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台灣娛樂1971 作者:得閒讀書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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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3 02:24:0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7 912969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6 21:23
029【歌聲快樂】

  有人也許會問,不就是一首歌嗎,洪小喬也不至於聽得流眼淚吧?

  有個叫黃宗柏的歌手曾敍述過自己的感受:「演唱《民歌》(收錄於《現代民歌集》)常常令我感到一種長久被壓抑,渴望掙扎、突破的力量在賁張,唱到後來,激動得快唱不出來了。」

  演唱者如此,聽歌者亦是如此,那個時代年輕人的瘋狂比後世的狂熱歌迷還要恐怖。

  這種瘋狂與當時的社會環境有很大關係。

  台灣在1959年的前幾年有過一次嬰兒出生的高潮,到了1971年後,那時出生的嬰兒正好開始進入國中、高中、大學。與劇增的青少年相比,大學的錄取率只有百份之三十幾,六成以上的學生只能選擇一種近乎無可奈何的生活。

  這時的新聞媒體或文藝作品,充斥着強烈反G卻又思鄉的情緒。年輕人除了複製老一代外省人落荒而逃的恐懼外,很難在生命的慾望及活力中找到什麼出路。

  電視每晚10點以後停播,年輕人只能在電視中能看到當權者一再指責的「靡靡之音」和瓊瑤式你死我活的愛情悲劇。幸運一點的年輕人還可能讀到《文星》雜誌、鄉土文學,但大多數年輕人的精神生活都貧乏而窒息,還有一些幸運的年輕人可以購買到由美軍電台工作人員盜拷出來的美國排行榜塑膠唱片。

  瞭解了這些,就明白了當下年輕人所面臨的困惑與壓力,他們對新思想、新文藝的渴求,一點也不弱於剛剛從特殊時期走出的大陸青年。

  王梓鈞輕聲吟唱着,身體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但那低沉的聲音卻似在嘶聲呐喊,用盡了肉體與靈魂的全部力量。

  台下近200觀眾,一大半都是喜愛音樂的年輕人。他們在聽這首歌時,沒有了昨天的瘋狂,而是靜靜地凝神屏氣,生怕錯過了一個音節。

  「仍立在雨裏/仍立在霧裏

  仍是恁近恁遠/奇幻的蓮

  仍展着去年仲夏的白豔

  我已溺斃/我已溺斃

  我已忘記自己是水鬼

  忘記你是一朵水神

  ……」

  不少年輕人激動而狂熱地看着臺上的歌者,就像是迷失在茫茫大霧中的孩子,遇到了熱心的嚮導。

  1975年楊弦唱出那些歌之後,被無數青年歌者視為引路人,而王梓鈞將現代民歌提前四年唱出,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當最後一個音符散去,王梓鈞行了個禮正要下場,下面有人突然大喊起來:「再唱一首!再唱一首!」

  「再唱一首!」

  「再唱一首!」

  「……」

  無數人的聲音匯成一股巨流,評委席上的顧英德對着鏡頭點了點頭,黃亞生馬上下了命令,派工作人員通知王梓鈞繼續。

  反正王梓鈞是10號,後面已經無人參賽了。本來大賽組請了一個二流歌星來獻唱,不過現場氣氛如此熱烈,黃亞生只要順應民意。

  「既然大家這麼賞臉,那我再來一首《童年》吧。」王梓鈞說着將電吉他放下,找工作人員要來一把木吉他。

  還在等待比賽結果的參賽選手全都到了觀眾席,想聽聽王梓鈞接下來會唱什麼樣的歌。當你比一個人強上一分的時候,得到的可能是羨慕嫉妒恨;但當你比他強上十分,那他就會仰視、崇拜你,這就是那些選手最真實的寫照。對於冠軍,他們已經早就放棄的爭搶,反而以可以和王梓鈞同台競技而感到喜悅和自豪。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着夏天

  操場邊的鞦韆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

  等待着下課等待着放學等待遊戲的童年

  福利社裏面什麼都有就是口袋裏沒有半毛錢

  諸葛四郎和魔鬼黨到底誰搶到那支寶劍

  隔壁班的那個女孩怎麼還沒經過我的窗前

  嘴裏的零食手裏的漫畫心裏初戀的童年

  ……」

  輕快地歌聲在空氣中流淌。沒有了《你的樣子》令人心酸的哀傷,沒有了《迴旋曲》遍體鱗傷的執着,有的只是淡淡的甜蜜的回憶。

  特別是唱到「諸葛四郎和魔鬼黨到底誰搶到那支寶劍」,許多男生都會心地一笑,因為他們正是看着《諸葛四郎》長大的。歌中所唱的,是他們自己的故事,就好像唱的是他們自己一樣。

  歌是讓人快樂的,有時候拋去那些功利性的東西,音樂才能回到它本來的面目。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太陽總下到山的那一邊

  沒有人能夠告訴我山裏面有沒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裏總是一個人面對着天空發呆

  就這麼好奇就這麼幻想這麼孤單的童年

  陽光下蜻蜓飛過來,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

  水彩蠟筆和萬花筒畫不出天邊那一條彩虹

  什麼時候才能像高年級的同學有張成熟與長大的臉

  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長大的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長大的童年」

  快樂的歌聲將每個人帶回無憂無慮的童年,包括評委席上幾位上了年紀的評委。時代不一樣,但童年的快樂卻是一樣的。

  原來還沉浸在壓抑爆發邊緣的年輕人,突然發現其實他們一直生活在快樂中。那些停留在記憶中的點點滴滴重新鮮活起來,那些早已遺忘的快樂被重新拾起。

  王梓鈞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漸漸的,下面的觀眾已經熟悉了旋律和歌詞,不由自主地跟着哼了起來。

  這一下足足翻來覆去地唱了十多遍,王梓鈞手指都彈麻了,但台下的觀眾卻是不肯停下來,好像百唱不厭一樣。

  幾個歌唱比賽的負責人全都面帶苦笑,這一次大賽不知道算是成功還是失敗。一個又一個的狀況層出不窮,最後更好笑,居然變成了個人演唱會。

  大概過了三四十分鐘,王梓鈞見這樣下去估計得唱到明天,果斷地按住琴弦,取下話筒說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餓壞了評委們,可是要給我打低分的。」

  「哈哈哈……」台下一陣哄笑,卻都理解地停下了歌聲。

  直到王梓鈞提着吉他走出了舞臺,觀眾的掌聲依然在繼續,弄得準備說話的主持人根本無法開口。

  馮乃凱領着光輝樂隊的成員走到王梓鈞跟前,他攤出一隻手掌,語氣真摯地說:「歡迎加入光輝樂隊!」

  王梓鈞的手也搭了上去,笑道:「非常正確的選擇。」

羅大佑《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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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發表於 2013-9-26 21:55
030【唱遍台灣?】

  王梓鈞的得分很快出來了,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隨後是頒獎環節,由於方南、蕭麗珠、胡智三人的退賽,獲得第二、三名的選手就是像被餡餅砸中腦袋的幸運兒。

  王梓鈞作為冠軍,領到一個獎勵證書和2000元新臺幣。此時的普通公務員月薪是500元左右,2000元算不菲收入了。

  頒獎結束後,王梓鈞被人團團圍住,透過人牆,看見鄧麗君正衝他揮手告別。

  甜甜的笑容綻放,然後轉身遠去,讓王梓鈞想起電影《甜蜜蜜》中,黎明和張曼玉分別的情景。

  等應付完歌迷,王梓鈞才與等候多時的光輝樂隊一起下樓。

  「王先生,等一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追上來。

  王梓鈞問道:「你是?」

  男子遞過來一張名片:「鄙人是海山唱片公司的周金瑞。」

  王梓鈞接過名片微微一笑,又是唱片公司,這兩天他口袋裏唱片公司的名片已經收了厚厚一疊了。

  不過若是海山唱片嘛,倒是可以談談。

  香港曾有「邵氏電影王國」,台灣亦有「海山音樂王國」。60年代台灣樂壇可說是海山獨霸天下,70年代亦是三巨頭之一。直到1978年,海山耗資上億元在台北土城打造亞洲最大的黑膠工廠,可惜遇到卡式錄音帶崛起,導致盜版猖獗黑膠銷售頓減,海山遂一蹶不振。

  海山更是這個時代「歌手的養成班和搖籃」,無數知名音樂人都是從這裏走出的。更難得的是海山的老闆鄭鎮坤心胸豁達,從不刁難簽約藝人,對旗下藝人跳槽亦抱着理解態度,導致70年代旗下大量藝人被歌林唱片高薪挖走。

