軍說得很小心，但翟新文感受到了孫紅軍的忠心。這是最巧妙的暗示和提醒啊！比起方圓的直截了當，孫紅軍顯然更懂得官場規則和官場進退。孫紅軍說的，也正是翟新文最苦惱的事情。這正是，職稱推薦的事情剛剛緩解，新的煩惱又湧上心頭。
　　
　　翟新文說：「紅軍說得很對。這件事你覺得怎樣做比較合適？」看著翟新文鼓勵的眼神，孫紅軍說：「局長，鄧市長是必須要邀請的，他是分管市長，什麼時候出席教育的任何活動，都理所應當。宋市長是否邀請，我心裡沒有底，我就是擔心王書記有看法。」
　　
　　翟新文點點頭：「是啊，紅軍說得對。這件事我還得斟酌斟酌，來不及了，無論如何，今天要再向鄧市長彙報一次，請鄧市長給拿主意。」孫紅軍說：「那我就不打擾局長思考問題了。下午，預賽就開始了，不知道局長是否有時間去看看。」翟新文說：「不去了，我相信你能組織得非常好。這樣的教職工文體活動，紅軍別忘記宋主席。」孫紅軍說：「好的。局長，那我走了。」翟新文點點頭。
　　
　　孫紅軍走到門口，忽然被翟新文叫住。孫紅軍轉過身：「局長，還有事？」翟新文說：「5中是東州教育的門面，重點關注一下。」孫紅軍說：「好。」翟新文說：「瑞清市教體局的節目重點關注一下，王書記曾經在瑞清工作過好多年。」孫紅軍說：「好。」
　　
　　孫紅軍走出辦公室，輕輕地帶上門。翟新文看到門帶上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我當個教育局長，容易嗎？」
　　

1275、翟新文當面向鄧雲聰彙報
　　
　　
　　當了局長以後，翟新文很快就感受到了位高權重的滋味，在東州教育系統，雖然也有不平靜的小動作，但那個是很難掀起大浪的。但現在，翟新文卻正體會著夾在縫隙裡左右為難的痛苦，而這個痛苦卻無處宣洩。如果不「講政治」，單純來看市委書記王國棟要來看教育的演出，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竇勝忠要來擔任最後決賽的評委，那對於任何一位局長來說，這都是莫大的榮幸。能同時得到兩位市委常委的青睞，誰都會認為這是祖墳頭上冒了青煙，祭祀堂前燒了高香。但翟新文認為這是絕對不簡單的事情，這是王國棟書記的反擊，而反擊，除了拉攏原來相對中立的常委外，另一個重要的方向大概就是用不同的方式來逼各大局的局長表態吧。而這一次，要讓他翟新文來表態了。
　　
　　政治險惡，就在於此。表態站在書記的一邊吧，書記並不會把他翟新文當作絕對的心腹，畢竟這是「投誠」或「起義」而來的，其實還是邊緣人，有一個詞彙叫「用而不信」，相信機會合適的時候，人家有了合適的人選，一樣會堅決拿掉。表態拒絕書記來了，這簡直就是在冒天下之大韙，這是公開的冒犯，雖然市長那一邊可能會很欣賞或肯定這樣的忠誠，但如果未來的一天，市長出事或弱勢，書記強勢或獨攬一方，那同樣也是死定了。
　　
　　坐在辦公室裡，想到10月12日正在一點一點地逼近，翟新文的心是焦灼的。坐不住，就站起來，在辦公室裡踱步，仍然無法舒緩內心的這種壓力。這件事難辦啊！如果直接向宋市長彙報，宋市長直接表態，說他也要來，那自己夾在兩大巨頭中間，簡直就是三明治中間的肉餡，想不被擠成餅狀，都很難。如果不讓宋市長知曉，那麼這件事事後被宋市長知曉，領導疑心一起，想再贏得信任，那就難了。如果失去了市長的信任，這同樣也會讓自己局長的寶座岌岌可危。
　　
　　翟新文抄起電話機，說：「小司，準備好車，拉我出去。」司禮國說：「好的，馬上。」
　　
　　當翟新文坐上車，司禮國問：「局長，去哪裡？」翟新文說：「沿著大馬路轉吧，我要想一點事情。」司禮國說：「好的。」翟新文說：「不要離市區太遠，不要離市政府太遠，我要隨時準備向有關領導彙報工作。」司禮國說：「明白。」
　　
　　車子啟動，正要出發，翟新文說：「等一等。你上樓，找孫書記，把市委宣傳部關於慶國慶迎兩會的公文拿下來，把市教育局出臺的貫徹市委宣傳部的公文拿下來。」司禮國說：「好。」
