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宋科技指南 作者:胖周 (連載中)

mk2258 2013-9-1 09:52: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 7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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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周碩被稱為聖人的。隔三差五的有什麼高官大儒來,說國家就要滅亡啦,你不出山,奈蒼生何。甚至有時候會有帶著一堆軍隊,要他加入他們國家的君主。當然啦,作為一個拯救世界的技術宅,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忙呢。比如說啪啪啪啊,黑科技啊神馬的。

至於那些自稱是他的徒弟啊,信徒啊什麼莫名其妙的人,跑到山下去結廬而居,以為這樣就能得道成仙?拜託那都是逃奴方臘的錯好吧,馬恩神教這種東西太不和諧了吧!當然最煩的是,時常有一些某某來頭很大的病人來跪山門,求他救人。態度不好不說,還付不起診金,真是太惡劣了。

「我是聖騎士李富貴,我是聖武士劉二狗,英雄,想見周聖就先過我們這一關吧!」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9-8 23: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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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9-8 23:43

作者:胖周 第一章 還有四年

(本作之中內容,多為網文寫手喃喃自語之言,切切不可做歷史之真相

]作者為一平面設計之宅男,既無歷史專業之背景,亦無尋章摘句之閒適,所做之語大多臆測。縱有一二來源之處,也是道聽途說或是輕信而用,斷然不會為爾等讀者歷史科目分數底下負責。其書中情節乃是自我之初始條件和設定自行演繹,絕不代表作者屁股三觀,沒有娛樂精神並且要看純血古文對話的請出門右轉。)

    宣和三年農曆三月末,汴梁城外五丈河裡一艘艘綱船正從東面而來。這五丈河學名乃是廣濟河,由汴梁城內城護城河連通汴水和金水河。河如其名寬有五丈有餘,大概相當於今天的四車道高速公路,而五丈河倒也可以算是如同大宋朝溝通東西的高速路吧。

    這一艘艘綱船,都卸下了船帆。有的是四六個人在船尾拚命的搖著大櫓,有的則是在十幾米高的船桅頂上繫了纖繩,引到了岸上由縴夫拉著。這一日的汴梁城外,便一如往常般的熱鬧喧囂著。

    然而在這片繁華盛景的背後,沖天的死氣已經漸漸的籠罩在這片土地的上空。

    還有四年,大宋百年的敵人大遼將被金人滅國。

    還有四年,中原將烽火連天,生靈塗炭,大宋神州陸沉,斷送了他的半壁江山。

    還有四年,漢人政權將第一次滅亡在女真人手中。

    還有四年,將是決定未來一千年歷史的轉折點。

    五丈河的盡頭,汴梁城東北角的善利水門已經遙遙相望。一艘綱船上的船老大匆匆穿過船邊狹窄的過道,來到了船頭的客艙門口,敲著門喊道:「客官,東京城已然到了!」

    等了片刻,艙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一個頭戴東坡巾、穿著白色襴衫的青年人從裡面走了出來。這青年舉目眺望一番,一拱手問道:「勞煩船家相告,卻不知碼頭在哪裡?」

    船老大回了一禮,答道:」卻叫客官知道,前面不遠便是東京城東北角喚作善利水門的地處。京東十七州的粟帛都要仰賴此門,我等綱船雖然路上不用繳稅,夾帶卻也不能入城。不如客官就在前面不遠處棧橋下了船,先找好了倉庫,將您帶的貨物安排妥當,再從長計議不遲。」

    這青年倒也從善如流,痛快的答應了下來。船老大轉身去了船尾,指揮著船工們將船靠岸。這綱船從外面看去,長有二十多米,寬也有三四米,內裡能載二十多噸貨物,如今轉向起來卻是頗為靈巧。

    青年敲了敲隔壁客艙的門,喊了一聲「媽」,待裡面答應了,推門就走了進去。

    客艙裡,一個中年婦女穿著一身花團錦簇的織錦對襟坐在床上,床下木凳上,兩個丫鬟正陪她玩著紙牌。見青年進了來,兩人連忙起身斂袂向前行禮道:「男女見過少爺。」

    青年揮了揮手,讓她們起身,說道:「你們先出去吧,待我叫你們再進來。」

    倆人齊聲應了,退出客艙關好門,青年對那中年婦女說道:「媽,汴梁這就到了,收拾一下準備下船吧。」

    「兒子,來,先坐下。」中年婦女拍了拍身前的凳子說道。「周碩啊,媽年紀大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知道嗎?」

    「我知道,媽。」周碩穩穩的坐在凳子上,拍了拍母親的手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危險的事情的。」

    「你啊,從小就這樣!從小學老師到單位領導誰都知道你主意正,嘴裡說的好聽,臨了一點不聽人勸。」

    「不會的,媽。在這個世界你除了我還能靠誰呢?就是為了這,我也會好好保重自己的。」

    「是真的就好啦!」周碩母親歎著氣,搖頭道:「以前盼著你有出息,可到了這裡,卻希望你能多穩一穩,沒事離那些皇帝啊、官啊的,遠一些。他們殺起普通人來,可不講理!」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媽我跟你說……」

    這船艙中低聲交談的母子二人,原來竟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而是從現代穿越時空而來。這青年名叫周碩,早年喪父,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不然也不會哪怕是穿越了,也不忘帶著母親一起。

    與其說是帶著母親一起,不如說周碩就是為了母親而穿越。在是否穿越這條路上,他也曾猶豫過。然而再看看自己和母親兩人蝸居的火柴盒一樣的公寓,以及母親斑駁的白髮。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已經沒有了,她把這一切都已經奉獻給了自己。

    幾十年無休的工作,周母幾乎沒有享過一天的清閒。而他的人生,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恐怕也只能庸庸碌碌。而這個社會的普通人,薪水永遠也漲不過房價,再努力的工作也跑不贏物價。周碩只是想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於萬一,只是想讓她能下半輩子享夠了福。

    在發現自己家十九層樓窗外的時空蟲洞的時候,周碩知道他人生的「意外」出現了。經過一年多的籌備和訓練,在蟲洞變的不穩定之後,周碩母子二人毅然選擇了穿越。

    ……

    「停船咯!」船老大站在船頭,大聲的吆喝著。眾船工也大聲的在船尾齊齊喝了一聲:「嘿!」長長的大櫓被眾人壓出水面,斜指著天,再一點點的收回船內。

    泊船的繩索被扔上了岸,早就有等在一邊的小廝撿起來,將其牢牢的繫在專門的木樁上。等船舷牢牢的貼在棧橋邊上,周碩扶著母親從船上下來。那早就等在一旁的小廝連忙上前道。

    「恭喜老夫人、公子路途平安,一帆風順,大吉大利,事旌功成!」

    「娘娘慢些。」周碩扶穩了母親,直到兩個婢女也跳上棧橋,替他扶住了,這才轉過頭來笑道:「呈小哥吉言了,怎麼稱呼?」

    那小廝伶俐的答道:「不敢勞公子的問,小底姓周,單名一個轉字,整日介就在這裡幫閒,有什麼要支應的您儘管吩咐。」

    卻原來,這東京汴梁城綱船夾帶乃是公認的潛規則,時來久往的,這善利水門前便自發的形成了一個碼頭、倉儲、交易區,喚作曹樓集。汴梁城的綱船往來通宵達旦,這碼頭集市便徹夜不息。

    廣濟河從汴梁城西北入城,自東北而出。善利水門便是這廣濟河東北出城的水門,而這曹樓集便是在這善利水門外五里左近的樣子,合了現代的度量衡得有兩公里多一點,不知從何時便有了這麼一個碼頭。於是便引得那些熟悉情況的地頭蛇,做了幫閒賺上一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餬口錢。

    「原來還是本家,真是太巧了。某單名一個碩字,正有些事情要請教。」

    「不敢當得請教二字,請公子示下來,小底知無不言。」

    周碩略略點點頭,這個周轉說話彬彬有禮,吐字清晰,態度恭敬,給他的印象倒是很好,便問道:「我與家母遠來,船上又有些家當,你看要如何安頓?」

    「且容小底說與公子知道。」但見周轉抬手指向遠處一棟三層小樓道:「這曹樓集得名,便是出自那曹樓。這曹樓雖然比不上東京七十二正店,在腳店裡倒也算有些名氣。前面一進是酒店,公子旅途勞頓小酌一杯正可紓乏。樓後便是客棧,吃了酒睡一覺,醒來一身輕鬆。客棧身後尚有貨棧,公子家當大可暫存,曹樓貨棧信譽卓著不虞遺失。公子家當若是有多,亦可容小底去集前找些腳夫來,都是肯賣力氣的細心人。」

    「好,好!「周碩滿意的笑道:「勞煩小哥去找來八十個心細的腳夫,咱們先去曹樓貨棧。」
y0914168105 發表於 2013-9-9 12:20
第二章 大宋朝萬稅!

    “哎!站住,說你呢!”沒走出幾步路,兩個穿著皂衣的吏員當街就攔住了周碩一行。
    張行老等一干人都是碼頭上混久了的,這兩個公人一眼就看到了陌生人的周碩,當即找上他來:“爾姓甚、叫甚?打哪來?到哪去?幾口人?運的是甚物事?說說說說說!”

    在宋朝這種小吏最是難纏,周碩當即答道:“在下姓周,單名一個碩字。從京東東路青州來,到東京汴梁投親置業,一行四人,運的便是些罎罎罐罐而已。”

    “戶籍路引呢?快快拿出來與我看!”

    周碩這邊連忙將戶籍路引拿了出來,那兩個公人正在查看,倆人驗看了一番就把文書還給周碩,點頭道:“把箱子打開,行商繳稅千分之五,可別耍什麼花招啊!”

    “我也不是商人,怎麼還要繳稅?”周碩奇道。

    “過關繳稅,這不是天經地義嗎?”這公人不耐煩的揮手說道:“廢話少說,還不快快開箱!”

    這些箱子裡裝的都是周碩為了穿越準備的物資,除了大量的藥品準備以外,這些貨物裡還有一套拆散了的三軸數控加工中心,高溫馬沸爐,保存在真空包裝裡的筆記型電腦配件,發電機,各種植物種子以及古代暫時無法取得的特殊礦產元素等等。

    周碩為了採購這些裝備以及接受必要的訓練,變賣了房產又透支了所有的信用卡,不僅花光了自己以及周母的所有財產,連社會信用也已經徹底破產。

    開什麼玩笑,這些東西要是給人看了,自己非得被當做妖人殺掉不可。周碩眼睛一轉,正巧旁邊又有一隊人從碼頭裡走了出來,整個隊伍見頭不見尾,浩浩蕩蕩的就從周碩這隊人旁邊經過了過去。

    “哎?那邊的你們怎麼不管?”周碩指著這隊人問道。

    公人嗤笑道:“那是趙太丞家販藥的隊伍,等你也成了官戶,自然沒人收你的稅。”說完,隨即變臉哼道:“和你說這些都是多餘,趕緊把箱子打開,多少事情在後面等著呢,哪裡有這麼多閒暇與你多舌!”