  如果真要簽約一家唱片公司的話,王梓鈞倒是覺得海山唱片是首選,他喜歡有人情味的公司。

  「周先生你好。」王梓鈞握手說道,「我對海山唱片也是如雷貫耳,嚮往已久啊。」

  周金瑞聽了不由一喜,心道有戲。這兩天王梓鈞拒絕了不少唱片公司的事情他可是很清楚的,還特意向上邊徵求過意見,同意他將簽約條件最大限度地放寬。

  「今天的決賽我也觀看了,王先生的歌真是精彩得無法用言語表達。」一般來說,在簽新人的時候是不能亂誇的。但通過周金瑞的觀察,王梓鈞明顯不好糊弄,因此直接將雙方放在了平等地位置,甚至說出了恭維話。

  「過獎。」王梓鈞謙虛道。

  「海山唱片對王先生的發展非常看好。」周金瑞說道,「你知道的,海山是台灣歌壇的搖籃,加入我們公司,一定更加有利於你以後的發展。」

  王梓鈞笑道:「我對鄭老闆的為人非常敬佩,希望能有合作的機會。」

  「合作?」周金瑞疑惑問。

  「是的,合作。」王梓鈞說道,「周先生你也知道,這些天我拒絕了所有公司的邀請,就是因為我受不了那些唱片公司的規矩。」

  「這個你放心,我們公司對旗下藝人的管理,絕對是整個台灣最寬鬆的。」周金瑞笑着解釋道。

  王梓鈞搖頭說:「不,我想周先生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加入貴公司,而是想和你們合作。」

  周金瑞笑容一凝,忍不住問:「怎麼合作法?」

  「我想做自由歌手。」王梓鈞說,「我和貴公司簽訂協議,我唱的歌由海山唱片發行,你們也可以幫我聯繫演出,所得利潤我們按比例分成。」

  周金瑞不解問:「這和簽約有區別嗎?」

  王梓鈞道:「當然有區別,首先這個合約沒有時間期限,雙方隨時可以提前一段時間提出協商終止。再有就是比如我覺得最近比較累,不想工作,海山唱片不能強制我參加活動。」

  「這個……我要問問老闆。」周金瑞覺得腦袋有些暈,這個所謂的合作聽起來怎麼像小孩子在玩遊戲。

  「當然可以,」王梓鈞笑道,「我想除了海山唱片,恐怕沒有一家公司會同意我的合作。我靜候周先生的佳音。」

  「那我先告辭了。」周金瑞說着,腦袋裏卻在思考王梓鈞提出這個合作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王梓鈞哪有什麼意圖,不過是上輩子當藝人被公司逼得太緊,這輩子想過得輕鬆點而已。何況他除了唱歌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真正簽約後根本忙不過來。這個時代無論是台灣還是香港,藝人都是起早貪黑瘋狂地拍戲、唱歌賺錢,活得有夠累的。林清霞曾有一段時間忙着拍戲,每天只能睡三個小時,林父、林母心疼女兒,把製片商送來的錢全部從窗戶扔出去,以表示不再接戲。

  「梓鈞,是海山啊,你怎麼拒絕了?」光輝樂隊的陳飛鵬羨慕道,海山唱片可是歌壇巨無霸,而且對待藝人又好,能進那裏唱歌是小歌手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王梓鈞笑了笑,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怕工作太累。

  他見馮乃凱嘴唇動了幾下,欲言又止,於是問:「是不是奇怪我不加入唱片公司,反而來你們樂隊?」

  「是啊。」馮乃凱撓着頭皮說,「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們可沒有什麼讓你覬覦的,你也犯不着來騙我們啊。」

  「我只是覺得在台灣遇到玩搖滾的不容易,而你們的樂隊配置又那麼完整。」王梓鈞笑問,「你有沒有想過把搖滾樂推向整個台灣?」

  馮乃凱說:「怎麼推廣?電視台和廣播台根本不播我們的歌。我們又沒有發行渠道,也出不起唱片。」

  王梓鈞拍拍他的肩頭:「這還不簡單,從台北到台南,一家家餐廳唱過去啊。」

  「啊?」四人都被王梓鈞這個計劃給驚住了。

  馮乃歆年輕氣盛,很快附和道:「我覺得這個想法很有意思,想想就覺得瘋狂。」

  陳飛鵬聳聳肩:「反正我現在的工作幹着也沒意思,不如試試。」

  馮乃凱和李豹對視一眼,覺看出對方眼中的意動。

  「首先,我們要在今年內要唱完台北的所有娛樂場所。」王梓鈞說着,手一指,大聲道,「今晚就是我們的第一場表演!」

  李豹湊到馮乃凱旁邊,小聲說:「我怎麼覺得自己今天好像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這傢伙就是個瘋子。」

  「瘋子就瘋子吧,我倒想看看他能瘋成什麼樣。」馮乃凱自語道。

  玩藝術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外人永遠不能理解馮乃凱和李豹這兩個留學生,為什麼願意放棄優越的工作去和一個高中生一起瘋狂。

  就像當初身為醫生的張帝,有着顯赫的社會地位和不錯的收入,卻因為不願每天看到病人愁苦的臉,於是辭職跑去唱歌,因為唱歌能帶來歡樂。家人不理解他,甚至把他逐出家門,他只能每天去夜總會做服務生,然後努力學習唱歌,最終厚積薄發,成為一代歌王。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6 22:23
031【急智歌王】

  台北西門町。雖遠未達到後世的繁華,但經過20年的發展,這一帶百貨公司、歌舞廳、戲院、咖啡廳鱗次櫛比,已成為台北的商業娛樂中心。

  王梓鈞走在街道上,上一刻還是霓虹閃耀,岔進一條巷子卻是叫賣着廉價商品的小攤小販,跟後世的鄉鎮集市沒什麼兩樣。

  王梓鈞此時手裏拎着一把電吉他,這東西在此時的台灣還比較稀有,標價1500大洋。

  吹了一口上面的灰塵,王梓鈞傻眼道:「這玩意兒放多久了?不會已經壞了吧。」

  樂器店老闆笑着說:「哪兒會壞,我定期保養的。要不是看你是小馮的朋友,2000塊都別想買到。你出了我這小店,把整個台北找遍了都買不到貨。」

  「這叫保養?」王梓鈞輕輕地吹一口氣,頓時一股灰塵飛到店老闆的面前,嗆得他一陣咳嗽。

  王梓鈞插上電,試了幾個音,隨即把吉他放回櫃檯上:「600,愛賣不賣。」

  「600?最便宜的木吉他都要200。」店老闆像是被擦了尾巴的貓,尖叫起來,「你問他們幾個手裏的樂器多少錢?」

  「不賣算了,我看你放了幾年也沒人買,乾脆留在店裏生銹算了。」王梓鈞看都不看一眼,轉身就走。

  「哎,別走啊,我看你也是喜歡音樂的人,就算是我幫助年輕人追求夢想,1200拿走。」店老闆痛心道。

  王梓鈞繼續往外走,很快就聽到老闆的喊聲:「1000塊,我進價賣給你,反正放着也沒人買,就當是賠本賺吆喝了。」

  「成交。」王梓鈞爽快地付錢走人,雖然明知老闆還賺了不少,可他也實在懶得再折騰了。

  幾人出了樂器店,王梓鈞問:「我們第一站去哪?」

  「名人西餐廳。」馮乃凱道。

  西餐廳,其實是這個時代夜總會的一個別名。有正規的只是吃飯、娛樂的,亦有暗中從事非法業務的。

  此時已經晚上八九點鐘,五人大包小包地背着樂器走進去,立刻被看場子的小太保攔住:「幹什麼的?」

  「我們是歌手。」李豹說。

  小太保笑道:「原來是賣唱的,進去吧。」

  馮乃凱等人雖然對他的譏諷非常氣憤,但也犯不着和小太保鬧起來,只是面色難看地進去了。

  夜總會裏面的人挺多,不少人在嗑瓜子聊天喝酒,舞池裏亦有人摟在一起跳舞,放的是舒緩的西洋歌曲。

  王梓鈞等人正準備去找經理,突然門口一陣響動。只見大門打開後,兩人男人一前一後地走進來。

  前面那個男人穿着白色的體恤衫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手裏拎着一把吉他,急匆匆地走上舞臺。後面的人應該是他的助手,幫他提着一個包包。