　　
　　幾分鐘後，司禮國把兩份公文拿了下來。翟新文閉上眼睛，說：「走吧。」司禮國把公文放到了翟新文的身邊，默默無語地啟動了紅旗轎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當局長遇到解不開的疙瘩時，就會讓司禮國開車拉著他兜圈子，一個領導有一個領導的風格，這或許也是翟新文的風格吧。
　　
　　翟新文閉著眼睛，半躺在後排座。翟新文不知道自己的臉色現在有多麼蒼白，不知道自己的神色有多麼憔悴！局長的工作給他帶來榮耀的同時，也加重了壓力與負擔。方方面面，什麼不需要考慮周全？上上下下，哪個不需要協調溝通好？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一言不當，危機四伏啊！現在，自己面對的，不正是這樣的處境嗎？書記和市長，對於誰來說，都是艱難的抉擇啊！在當今的環境裡，是不可能左右逢源的，只能是或者左，或者右。如果是站在中間兩不靠，那絕對會連喝湯飲水的機會都不會用，更別說啃排骨吃螃蟹了。
　　
　　愁腸千結，不是翟新文的風格，但這個時候也是愁腸千結；優柔寡斷，不是翟新文的作風，但這個時候也是難以決斷。最讓翟新文看不清的是：到底誰會掌控未來東州的局面！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現在看似市長得勢，但看到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竇勝忠已經轉向，誰又敢說，還有別的常委會不會轉向？如果書記結盟的常委人數超過了一半或接近一半，那麼市長還能像現在這樣掌握東州的局面嗎？
　　
　　或許只有當著司禮國的面，翟新文才會不掩飾內心的痛苦，在車裡長籲短歎了多次；或許是因為對翟新文太忠誠，司禮國能夠感受到，一個強勢的教育局長兼黨委書記，其實內心也有很多的無奈和辛酸。
　　
　　終於，司禮國聽到了翟新文溫和地說了一句話：「去市政府，現在。」司禮國調轉車頭，直奔市政府。20分鐘後，這輛不起眼的紅旗轎車，停在了市政府大樓的臺階下。翟新文拿著兩份公文，步出轎車。用手指理了理頭髮，正了正衣襟，翟新文健步上樓。
　　
　　在鄧雲聰辦公室外，翟新文見到了鄧雲聰的秘書皮安征。翟新文客氣地說：「皮科長，我有點緊急工作想向鄧市長彙報，不知道鄧市長有沒有時間？」皮安征知道翟新文與鄧雲聰關係不錯，問：「跟鄧市長約過了嗎？」翟新文說：「來的匆忙，沒提前約好。」皮安征看了一眼翟新文，覺得這簡直是有些不可思議。不過，話不能說出來，皮安征說：「我請示一下。」翟新文說：「好。」
　　
　　原來鄧雲聰當副市長時，辦公室就是一間，秘書不同在辦公室；現在掛上了市委常委，又是常務副市長，這辦公室就換到了原來常務副市長的辦公室，裡外四間，一間是主辦公室，一間是休息室，一間是小型會議室，一個小外間是秘書室。所以鄧雲聰的秘書皮安征也就從市委辦秘書辦公室搬到這裡，專職為鄧雲聰服務了。
　　
　　很快，皮安征出來了，笑著說：「翟局長，鄧市長說有請。」翟新文說：「謝謝。」
　　
　　跟著皮安征進了主辦公室，翟新文恭敬地請安：「鄧市長好。」鄧雲聰指了指對面的大椅子，說：「坐吧。」翟新文說：「謝謝市長。」皮安征泡了一杯茶，悄聲離開了主辦公室。
　　
　　鄧雲聰說：「新文，有什麼緊急的事，說吧。」翟新文把兩份公文放到了鄧雲聰的面前，恭敬地說：「鄧市長，在市委宣傳部下達了關於在各系統、各部門廣泛深入開展慶國慶迎兩會的活動，我在第一時間向您彙報。您當時指示說，讓教育局按照市委宣傳部的要求開展好。這是市教育局根據市委宣傳部的檔，制定的活動方案，請鄧市長批示。」
　　