    周碩無奈,只得走近兩步在這公人身邊輕聲說道:“在下這裡實是有些隱情,還請相公還請借一步說話!”

    “嗯?”這公人低哼一聲,眯著眼看了看周碩,卻不動地方。

    周碩心中暗罵一聲,暗中摸出一張錢引,塞在他的手裡。

    “好吧,既然你有隱情,咱也不好太不近人情了,你且說說。”這公人跟著周碩走到一旁,裝模作樣的說道。

    “是是,多謝相公體諒。”周碩搭了個謝禮,接著說道:“非是在下不願開箱,實在是箱裡多是些家私,並有些先人或是女人的物事,還請相公多少留些體面。”

    這公人大喜,知道這是逮到了肥羊,當下叉著手臂說道:“那你說——怎麼辦吧?”

    “這個,就請相公開個價,多少在下都不還口就是。”

    “哎,這怎麼行。收稅多少乃是法定,怎麼能夠用我一句話來代替?你這樣豈不是在讓我犯錯誤嗎?不行不行,你當王法是那麼低賤的?”

    周碩心中了然,王法這個東西,果然是世間最貴的貨物啊!於是從袖子裡又摸出一卷錢引,悄悄的塞進公人的手裡。這公人將一卷錢引在手裡顛了顛,只見手掌一轉,錢引便失去了蹤影,真是好熟練的業務!

    “相公的人品當真高潔,在下也是感懷心佩啊!不過這可不是目無王法,而是用您多年從業練就的慧眼為工作增加了效率!若是普通人肯定是做不到這點的,但是換了相公,又有誰能置喙呢?”

    “呵呵,沒錯,我王某收稅收了二十年,什麼人什麼貨,哪裡能逃得出我這雙眼睛。我一眼就看的出來你是個上戶,家財怎麼也有十萬貫,就收你三百貫的稅,你可甘願?”

    周碩連忙點頭應道:“甘願,當然甘願。相公所料真是一點沒差,在下身家就是十萬貫!”

    交了稅錢,周碩一行人這才出了碼頭,走得一刻鐘到了一處繁華的路口。突然聽到一陣咣咣的鑼聲,一群衣甲鮮亮的官兵將路口堵住了。不一會,又是一群官差押了一排囚車停在了路口的空地上。

    “行老,這是怎麼回事啊?”周碩皺著眉頭看著前面官兵堵住了去路,轉頭向張行老問道。

    張行老踮著腳往前面望瞭望,答道:“這是朝廷要處決人犯咧,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罪,竟然連秋後都等不得,就判了斬立決。”

    哦!這就是法場啊!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劫法場?周碩向四周打量一番,連忙和母親退到了自家的人群中。

    果然,後面陸陸續續的又來了端著鬼頭刀的劊子手,甩開鞭子清場的差人,又有匠人在正南方搭了棚子。

    就這麼等得一陣,太陽上了三竿。兩行打著牌子在前的公人護著一頂綠色轎子,這才搖搖晃晃的到了棚子邊上。轎簾一掀,一個穿著綠色官服的官員從轎子裡走了出來。

    那官員進了棚子,便有兵丁敲著鑼在四處宣喻眾人肅靜,不得喧嘩。路口四周的人群,果然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棚前立的杆子影越來越短,終於午時三刻到來,杆影盡沒。那綠袍官員站起身來,大喝道:“帶閆元泰等一干人犯!”

    那囚車裡的犯人被一個個的解送出來,壓在路口跪下。一眼看過去全都髒兮兮的耷拉著腦袋,便如沒有靈魂的破布袋子一般。

    “茲有閆元泰、閆元嵩、閆元華……人犯一十五人,販賣私鹽二十斤,欺行霸市……判斬立決!”那綠袍官員痛快的念完了判決書,抽出一面權杖往前一拋,大喊一聲“斬!”便有劊子手上前領了,端起鬼頭刀到場中央,將對應的人犯驗明正身之後,舉起鬼頭刀,手起刀落……

    再往後周碩便不忍看了,畢竟作為一個現代人,這樣的行刑場面難免會讓人感覺心裡不舒服。讓他更震撼的是這些人的罪名,僅僅只是販賣了二十斤私鹽,雖然周碩也知道古代食鹽是管制物資,但畢竟只是作為一個知識點掌握的。

    然而剛到了汴梁,現實便給他上了一堂活生生的課——古代社會絕不是天堂,二十斤無害的私鹽可以和十五條人命畫上等號,統治階級的貪婪和野蠻,不親身感受是無法體會的。

    這讓他想到了穿越前看過的一部號稱考據嚴謹的穿越小說裡,作者的一句問話:在宋代中進士很難,舍難取易,去弄玻璃、燒酒,看起來就容易許多,但實際情況真的是這樣?

    這個問題曾經有過很多人參與討論,卻沒有得出一個準確的令人信服的答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在這個社會不是官員,一條性命也就值二十斤食鹽而已。

    這是一個宰相能夠對皇帝說出:“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的社會,大宋朝也許是士大夫文人的天堂,但卻改變不了它依然是吃人的封建社會的事實。

    但是能靠這些士大夫來救這個國家嗎?能的話歷史上他們早就做了。

    “希望我選擇的這條路,能夠帶給這個世界不一樣的未來吧!”再次上路,周碩回頭看著路口空地中央那片殷紅的血跡,如此想著。

    曹樓貨棧的門前極為熱鬧,這貨棧就在曹樓的後院,北牆上一溜開了八個大門,四進四出。進進出出的人流占了整整一條街,門前真是車水馬龍,人群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張行老拿出繩子在自己這一幫人四周圍出一個圈來,就這麼緩緩的隨著人流前進。過得三刻,這才到了曹樓貨棧的門前。

    這張行老顯然和曹樓的經濟混的極熟,大老遠便喚人拿了登記的文書來給周碩填寫。文書上姓名籍貫身材樣貌所販貨物林林總總幾十項,細心備至。待到門口,負責接待的管事便接過周碩事先填好的文書,仔細看了。交錢畫押,從院子裡就走出來一隊人,手裡拿了兩幅封條,啪啪的貼在箱子上。

    周碩交了五十陌的定錢,領了一面銅牌,那張行老也不用人領路,老馬識途的找到定下的庫房,這便算是安頓了下來。給付了腳錢,那張行老千恩萬謝的從懷中掏出一張紙。

    “公子但有用得到腳夫的地方,可著人到曹樓集東尋我。”張行老說著將那紙片交給周碩。

    周碩展開一看,驚訝的發現這竟然是一張傳單。上面不僅表述了這張行老提供的服務和相關收費,竟然還有一句順口溜一樣的廣告語。真是先進!

    周碩將紙片收入袖中,正色道:“正當如此,後面定還有麻煩行老的地方。”

    “公子客氣,某這便告退了。”張行老說著行了一禮。周碩也還了一禮,就此拜別。
y0914168105 發表於 2013-9-9 12:21
第三章 初來乍到

    時候不早,周碩和他母親帶著兩個奴婢丫頭,轉到曹樓前門投宿。這曹樓正門更比後門要熱鬧三分,門前紮著五彩迎賓樓,三層木樓的門臉上立了一塊牌匾,上面是名家題字的“曹樓”二字。從視窗往裡面看去,端的是推杯換盞熱鬧非凡。

    “客官您裡邊兒請,您是打火,還是投宿?”大堂裡鑽出來一個小二,肩膀上搭了條白毛巾,看的周碩撲哧一樂,打心底裡贊了一聲:“真是高還原度啊!”

    “投宿,我們投宿。”

    “哎——客人四位投宿!”小二吊著嗓子一唱,打後面又轉出來一個人,也做僕人打扮,青衣小帽,當即作了一個揖,道:“四位客官,請隨我來。”

    周碩四人隨他轉了兩轉,到了客房登記的地方,要了個兩正一廂的小院子。

    就此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早上周碩和母親並兩個丫鬟圍在一桌吃早飯。說起這兩個丫鬟,正經是有出處的。

    兩人的右手上顯眼處都紋了一個“奴”字,乃是大宋朝不多有的世代奴隸。周碩初來乍到,等閒人也是不敢用的,只花大價錢買了這兩個奴婢來服侍自己的母親,也不曾虧待了她們。從青州到汴梁一路上同吃同住,多少也培養出來了一些家人感情。

    雖然宋朝的《天聖令》規定了奴婢的最長服役時間是十年,十年之後就是自由之身。但是像這樣的終身奴身份,基本上還是和主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而且平常的待遇也比普通奴婢要好,也算是可靠的親信了。

    吃過了飯,兩個丫鬟下去收拾碗筷桌椅,周母叫住他說道:“兒子啊,今兒可有什麼事情要忙麼?”

    周碩擦了擦嘴,答道:“今天先去打聽一下,看看哪裡有地方可以建房子。”

    “不好,你還是先去那工部徐主事家拜訪,等這段時間過了,建房子又要忙起來。耽擱的時間太久了,到時候臉面上不好看。”周碩的母親說著話,拿出一封信遞給他,淳淳教導道:“今天是休沐日,這就去吧。注意點規矩,到了那少說多看,這裡和咱們那時候不一樣,千萬注意講究。”

    “我知道,媽。”周碩點著頭接過這封信,接著問道:“昨晚睡的還好?”

    “還算好,你媽一輩子天南海北都走遍了,這麼清閒還不太適應呢。”

    周碩還清楚的記得,當初母親看到自己把攝像頭從十九層樓扔出窗外,看到電腦螢幕上那座古代青州城畫面的震撼。如今穿越不到半年,周碩現在再看自己的母親,上身穿著對襟褙子,綰著髮髻,坐在黑漆圓凳上。打眼看去和一個宋朝的母親沒甚兩樣,心中不由一陣感慨:這環境改變人的力量真是太大了。

    說回這徐主事,乃是周碩穿越之初在青州結交的一個縣吏的親戚,如今周碩一家的戶籍身份也是托了這人的關係才辦了下來。聽說他要上京,縣吏便讓他帶了一封信給徐主事,一方面是聯絡感情,另一方面也有點介紹周碩這個主顧給自己人的味道。這本來就是雙贏的事情,周碩是個無依無靠的,不顯山不露水也就罷了,若是置辦起了家業,又沒有個靠山,被人吃光了也沒地方說理去。徐主事大小是個官,大事不行,多少能遮風擋個雨。

    徐主事家住的稍遠,周碩打聽好了方向就走,緊趕慢趕走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到蔡河西面的老鴉巷,多少累了個夠嗆。定址問人了一番,總算是找到了地方。

    這老鴉巷雖然臨著蔡河,可不是什麼絕版塞納左岸,高尚住宅區。工部的一個作坊正建在這一段蔡河的東岸,好巧不巧的正對著這徐主事家,實在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地段。

    周碩上前敲了敲門,門上的漆色早都掉了個乾淨,甚至木料本身都風化的厲害。過不多時,一個穿著麻布短褐的老人家顫顫巍巍的打開門,探出個頭來問道:“你找誰啊?”