  「是張帝,張帝來了!」有人突然喊起來。

  王梓鈞苦笑,來趕場子居然和急智歌王撞車了。

  「大家好,我是張帝……」

  「張帝,張帝,張帝!」

  張帝剛剛說了兩句開場白,立即被打斷,等觀眾聲音小下去才繼續說道:「今天我來這裏,沒有事先準備好歌曲。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我有問必答,把答案唱出來……」

  剛說到這裏,下面就有人喊了:「張帝,你有幾個老婆?」

  「張帝,1—1怎麼才等於2?」

  「張帝,你有幾個老爸?」

  「張帝……」

  瞬時間,五花八門的問題問了出來,特別是涉及隱私的,把張帝問得一陣臉綠。等到問題提完,張帝才用端起話筒用《苦酒滿杯》的曲調唱起來:

  「那位朋友問我張帝

  1-1=2是沒有道理

  我們都知道

  1-1=0才合乎邏輯

  不過你說現實的問題

  現在可以告訴你

  女人都會大肚皮

  有個孩子在肚子裏

  等到那十月臨盆

  孩子就要減下去

  所以一個媽媽減個小孩

  世界上兩條生命的……」

  「哈哈哈……」台下一片笑聲,顯然是對張帝的回答頗為滿意。

  王梓鈞雖然以前聽過這一段,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急智,換做自己,是絕對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想出答案還能編出歌詞的。

  「那位朋友我要請問你

  到底我張帝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你問我有幾個爸爸

  我看你腦筋可能有點問題

  我們知道一個人有一個

  爸爸多了媽媽有問題

  這樣不可以

  張帝只有一個爸爸

  這先生問這個問題

  可能你對爸爸有興趣

  如果你喜歡爸爸多

  我把朋友觀眾介紹給你

  ……」

  「哈哈哈……」

  「介紹給我,我對收兒子也有興趣!」

  更大的哄笑聲起,剛才那位提問的觀眾被騷得面紅耳赤。

  王梓鈞幾人就站在那裏足足聽了二十多分鐘,一個穿着白襯衣,打着領帶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不耐煩道:「怎麼又是你們?我說了多少回了,客人不喜歡聽你們的歌。唱英文歌大家又聽不懂,唱國語歌你們又寫的有夠爛,還跑來丟人做什麼?」

  「方經理,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這次保證客人喜歡。」陳飛鵬急忙說着好話。

  「不行不行,你們唱歌客人會扔香蕉皮的,影響我生意。」方經理擺手道。

  臺上的張帝已經唱完,鞠躬道:「好了,今晚的問題就回答到這裏,我們下次再見!」

  「喂,張帝,你別走啊,我還有問題沒問!」

  「張帝,再唱一首吧!」

  現場一片挽留聲,張帝卻只能作揖道歉離開,下一個場子正等着他呢。

  張帝走後,一個年輕人抱着把木吉他上去,還沒開唱就被人扔了不少水果,不少人罵道:「滾下去,我們要聽張帝唱歌!」

  年輕人身上挨了不少「手雷」,卻紋絲未動,自顧自地彈唱起來:

  「我聽到傳來的誰的聲音

  像那夢裏嗚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遠去的誰的步伐

  遮住告別時哀傷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為何你情願

  讓風塵刻畫你的樣子……」

  隨着歌聲的飄蕩,漸漸地,觀眾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可思議地看着臺上的青年;方經理則是一臉的驚訝,想不到今晚找來的小子還有兩下子;王梓鈞等人卻是面面相覷,他的歌怎麼傳唱到夜總會來了。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6 22:36
032【民歌教父】

  「咦,這人怎麼這麼面熟?」由於燈光較暗,王梓鈞看不清唱歌那人的長相,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剛剛走出夜總會的張帝在聽到歌聲後,突然推門走了回來,問那個方經理道:「臺上唱歌的是誰?」

  「好像叫什麼楊弦。」方經理想了一下說,「這幫人經常唱一些亂七八糟的歌,他要不是跟我一個朋友很熟,我都懶得讓他上臺。」

  楊弦!?

  王梓鈞這才仔細打量了臺上的歌手一陣,果然是「現代民歌教父」楊弦,自己在決賽裏還盜用過他的《迴旋曲》呢。

  楊弦其實在成名前就一直和李雙澤等人探索歌曲改革,從1973年開始不停地開演唱會,推廣他們新的歌唱理念,直到1975年推出9首現代民歌,才終於引起了轟動。

  而此時,他和光輝樂隊一樣,都是在半玩票性質地追逐自己的音樂夢想。

  張帝聽了一陣,才在助手的催促下離開,奔向下一個場子。

  《你的樣子》漸漸唱到高潮部份,現場的氣氛也熱了起來,沒人再朝他丟水果了,而是不時地歡呼。

  王梓鈞比賽的時候唱這首歌,是有整個樂隊伴奏的,但楊弦現在卻只有一把木吉他。而且詭異的是,他在唱法上有許多小變動,加入了一些不成熟的現代民歌元素。

  反正,整首歌停下來,王梓鈞感覺怪怪的,甚至有點不倫不類。不過這不影響台下觀眾的熱情,只要是新的、好聽的歌,他們就會喜歡。

  夜總會中,不是所有人都被那歌聲吸引。

  胡智正坐在座位上,一杯一杯地喝着悶酒,今天他丟人丟大了,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發現假唱。

  「阿智,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了?」一個青年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

  「沒事。」胡智也不想把丟人的事情說出來。

  青年開了一瓶啤酒,指着臺上的楊弦說:「這小子唱歌還聽好聽的。」

  胡智聽了更加大火,王梓鈞的歌被人稱讚,就像是他被人嘲笑一樣。

  「我還有事情,先走了。」胡智把酒錢扔在桌上,這歌再多聽一秒鐘他都會瘋掉。

  剛走了幾步,胡智突然停了下來,目露凶光地看着對面——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讓他出醜的傢伙。

  胡智走到夜總會的櫃檯,要來一部電話,很快撥通之後,壓着聲音說:「阿久,我被人玩了……對,現在在名人西餐廳,那傢伙也在……事後3000塊,再請兄弟們吃頓飯……好的,你們快點,我怕他走了……」

  ……

  方經理瞪了馮乃凱一眼:「不是叫你們走嗎?還愣在這裏做什麼?」

  陳飛鵬不屑地說:「憑什麼讓我們走?臺上那個傢伙唱的是梓鈞的歌,怎麼不讓他走?」

  方經理一聽,訝然道:「你們知道這首歌是誰的?」

  「當然,」馮乃歆指着王梓鈞自豪地說,「梓鈞可是中視歌唱大賽的冠軍,周藍萍大師的徒弟。」

  方經理對樂壇不瞭解,疑問道:「周藍萍是誰?」

  陳飛鵬鄙視地說:「你竟然連周老都不認識!《綠島小夜曲》的作者。」

  「《綠島小夜曲》?」方經理再遲鈍,也不會不知道傳唱整個東南亞的《綠島小夜曲》。聽陳飛鵬一說,立即笑着和王梓鈞握手,「哎呀,失敬失敬!名師之徒,果然不同凡響,以後可要來小店多多捧場啊。」

  「方經理過獎了。」王梓鈞笑着說,「現在我也是樂隊的一員,方經理不會趕我們走了吧?」

  「哪裏的話,隨時歡迎幾位。」方經理豪爽地說道,心中想的卻是:客人要是不喜歡聽,別說是周藍萍的弟子,你就是蔣經國的兒子也別想上臺。

  「再來一首!再來一首!」臺上的楊弦已經唱完,台下觀眾不停地呼喊。

  楊弦按着話筒朝王梓鈞這邊一指,說道:「這首歌的原創者就在這裏,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就像是剛上臺時被人砸一樣,說完之後,楊弦只輕輕地鞠了個躬就下臺了,沒有多說一句話。

  有個性啊!