　　鄧雲聰說：「在兩會前，開展這樣的活動，也是政之常態。按照宣傳部的要求做吧。這樣的事情，不必請示，市教育局自己決定就可以。新文哪，你幹工作，我一貫很放心。以前沒幹常務，教育是重頭，所以管理得多一些；現在不同，財政、發改委、稅務，這些與經濟打交道的工作，我全有份。」翟新文說：「我知道鄧市長您現在是日理萬機，所以平常的小事是絕對不敢打擾鄧市長的。但這件事還是請鄧市長您作出批示，我們才能更好地做。我簡單瞭解了一下，各個局都在做，衛生局也是準備搞一次醫護人員的文藝演出，聽說王書記和竇部長都要參加。」
　　
　　鄧雲聰抬起頭：「哦？王國棟和竇勝忠都參加！？」翟新文說：「從我瞭解的情況看，是這樣。」鄧雲聰說：「有意思。」翟新文說：「我也先後接到了竇部長和王書記的電話，竇部長說他要來給教育系統最後的決賽演出當評委，王書記說想在12號來觀看節目，當一名觀眾，問我是否歡迎。鄧市長，您說我敢說不歡迎嗎？」
　　
　　鄧雲聰站了起來：「呵，意思還不小哩。」翟新文說：「我是宋市長和鄧市長一手培養起來的，這樣的情況如果不跟您彙報，新文就太不是東西了。鄧市長，請您指示，教育局該怎樣做？」
　　
　　鄧雲聰說：「這件事，我已經清楚了。新文，你能在關鍵時刻站穩立場，並及時通報重要的資訊，我和宋市長都會看在眼裡的。回去吧，工作該怎麼照常做就怎麼照常做，等我給你電話。」翟新文說：「謝謝鄧市長，我隨時恭候鄧市長的指示。」
　　
　　翟新文從鄧雲聰辦公室裡出來，就覺得心裡亮堂多了。看來鄧雲聰是真不知道這件事的複雜，但今天自己這麼一彙報，鄧雲聰沉浮官場幾十年，自然已是心知肚明。後面的棋該怎麼下，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自己就是一個馬前卒，一切要聽「党」指揮。罷，既然上了這條船，那麼船好船壞，認命吧！想到這一層，翟新文的心反而是放鬆了許多，走出市政府大樓的時候，看到天上有厚厚的雲，似乎要掩住太陽，但太陽還是頑強地從雲後探出腦袋，並放射出燦爛的光芒。翟新文感慨：太陽和雲的鬥爭，終歸要以太陽的勝利為結束，現在，誰是太陽，誰是厚雲，只能聽天由命了。
　　
　　鄧雲聰在翟新文走後，立刻抄起電話，給宋雲生撥去只有少數幾個人才掌握的手機號碼。平常，宋雲生辦公室的電話是有秘書接的，宋雲生的手機也是放在秘書手裡，但宋雲生還另外有一個手機，這個手機號碼並不對外公開。鄧雲聰是極少數知道這個手機號碼的人。
　　

1276、敵我矛盾與人民內部矛盾

　
　宋雲生的辦公室，宋雲生、盛治仁、鄧雲聰。鄧雲聰把市委宣傳部和市教育局的公文遞給兩個人，說：「有人看來動作不小啊！」宋雲生說：「鬥爭從來都不會停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爭。」鄧雲聰說：「這一回有人也太過分了。」盛治仁說：「在拳擊臺上，沒有人會站在那裡，等著挨拳頭被打倒而不反抗。」宋雲生說：「治仁一針見血。」
　
　宋雲生、盛治仁兩個人看公文，看完後互相交換。宋雲生說：「竇勝忠最近傾向性是很明顯的，看看東州電視臺的幾個政治片子，就知道他的心思是無法挽回了。這份公文，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盛治仁說：「不可否認，這一次出手，還是有幾分功力的。」宋雲生說：「任何情況下，藐視或輕視對方，都會導致不可預料的後果。我看這一次新文又立了功，不然的話，我們可能還是被瞞在鼓裡，不知道人家已經開始了行動。」鄧雲聰說：「是啊，新文是可以信賴的。」盛治仁說：「培養一個赤膽忠心的人，不容易。」
　
　宋雲生說：「越是不容易，越要珍惜。治仁，該獎勵的時候，還是要獎勵。」盛治仁說：「新文剛剛當上正處才一年多一點的時間，按照最低要求，是三年之後方有機會，按照省委的一般要求，需要幹縣處級正職5年，才能考慮。」宋雲生說：「還有別的更好的方法嗎？」
　