    周碩行了一禮,答道:“老人家,我找徐主事。”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碩,又問道:“你是哪個?”

    周碩恭敬的答道:“我叫周碩,是徐主事的同鄉,王秋王主簿托我給徐主事送一封信。”

    “好生等候,我去通報一聲。”老人家說完,啪的一聲關了門,轉身進去通報了。

    過不片刻門開了,又是那個老人家,將他讓進門內,周碩答了聲謝,老人家也不搭話,就只是低頭在前面帶路。

    周碩跟在老人家的身後,轉過照壁進了庭院,徐宅的前庭頗為寬廣。四周是回字形的走廊,兩側是兩排廂房,院子裡種有古樹花草。從院子正中的石條路穿過前庭,便是第一進的正房大廳。廳前左右兩排窗戶大開著,上午的陽光將室內照的纖毫畢現。四月的春風吹過,聽著庭中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端的是好享受。

    “小民周碩拜見徐公。”周碩進得廳來,作勢便拜。

    徐主事上前一把托住他的雙臂,道:“哎唉!都是桑梓鄉親,不必多禮。”

    周碩當然順勢就起了身,穩穩站定。徐主事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由點頭道:“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周小哥和王兄如何稱呼?”

    “回徐公的話,是在下的表叔。”

    這便是拉關係了,古代這種宗族社會,石頭裡蹦出來的人根本無法生存。古人無論生產生活的各個層面,都離不開宗族的組織和庇護。這種明確的劃分,是這個社會提供最根本安全感的辦法。像周碩這樣的遠途遷徙,若是到了一個宗族無法庇護的地方,真要是有什麼歹人,將他害了屍體往山溝裡一扔,說不得連個敲鼓告狀的人都沒有。大宋提刑官裡可不是個個都名叫宋慈的,那些念四書五經出身的官員專業水準和良心如何,他可一點底都不敢指望。所謂宋朝一代,目不見官,有事的時候找不到當官的做主才是正常現象。

    正如周碩這一封信,乃是讓他借著王秋的虎皮,融入這張社會大網的鑰匙,不然所謂的身份便只是戶籍簿上的一紙文書,什麼意義也沒有。

    “好,那你也稱我一聲表叔就是。我和王兄親如手足,可是通家之好!”

    周碩連忙大禮拜倒:“小侄見過表叔!”

    這一拜周碩倒也心甘情願,心中帶著誠意,跪拜才是跪拜;心中沒有誠意,跪拜就不過是一個動作而已。徐主事不以自己的官身而傲慢,相反語氣動作和藹可親,周碩便也願意拜上一拜。

    徐主事再將周碩扶起來,笑道:“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氣。坐,快坐!”說完,轉頭對站在一旁的老人家說道:“徐伯,煮兩杯新茶來!”

    這徐主事身上倒是沒有什麼當官的脾性,平易近人的很,當下看待周碩倒真的像是自家子侄一般,並不擺什麼架子。

    兩人坐下攀談一陣,又向周碩問了些王秋和親人的近況,周碩便將王秋的信拿出來給徐主事讀了,再聊一些家鄉的近況,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中午。

    徐主事吩咐下去準備吃食,過不多時奴婢們便陸續進來,手腳麻利的把桌子擺開,端上糕果點心。徐主事坐了主位,周碩坐了客位,一桌宴席就陸陸續續的上了來。

    徐主事在上首笑道:“鄉下農家雖然食物鮮美,菜肴卻不豐富。你初來汴京,就嘗嘗這時下流行的吃法吧。”

    周碩點著頭道:“如此小侄便不客氣了!”

    徐主事當即舉起酒杯道:“到了表叔家,自是無需客氣。來,滿飲此杯!” >    “小侄借花獻佛,祝表叔身體康健!”周碩也舉起酒杯和徐主事互敬,一口飲下。糯糯的米酒順喉而下,醇而不辣,約莫十來度的樣子,很合他的胃口。

    這時兩個僕人從門口進來,一人捧著一個裝著紅炭的風爐,一個捧著盛滿熱湯的淺口銅鍋擺上桌來。

    “哎?是火鍋!”周碩驚喜的叫道。

    “火鍋?此物名為撥霞供,火鍋這種叫法倒沒聽過,不過倒也直白!”

    “哦,小侄曾在青州吃過一次。這是我自己的叫法,許久沒吃火鍋了,正好解解饞!”周碩笑道,夾起一咎羊肉片,投於鍋內,接著說道:“後來我自製了一個火鍋,和這種形制上略有不同,中間是個煙囪,炭火在內燃燒,湯鍋接在煙囪外面一圈。不虞熱氣在鍋邊熏手,加炭也方便,還不怕煙灰亂竄。”

    周碩邊說邊比劃,徐主事理解起來也不困難,點頭說道:“這種吃法,果然妙極。想不到你有這等奇思,等過上幾天我也找人來做一副試試!”

    飯過三巡菜過五味,徐主事命人將火鍋撤去,又擺上三五冷盤並清淡鮮蔬,以解油膩。
y0914168105 發表於 2013-9-9 12:22
第四章 落戶汴京城

    徐主事問道:“賢侄現在可有落腳的地方?”

    周碩答道:“如今住在那曹樓集的曹樓,不日便要買下一塊地,措置屋業。”

    周碩和徐主事兩人正在正房閒聊,突然後面院子裡傳來幾聲叫喊。不一會就聽到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從後面轉移到了前面,這大廳靠內的房門被“碰”的一聲撞開了,兩個灰衣蒙面的人手中拿著樸刀沖了進來。兩人身後,七八個徐家的奴僕們或者拿刀,或者拿著扁擔也嘩啦啦的跟著沖了進來。

    “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襲擊官員?不怕殺頭嗎!”徐主事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怒道。

    那兩人也不答話,電光火石間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一個手中樸刀一橫擋在眾奴僕面前,另一個舉著朴刀就向徐主事撲來。

    徐主事見凶徒操刀而來,啊呀一聲,掉頭鑽進桌子底下,三下五除二的又從周碩這一端鑽了出來。

    那蒙面人見到周碩不覺一愣,趁著機會,周碩手忙腳亂的從右臂衣袖中抽出幾根繩子,右臂平舉對準了蒙面人,大喊道:“表叔不用怕,看我的!好賊子,識相的快快離去,不然我這袖裡箭可不認人!”

    蒙面人眉頭一皺,心中想這人莫不是唱本聽多了,哪有戰陣上喊出底牌的,多半是連只雞都沒殺過。根本不理周碩的威脅,邁步就向徐主事沖了過來。周碩連忙拉動手裡的一根繩子,嘣的一聲,一條灰影果然從他的袖子裡竄了出來。那蒙面人顯然沒有料到周碩說的竟然是真的,倉促間向後一仰,險險的避開了。

    蒙面人回頭一望,果然見一隻細長的鋼針釘在牆上,尾部還猶在顫抖。連忙回頭把樸刀當胸一橫,仍是小心謹慎的向周碩逼了過去。

    周碩和他身後的徐主事便這樣蒙面人近一步,倆人便緩緩退一步。蒙面人既怕距離太近,沒有時間反應躲開鋼針,周碩倆人也怕蒙面人突然發難,撲過來將自己繳械,互相便這麼僵持住了。

    時間沒多久,這邊雖然僵持住了,奴僕那邊的戰局倒是一邊倒。可惜天不從人願,看著人多勢眾的奴僕竟然被蒙面人一個人打了個落花流水,這蒙面人手中雖然只拿了一把一尺來長的樸刀,卻似劈風刀一般舞的密不透風,蹭蹭蹭幾下,奴僕們便七倒八歪的躺了一地。

    周碩手中這袖裡箭,是從現代製造的裝備。用了幾股玻纖絞在一起,這種玻纖是專門用來製作現代弓背的材料,能把鋼針射出去十米之外洞穿豬羊。可惜這東西卻只有四發的備彈量,蒙面人打鬥中騰挪不定,他也不敢說一定命中,實在是棘手之至。

    那蒙面人打完奴僕果然向周碩撲了過來,周碩手臂一轉,指向那蒙面人果斷的又拉動一根繩索,又是嘣的一聲,一支鋼針被射了出去。

    蒙面人揮刀一擋,噹啷一聲,鋼針險之又險的被撥飛了。周碩見鋼針不能建功,趁著蒙面人沒反應過來的當,連忙拉著徐主事跑出了正房。

    說來也巧,許是這徐主事命不該絕,周碩兩人跑出正房,蒙面人兩人在後面緊追不捨。徐府的大門突然被撞開了,一幫拿刀拿劍拿錘子拿板磚的工匠就湧了進來,烏拉拉的就把徐主事給圍在了裡面。當首一人擋在徐主事身前,緊張的問道:“徐主事,賊子沒傷到你吧?”說話間一擺手中的錘子,沖著蒙面人哼道:“好賊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私闖官宅行兇!”

    那兩個蒙面人對視一眼,齊齊轉身一個助跑,竟然颼颼的兩步攀過了徐府的高牆,消失在了牆那邊。

    一眾人看的發呆了半晌,這才叫喊著向外面追了過去。

    徐主事驚魂稍定,將周碩和剛才打頭那人互相介紹,周碩這才知道這些人原來都是徐府對面的工部作坊的匠戶,這些人平日裡正是在徐主事手下做工,遇上領導有危險,當然風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這次多虧了賢侄,不然情況堪憂啊!”徐主事拉著周碩的手,不禁感慨道。

    宋時同性間**接觸還沒那麼多的歧義,徐主事當然不是對周碩有什麼分桃斷袖的想法。這一番作為,純粹是感恩而已。不過周碩還不太習慣古代男人間可以“抵足而眠”來表達感情的方式,半就半推的抽回了手來。

    徐府新遭了賊,正是忙亂的時候,周碩也不方便久留,當即提出告辭。

    “出了這等事,表叔也不能好好招待賢侄了。他日有空一定還要常來,知道嗎?”