  王梓鈞想到關於他的傳說,此人乃是獨行俠般的歌者,成名之後亦沒有做專職歌手,而是偶爾才會出來唱歌。當時只要他提着吉他到場,臺上的歌手會立即停下唱歌,自覺地把場子讓出來,以示對他的尊敬,完全把他當成了革命領袖。

  「你好!」當楊弦從他身邊走過時,王梓鈞主動打了個招呼。

  「你好,昨天的歌唱比賽我去看了,我很喜歡你的歌。」楊弦的話中帶着一絲興奮。

  王梓鈞笑道:「決賽沒去看嗎?我在決賽裏唱的《迴旋曲》,我估計你會更喜歡。」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我本來是想去的,可是白天的時候有實驗。」楊弦遺憾道。

  楊弦此時正在讀台大的農化系,後來相繼獲得生物碩士和東方醫學博士學位,畢業後也只是偶爾出席活動,本職是北加州寶生公司總裁。

  王梓鈞幾人把家什搬到臺上,在夜總會的客人開始不耐煩的時候,才終於湊響了音樂開唱:「我聽到傳來的誰的聲音

  像那夢裏嗚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遠去的誰的步伐

  遮住告別時哀傷的眼神

  ……」

  歌詞是一模一樣的,但擁有完整樂隊伴奏的王梓鈞,完全壓過了楊弦的木吉他獨奏。

  當下社會,只有很稀少的一部份人才能接觸到外國的音樂,乍一聽那聲音,有些人直接從座位上竄了起來。

  當初在美國,第一首搖滾歌曲在電視上播出時亦是如此,無數人在電視機面前從沙發上跳起來,目瞪口呆地說:「原來唱歌還可以這樣!」

  「這首歌聽起來好爽快!」

  「是啊,比剛才那個小子唱得還好。」

  「他們擺弄的是什麼玩意兒,怎麼有好幾把吉他?」

  「吉他上需要插電嗎?怎麼還連着電線?」

  「……」

  楊弦皺着眉頭觀看王梓鈞的表演,他還是喜歡自己剛才的演繹,他追求的是音樂的本土化,而王梓鈞的曲風裏,依然帶着些西洋元素。

  由於是在夜總會中,而且場面不大,王梓鈞拿控制場面的能力再次顯示出來,經常寥寥幾個動作或者一兩句話,就把觀眾的熱情引爆。夜總會外面不時有人聽到歌聲走了進來,然後便呆在這裏不願離開。

  方經理看得笑容滿面,若是有幾人在這裏駐唱,豈不是場場爆滿,財源滾滾啊。

  這一次足足唱了一個小時,幾人才在觀眾的熱情挽留中強行下場。

  「真是太棒了,有那麼多人欣賞我們的表演。」馮乃歆陶醉地說。

  王梓鈞拍拍馮乃凱的肩膀,小聲道:「我不會一直呆在樂隊的,我不在的時候你還是主唱。」

  馮乃凱心中那點陰鬱立即散去,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加入樂隊,但我還是要感謝你。沒有你的話,我們連上臺的機會都沒有。」

  方經理跑過來,塞了幾張台幣到王梓鈞的手裏,笑着說:「真是托幾位的福,今天夜總會都爆滿了。」

  「三百塊?」王梓鈞數了一下錢,有些不爽。如果是一個人的話,一個小時三百塊算非常不錯了,可是他們有五個人啊。

  方經理心裏「咯噔」一下,暗罵王梓鈞獅子大開口,一些歌手唱一晚上才一二十塊。想想今晚火爆的場面,他只要笑着又加了兩張:「這是辛苦費。」

  「謝了!」王梓鈞接過鈔票,一人分了一百。

  幾人剛剛踏出夜總會,突然聽一個聲音喊道:「就在那裏,穿紫色襯衣那個!」

  一羣拿刀帶棍的太保頓時朝幾人衝來。

  王梓鈞轉頭一看,追過來的足足有四五十人。他剛才聽到是胡智的聲音,知道是衝自己來的,於是把吉他扔給馮乃凱,撒腿就跑,說道:「你們別插手,他們是找我的!」

  馮乃歆想要上去攔着,幫助王梓鈞逃跑,卻被他的哥哥拉住。

  馮乃凱拿起王梓鈞的吉他,焦急地說:「快回西餐廳!」

  好在這些人的目標是王梓鈞,沒有來追他們四人,完好無損地撤回了夜總會。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6 23:01
033【喋血街頭】

  王梓鈞飛奔在西門町街頭的霓虹中,後面是四五十個手持武器的太保。奇怪的是,他此時的心中沒有半分恐懼,身體裏原主人殘留的好鬥血液正沸騰着。

  足足跑了兩條街,王梓鈞回頭一看,追他的太保已經被拉成了幾截,有些跑得慢的甚至在幾百米外撫着胸口喘粗氣。

  追在最前面的一共有三人,都是20歲左右的青年,一人手裏拿着扁鑽,還有兩人拿着武士刀。

  王梓鈞跑着轉進一條背街之中,這裏的街兩邊全是小商小販,有賣水果的,有賣小吃的,還有賣劣質衣服的……不過現在時間已晚,大多數都已經收攤了。

  王梓鈞藏在轉角後,耳中聽着那三人急促的腳步聲。突然他跨出一步,伸腳絆去,準確地勾住最後一人的小腿。

  那人在高速奔跑下猛然撲倒,整個人背部朝天重重地摔到街面上,滑了足足有半米遠,臉部在水泥地上摩擦得血肉模糊,痛得他哇哇直叫。

  已奔過去那兩人聽到叫聲馬上折回來,一人高舉武士刀,一人手持扁鑽,齊齊殺向王梓鈞。

  王梓鈞凜然不懼,腳踏着步伐,險險避過劈來的武士刀。同時伸手一探,抓住另一人刺過來的手腕,欺身向前一折。那人手臂發麻,手中的扁鑽已經被王梓鈞奪了過來。

  「啊!」一聲慘叫,那人的肩膀被扁鑽狠狠刺入,汩汩地流着鮮血。

  另外一人再次提着武士刀斜劈過來,王梓鈞將扁鑽從身前那人肩膀拔出,用力一推,兩人猛地撞到一起。

  「躺下吧!」提刀那人剛把撞上自己的同伴推開,迎面就是王梓鈞的一腳,狠狠地踢中其腹部,痛得他站立不穩,腳一軟就跪在地上。

  就在這時,十多人從街角轉過,追了上來,當先一人大喊:「在這邊,砍死他!」

  王梓鈞轉身又跑,誰知剛跑了幾十米,突然從前方的岔道又竄出十多人,卻是抄近路把他堵住了。

  「幹你娘!你再跑啊!」後邊那個被扁鑽插傷了肩膀的太保大罵着走了過來。

  前狼後虎,兩邊的敵人都壓了上來,街上還沒收攤的幾個小販嚇得儘量躲到邊上,生怕被殃及池魚。

  王梓鈞四下掃了一眼,眼睛停留在街邊一輛木板車上。車上還有兩個半西瓜,一把西瓜刀。

  王梓鈞將帶血的扁鑽插到腰間,雙手扶着木板車全速往前衝。

  「啊,快讓開!」

  「堵住他!」

  「哎喲,我的腿!」

  一羣太保被木板車衝得亂成一團,當前兩個甚至直接被撞折了腿骨,不過板車前進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王梓鈞抄起板車上的西瓜刀,衝進人羣裏奮力砍出。

  刀片每一次斬出,都會帶起一串血珠。人堆裏完全沒有什麼身法可言,比的就是誰刀快心狠膽壯。王梓鈞連砍數人,血液中好戰的因子完全燃燒,威猛之下居然殺出一條血路。

  衝出人堆跑了十多步,被冷風一吹,王梓鈞才感到背上、手臂上一陣劇痛,血液已經順着他的手腕流到了手上。

  眼見煮熟的鴨子飛掉,後面的太保氣得大罵,更加瘋狂地追上來。

  自己還是不行啊!