　盛治仁說：「這個竇勝忠，一直以來與我有別苗頭。我有一個主意，比這個所謂的文藝演出更能吸引各級公務員的關注，也更能吸納一大批忠誠的追隨者。像新文局長，就可以在這樣的活動中受到嘉獎。」宋雲生說：「把你的想法說一說。」盛治仁說：「全市各系統、各部門開展慶國慶迎**活動，即便搞得再好，也只是一個『勢』字，只見開花，不見結果。而我的這個活動，不在於『勢』，而在於『實』，更與總書記宣導的『立黨為公，執政為民』做人民滿意公務員的號召一脈相承。」
　
　鄧雲聰說：「老盛，你這人吧，哪裡都好，就是說話賣關子。我和雲生和你，都是一體，你就直接把想法說出來。」盛治仁微微一笑：「老鄧，沒有前因，哪有後果。如果我思考的這個活動，不能與總書記的指示精神相吻合，那我們出拳的力度是不是太小，是不是無法將竇勝忠的勢頭壓下去？是不是無法吸引各級公務員更加重視？我講了前因，這後果自然呈現。」宋雲生說：「治仁的理論水準高，這老鄧你也不是不知道。治仁，按你的思路說。」盛治仁說：「我想以市委組織部的名義，在全市開展一次評選10名縣處級人民滿意公務員、100名科股級人民滿意公務員、200名無級別人民滿意公務員活動。這可以激勵全市的各級公務員，勤奮工作，履行使命，更能推動東州經濟與社會發展各項事業更好更快發展。所以，評判的公開標準，就是比貢獻、比業績、比人民群眾的滿意程度；而我們這裡則可以把這個標準具體化，是不是可以根據我們自己的評判標準，比如是否忠誠於黨和人民的事業，比如是否忠誠於組織，是否能夠與組織一條心。」
　
　宋雲生和鄧雲聰當然明白「組織」的含義。宋雲生說：「治仁果然是出色的組織部長啊！這組織上挑選幹部，就是需要像治仁這樣的領導幹部。」盛治仁說：「僅僅有這些，還是不夠的。我準備在這個意見上加上一條：凡被評為10名縣處級人民滿意公務員的，將優先列入市廳級後備幹部序列，積極向省委組織部門推薦；凡被評為100名科股級人民滿意公務員的，將優先列入縣處級後備幹部序列；凡被評為200名無級別人民滿意公務員的，將優秀晉升科股級幹部。」
　
　鄧雲聰哈哈大笑：「你個老盛，還真有你的。」宋雲生說：「雲聰，這個方面你可要好好地向治仁學習，沉住氣，謀定而後動，後發制人，不一定比先發制人不好，就看制人的手段如何。有了這樣一招妙棋，我看那些心思異動的人，是喜歡看勢，還是喜歡看實。」鄧雲聰說：「老盛的棋是妙棋，我是很佩服。但眼前的這個危機也是要解決的。如果我們既不讓其得勢，也讓下面的幹部得實，那就好上加好了。」
　
　宋雲生說：「雲聰說得也有道理。治仁，這件事你怎麼看？」盛治仁說：「偉大領袖曾經在前四次圍剿的鬥爭中，都取得了偉大的勝利，他老人家總結了四條經驗：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駐我擾，敵疲我打。這四條寶貴的經驗，到今天看來，仍然是革命的真理、事業的真諦。」宋雲生說：「是啊，領袖的領導藝術，確實是無人能及啊！」鄧雲聰說：「老盛，你說得太深，我就不喜歡你這個樣子，有話直說。」盛治仁說：「其實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鄧雲聰說：「你除了講理論，什麼也沒說啊！」宋雲生說：「敵進我退，敵人發動強烈進攻時，我要主動避讓，這樣才能避免兩敗俱傷，更為寶貴的是，這樣能夠很好地掌握敵情，讓更多的藏在我軍內部的敵人或密探或叛徒暴露出來。新文能夠主動跟我們說這件事，這很重要，讓我們化被動為主動。」鄧雲聰說：「新文是不錯的同志。」盛治仁說：「再好的同志，還需要時間的考驗。」宋雲生說：「是啊，路遙知馬力嘛。」盛治仁說：「兩會就要召開了，東州總是有宋市長全面主持工作的日子，我看這是個很好的時機，人退我進。要抓幾個點，以點促面；要搞幾個活動，以動制靜。」宋雲生說：「是的。我們合計合計，看看這寶貴的7天時間，如果打一個漂亮的伏擊戰。」盛治仁說：「宋市長抓問題總是能抓到關鍵，治仁很敬佩。」宋雲生說：「我也向治仁學了很多。」