    “來日方長,小侄肯定還要多多打擾表叔,不在這檔口就是。”

    “嗯,對了。”徐主事裝作是突然想起來一樣,恍然說道:“你那袖裡箭倒是不錯,可方便借與我一觀?”

    周碩連忙點頭應是,知道這位家裡剛遭了賊,正需要東西壯膽呢。便將那袖裡箭解下,將功能用法詳細的說明,又死乞白賴的給他裝上了。

    徐主事扭捏躊躇道:“既然賢侄如此盛情,表叔便借來用幾天,等你再來,好好謝你一番。”

    兩人又客氣了幾句話,徐主事送了幾步,終究沒敢出了大門,便將周碩送到照壁,讓他一個人走了。

    周碩獨自一人到曹樓大廳,便有小二殷切的上來搭話道:“客官您打火?”

    “啊,打火。請大伯給我尋一個安靜的位子來。”周碩在徐主事家吃了一嚇,又走了半天的路,肚子早就已經咕咕叫了。

    “好嘞,您樓上請!”小二吊著尾音唱著,當先帶頭,領著周碩就上了二樓。撿那屏風遮擋的半隔間,安排坐了。

    周碩又點了兩份菜,一份吩咐給尚在客房的母親和婢女送去,一份端上來自用。小二前腳走,便有那年輕女子過來給他斟酒,這是喚作“廝波”的服務生,可以在客人等待上菜這段時間,唱個小曲解悶。周碩不喜歡宋曲的節奏,便用幾文錢賞了,將她打發走。

    過不得片刻,菜肴便陸續的上來。這些端著盤子叫做“焌糟“的,才是店裡服務員的正規軍。腰裡系著青花布手巾,綰著高高的髮髻,她們都是附近街坊的中年婦女,專職負責給客人換湯斟酒。

    周碩一人也吃不了太多,只要了三道菜一壺酒而已。宋人尚且沒有發明高度酒,平常以酒佐餐倒也不怕喝醉。

    周碩端起酒杯喝上一口,向小二招招手說道:“麻煩大伯去給我找個閑漢來。”

    這閑漢和小二又不同,平常也是普通百姓,並不在店家的編制內。吃飯的客官有什麼需要辦的事情,或者支使著買些東西取個錢物的,都可以委託給他們,算得上是消息靈通之輩。

    不多時,從樓下上來一個年輕男子,快步走到周碩面前,大大的作了一個揖,說道:“小底劉二,不知公子有甚吩咐。”

    “小哥坐下來說話,喝口酒吧。”周碩吃了兩口菜,吩咐焌糟填了個杯子,倒上酒接著說道:“我從青州府千乘縣來,想在京城落籍,不知道小哥有甚教我。”

    “謝公子賞。”劉二一口幹了杯中酒,問道:“不知公子是要做客戶呢,還是主戶?”

    “自是主戶。”

    “那便要買房,東京城外九廂一進院落要百十貫,城內地價騰貴,五口之家就要千百貫,三進五進的上戶都要萬貫。”

    其時東京城內資產百萬者至多,十萬而上比比皆是。所謂萬貫家財,不過是才摸到中產階級的門檻而已,可見汴梁宋人的豪奢。

    周碩點點頭,說道:“我欲在城內尋一僻靜處的空地,價錢好說。你來說說看,哪裡比較合適?”

    劉二搖頭道:“這小底可說不好,還是尋房屋的經濟來問的妥當。”

    “那便麻煩小哥領路了!”周碩說完,風捲殘雲的吃完一桌飯食,跟著劉二出了曹樓。

    城外九廂雖然不在汴梁城牆內,但也是汴梁城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重要組成部分。北宋汴梁城分三部分,宮城、內城、外城,外城周長二十九公里,面積雖然不過比今天的三、四線城市城區小一些而已,但是容納人口的能力卻不可同日而語。汴梁城一二百萬的人口全部都是廓坊戶,城牆內是絕對住不下的。城外九廂的虹橋、四裡橋、金明池這些地方,更是不遜於汴梁城內的繁華地段。

    周碩兩個人走了一段路,正是到了一家虹橋附近的地產經紀牙行。這牙行和大宋朝其他的買賣也是一樣,特別講究一個行會和資格,這也算是資訊不暢通的古代商業一個共同特徵了——沒有組織的人不值得信任。

    牙行裡的經紀見來了客人,連忙端茶倒水倒履相迎。一面安排周碩坐下了,一面拿出登記冊來殷切的問道:“不知道公子是租房、賣房還是買房?”

    “買房,落籍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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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買地

    那經紀撿了一本登記冊翻開,接著問道:“如此,不知公子都有哪些打算,預算幾何?可有相中的地腳?房子有什麼要求麼?”

    “預算且不必管它,地腳嘛,須得在外城,房屋破些不要緊,若是沒修好或是白地卻最好。”

    這卻不怪周碩不尋建好的房子來買。在他為穿越準備的物資裡,為了讓藥品可以儘量的延長有效期限,採購了一套特殊的保存裝備。加上購買必須的藥品,單這一項就花掉了十五萬軟妹幣。當然這是不得不付出的投資,是周碩母子兩個現代人有信心能夠在古代活下去的憑藉。

    在啟用這套裝備之前,藥品都保存在特製的液氦罐裡,這樣雖然也能保證藥物不會發生化學變化,但是卻不是長久的保存方法。購買現房雖然方便,但是改造安裝這套設備卻太顯眼了。再加上沼氣池和發電機組,還不如買下一塊地來,在建設新房的過程中悄悄的將這些工程進行了來的安全。

    當然,為了儘量延長藥物的保質期,建房將是周碩來到汴梁以後必須要抓緊的第一件事情。

    “公子說笑了,沒有修好的房子怎麼能賣。”經紀舔了舔手指將登記冊翻的嘩嘩直響,這登記冊也是在行會內部交了年金共用的,不然他一個小小的牙行哪來本事搜集這麼多的資訊。北宋立都城汴梁到這時已經有一個半世紀了,正是鮮花著錦的時候,城內還沒開發的土地可是不多。

    翻了半晌,經紀開口道:“公子可真是趕巧了,牛行街、繁塔和雲騎橋都算是有白地在售,牛行街在舊曹門外,算是汴京城的正東,這片是個兩進的宅子,走水燒成了片白地。城東南繁塔的北面是個破敗的道觀,面積不小,就是價錢貴了些。雲騎橋在蔡河東挨著貢院,地界是極好的,面積也大,只是講究太多。”

    周碩考慮了一下,說道:“牛行街的就不必看了,就請經濟帶我去看看繁塔和雲騎橋這兩處吧。”

    廢話不多說,經濟安排好人守店,領著周碩一行三人從東水門便門入了城。這還是周碩第一次進了汴梁城,別看他是個現代人,對著十多米高左右七八公里長,基座足有四十米寬的梯形城牆,也是足夠震撼了。尤其是一想到,這玩意還是純手工製造,就不能不讓人讚歎古代勞動人民的偉大了。

    從東水門便門入了城,過了下土橋,走不多久就到了經濟所說的那塊地。這裡原是個道觀,自從南面起了皇家天清寺,後來又建起了世所聞名的繁塔,就漸漸地破敗了。

    到了地方,周碩打眼一望,果然是荒廢多時,破敗的不成樣子。地塊本身沒什麼好看的,面積倒是夠大,足有四畝地還多一些,其上雜草叢生,殘垣破瓦橫陳其間。像這種原來做過廟觀的地面,因為講究多本是不好賣的,碰上周碩這樣葷腥不忌的人自是極少。

    轉了一圈,周碩對這塊地很是滿意,南去不遠就是宣化門,離汴河和蔡河也都不遠,出入城和交通都很方便。周圍商業繁盛,本身卻又鬧中取靜,往南面望去,八十多米高的繁塔足堪盛景,端得是個好地腳。

    周碩見道觀的主殿還算完整,一時起了興致,招呼了劉二和經濟兩人一聲,拔腿走了過去。他吱呀一聲推開殿門,本待看看這千多年前的道觀是何摸樣,卻不想到竟從門內突然竄出一條醃臢大漢!

    “什麼人!”那醃臢大漢拖了一口著袴刀,眼似銅鈴,鬚髮皆立,一身灰不拉幾的短打被身上的肌肉繃的緊緊的,形象雖然糟糕,氣勢卻如同虎豹一般。

    “啊呀!”周碩被突然冒出來這人嚇了一跳,倒退了幾步站定了,惱道:“你又是何人,沒頭沒腦的拿把刀對著別人!”

    “寶哥!”大漢身後響起一聲叫喚,匆匆轉出來一個女人,說道:“快將刀收起來,莫要嚇到了人家。”

    那女人道了個福,說道:“公子受驚,奴家代哥哥賠罪了。我二人來汴京尋親不成流落街頭,暫借此地棲身,還請公子通融則個。”

    房產經紀趕上來怒道:“這是有主之地,爾等快快離開,莫要誤了別人財計!”

    周碩看過去,見這女人雖然一身衣服如同那寶哥一般風塵僕僕,頭臉手上卻也收拾的乾淨整潔。人往那裡一站,蒼松挺拔之勢透背而出,當真是個英姿颯爽的帥妞!

    “看你也是可憐人,怎奈這裡不由我做主!”那經紀見轉出來一個女人,說話也不那麼生硬了,仍道:“爾等不問而居,卻不是個道理。若是因此害了此地主人家的生意,讓買家生出什麼多餘的顧慮,是要吃官司的!”

    “先生教訓的是,我二人原是走投無路不得已行此下策,既然有諸多不便,自當離開。”說著,這女人轉身進了大殿,過不得片刻,和那大漢收拾好了行禮,便又出得門來。

    經紀這才點點頭,又說了些汴京城可以落腳的地方,就放了這二人離開。

    那經紀見人走了,轉過頭來對周碩解釋道:“此事純屬意外,某家用牙行的信用擔保此地手尾乾淨,還請公子不要介意。”

    這地腳還不是周碩所有,之前的事情便也輪不到他來應對,見那二人的背影消失,他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應道:“自無信不過經紀的道理。”

    三人又進了大殿一觀,周碩對這塊地已經是基本滿意。想到自己也即將是有房一族,四畝多地在後世那是什麼概念,不由興奮的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將自己心中的種種設想付諸實現。

    周碩跟著經紀草草的又去雲騎橋那裡轉了一圈,因為心裡已經先入為主的相中了繁塔這塊地,便不覺得雲騎橋那裡的好處。最後一番討價還價,定了五千貫的價格下來,便付下定金,讓經紀去準備這塊地的一應文書。

    說實在的,哪個未婚青年心中,沒有一個關於房子,關於家的暢想?作為一個宅男,周碩心裡對安逸平靜的生活十分嚮往。平常上網,閑著沒事也會逛逛房地產網站,搜集一些裝修效果圖,YY一下以後會買什麼樣的房子。如今夢想即將實現,當然動力十足的張羅起來。

    拜別了經紀,又給了劉二一筆賞錢將他打發了,周碩轉回到曹樓時候已是不晚了。要不怎麼說古代社會生活節奏緩慢,這交通基本靠走的時代,一天時間真就是辦不了太多的事情,沒有代步工具,時間都花在路上了。

    和母親吃了頓晚飯,又去曹樓後面的庫房轉了一圈查看貨物,天色便黑了下來。周碩初來乍到,夜晚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早早的睡了。一覺到天亮,匆匆吃了早飯,便又出了門。

    五千貫,宋朝金銀比是一比十,這可是相當於五百兩黃金的一大筆錢。金價按照三百軟妹幣算的話——乖乖,換算過的數字嚇了周碩一大跳,這可是將近一千萬的鉅款了!