  王梓鈞苦笑,記憶中的那個王梓鈞,可是曾在數十人之中殺進殺出的。

  ……

  與遠處輝煌的霓虹燈火相比,這裏的白熾燈光芒昏黃暗淡。不時有追逐光明的飛蛾撲上去,撲撲地拍打着翅膀,在水泥地上形成巨大的黑影。

  街道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費力地推着攤車。男人臉上的鬍子刮得很乾淨,眼睛細長而明亮,他的手也又細又長,完美得像是細心雕刻出來的藝術品。只是他的腳下卻有些不方便,一高一低的,竟然是個跛子。

  「梓榮,我來推吧。」被稱為梓榮的男人身後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婦,她隨意披散着長髮,不施粉黛的瓜子臉白淨而嫵媚。夜風吹起她鬢腳垂下的秀髮,露出一條猙獰可怕的刀疤。

  「沒事,我能行。你累了一天,先歇歇吧。」男人笑着推開少婦扶車的手,他笑起來細長的眼睛彎成兩個月牙,牙齒雪白而整齊。

  兩人合力推着攤車,前方突然傳來喧鬧的喊殺聲。

  男子向前方看了看,皺着眉頭將攤車推到街邊停下,準備讓那些人過去。

  「咦,那不是梓鈞嗎?」少婦驚訝地指着跑在最前面的少年。

  男子定睛把人看清,突然拔出火爐的封蓋,將裏面通紅的火炭全部倒進一個鋁鍋裏,同時把一隻本來就滾燙的火鈎插到炭火中。

  等王梓鈞跑近,男子突然喊道:「梓鈞,過來!」

  王梓鈞一愣,隨即喜道:「大哥!大嫂!」

  這男子正是王梓鈞的大哥鐵豹子王梓榮,少婦是王梓榮的女人——竹聯十三妹中的老七,血鳳吳曉珍。

  王梓榮一手提着裝滿炭火的鋁鍋,裏面還插着一把快要燒紅的鐵鈎子,一瘸一拐走上前去,朝對面的太保喊道:「哪條路上的兄弟?追我弟弟有什麼事?」

  「去你媽的,死跛子!四海幫辦事,不想死快點滾開!」那個最先被王梓鈞刺傷的人看樣子是這些太保的頭目,此時肩膀上用白布包着傷口,一臉猙獰地走過來。

  「啊,原來是四海幫的大哥,真抱歉!」王梓榮笑嘻嘻地走過去。

  吳曉珍抽出攤車裏用來切魷魚的菜刀,朝王梓鈞丟了個眼神,也跟了上去。

  王梓鈞想要逃跑,但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面的大哥大嫂猛成這樣,居然主動朝幾十人衝過去。

  等王梓榮走近的時候,對方突然有一人面露驚容,大叫道:「小心,是跛豹子!」

  就在那人說話的瞬間,王梓榮突然把燒紅的鐵鈎取出,裝滿炭火的鋁鍋扔向了對面。

  「啊!」亮紅色的炭火漫天紛飛,不少落到太保們的頭髮上、臉上,發出「呲呲」的聲音。王梓榮手持着燒紅的鐵鈎,跛着腳就殺進了人羣,通紅滾燙的鐵鈎子照着腦袋亂抽。

  王梓鈞的大嫂吳曉珍在自己男人動手的瞬間,提着菜刀就衝了上去,唳叫着瘋狂劈砍。

  王梓鈞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殺四方的大哥大嫂,想了下,只能硬着頭皮提着西瓜刀反身衝了回去。

  ……

  吳敦帶着人一路狂奔,他娘的四海幫居然敢帶人衝進了西門町。

  西門町可是竹聯幫的地盤,而且油水又多,哪裏能放任四海幫的人撈過界。

  雖然竹聯幫現在正在走下坡路,雖然西門町本就是從四海幫手裏搶過來的地盤,但鴨霸子(陳啟禮)蹲班房前把西門町交給自己管理,就絕對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一路追過來,街巷裏一片狼藉。吳敦抓住街邊的小販一問,才知道四海幫幾十人過來居然是在追殺一個年輕人。

  「敦哥,前面有人和四海幫打起來了!」一個前哨小弟跑過來說。

  吳敦抽出一把尺二刀片,衝在最前面吼道:「幹死四海幫的狗雜種!」

  「幹死四海幫!」吳敦身後二十多個竹聯幫成員跟着大吼。

  等跑得近了,吳敦才看清前邊居然是幾十人圍着三個人在砍。那三人二男一女,背抵着背,沉着地應付着四面的敵人,雖然時不時被砍中,卻牢牢地堅守在原地,而地上卻被他們三人砍翻了十多個。

  「是豹子哥和珍姐!」眼尖的小弟喊道。

  吳敦一聽是王梓榮,不由想起了三年前的香港之戰,頓時血液上湧,腳下速度更快,帶着小弟就殺過去。

  香港之戰,又叫香港西餐廳之戰,是竹聯幫從學生幫派過度到社會幫派的轉折點。

  香港西餐廳不在香港,也非真正的西餐廳,而是台北中山北路那邊的一家夜總會。中山路一帶是塊肥肉,油水豐厚,一向由地方角頭幫派牛埔幫把持。

  後來竹聯幫為了尋求發展,陳啟禮親自去香港西餐廳當經理看場子,這引起了牛埔幫的不滿。一天晚上,牛埔幫幾百個人衝來,手裏還拿着土製炸彈,而陳啟禮這邊只有十多個人,人手一把刀。

  包括吳敦和王梓榮在內,竹聯幫十多個兄弟抱團守在門口,血戰近一個小時。最終結果是牛埔幫幾十人被砍傷,剩下的數百人被趕來救援的一百多竹聯幫眾殺跑,而竹聯幫這邊居然只有吳敦受了輕傷。

  此戰之後,竹聯幫成功入主中山北路,作為此戰統帥的陳啟禮也因此聲名鵲起,被推舉為竹聯幫總堂主。

  「豹子哥,我來了!」吳敦遠遠地就興奮地大吼道。

  吳敦被人稱為笑面虎,是因為他平時都是一臉憨笑,心底卻鬼得很;而他還有一個名號叫做鬼見愁,卻是因為他經常不按規矩辦事,是個人來瘋的性格,辦起事讓敵人常常頭痛不已。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6 23:23
034【指點迷津】

  夜晚的街頭,四十多個四海幫的成員圍着三人瘋狂劈砍。但幾分鐘過去,被圍住的三人雖然身披刀傷,卻越戰越勇,已經將十多個敵人砍翻在地。

  幫派不同於軍隊,人多勢眾時一鼓作氣,驍勇無比;一旦遇到狠角色,往往很快就喪失了戰鬥力。加上早前追跑狂奔了數條街,耗費了大量體力,戰不多時,四海幫的攻勢很快就緩了下來。

  王梓榮乍一看高高瘦瘦的,皮膚白淨,甚至比英俊的王梓鈞還要小白臉。但此時他滿臉猙獰,原先那根火鈎早被扔到地上,手持一把搶來的尺八鋼刃,又急又穩地對敵人造成殺傷。

  王梓鈞的大嫂吳曉珍今年25歲,她16歲入道,原是竹聯十三妹中的老七,綽號血鳳。竹聯十三妹早已解散,但卻威名猶存,她們成立的時候正是竹聯幫急速擴張的階段,幾乎天天都有械鬥火拼,一刀一槍殺出的名頭。

  王梓鈞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周圍全是刀槍棍棒,若不是三人背靠背抱成團,恐怕早被砍成肉醬了。

  一團怒火在他的心中燃起,這個胡智也太霸道了,不過是拆穿他假唱而已,用得着趕盡殺絕嗎?

  西瓜刀早已經捲刃,手心裏全是血液,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突然手中一滑,西瓜刀居然脫手飛出,砸向對面那人的腦門。

  「啊!」那人的額頭直接開瓢,好在西瓜刀鋒銳已失,才沒有砍進去多深。

  王梓鈞失去長兵器,頓時陷入危境,三把刀同時向他砍來。他舉起左臂,生生地擋住一刀,右手拔出腰間扁鑽,險險地架住另外一刀,但最後一刀卻避無可避。

  重生一場,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裏?

  穿越後一直抱着旁觀心態,萬事不留於心的王梓鈞,這一刻終於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慾望。他沒有退後,反而用力地撞上去。

  這一刀終於還是砍到了他的肩膀上,但卻避開了殺傷力最大的刀刃前端,入骨即止。

  「幹死四海幫!」

  街口突然爆發出的聲音讓王梓鈞看到了希望,一腳將前面一人踹退,手中扁鑽刺入另一人的手腕。

  「走!」四海幫的頭目見是老對頭竹聯幫,此時他們這邊久戰疲憊,負傷又多,哪裏打得過潮湧而來的敵人,當機立斷地下令撤退。

  身邊的敵人一退,王梓鈞疲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周身起碼十多處傷口,失血過多讓他有些頭暈。

  吳敦將三人送到醫院,受傷最輕的居然是最先衝入的王梓榮,全身上下就兩三處輕傷,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躲過的。而吳曉珍略好,身上中了五六刀,不過都是些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

  不是王梓鈞本身太弱,而是他只掌握了這具身體七八成的武力,而且戰鬥意識有些偏弱。

  「說說,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讀書去了嗎?」王梓榮簡略地包紮了一下,跛着腳走到王梓鈞的病床前。

  王梓鈞只好把自己參加歌唱大賽的經過大致說了一下,不過以前的王梓鈞從不唱歌,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只說是一個同學教他唱歌的。