盛治仁說：「原來副書記多，宋市長是分管党群的副書記，一直是我的分管領導，于我有恩，也頗多指點，治仁受益匪淺，這引路之恩，沒齒難忘。」宋雲生說：「時明祥現在是副書記，現在也只有他一個副書記了。」盛治仁說：「宋市長擔任副書記的時候，是位高權重；現在，副書記雖然只有一個，但現在是常委負責制，沒有書記辦公會，常常是位高權輕，與本屆黨代會前，有顯著的不同。」宋雲生說：「是啊！有虛化的傾向，但我們不能忽視，畢竟，這也是常委會的一票。」鄧雲聰說：「是啊，盟友越多，我們的力量越大。」盛治仁說：「得道多助，群龍有首。」鄧雲聰說：「得，聽不懂。」
　
　看到鄧雲聰與盛治仁兩個人並不十分和諧，宋雲生內心有些焦慮。只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兩個人走到一起，但很顯然，鄧雲聰鄙視盛治仁故弄玄虛，盛治仁鄙視鄧雲聰沒文化。有的時候，人民內部矛盾比敵我矛盾，更讓人頭痛啊！
　
　宋雲生說：「這樣吧，治仁，你按照你的思路，整理出一個初步的框架，我們再研究。」盛治仁說：「好，我會在四天內拿出一個初步的構想，向市長彙報。」宋雲生說：「好。」鄧雲聰說：「市教育局文藝演出的事情，該怎麼應對？」盛治仁說：「哪個局長接到市委宣傳部的公文，敢不行動？」宋雲生說：「是，這是個問題。」盛治仁說：「此事我覺得市長不宜出面，等某人進京後，市長再出面的力度就會很大。現在出面，是不必要的正面衝突。更何況，我們也需要這個時間，看看各區縣、各局委辦的表現。」宋雲生說：「是的。」盛治仁說：「組織部與宣傳部，向來是兩個方向，一管幹部人事，一管意識形態，一務實，一務虛。我與竇之間，多年來也未穿過一條褲子。對於騎牆派的人，我是心裡很瞧不起的，明明是崔一手提拔的，轉眼現在又倒向王，這也太沒有原則性了，有奶便是娘啊！這件事，我也不宜出面。更何況，後面我的組織部將推出人民滿意公務員的評選活動，估計宣傳部恐怕還是要有些滋味要吃的，而宣傳部的某些同志，是不是也想當這個人民滿意的公務員，對於我們來說，倒也不失一個從內部瓦解對手的機會。」
　
　宋雲生哈哈大笑：「治仁，不動則已，一擊致命，好。」內心卻對盛治仁也有了警覺之心。從這個層面講，鄧雲聰傻一點，不夠聰明，倒永遠可以成為自己最可信賴的部下。盛治仁如此精於官場之道，如果未來的一天倒入別人的陣營，那對我宋雲生的殺傷力，恐怕也非我宋雲生所能抵擋啊！
　
　轉過臉，對鄧雲聰說：「雲聰，市教育局的文藝演出活動，你去參加。你是分管副市長，誰也說不出個是非。當然，既然賞花，別忘品月。」鄧雲聰說： 「明白。」宋雲生說：「你在，相信他們也不能說過分的話，做過分的事，也可以減輕新文的壓力。」鄧雲聰說：「是。」宋雲生說：「你再瞭解一下，你分管的其他部門，能參與就參與。不是你分管的部門，可信賴的其他副市長也可出席。當然，你出席也沒有問題，你是常務副市長，你出席就是對他們局的重視。」鄧雲聰說：「這會不會太累，會不會太明顯？」
　
　盛治仁說：「老鄧能夠欣賞那麼多的節目，好幸福啊！」鄧雲聰說：「我當敵後偵察兵，礙人家眼，討人家厭，你躲在後面說風涼話，□□道。」盛治仁說：「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宋雲生說：「也沒有幾個吧。時間上不允許，4天的時間，滿打滿算，12場。也有可能就是四五場，這四五場，也是對方分化這些局長、區長們的銳利刺刀啊！」盛治仁說：「從來都是敵中有我，我中有敵，這是無法避免的。」
　
　對於盛治仁高屋建瓴的概括總結，宋雲生的心裡並不痛快：憑什麼你就認為你的水準高？宋雲生越發覺得，不算太聰明的鄧雲聰比盛治仁更加忠厚可靠。
　

1277、周玉潔在曾佩璿的懷裡哭泣
　　
　　