    定下來地面,周碩便要為籌款奔走了。這麼大一筆錢,不管是穿越前後,都不是他能拿出來的。但是幸虧在穿越時空的貿易中,總有一些商品的利潤是超過了百倍千倍,對價值的儲藏比黃金都要高的多。

    周碩從含輝門入了城,穿過舊曹門,一路趕到界身巷。這還是他第一次仔細的欣賞這座千年前華夏文明的首都,這時的汴梁城,作為北宋的都城已經有一百五十多年的歷史了,關於這座城市,未來人有太多的夢囈,敘述它物質的繁華和文化的昌盛。周碩站在此間,流連忘返之下也不禁目眩神迷,卻大抵更像是到了某處旅遊一般,雖然新鮮別致,卻沒有太多對這個文明的拜服。

    這裡缺少讓他覺得震撼的力量,青磚綠瓦之間,細緻則細緻已,繁華則繁華已,卻太過於陰柔。周碩曾經站在萬噸巨輪面前,站在噴薄的水電站下,站在數百米的高樓上,而這些,都是他發誓將帶給這座城市的,沒有工業的城市怎麼能夠稱得上偉大。

    這界身巷在潘樓街正對著的南向,於北宋皇宮便只差了一條街道,乃是這汴梁城裡一等一的繁華所在。這裡屋宇雄壯,門面寬廣,一眼望去幽深莫測,經營著整個汴梁的金銀珠寶錦緞生意,每一次成交都是成千上萬,周碩若要籌款這裡便是不二的選擇。

    “客官您發財,您裡邊請!”周碩在界身巷挑了一家不起眼的珠寶店,邁步走進去,便有夥計殷切的上來招呼著:“您想買點什麼?我們紫明軒可是百年老字型大小了,種類齊全,做工精細,價格童叟無欺!”

    夥計在前面引領者周碩,進了大堂。但見大堂裡一個個案幾旁邊,三五個人圍坐著,都是邊品著香茗,邊觀賞著手中的珠寶,穿著素雅的仕女如同花蝴蝶一般在其間穿梭著。單看著這幅畫面,便讓人覺得自己的藝術素養得到了一次莫大的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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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紫明軒

    周碩撿了一個茶几旁邊坐下了,便有一個穿著窄袖襴衫的中年人走上來拱手見禮道:“某家紫明軒朝奉閔雲帆,見過公子。

    周碩連忙站起來回禮道:“閔朝奉客氣了,某家姓周單名一個碩,字福豐。”

    “原來是周公子,請坐。”閔朝奉伸手請周碩坐下了,自己又坐了一邊,接著問道:“不知周公子光臨紫明軒,是想買些什麼?”

    “說來實在慚愧。”周碩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如何啟齒接下來的話語:“某從青州遷居汴京,千頭萬緒,篳路藍縷。用錢的地方所在多有,如今手上難免有些不寬綽的地方,便想變賣一些平常的玩物,不知貴店可否收購。”

    這時正好仕女送上香茶,閔朝奉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細品了一番,這才說道:“好叫周公子知道,我紫明軒和質庫典當不同。若賣給我家,便不能贖回,您可要想仔細了。”

    周碩點頭,答道:“自當如此,公平買賣你情我願,斷沒有後悔的道理。”

    “既然如此——”閔朝奉卷了卷袖子,用茶几上的汗巾擦了手,問道:“不知道周公子手中都有些什麼物事?”

    周碩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有那站在一旁的仕女連忙端過來一張鋪了厚厚綢緞的木盤過來放在茶几上,周碩將布袋打開,把裡面的東西緩緩的倒在託盤裡。

    閔朝奉覷著眼睛,皺著眉頭低下頭,向託盤裡望去,當即心中咯噔一下。但見周碩倒在託盤裡的東西,紅的、綠的、藍的寶石各式各樣,還有那透明的金剛石,某一塊竟然有小手指甲那麼大!渾圓透白的大珍珠也有七八顆,便是那極罕見的黑珍珠也有兩顆。不說這些物事的品質如何,但看種類也知道這些物事的主人必然是個懂行的玩主。

    “看周公子的藏品便知道,一定是位行家啊!”閔朝奉偏著頭,將託盤沖著陽光擺正,嘴裡感慨道。

    “不敢當,不敢當。不過是瞎玩而已,閔朝奉當面,哪有某狂妄的地方。”

    閔朝奉將寶石一枚枚的仔細端詳了一番,讚歎道:“周公子不必自謙,但看這些藏品便知道,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啊!不僅寶石質地毫無瑕疵,而且切工也堪稱完美,還有這幾顆珍珠大小一致,細緻白膩,乃是上等的南珠啊!”

    周碩得意的一笑,心中想到這些寶石都是人工製造,當然質地均勻毫無瑕疵,不僅形色都比天然的完美,價錢更是如同白菜一般,淘寶上面百十來塊錢的全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貨。後世的上等珍珠其實也不便宜,但是架不住古代的更貴罷了。沒有珍珠養殖業的古代,獲得珍珠都要靠采珠女搏浪又搏命得來,說是和南非血鑽相比也不遑多讓了。

    閔朝奉站起身來,拱手說道:“周公子稍坐片刻,某去找大朝奉來。你放心,這筆貨紫明軒是一定要的。”

    周碩連忙也站起來回禮,答道:“不急,閔朝奉且去便是。”

    過不得片刻,那閔朝奉跟在一個穿著華麗的老人身後,亦步亦趨的走了過來。

    閔朝奉介紹到:“這是周公子,這是我紫明軒的大朝奉賈老。”

    周碩又是站起來行禮道:“晚輩見過賈老朝奉。”

    賈老摸著鬍鬚笑呵呵的應道:“周公子不必如此多禮,坐,請坐下說話。”

    這賈老朝奉喝了口茶,又用汗巾淨了手,便端詳起託盤中的物事來。看了半晌,似是眼睛受不得疲勞般,閉目休息了片刻,這才睜開眼睛說道:“這貨確是極好的,只是不知公子想賣個什麼價格了。”

    “一千五百貫。”周碩伸出三根手指,說道。

    “一千五百貫。”賈老朝奉沉吟了一番,又揉了揉眼睛,看過了一遍貨,搖頭說道:“不是這個價。”

    “那您的意思是?”周碩遲疑的問道。

    “非得兩千五百貫不可!”賈老朝奉斬釘截鐵的說道:“餘皆不算,只這顆金剛石便值一千貫!”

    賈老朝奉將小手指甲大的立方氧化鋯人造鑽石拿在手裡,徐徐的說道:“金剛石本就難得,耀光而生七彩。但最難得的,還是它的質地之堅硬,凡間除了金剛石便再沒有別的物事能傷的了金剛石。而這一塊金剛石!”賈老朝奉將手裡的人造鑽石向著陽光舉起,衷心的讚歎道:“乃是我生平所見切割的最完美的金剛石,只這份手藝心血,便於這塊金剛石同價啊!”

    周碩聽罷,心中暗道一聲慚愧。這立方氧化鋯硬度只有8。5,切割起來其實比鑽石要容易得多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要單純從物以稀為貴的角度來說,這塊立方氧化鋯其實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東西,怎麼估價都不算過份吧。

    “紫明軒童叟無欺之名,果然名不虛傳!某深感敬佩啊!”周碩自慚形穢的衷心表達自己的敬意,和這位賈老朝奉做生意的態度比起來,拿了一堆人造寶石來賣的自己真是太不夠磊落了。

    周碩說完,心中一橫。又從懷中拿出一個布袋來,說道:“賈老朝奉做事天公地道,某感懷心配!這裡尚有一物,便一併賣於紫明軒了!”

    “哦!承蒙公子不棄!”賈老朝奉一挑眉毛,張大了眼睛問道:“不知是何寶貝,竟似比這枚金剛石還要難得麼?”

    “老朝奉請看!”周碩將布袋打開,緩緩向託盤裡倒去。嘩啦啦的一陣響,一袋金黃色、圓滾滾的珍珠便都倒在了盤子裡。

    “這,這——”賈老朝奉的鬍子都要被他激動的吹起來了,結結巴巴的說道:“這是金珍珠啊!無價,當真是無價之寶!”

    賈老朝奉輕輕的撫摸著這些金珍珠,古代珍珠本就難得,何況是金珍珠,更何況是這樣個個都是無瑕疵完美品相同大小的金珍珠!哪怕是現代,這一小袋金珍珠也極為昂貴。當初準備穿越物資資金多麼緊張,這一點東西就花掉了周碩三萬塊軟妹幣,但這錢卻花的值得,因為即使超時空貿易,次等品也是永遠上不得檯面。

    “好,老朽做主,這珍珠收了!五千貫,公子可滿意?”

    “一萬貫,這珍珠我要了!”周碩正待答應,身後突然過來一人大聲說道。

    賈老朝奉抬眼一望,不由怒道:“趙朝奉真是稀客!卻實在不懂得為客的道理!”

    那趙朝奉卻不理賈老朝奉的話,轉而對周碩說道:“這位公子,某家乃是日盛齋的趙朝奉,兩萬貫,你可將這批珍珠與我?”

    這趙朝奉的日盛齋,乃是汴梁城裡數一數二的大珠寶商。賈老朝奉心下明亮,定是自己的鋪子裡進了人家的臥底,不然哪有這麼巧,這趙朝奉正好趕上紫明軒收購這等奇珍異寶的時候。要知道,這一盤金珍珠的威力,不在於它的價值,而在於它的珍貴,這等寶物足可用來做鎮店之寶,關鍵時刻甚至是可以用來打通某些關節讓紫明軒更上一步的存在,那是說什麼都不能在自己手裡溜出去的。

    “趙朝奉,莫要欺人太甚!爾還要不要同業的規矩了?這珍珠紫明軒三萬貫要了!”賈老朝奉吹鬍子瞪眼的怒道。

    “三萬五千貫。”趙朝奉看也不看賈老朝奉,只如鷹隼般盯著周碩,平靜的報出這個價位。

    “紫明軒四萬貫!趙朝奉,你要想明白。我紫明軒今天奉陪到底,你出多少,都加一千貫就是!”