  王梓榮眯了下細長的眼睛,只淡淡說道:「你好好地讀你的書,別再管道上的事。」

  王梓鈞知道他是要把事情接過去,連忙勸道:「哥,那小子家裏是台北地方法院的,你可別亂來。」

  「我知道了。」王梓榮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四海幫有幾個家裏不是當官的,什麼時候怕過他們?」

  竹聯幫和四海幫自成立起就恩怨糾葛,兩個幫派地盤接近,幾乎天天爭鬥。其實兩幫元老許多出自同一個幫派——中和幫,只不過四海幫的成員多是大學生,而且家裏有錢有勢;而竹聯幫的成員卻是以初中生為主,都是些住在眷村的普通軍屬。

  正說着,吳敦和一個穿着西裝的男子走進病房。

  那男子二十多歲,濃眉大眼,鼻樑高挺,舉止優雅,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

  王梓鈞立刻認出了這人,因為前世查資料的時候對他太熟悉了。

  張安樂,綽號白狼,竹聯幫美國地區負責人,陳啟禮手下頭號智囊。不說他在道上的功績,先來說說他的學歷:淡江大學歷史系學士,淡江大學歐洲研究所(肄業),美國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分校會計學士、資訊管理學士,美國聖馬利學院心理學學士、社會學學士,美國斯坦福大學統籌學碩士。

  只把他的學歷拿出,就能羞煞唐駿之流。

  王梓鈞對張安樂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重整竹聯幫、組建竹聯幫美洲分部,而是他在陳啟禮因江南案被捕後的精彩表現。

  就在陳啟禮將被台當局作為棄子犧牲時,為了救自己的老大,張安樂突然放出煙霧彈,說手裏有盤錄音帶,可以證明江南案是蔣經國之子指使的。台當局因此不敢輕易判決,怕蔣背上殺人滅口、丟卒保車的罪名。這個煙霧彈在島內外引起軒然大波,導致蔣經國不得不公開表示,自己的兒子將不會再繼承總統之位,從而結束了蔣家的世襲統治。

  張安樂此舉令美、台雙方都下不了臺,結果他在美國被控販毒,判處十五年有期徒刑(張安樂強調:他這輩子在道上絕不碰毒品生意;而當初指控他販毒的檢方證人後來公開宣稱:當初是在聯邦檢察官的壓力與利誘下才作了偽證,日後重審時願意回國為張作證)。

  張安樂將水果袋放在床頭櫃上,衝王梓鈞笑着點了點頭,之後便一直盯着王梓榮。良久,他才說道:「梓榮哥,回來吧!」

  王梓榮搖搖頭,抓着吳曉珍的手說:「我現在和曉珍過得很好。」

  「好個屁!」吳敦大聲道,「你每天賣魷魚羹能賺幾個錢?珍姐的刀是用來砍人的,不是用來切魷魚絲的!」

  「其實切魷魚絲和砍人沒什麼區別,過得開心就好。打打殺殺的日子什麼是個頭?砍人不可能砍一輩子吧?」吳曉珍温婉地笑着說,一點也沒有了先前兇悍砍人的模樣。

  張安樂問王梓鈞道:「梓鈞,那些人為什麼追殺你?」

  王梓鈞又把剛才的說辭復述了一遍。

  張安樂聽完直視着王梓榮,問道:「你以為今晚那幾十個四海幫的殺進西門町是偶然嗎?對付一個普通人用得着幾十人殺進其他幫派的地盤?」

  「那些人就是來探路的,來試探我們的反應和實力,現在他們的人被我們打跑,又有了進攻的藉口!」張安樂走到王梓榮面前,厲聲道,「用不了多久,四海幫就要殺到西門町來了。以你鐵豹子的名聲,你以為你能在西門町把你的小攤擺下去?」

  王梓榮沉默了一陣,問道:「現在竹聯幫很困難嗎?」

  吳敦反問道:「被十多個幫派聯合對付,你說呢?」

  張安樂歎息道:「天天都在丟地盤,可惜幫內那些堂主們還在為蠅頭小利互相拆臺。」

  「你有什麼辦法嗎?」王梓榮問張安樂。

  「現在的竹聯幫就像是個身上長了毒瘡的壯漢,必須要先把自身的毒瘡挖掉。」張安樂說,「我和吳敦都是半路加入的,資歷上壓不住人,重整幫務的時候還要請你出馬。」

  王梓榮閉眼想了好一陣,才睜眼問:「你們準備怎麼處理那些『老人』?」

  張安樂和吳敦一喜,因為王梓榮已經鬆口了。

  「恐怕要用一些非常手段,逼他們讓位。」張安樂道。

  王梓榮搖頭說:「不行!那幾人雖然打拼不行,但關係網極大,道上名聲也響,對他們動手會壞事。」

  張安樂又何嘗不知道,可是現在已經到了不動手不行的地步。

  王梓鈞聽着三人的談話,心中回憶着自己收集到的資料。真實的歷史上似乎沒有提到王梓榮這個人,而張安樂後來和那些元老妥協了,直到明年才重整竹聯幫,勉強對抗住其他幫派的進攻。不過幫內的隱患卻沒有排除,幾年後張安樂實在看不過幫派內鬥,終於自動退幫。

  「何不壯士斷腕,繞開那些老人,以我們掌握的實力重組新竹聯,至於其他人要爭,讓他們爭去吧。」王梓鈞突然插口道。

  張安樂眼睛一亮,竹聯幫的幫派模式屬於洪門類型的橫向發展,各堂之間互不統屬,因此王梓鈞的建議可行性很高。

  只是這樣一來的話,竹聯幫的實力會在瞬間消弱,成為一盤散沙,如果新竹聯不能撐過最初的壯大階段,那麼整個竹聯幫就徹底毀了。

  王梓鈞繼續道:「那麼多幫派聯合對付竹聯幫,不過是因為以前竹聯幫發展太快,搶了他們的利益。現在我們把不必要的地盤全部讓出來,退守到西門町這樣油水豐厚的幾個地方。這樣既保證了我們有發展的根據地,又能用那些空出來的地盤瓦解對方的聯盟,說不定他們還會因為爭奪地盤互相打起來……」

  王梓榮和張安樂同時盯着王梓鈞看,這個計策毒辣啊,而且即便對方明知是陷阱,由於利益攸關,怕是也會主動踩上去。

  「既然我們只保留了少量的地盤和堂口,那麼就要走精英發展模式。現在台灣經濟起飛,投資實業獲利不比開賭場和夜總會差,拉攏白道官員,同時利用我們的地下勢力,最好能參與壟斷行業。這樣做大之後,我們管着幾萬、十幾萬人的飯碗,即便是當局也不敢輕易動我們。而有了資金支持,幫會的發展就完全沒有問題,我們的公司開到哪裏,竹聯幫的堂口就開到哪裏。有了鈔票開道,說不定當地的官員還會掃榻相迎……」

  王梓鈞滔滔不絕地說着,其他四人聽得眼中異彩連連。

  張安樂大笑道:「梓榮哥,你家出了個小諸葛啊!」

  王梓鈞汗顏地想道:什麼小諸葛,我不過是借鑑融合了竹聯幫和四海幫,甚至是天道盟今後的發展模式而已。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7 01:39
035【電視名人】1

  王梓榮的家,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寓房,房中擺設簡陋,連上廁所都要出門左拐,實在不像一個前幫派大佬的住宅。

  還好,家中有台電視。現在的台灣也就兩三成家庭有電視機,算是稀罕物品。

  王梓鈞在哥哥家中已經躺了兩天,除了肩膀上的傷有些麻煩外,其他地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梓鈞,快起來洗腳了。」吳曉珍端着一盆熱水進來,衝正躺在床上看書的王梓鈞喊道。

  王梓鈞趕緊蹭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嫂子,我自己能動。」

  「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吳曉珍笑着放下洗腳盆,掠了一下耳邊的秀髮,側臉的刀疤一閃而過,笑容温婉和普通的家庭婦女沒有兩樣。

  誰又能想到,這個女人大前天晚上用一把菜刀砍傷了十多個人,更有兩人被她砍得差點失血過多而亡。

  「大哥今晚又不回來?」王梓鈞泡着腳隨口問。

  吳曉珍感歎道:「唉,我就知道平靜的日子過不長,他心裏從沒放下過江湖。」

  自聽了那天王梓鈞在病房中的一通話後,幾個男人就行蹤神秘起來,顯然是在為組建新竹聯做準備。

  吳曉珍打開電視機,裏面正在播放中視新聞。

  王梓鈞看得昏昏欲睡,總算是明白後世大陸的《新聞聯播》是跟誰學的了。

  此時的電視台每天下午六點半開播,十點鐘左右結束,節目少得可憐。

  等新聞結束,王梓鈞已經靠在床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吳曉珍津津有味地盤腿坐在床邊,等待着慶賀節目開始,聽說今晚有歌唱大賽。

  在江湖上,血鳳吳曉珍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可在家裏,她卻是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每天晚上定時坐在電視機前收看節目。

  很快,歌唱比賽開始了,第一個上場的選手是胡智。

  胡智?就是那個叫人砍小弟的傢伙?吳曉珍突然想起王梓鈞說他參加了一個歌唱比賽,不會就是電視裏這個比賽吧!