　　東州5中參加了第一天的節目預選。第一天預選，其實是很不沾光的，畢竟是越到最後，可操作的空間越大，越是在最前面，就越存在著分數已定，只能看別人的眼色行事的味道。那紅是很不希望第一天預賽的，但沒有辦法，因為市局的預選規則就是按照學校的序號展開，東州5中必然是排第5個節目。一個下午下來，那紅緊張了一下午，給馬順田也打過好幾個電話，煩得馬順田說：「我已經說過了。我是退二線的人，本來是不好為你說話的，但這個時候已經厚著臉皮說了。難道說過一遍，還要再說第二遍嗎？」那紅說：「我不管，我就是要5中一定能進決賽。」那紅不知道，孫紅軍已經委婉地轉達了翟新文的指示，重點關注5中和瑞清市。各位評委是心知肚明，在第一天比賽結束的時候，邵紅欣喜地看到，5中的分數遙遙領先。當然，5中的節目確實大氣磅礴，也綜合了多種藝術元素，比其他的節目，更加厚實。其他的節目也不乏精彩內容，但基本都是單一藝術元素，或唱歌，或舞蹈，或器樂，或曲藝，在藝術表現力上，還顯單薄。所以5中的分數高，也在情理之中。那紅不這麼想，以為這是馬順田的功勞，在這個夜晚，已經不那麼吃香的馬順田老先生，再一次享受到了那紅的溫情服務，讓馬老先生仿佛又找回了當黨委書記的感覺。
　　
　　方圓上完自己的課，返回辦公室的路上，總是習慣於拐一個彎，到高中部教導處走一走。這是來東州5中工作的第一個月養成的習慣。還沒有到教導處，就聽到了教導處傳來隱約的哭聲。難道是曾佩璿嗎？如果是她，難道是黃嘉偉或於海河欺負她了？這樣的事情，不能不管。現在自己是全面負責，可不能出現半點隱患啊！更何況，如果一個辦公室裡的人不協調，那這工作沒辦法幹。方圓曾聽說，某學校教導處，3個教導主任，是三派，各拉一派老師，各有一片山頭，那所學校的教導處，簡直是無法用言辭形容其複雜。方圓可不希望在自己的攤子裡出現這樣的事情。
　　
　　方圓走向教導處。教導處開著門，方圓沒有敲門，就走了進去。於海河第一時間看到方圓，立刻站了起來：「方校長。」黃嘉偉和曾佩璿也站了起來。剛剛還趴在曾佩璿的懷裡哭泣的一個女老師轉過臉來，梨花帶雨，啊，竟然是周玉潔！
　　
　　方圓關切地問：「怎麼了，小周老師？」周玉潔低著頭，咬著嘴唇不說話。方圓看著曾佩璿。曾佩璿說：「初中部有個叫孫梓豪的體育老師，最近纏上了小周，說是要與小周處朋友，小周不同意，但他天天糾纏。這個孫梓豪也真是的，哪有人家不同意，他還死皮賴臉地硬往上沖的？」
　　
　　果然是孫梓豪。方圓也覺得有些棘手。看著曾佩璿，又看看周玉潔，方圓想到了李國強提到的有關這兩個人與自己之間的緋聞，方圓不想介入太深。而牽扯到孫梓豪，更讓方圓感覺到頭疼，這個財政局長的叔叔，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招惹的，連翟新文局長都小心翼翼與之交好，自己一個小小的副校長，又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去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呢？
　　
　　方圓說：「每一個人都有雙向選擇的自由，小周也有。」曾佩璿說：「小周已經明明白白地跟孫梓豪說了，兩個人不合適，但孫梓豪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一般，仍然死纏爛打。方校長，你主持學校工作，這件事你可一定要管。小周是我高一年級的老師，也是我的徒弟，而我和小周，又都是你的人。」
　　
　　方圓和黃嘉偉、於海河都驚訝得張大了嘴。方圓說：「曾主任啊，什麼都是我的人？」曾佩璿臉一紅，說：「不好意思，剛才說錯了，都是你的兵。」方圓說：「『人』不合適，『兵』也不合適。大家都是同事，都在一起合作，共同把5中的教育教學工作抓好。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我一定要負起責任；青年男女之間感情方面的事情，似乎與工作無關，我不好參與。」
　　