    “呵呵,不如請這位公子自己來報一個價格吧,你我二人也好量力而行。”趙朝奉突然轉頭一笑,頓時滿臉和風細雨,便如同剛剛那番劍拔弩張不存在一般。

    周碩端坐在椅子上,一挑茶几上託盤邊的綢緞,將滿滿一盤的珍珠寶石蓋住了,也是呵呵笑道:“七千五百貫,真是對不住趙朝奉了。某家與賈老朝奉已是談妥了價錢,實在是不好再塗反悔。再者賈老朝奉做生意高風亮節,某是甚為敬佩的,也願意略學一二。”

    “好,今日是我枉做小人了,就此告辭,後會有期!”趙朝奉一拱手,乾脆俐落的轉身走了。

    看著這趙朝奉的背影,周碩心中不禁感慨,這汴梁城裡開買賣的果然沒有食素的人物。賈老朝奉廉正公明,也不缺魄力,這趙朝奉氣勢犀利又不拖泥帶水,一個行的是王道,一個行的是霸道,哪怕在後世,也都是一時人傑了。

    在這一幕裡周碩究竟有沒有收穫,他自己也說不好。本來穿越前也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這等商場上交鋒的氣勢和魄力,離他還是太遠了。不過不管怎麼說,起碼也增長了一番見識,算是不虛此行了。

    七千五百貫,將手中的珠寶都處理給了紫明軒。周碩既不能提了七千多兩白銀或者七百多兩黃金,當然更不能提了七千多貫銅錢在街上走了,只得收了七萬伍仟緡的錢引……

    尼瑪,這也好大一摞啊。這坑爹的錢引因為北宋官方的隨意增發,本來面值一緡的錢引,也就是相當於一貫銅錢的面值,跌的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市值,也就比民國時候金圓券強些。

    將錢引收入了懷裡,周碩坐在椅子上好一番躊躇,這才下了決心的對賈老朝奉說道:“某家尚有一樁買賣,想與紫明軒合作,請賈老朝奉擇一處靜室詳加商談,不知可否?”

    賈老朝奉心中一陣驚奇,什麼生意竟然比這許多的金珍珠還要重要?不對,這樣的安排,前頭一番行事,倒像是給這一筆生意探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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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造藍寶石

    想到這裡賈老朝奉連忙答道:“當然可以,周公子請跟老朽來!”

    說完,賈老朝奉在前頭帶路,周碩跟著他從大廳的後面出去,轉了兩轉便來到一座小院。院子裡碧樹紅花相掩,穿過花間的小路,房間門口兩個靚麗的仕女見到賈老朝奉,連忙道了個福將門推開便退了下去。

    賈老朝奉將周碩迎進了房間,安排他坐下了,兩個仕女又從外面端了兩盞茶來。

    賈老朝奉坐在座位上揮了揮手,將仕女趕了出去,這才對周碩說道:“周公子有什麼買賣?不知現在能說了嗎?”

    周碩喝了口茶,點頭道:“我二人雖然相識不久,但賈老朝奉的人品我心中有數,某的誠意相信賈老朝奉也見到了。但是這樁生意干係太大,還是希望萬一買賣不成,您也能守口如瓶。”

    賈老朝奉眼前一亮,周碩越是鄭重其事小心翼翼,說明這裡面的利潤越大,勾引的好奇感心癢難耐,當下發誓道:“若老朽將今天與周公子談話的內容向第三個人洩露半句,便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好!”周碩一拍手掌,從袖子裡掏出一樣藍色的棍狀物事來,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賈老朝奉低著頭看了看,抬頭給了周碩一個詢問的眼神,沉聲遲疑到:“這……”

    周碩得意的笑著說道:“賈老朝奉不妨拿起來仔細觀看!”

    賈老朝奉卷了卷袖子,小心的將這物事拿在手上,沖著太陽光看了半天,這才咳嗽了一聲說道:“這個,周公子若是仍不趁手,老朽也可以做主給這批貨提提價,但這璞玉未經雕琢價錢上可是要吃虧的啊!”

    噗——

    周碩一口將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感情他這一番做作,純粹是給瞎子拋媚眼,賈老朝奉就沒明白他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其實賈老朝奉心裡才冤枉呢,可憐自己以為又能見到什麼比一整袋相同大小的極品金珍珠還珍貴的寶物呢,沒想到竟然只是一塊藍寶石胚料!

    賈老朝奉只當周碩是見趙朝奉這一番折騰,懷疑賣的便宜了心中後悔,卻不方便大庭廣眾之下毀約,這才要了一個四下無人的環境,來變著法子提價呢。

    周碩苦笑著搖著頭,說道:“還請賈老朝奉再看看,好好看看,和你以前看過的胚料有什麼不同!”

    賈老朝奉狐疑的將這塊藍寶石胚料拿在手中轉動,翻過來複過去的再仔細看了,突然感覺這胚料的手感似乎層層疊疊,將這塊胚料拿到窗下就著陽光仔細的觀察,見這藍寶石胚料的內部整潔無瑕,但有些氣泡也是做渾圓狀,簡直完美的不像人間之物!

    在珠寶界廝混了一輩子的賈老朝奉,自問什麼稀罕物事沒見過,像這藍寶石胚料過手的不知凡幾,種種特質早就爛熟於心。突然一個假設從賈老朝奉的腦海裡劃過,不由得讓他心中大震,手上一個哆嗦,竟然讓這塊胚料掉了下去!

    啪!

    周碩伸手從半空中將這塊胚料穩穩的接住,安心的笑著說道:“賈老朝奉何至於此,何故如此?”

    “啊——”賈老朝奉仿佛如同噩夢初醒一般,大吸一口氣,顫聲問道:“難……難道!”

    周碩高深莫測的笑了笑,轉頭坐回椅子上,靜靜的喝了口茶。

    “不可思議,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賈老朝奉嘴裡念叨著,做回了主位。

    當下再一拱手,正色說道:“還請周公子將這璞玉再借與老朽一觀!”

    周碩將胚料輕輕放在桌子上,一伸手,示意賈老朝奉隨意,隨即自顧自的品起茶來。

    賈老朝奉從懷中拿出一塊用水晶磨成的放大鏡,再次仔細的查看起這塊胚料來。

    周碩見到賈老朝奉拿出來的放大鏡,驚訝的咦了一聲,沒想到宋朝的時候就已經有放大鏡了。

    透鏡的發明人和發明時間已經不可考了,但是最晚元朝初年的時候就已經有眼鏡發明了出來。在北宋,這些透鏡被當做奢侈品存在於少數人的手中,更像是一些現代社會車展裡手工打造的概念車一樣的東西。

    宋人對光的研究其實已經很深入了,沈括的夢溪筆談就談論過彩虹,認為彩虹是雨分解了太陽的白色光芒形成的,沈括對小孔成像和透鏡成像的研究更是開啟了中國古代的光學。

    中國古代多少名臣良將都已經或者未來將會被埋藏在歷史的長河裡,但是沈括這樣偉大的人卻會一直為人們所銘記。沈括的一生也許沒有王安石、呂惠卿那麼璀璨,但是沈括的人生卻更加有意義。

    過了許久,賈老朝奉顫顫巍巍的放下放大鏡,從袖子裡抽出一方汗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古怪的看了看周碩,沙啞的問道:“周公子可是道教金丹派的高第?”

    周碩“啊?”了一聲,苦笑著解釋道:“某還不曾拜入道家,賈老朝奉這是怎麼說的?”

    “哦?這樣的神技,難道不是仙家的神通嗎?老朽孤陋寡聞,實在想不出除此以外的可能。”

    周碩心中一轉,向上一拱手,說道:“先師夢溪丈人。”

    賈老朝奉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夢溪先生的高徒!怪不得!那這塊璞玉當真是人工制得?”

    “不錯。”周碩微笑著點頭應道。

    “那,那……周公子可是願意將這制法賣於紫明軒?”

    “不錯。”周碩仍然微笑著點頭應道。

    “啊呀,這,這……”賈老朝奉雖然心中有所猜測,但是聽得周碩這麼肯定的說出來,仍然欣喜若狂,話都說不利索了。

    賈老朝奉連忙站起來,深深的做了一個揖,動情道:“老朽替紫明軒謝過周公子!您這是紫明軒再造父母啊!”

    賈老朝奉心裡明白,得到這個寶石的人工制法,對於紫明軒來說意味著什麼。之前紫明軒在汴京城珠寶行業也就是第二梯隊,但是從今天起,紫明軒便有資本向問鼎全大宋最強大的珠寶商地位發起衝鋒了!這樣的壯舉將會在自己手中實現,怎能讓他不激動?

    “五萬貫,不不,十萬貫,不不不,五十萬貫!哎呀——”賈老朝奉一拍大腿,懊惱的說道:“老朽糊塗了,多少錢也無法衡量這個制法的價值啊,像周公子這樣的大神,買斷太吃虧了,必須分成啊!不如咱們七三分成如何?”

    周碩滿不在意的點頭道:“好,那就七三分成吧,紫明軒七,某家三好了。”

    “這如何使得,肯定是周公子七,紫明軒三啊!”

    “哪裡,紫明軒投入這麼大,理當拿七!”

    “不不,周公子天縱英才,才該拿七!”