  節目明顯是經過剪輯的,除了方南的沒有播外,其他還有幾個唱得比較爛的被剪掉了。畢竟選手有20人,但節目時間只有不到一個小時。

  吳曉珍隨着電視裏的選手哼哼着曲調,突然聽到主持人的說:「有請十三號選手王梓鈞……」

  「啊!」吳曉珍猛地把王梓鈞搖醒,興奮道,「梓鈞,快看,你上電視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上電視確實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王梓鈞見到電視裏自己出場,看了一分鐘後頓時無語。這尼瑪什麼水平,不會就一台攝像機在拍攝吧?鏡頭一直是正面就沒變過,除了評委露臉了之外,連觀眾席都不掃一下。

  「我聽到傳來的誰的聲音

  像那夢裏嗚咽中的小河

  ……」

  熟悉的歌聲響起,讓王梓鈞倍感親切。

  過了一陣,那攝影師終於變聰明了,把鏡頭切向了觀眾席。只見所有的觀眾一個個站起來,隨着音樂地節奏和着拍子,那一刻,王梓鈞就像是一個統治現場的王者。

  「哇,梓鈞,你唱得真好聽!」吳曉珍國中都沒上完,也找不到什麼形容詞來讚美,反正她覺得王梓鈞唱的歌好聽,比其他選手唱得強多了。

  ……

  三重埔,林清霞家中。

  林母正靠在沙發上看《羣星會》,林清霞走過來挨着母親坐下,幾次想要開口,卻又心虛不敢說。

  「姐,歌唱比賽開始了吧?」林麗霞看了下時間,毫不客氣地將頻道播到中視。

  林母正聽電視裏男歌手的歌聲入神,卻被換了台,頓時急了:「小妹,快撥回去!」

  林麗霞跑過來和姐姐一起將母親夾住,吊着她的手臂一陣撒嬌:「不嘛,不嘛,人家要看歌唱比賽。」

  林清霞也慫恿道:「媽,天天看《羣星會》你不煩啊,要多聽聽年輕歌手的聲音。」

  林母熬不過兩個女兒,只得從善如流,聽了兩個選手唱歌後,她皺起眉頭說:「唱得沒有《羣星會》裏的好聽啊。」

  羣星會裏的歌手都是一線的好不好,這些參賽選手哪裏比得了?

  林清霞靠着母親說:「媽,你別急嘛,好聽的還在後面。」

  林麗霞接口道:「就是就是,梓鈞還沒出場呢?」

  「梓鈞是誰?」林母耳朵靈敏,一下子警覺起來。

  「啊……」林麗霞自覺說漏嘴,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林清霞趕快補救:「梓鈞是一個我一個同學的男朋友,他唱歌不錯,也去參賽了。」

  「對,對!」林麗霞忙不迭地點頭。

  「是嗎?」林母左右打量兩個女兒的表情,知女莫若母,只一眼就看出兩人在說謊。

  林母本來對這種比賽沒有任何興趣,但現在卻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孩子,能讓自己兩個女兒一起撒謊!

  「啊!馬上就輪到梓鈞了!」林麗霞突然竄起來,衝着書房和臥室大喊大叫,「爸爸,哥哥,快出來看比賽啦!」

  林清霞手捂額頭,心想這次是死定了。

  「慢點,慢點。」林父帶着一副老花眼鏡,被林麗霞從書房拖了出來。

  林麗霞把父親拉到沙發上坐下,立馬又朝哥哥的臥室跑,很快就把一臉倦意的林成森拉了出來。

  「什麼節目這麼好看?要把一家人都湊齊。」林父笑着說。

  「快看,姐姐,是梓鈞出來了。」林麗霞激動道。

  林清霞沒有做聲,雙手卻暗暗握緊了拳頭。

  這一場比賽兩人都在現場觀看過,但激動的心情卻一點沒有打折扣。

  林母見穿着一件襯衣的男生出場,笑道:「這個小夥子模樣倒是挺端正的。」

  林清霞聽了心裏一甜,就像是在誇她一樣。

  林麗霞則更直接,說道:「那當然。」

  「小妹不害臊。」林成森取消道。

  「要你管。」林麗霞撅嘴說。

  這是林清霞一家第一次集體見到王梓鈞,隨着歌唱到高潮,林母有些不喜這種風格的音樂,慢慢皺起眉頭;林父則敲着手指體會着歌詞裏的意境,悠然自得;大哥林成森拍着大腿站了起來,大叫好聽。

  「太棒了,這才是年輕人該唱的歌!」林成森拍手道。

  待到現場觀眾集體起立,林麗霞也拖着自己的姐姐站了起來,為電視機裏的王梓鈞加油。

  兄妹三人一陣大呼小叫,把兩個老人也逗樂了。

  等王梓鈞退場之後,林母突然敲着桌子問:「老實交代,這個小夥子是什麼人!」

  林麗霞吐了吐舌頭,林清霞則是一臉慘白,她不怕父母知道她和王梓鈞的關係,而是怕妹妹責怪她。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8 04:20
036【電視名人】2

  永和鎮。

  王賢致用小毛刷清掃着客人脖子裏掉落的頭髮,衝裏屋喊道:「梓芸,打盆熱水來!」

  理髮的客人閉着眼睛說:「老王啊,幫我清一下耳朵,最近老是『轟轟』的響。」

  王賢致拿出一筒清理耳朵的工具,讓客人把頭偏着。

  王梓芸端着一盆熱水出來放到木架上,隨口說道:「梓鈞快一個月沒回來了吧?」

  王志賢沒好氣道:「回來做什麼?死在外面才好。」

  王梓芸心中好笑,父親嘴巴雖硬,但每個週末都悄悄地站在店門口張望,不是在等梓鈞回來是什麼?

  「我明天廠裏換班有時間,正好去看看他。」王梓芸說,「學校還沒打電話來過,看來梓鈞這次是真的改了。」

  以前的王梓鈞每轉一次學校,不到半個月學校就會打來電話,都是告知曠課、打架、頂撞老師之類的劣跡,把王賢致氣得要死。

  王賢致還是面無表情,專心致志地幫客人清理耳朵,在王梓芸回房時才說:「家裏攢了些雞蛋,你煮了給那個混賬帶去。」

  「好,我明天一大早就煮。」王梓芸抿嘴偷笑,老爺子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王梓芸正收拾着家務,突然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撞進來,拉着她的手急促地說:「梓芸姐,快來看,梓鈞上電視了!」

  「啊?」王梓芸一頭霧水地被拉出去,很快來到隔壁地屋裏。

  女孩子指着家裏的黑白電視說:「快看,唱歌的真是梓鈞!」

  王梓芸不置信地看着電視屏幕,她實在無法相信電視裏那個引得觀眾瘋狂的人就是自己的弟弟。

  女孩子大喊的聲音吸引了不少鄰居,加上原本在這裏蹭電視看的,足足有二三十人。

  電視中周藍萍主動收王梓鈞為徒,並沒有引起這些街坊的關注。但當顧英德邀請王梓鈞去電視台工作的時候,房間裏所有人都爆發出驚呼聲。

  「這下老王要享福了,有個兒子進電視台。」

  「是啊,這小兒子從小就聰明。」

  「唱得多好聽,以後肯定是大歌星。」

  「……」

  王梓芸聽到街坊的議論,心花怒放,為自己的弟弟有了出息而高興。現在連當學徒工都要找中介人,進電視台簡直就是鐵飯碗,一下子就邁入了中層家庭。

  「我覺得自己的能力還很有限,應該多打磨一段時間!」電視裏傳來王梓鈞拒絕的話語,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小子怎麼傻了?」

  「是啊,多好的機會啊。」

  「電視台都不去,是我兒子非得打死不可!」

  王梓芸傻傻地看着屏幕,連耳邊的議論聲都全然不聞。那個在臺上侃侃而談,揮灑自如的青年,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嗎?