　　曾佩璿說：「誰說與工作無關？方校長，你都看到了，小周已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這能不影響工作嗎？孫梓豪這樣的社會青年，怎麼能配得上小周？小周是什麼家世？長得又漂亮又可愛，還那麼有文化，工作又好，像小周這樣的，要嫁也要嫁像方校長這樣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像孫梓豪那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體育生，小周根本都瞧不上的。」
　　
　　方圓差一點暈倒。我的個天！這還沒參與呢，怎麼能聽起來好像這周玉潔就想嫁給他方圓似的。幸虧今天在場的黃嘉偉、於海河還算是可信任的老實人，不然的話，真是有口莫辯啊！但這個時候，必要的解釋還是要跟上，誰敢保證，黃嘉偉、於海河就真地不會將今天曾佩璿說的話演繹傳播？
　　
　　方圓說：「曾主任對小周老師的評價，我很贊同。像小周這樣優秀的女老師，只有單身的、有能力的、有實力的優秀男青年，才有可能與小周般配。很顯然，我不是單身，實力沒有，到現在還住岳父的家，而且我還拖家帶口，有老婆有兒子，這像小周優秀的女孩子，又怎麼會看得上二手男人？黃主任，于主任，你們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於海河反應很快：「方校長說得非常對。周老師是大家閨秀，我看也只有博士、碩士，或者成功企業家才能配得上。方校長現在有老婆有孩子，從法律的層面也好，從道德的角度也好，都是非常不合適的。我看曾主任今天情緒不穩，說話有些顛三倒四，明明方校長只是碰巧來瞭解瞭解情況，被曾主任說的，好像方校長還有很大的關係一樣。」
　　
　　黃嘉偉這個時候也明白了方圓的意思，補充道：「是啊，方校長的正派與人品，大家都有口皆碑。曾主任，可不要給方校長製造一些捕風捉影的麻煩喲！」
　　
　　曾佩璿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的話，為什麼方圓急急地否認，連忙說：「對不起，方校長，我剛才確實是無心的。」方圓神色嚴肅：「無心辦錯事，也是辦了錯事。在男女關係的問題，我一貫非常慎重，即便如此，還是有這樣或那樣的流言傳出來。曾主任，這個方面，請以後一定注意。」
　　
　　嘿，方圓還真是借坡上驢！曾佩璿有些不高興，說：「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方圓並不領情：「在這個問題上，我不會與任何人開玩笑，也不會接受任何人開這樣的玩笑。畢竟，我以後還要清清白白做人，小周老師更需要清清白白做人，你曾主任同樣需要。所以，話不能亂講，話到嘴邊，要考慮清楚，說出來是不是合適。」曾佩璿一臉地不高興：「方校長，我看你今天就是故意找我的麻煩是不是？我已經承認我剛才說錯了，你還跟我講這麼大道理。」黃嘉偉厲聲說：「小曾，你怎麼跟方校長說話呢？」
　　
　　周玉潔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給各位領導添麻煩了。這件事，還是我自己解決吧。」本來滿懷期待，希望方圓能夠出面；現在周玉潔已經心灰意冷，那個曾經在心中高大偉岸敢擔當的美好形象，轉眼間灰飛煙滅，方圓也是一個懦夫，一個遇到事情當縮頭烏龜的懦夫！
　　
　　曾佩璿說：「小周，這件事我來幫你。」周玉潔說：「師傅，謝謝。我走了。」
　　