    ……

    兩人爭執一番,這賈老朝奉那是何等樣的人精?看人倒是比看珠寶的功力更深厚咧,見周碩的神情似是渾然沒把這秘法看的多重要,心裡的小九九一轉,便想起來最早周碩拿出來的那一批貨色,心下斷定這剛玉的制法八成是扔出來探路貨色,若是吃相太過難看,說不得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呢。最後死活和周碩定下來一個五五分成的協議,賈老朝奉趁熱打鐵,當即拿出來文房四寶,潑墨揮毫寫就了一份契約,將約定落到了紙上。

    周碩也借了筆墨,將一套火焰熔融法製造寶石剛玉的設備畫了出來。囑咐賈老朝奉用石墨和粘土燒制,等制好了,他便將人造寶石的辦法教給紫明軒。

    周碩邊畫邊說明,賈老朝奉雖然上了年紀,但是這一刻偏偏感覺精神健旺的很,理解起周碩說的東西來清楚快捷,有如神助。

    周碩交代完這套設備的製造方法,時間已是不早,連忙約定了再見的時間,告辭離開了紫明軒。

    周碩回了曹樓,接連幾日無事。轉過來又是一天,這日得了消息,說是地契的文書已經辦好,便約了經紀和賣家在那地面會和。

    破敗的道觀裡圍了一圈的人,有這處地面的保長、原道觀的觀主、作為公證人的鄰居、房產經紀、衙門書吏和周碩。經過經紀的介紹,一群人互相認識了一遍,然後就開始訂立契約,交割文書。

    在宋朝買賣房屋地契,首先得到縣衙買張“定貼”,也就是合同的草本,先試著填一遍。填過的定貼當場交給書吏審查,若無誤,再買幾張“正契”,也就是正式的合同,然後再把定貼上的內容謄寫到正契上。

    正契四張填過,交完稅,蓋完章。一張給買方,一張給賣方,一張交給商稅院,一張留縣衙備案。坑爹的是,這些合同不論是定貼還是正契,全部都要交稅。如果一不小心寫壞了一張定貼,就要白交成交價千分之五的印花稅。

    這麼一套程式和後世房屋交易的公文旅行倒也不遑多讓,磨蹭了一個上午總算是將手尾做好。給了那原觀主五萬緡的錢引,至於仲介費自有經紀和他去商量。周碩以為一切完成的時候,卻又跑出了一個人。
y0914168105 發表於 2013-9-9 12:24
第八章 建房規劃

    “這是這裡的攬戶,韓五哥。”保長指著一個腰纏玉帶的大漢說道。

    周碩見這大漢一臉的彪悍之氣,心中便認定此人定不是好路數,卻也不好什麼也不說,只得打了一聲招呼:“見過韓五哥。”

    “好說,周公子真是豪氣,能買下這麼大一片地面。”韓五哥伸著大拇指,誇張的說道。

    “哪裡,韓五哥謬贊了。不知韓五哥有何貴幹?”

    “蒙衙門裡的老爺們看得起。”韓五哥拍了拍衣服,說道:“將這一片廓坊戶的稅,委託給了我。”

    周碩聽到這話,頓時恍然大悟。尼瑪這是誰說的我大宋朝文明先進?這種被批爛批臭的包稅人制度哪裡文明先進了?大宋朝冗官冗員,官員多的養不起,怎麼還要委託黑社會來收稅?面對這種情況,不能說髒話周碩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周碩硬著頭皮,心想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欠什麼錢也不能欠稅啊,只得說道:“既然如此,不知這個稅要如何上法?”

    “好叫周公子知道!”韓五哥眼睛發亮,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說道:“周公子家大業大,但咱韓五哥是個厚道人,給你定了個上戶的最低標準,算是廓坊三等戶!這可是天大的面子了,不是自己人,我都不能這麼昧良心啊!再來看看都需要交什麼稅,我和那些糊弄人的攬戶可是不同,連交了什麼稅都不告訴坊戶就獅子大張口亂要錢,太沒敬業精神了。周公子買了地肯定要蓋房吧?這屋稅、地稅、家業錢、營運錢,總得交吧?還有丁稅、助役錢、青苗錢、養馬錢、免夫錢,這也是上戶的義務啊!等我算算……今年的夏稅就算你一百三十七貫好了。”

    這個數字總算是還在周碩的承受範圍內,一直以為宋朝只有行商和坐商稅呢,穿越之前周碩也納悶過,這種稅率是怎麼支撐起宋朝那龐大的稅入的?好了,現在他算是知道了,大宋朝其實也是萬稅的。

    周碩最後只得捏著鼻子付了稅金,換回來一張夏稅的完稅憑證。到最後本來還想問上一句,為什麼是現在收夏稅,但是看韓五哥的意思大概是將自己當成了肥羊。

    在大宋朝,秋糧還沒收割,就收秋稅,這叫“預催”;今年已經交稅了,又叫你提前交明年的,這叫“預借”。歷史上本不光KMT一家能收稅到一百年以後,若是惹急了,這韓五哥不光預催,再來個預借,周碩豈不是自討沒趣。

    反正來日方長吧,周碩把抱怨都咽回了肚子裡,這點錢咱還負擔的起。

    接下來都是些瑣碎的工作了,中午請趕來的左鄰右舍和經濟、保長這些人吃了頓飯。下午散了局,掐指一算又到了休沐日,正巧再去拜訪了徐主事,補上了叔侄的見禮,又請他介紹了一個蓋房子的工頭。急匆匆和工頭認了地方,這一天就又草草的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碩仍然急匆匆趕到工地上。見二十來個壯實的後生在工頭的指揮下已經清理出一片地面,附近的事物全部搬走,做成了一個露天的倉庫。這道觀荒廢的時日久了,名聲也不響亮,倒是不虞有那迷信的人不敢動手拆廟。

    做好這些,一群人接著又要在不遠處搭起來一排窩棚,權作是給打工和守夜的這些人居住的地方。這批人顯然是做熟了的,也不用工頭指揮,自己便知道如何分工如何合作,進度進展的極快。

    這工頭姓蔣,是工部註冊的大匠師傅,手下蓋過的房子不計其數,就是周碩也得尊稱一聲蔣大匠。宋代雖然在科學技術上有很多進步,但其實工匠的社會地位並沒有實質性的提高。所以關鍵性的技術都是世襲傳承的,高級工匠們也是以此來給自己增加一些社會安全感。

    宋代為了統一技術規範和定額定量編寫的“營造法式”,也是從官方手段對這種社會現象的制約。通過工部專業的建築師資格考試,其中技藝最精湛的稱之為大匠,其餘的則稱為匠師、小匠。這樣起碼保證了有職稱的工匠們具有一定水準以上的能力,不至於房子蓋起來才發現請來的工匠是個二把刀。

    周碩當下拉著他,撿了個地方坐了,鋪開了一張設計圖,徵求他的意見。

    蔣大匠盯著圖紙,嘴裡不住的嘖嘖稱讚:“這圖紙當真好用,所有設計一目了然。”然後就圖紙的一些看圖方法請教了周碩,不由得問道:“東家這房子似乎是磚石結構?實在不必如此,汴京城周圍一馬平川,取石相當困難。若是用磚不僅建材更貴,需要的人手也多,費工費力的事情若不是修建廟宇寺院真的沒有必要。”

    周碩點頭道:“沒錯,確實是磚石結構。大匠不必擔心,我有一個秘法,可以很快的搭建起這種房屋。至於成本上,你不用考慮。為了能住在這種房屋裡,再多的錢財我也可以花出去。”

    周碩接著又和蔣大匠說了水泥混凝土的一些特性,聽的他直發愣。直到周碩講解完了整個設計圖,蔣大匠砸吧砸吧嘴,撮著牙花子吸了口氣說道:“若按照東家這樣規劃來建房子,我這點人是斷斷不夠的。好多物事甚至不是市面上能買到的,非得自己從頭生產不可。”

    蔣大匠倒是不擔心水泥的真實性,實在是在古代這種事情太多了,這些所謂的秘法本來就是他們這些匠人藉以保證社會地位的手段。

    只是他卻不知道周碩心裡的想法,卻是白白浪費了一條發達的捷徑。

    像水泥也好,人造藍寶石也好這樣的技術,對於周碩來說根本沒有放在心裡。如果能用這樣的一項技術看清楚一個人,對於周碩來說都是賺到了。周碩不在乎錢財,對於千年前的大宋朝來說,遍地都是黃金。他想要賺取金錢,俯拾可得。周碩看中的是人心,是一個人的品性。

    從拿出人造藍寶石這樣的技術來說,在紫明軒看來,這樣的技術簡直太過於重要了,重要到了能輕易決定大宋朝的珠寶行業的潮流。但是在周碩眼裡,周碩並不看重這些珠寶、這項技術能賣多少錢,他在乎的是能否為自己找到一個可靠的合作夥伴。

    蔣大匠掰著手指頭數道:“要製作東家所說的那種水泥,非得有一個石灰窖不可,不然轉頭就得全汴京都知道這秘法了。然後咱們還得有鐵匠,一些特殊的建材需要單獨打制;還需要瓷窖來燒制配套的瓷器;需要石匠來提供石料;需要木匠來打傢俱,這個我的隊伍裡倒有幾個好手;石灰窖可以租,瓷器可以定制,這兩塊沒有幾百貫可是下不來,剩下的鐵匠和力工可就得東家點頭再招募了。”

    周碩摸著下巴上長出來的短短鬍鬚,躊躇了一番,說道:“鐵匠、石匠和力工就不招募了,我準備買上一批家人,正好可以用來給你的人打下手。”

    周碩自穿越以來越加感覺到沒有屬於自己的力量的不足,立府之後就更迫切的需要一些在人身關係上依附於自己的人以及人才,簡單的說就是——家奴。

    周碩所說的家人,其實就是長期雇工奴婢的一種說法。宋朝的終身制奴婢極少,大多數都是這種雇工奴婢,也就是所謂《天聖令》規定十年放身的奴婢。好像從這點來看宋朝的奴隸制度很先進,其實在宋朝被放身的奴隸是很悲催的,給主家服務了十年,也不像現代有保險有退休金,時間一到就被掃地出門,這其實是對這個奴婢服務很不滿意的一種表示。

    正常的情況下,雖然《天聖令》要求賣身期限最高十年,但是到期的奴婢一般仍然會為主家繼續服務。這時候主家會為這個奴婢賜給自己的姓氏,讓他成為自己家庭的一個成員,也就是說只有這種“家奴”才是老有所依的正式員工,簽賣身契的不過是什麼保障都沒有的合同工罷了。

    “既然東家已經有了打算,那就快快進行吧。這宅子修起來可不容易,進度總是要繃得緊一點。”

    周碩點頭應是,當即和蔣大匠商量了一些馬上就能做的工作,把事情安排妥當了,就待去牙行找人牙經紀。

    春日苦短,周碩從工地離開,沒邁兩步路肚子倒先叫喚起來了。抬頭一看,太陽正穩穩的掛在自己腦袋的正上方,原來不知不覺一個上午就已經過去了。只得先找地方對付了一口吃食,便馬不停蹄的奔著牙行去了。

    到了南城的人牙行,周碩打眼一看,牙行裡正坐了一個大漢。這大漢穿了一身上好的綢緞衣裳,頭戴東坡冠,腰佩琉璃墜,看起來端的是儀表不凡。

    周碩上前這廂見了禮,敘了身份。大漢連忙請他上了座,又從里間召喚人端了茶來。寒暄兩句,周碩心中暗暗吃了一驚,原來這人就是個人牙子。周碩心中人牙子的形象大約是一個尖嘴猴腮,太陽穴上貼了一付狗皮膏藥的佝僂老太婆樣子,說起來似乎什麼地主婆啊、媒婆啊、人牙子之類的倒都是這番嘴臉一般。

    其實不然,似牙行中的牙子,之所以叫“牙子”便是因為吃的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生意,若不長的儀錶堂堂外表光鮮亮麗,怎能輕易的引得別人信任?
y0914168105 發表於 2013-9-9 12:24
第九章 家丁奴僕

    二人落了座,周碩便主動向這叫海納的人牙子問道:“不知海先生可是此地東主?”