　　落寞的身影，讓方圓的心裡有些難受，忍不住脫口而出：「小周老師，請留步。」周玉潔回過頭，問：「還有事嗎，方校長？」方圓說：「解鈴還需系鈴人。小周老師的事情，最終的確還是需要靠你自己來解決。我有一個提示，有一個期望。」周玉潔眼睛亮起來：「請方校長指示。」方圓說：「關於孫梓豪的事情，說起來我和學校其他的領導都無能為力。真正能夠解決這一問題的人，非你爸爸莫屬，只要你爸爸能夠說服孫梓豪的叔叔，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周玉潔說： 「好，如果我自己解決不了，我就請我爸爸出面。」方圓說：「我還有一個期望，那就是，期望周老師每天都能開心地工作和生活，讓同事們看到你的笑臉，讓學生們看到班主任老師的笑臉，讓牙齒天天曬太陽。」
　　
　　周玉潔撲哧一聲笑了，潔白的牙齒露出來，笑容端莊而嫵媚，讓教導處的三個男人都有那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周玉潔說：「謝謝方校長，我會努力開心地工作。」方圓說：「去吧。陰雲再密，總有被風吹散的時候；狂雨肆虐，也總會雨後天晴陽光重新燦爛。正確地對待生活中的苦與樂，這也是人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周玉潔說：「謝謝。」
　　
　　方圓擺擺手，周玉潔陽光般的笑容這個時候就掛在臉上：「各位領導再見。」曾佩璿說：「方校長，你還是挺會哄女孩子的。我勸了好半天，她還是哭；你才幾句話，就能讓小周笑。」方圓說：「曾主任，剛剛批評過你，不要亂講話。什麼叫挺會哄女孩子的？這叫給老師做思想工作。黃主任和于主任不是外人，如果有外人在場，你讓我怎麼解釋？這臉皮還要不要？別人以為我是什麼？是專門哄女孩子開心的灰太狼嗎？」曾佩璿的臉長起來：「方校長，你今天是不是專門跟我過不去？」黃嘉偉說：「小曾你怎麼跟方校長說話？」曾佩璿說：「怎麼？難道還不讓說話嗎？領導有問題，難道就不允許下面的人說嗎？」黃嘉偉說：「今天方校長說的話，都很在理。小曾，要好好檢討，不要不動腦子就亂講話。」曾佩璿說：「黃主任，你是老大哥，我敬重你。但你今天很讓我失望，怎麼能為了拍馬屁而不堅守本分呢？」黃嘉偉本來就不是那種能言善辯的人，一時被曾佩璿給頂到牆角，沒有話可說。
　　
　　這是方圓所沒有想到的。在方圓的心裡，高中部教導處一直都是很和諧的，大家齊心協力，共同合作把教育管理工作做好。如果是因為自己今天的態度，造成了大家的隔閡，這就不好了。方圓說：「黃主任，曾主任，或許我剛才的語氣是重了些，但我還是強調，學校裡有關男女之間的流言蜚語，最容易影響學校的和諧穩定。在68中，我也經歷過這樣的流言侵犯，雖然最終都被證明是捕風捉影，但造成的傷害還是需要更長的時間來修補。在5中也是這樣，我的態度是：絕對不與 5中的任何女老師有超越工作關係的其他關係；對於可能出現的有關我方圓的緋聞，我會嚴格要求自己，做好我自己，堅決杜絕。今天曾主任說的一些話，容易引起別人的誤解，所以我有必要嚴肅說明一下。或許曾主任有些不同意見，但我該說的還是要說。我與曾主任之間，與小周老師之間，與其他任何5中的女老師之間，都不存在任何別的想法，就是同事關係、合作關係。這是我要堅持的原則。」
　　
　　曾佩璿很失望。黃嘉偉心裡有一點不是滋味，甚至還多了一點忐忑。于海河是書生意氣，他大聲說：「方校長，我就是佩服你這樣的領導。絕對不能學劉明，泡完了姓陳的，再泡姓趙的，有沒有泡其他女老師，沒有人知曉，但這兩個，都是半公開的，大家都知道。」
　　
　　嘿，真敢說啊！看來，人在人群中，難免被別人議論，也難免自己議論別人。方圓忽然有了一個主意，說道：「劉明的事情，我不敢興趣。海河主任，我是不是也經常被大家議論啊？」
　　
　　於海河一愣，沒有想到方圓會突然發問。憋了幾秒鐘，於海河說：「我實話實說，方校長是學校的□□與中心，自然議論的人很多。」方圓說：「正面的優點我就不想聽了，我只講瞭解瞭解，大家在議論的時候，都說了我哪些缺點或者問題？」
　　
　　黃嘉偉、于海河、曾佩璿都有些發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