    海納拱手答道:“海某乃是人牙行會裡在案的經紀,周公子有何需要,只管放心道來。

    “不知現如今鐵匠、石匠、泥瓦匠,做過工的壯勞力,還有女人。”周碩掰著手指數道:“這些都是什麼價格?”

    海納也不思索,只是隨口答道:“有手藝的匠人要五十貫,普通的壯勞力要三十貫,女人的價錢各不相同,有些手藝好的大匠價格就沒有定例了。”

    “如此……”周碩計算了一番,感覺價格還算公道,於是說到:“鐵匠兩人,泥瓦匠兩人,石匠一人,壯勞力十五人。再有,還請海先生將手藝好的大匠,給我介紹一番。”

    海納聞言這才拿出一本小冊子,說道:“此是我汴京城公私奴婢中優秀者所納之冊,就請周公子一覽好了。”

    周碩接過冊子,翻開來看。見前面兩頁乃是男女奴婢分類的目錄,男奴婢又因才能不同分列,女奴婢不僅有才能分類,還將出身和年齡樣貌標注了出來。

    周碩好奇的向後翻到女奴婢的頁數,見打頭一頁寫了:蒲流螢,十八歲,杭州富商之女。容貌上佳,琴棋書畫,詩詞文章皆可,女紅廚藝亦精……作價三百貫。

    周碩再往後翻,其餘還有二等三等的女奴婢,有的會唱曲記帳,有的會女紅、裁剪,或是羹湯廚藝的,容貌俱都是佳或是上佳,價錢亦從三百貫到五十貫不等。

    又往後翻,便是男奴婢的條目,翻了幾頁便停住了。

    見上面寫道:姚道典,三十六歲,擅陵墓寺塔建築,會寫字,能算……作價八十貫。

    宋朝陵墓寺塔多用磚石結構,周碩心中記下來,看來此人自己倒是用得上。

    再往後翻,又有一個叫做賈貓的獵人,作價五十貫讓他頗感興趣。不多久周碩將小冊子還給海納,點頭說道:“海先生手裡果然人才濟濟,便再加上姚道典和賈貓這兩人。嗯……還有,還有那個蒲流螢吧。”

    海納接過冊子,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說道:“如此,周公子訂下的便是十五個壯勞力,每個三十貫;五個工匠,每個五十貫;蒲流螢,三百貫;姚道典,八十貫;賈貓,五十貫;一共是一千一百三十貫!抹去個零頭,便是一千一百貫了。”

    當然,這筆錢並不是說從此以後周碩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壓榨這些奴婢了,這個價格實際上更類似于這些人未來十年的工齡買斷。作為主家,周碩不僅要出這“買”身錢,以後每個月也需要支付給這些人一定工資的。

    周碩也心算了一遍,點頭道:“海先生所言不錯,正是一千一百三十貫。”

    周碩充分發揮了男人買東西的痛快勁兒,當場便和海納畫約付款,給付了一萬一千緡的錢引,剩下的手續自然有牙行的專業人士負責。

    轉回來第二天,海納便把人都送到了工地上。

    “奴家見過老爺。”

    “小底們見過老爺。”

    “都起來吧。”周碩看著跪了一地的奴婢們,看起來被調教的很好,這讓他心情非常愉快。

    “是,老爺。”

    周碩看向最右邊一人,這就是那價值三百貫的蒲流螢啊,看起來,嘖,不怎麼樣麼。

    “抬起頭來。”周碩站在蒲流螢面前,抬起手摸著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抬了起來。

    那蒲流螢抬起頭來,但見兩彎細細的罥煙眉,下面一對圓圓的小眼睛,美目含羞眼光流動,膚色白嫩面頰兩朵紅暈浮起,小鼻子小嘴兒瓜子臉,端的是我見猶憐的美女。

    “奴家蒲柳之姿,讓老爺見笑了。”蒲流螢微微一笑,這一笑,倒有七分喜歡三分羞,讓人感覺仿佛這女人是對自己一見鍾情了一般。

    “嗯,好。”她的眉毛太細了,周碩雖然不是喜歡這種柔弱風格的,但是也說不上討厭。一個美女貌似的好感,還是挺讓他滿足虛榮心的。

    周碩再往旁邊看,一個半白髮的小老頭,臉上溝壑縱橫,皮膚乾裂黝黑,唯獨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便問道:“你便是姚道典?”

    “回老爺話,小底正是。”姚道典連忙拱手答道。

    “嗯。”周碩點頭說道:“好生做事,周府是不會虧待了你們的。”

    說完又往旁邊看,這是個壯實的大漢,看上一眼就能感覺到他身體裡蘊藏的力量。端得是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一身的腱子肉,緊實的很。

    “賈貓?”

    “回老爺話,某便是賈貓。”大漢的聲音低厚,倒顯得有些低調的可靠。

    “嗯,可有家人?”

    “未曾有。”

    “好生做事,保證你什麼都會有的。”

    “是,老爺。”

    再往後,周碩將二十三個人都認識了一遍,轉過身來走到前頭說道:“周府新曆,爾等趕上了好時候,只要好生做事便都是開府的元勳。你們做的好,周府發展的便好。老爺我是不會虧待了大家的,到時候掌櫃的、管事的,還不是水到渠成一般?立了功,便是提前放身,收做家人也都不難!”

    眾人哄然應諾,新員工入職這種許諾鼓勁的套路,周碩也見過不少,如今拿過來用,倒也有些效果。

    他找來一塊石頭站在上面,指著荒敗的道觀說道:“那裡便是我等以後的家園,不僅是我的,也同樣是你們的。我們會在這裡做工,在這裡生活,在這裡揮灑汗水,用我們自己的雙手,開闢出一片嶄新的天地來!

    我們會在這裡開枝散葉,我們的後代會在這裡祭拜我們。祠堂裡會有我們的牌位,周家的後代會傳頌我們的經歷。你們中也許有人會對此表示懷疑,認為你們只是一個過客,周家可能永遠都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物事。

    我要告訴你們,跟著我,這一切就都不是夢想。我有這個信心,也有這個能力!

    但是——

    我不會停下來等任何人,追不上我的腳步的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他。我可以許你們一個美好的未來,但是你們必須相信我,跟隨我,服從我!

    讓我們用自己的雙手,讓我們的人生在這裡,在這一刻,重新開始一次!

    你們能做到嗎?”

    “能!”周碩下首,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喊聲。

    單只是主家願意花口水來鼓舞奴婢的士氣,而不是宣講那些苛刻的家規,這些奴婢還是第一次遇到,不同尋常的開始也讓他們心中有了一些期待。

    周碩欣慰的看著這些人,這將是他事業的開端,這些人被他寄予厚望。宋朝的識字率是中國古代歷史中最高的時期,高達百分之三十,而東京汴梁據說連擺攤的老奶奶也能寫詩作詞。如果一千年前的世界有一個地方最可能發展出先進的文明,毫無疑問就是汴梁。

    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東京汴梁的人才也是周碩沒有在穿越一開始的青州發展的原因之一吧,宋朝的科技水準是當時整個地球的巔峰,而整個大宋的科技巔峰,毫無疑問就在汴梁。

    這個時代的汴梁擁有哪怕是後來人看來都難以置信的耀眼的工藝,汴梁城的城牆上有能夠把火油噴射出數十米的壓力容器,有能夠建造相當於好幾十層樓高度的繁塔,有能夠供養數百萬人口的運河,有活字印刷術,有火藥的製造中心,有當時天文學上最高明的觀測儀器……

    東京汴梁,只有這座城市和這座城市裡的人民,才有發展現代科技的基礎人才和物質基礎。

    周碩又從食肆叫來了豐盛的食物,大吃一頓之後,一眾奴婢便開始熱火朝天的投入到工地上。

    篳路藍縷的意思就是事情永遠也做不完,周碩把這批家人安排好,蔣大匠又找了上來,和他一同的還有兩個半百的老人家。

    “這是石灰窖的張東家,這是磚窖的李東家。”蔣大匠指著這兩個老人家給周碩介紹到。

    “周某見過二位東家。”周碩連忙上前行禮。

    二人也都回了禮。四人坐了下來,周碩便開始商量和這二位東家的生意。

    磚窖的李東家算是比較好安排的,一番討價還價,說定了供貨的數量和價錢。當場定了契約文書,周碩再給上一筆定金,便算是圓滿了。

    到了石灰窖的張東家,聽了周碩的要求,再聽說了這種水泥的性能,頓時就不淡定了。半百的老人家吹鬍子瞪眼的想要拜他為師,就學這種水泥的秘法。誰也不是傻瓜,張東家半百的老人家拜一個小年輕為師,當然臉面上說不過去。但是面子哪有裡子重要呢,一旦學得了這種秘法,可是能保張家幾世的繁盛,與此相比這點老臉又算得了什麼。

    至於說買秘法,張東家就沒考慮過這個可能。這周公子根本就不像是缺錢的樣子,更何況這種秘法的利益是多麼重大?就是要賣,張東家都要考慮一下自己是不是買得起。

    那邊蔣大匠也跟著參合進來,這二位東家都是他的老關係戶了,如果張東家的石灰窖有了新產品,他當然也能水漲船高。於是在旁邊幫腔道:“我來說句敞心話,周公子不必擔心秘法外泄,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利益受損。我大宋朝律法規定,徒弟拜師之後,未出師的徒弟,需要把收入的三成到七成交給師父,如果徒弟出了師,至少要交三成。這樣多好不是?既不用你來管理坊窖,坐地就可以收錢。我大宋的商人向來是最重信用的,更不可能做出欺師滅祖的事情來。”

    那邊張東家連忙跟腔道:“沒錯,師徒關係那都是上了衙門紅契的,小老兒我若是拜了您為師,師傅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這建房的水泥我全包了!”

    周碩的心思在腦子裡一轉,想想這樣倒是也好,水泥這樣沒有技術門檻的物事普及出去是在所難免的,如今這樣坐地分成的方法確實比自己親自去生產要划算的多了,於是一點頭便同意了下來。

    接下來一番拜師的議程不提,天色不早,周碩婉謝了張東家的宴請,匆匆的往曹樓趕路。正路過一個偏僻的路口,突然從旁邊竄過來一人,提著哨棒呼的一聲,沖著他的腦袋就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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