  「爸!」突然,王梓芸猛地站起來往自己家裏衝,還沒跨進門檻都喊道,「爸,梓鈞上電視了,梓鈞有出息了!電視台要招梓鈞進去工作!」

  「什麼?」王賢致練了幾十年拳法的手腕微微一抖。

  那客人一聲慘叫:「哎喲,老王你輕點,耳朵都被你捅聾了。」

  「啊,抱歉,抱歉!」王賢致連忙道歉,卻再也沒有做生意的心情,三兩下就把客人打發走,連忙問女兒是怎麼回事。

  王梓芸把王梓鈞唱得如何好,有評委主動收他為徒,有人請他進電視台,他又如何拒絕的過程,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王賢致聽完,已經恢復了平靜,只說了句「當戲子總比做太保強」,便負手回了自己的臥室,口中卻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河北梆子的曲調。

  ……

  第二天一大早,王梓芸便將雞蛋煮好,準備給弟弟帶去。

  每個月工資只有200塊的王梓芸,沒有奢侈到像王梓鈞那樣,每次出門都坐出租車。她搭着公車坐到台北火車站,再轉乘去新莊的汽車。

  迷迷糊糊中,正在車上補覺的王梓芸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歌聲,她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因為他們唱的是自己弟弟的歌。

  那是一羣去上學的高中生,背着書包、穿着校服,正是弟弟那般的年紀。

  有一個男生手裏拿着歌本,一遍一遍地教着其他人唱歌,而其他學生則是一臉崇拜地看着他。

  「阿木哥,這首歌叫什麼名字啊?真好聽。」一個女生好奇地問。

  那叫阿木的男生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女生已經插嘴了:「你沒看昨晚的中視歌唱大賽嗎?這首歌是個高三的學生唱的,聽說詞曲都是他自己的寫的,中視電視台還邀請他加入呢。」

  「真的啊?」那些家裏沒有電視的學生紛紛詢問:

  「他叫什麼名字?」

  「他多大年紀了?」

  「他是哪個學校的?」

  「他長得英不英俊?」

  「……」

  那女生見自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得意地說:「他叫王梓鈞,應該和我們差不多大吧。你們不知道,他唱歌的時候好有範,就像是白馬王子一樣……」

  「你花癡了吧!」

  「才沒有,今晚還有他的決賽,你不信自己去看!」

  「不管他長得好不好看,反正我喜歡聽他的歌,今晚我一定守着電視。」

  「我媽昨天還罵我呢。說同樣的年紀,別人都可以進電視台了。」

  「王梓鈞要是我們學校的就好了。」

  現在的台灣就那兩家電視台,一夜之間,王梓鈞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高中生,突然變成了萬眾矚目的新銳歌手。

  同樣的情景出現在中視信號網絡覆蓋的所有城市,那一首《你的樣子》,征服了當下年輕人的心。不管那些樂壇「老人」認不認可,搖滾樂已經在民間掛起了一陣旋風。

  王梓芸一路上聽着各種各樣的人談論着自己的弟弟,她仿若被從天而降的幸福所籠罩。

  王梓芸今年20歲了,長得又漂亮,但到現在為止卻沒有談過戀愛。因為每個想追求他的男人,都被她哥哥和弟弟的「威名」給嚇得退避三舍。

  但王梓芸從沒有過怨言,因為一個是從小保護她的大哥,一個是她最疼愛的小弟,兩個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王梓芸相信,大哥和小弟都是好人,他們總有一天會變好的。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9 18:40
037【再見古龍】

  王梓芸下車之後,一路問到恆毅高中門口,與眾多學生一起湧進學校。就在她剛要走進校門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喊:「王梓鈞來了!」

  王梓芸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弟弟從一輛計程車上下來,瞬間被無數學生圍住。

  「哇,真的回來了!大哥,我等你的小說已經兩個星期了,快點連載吧。」一個男生抱着王梓鈞「痛哭流涕」。

  「他不會就是昨晚唱歌那個王梓鈞吧?」一個高中一年級的女生驚道。

  「當然是他,梓鈞可是我們班的,昨晚他一上場我就認出來了。」一個三年二班的女士得意地說。

  「梓鈞,快給我一個簽名吧,等你成了歌星,簽名可就不好要了。」

  「是啊,我也要一個,簽到我日記本上。」

  「……」

  王梓鈞看着四面圍過來的同學,頓時一陣頭疼,不就是個普通的歌唱比賽嗎?怎麼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也不想想,現在台灣總共才兩個電視台,多少人盯着看呢!你把整場比賽風頭搶盡,不想出名都難。

  王梓鈞現在右肩還裹着厚厚的紗布,一用力傷口就發痛。他只能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大聲道:「同學們,今天晚上有我的決賽,你們一定要給我加油啊!」

  眾人笑道:「一定!」

  「要上課了,大家散了吧。不然我讓這麼多同學遲到,會被學校記過的。」王梓鈞笑着說。

  開了幾句玩笑後,大部份學生都理解地撒開,畢竟他們還是以學業為主。當然,如果換成鄧麗君來這裏的話,他們可顧不上遲到不遲到。

  「梓鈞。」就在王梓鈞打發掉剩下的人,準備進學校的時候,王梓芸把他喊住。

  「姐!你怎麼來了?」王梓鈞喜道,不論是前世還是現在,對他最好的就是這個姐姐了。在臥床的一個月裏,姐姐可是每天給他餵飯、洗臉,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前天幫陳姐頂了一天班,今天正好輪回來休息,就來看看你。」王梓芸慈愛地摸着弟弟的頭髮,說道,「你可算是有出息了,我剛才看見,好多同學都喜歡你。」

  王梓鈞汗顏,王梓芸口中的有出息是「改邪歸正」的意思,若她知道自己衣服下面到處是傷口,肯定會傷心死。

  「對了,」王梓芸提起手中的竹籃,「爸也很想你,這是他叫我帶來的煮雞蛋。你放假裏有空就多回家看看他,媽走了以後,他的白頭髮就一天比一天多。」

  「我知道了。」王梓鈞接過竹籃,觸到姐姐的手時,才發現她一雙手滿是老繭。

  王梓芸微笑着說:「快去上學吧,別遲到了。」

  王梓鈞放下竹籃,將身上的兩千多塊錢全部拿出來:「姐,廠裏你別幹了,每天十個鐘頭還經常加班,這些錢拿去做點買賣吧。」

  王梓芸嚇了一跳:「這麼多錢你哪來的?不會又做壞事了吧!」

  「不是。」王梓鈞苦笑,「這是我歌唱比賽得了冠軍的獎金。」

  王梓芸舒了口氣說:「那就好。這錢你自己拿着,男孩子身上不留錢怎麼行?姐有錢。」

  她哪裏有什麼錢?國中畢業後工作五年,從最開始的60塊工資漲到現在200塊,大部份錢都交給了自己的父親。

  王梓鈞看着姐姐身上穿的那洗得乾淨,卻已經起了毛邊的衣服,心頭微酸。他將錢揣進自己兜裏,朝王梓芸笑着揮手告別,在轉身進入校園的一瞬間,對自己暗暗說道:你現在可不是只是孤身一人,你要拼命賺錢才行。

  ……

  中午的時候,《文藝苑》雜誌社的編輯劉榮又找來學校,把那六萬字《大唐雙龍傳》書稿的稿酬提到了1500塊,不過還加了個附加條件:那就是這本小說必須寫一百萬字以上,而且除了出單行本外,只能在《文藝苑》一家雜誌連載。

  王梓鈞朝他嘲諷地笑了笑,順手奪回稿子,做了「走好不送」的手勢。

  下午的課王梓鈞也懶得上了,拿着稿子坐車來到書海般的牯嶺街。

  「咚咚咚!」王梓鈞敲響三福公寓的房門。

  開門的還是古龍的日本情人千代子,她穿着一條洋裙,見到王梓鈞後立即熱情地請他進來,一邊倒茶一邊說:「我看了王君您的《搜神記》,中華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過獎了,熊太太叫我梓鈞就是。」王梓鈞問道,「熊先生在家嗎?」

  千代子指了指裏屋說:「正在寫稿子呢。」

  王梓鈞透過半開的房門可以看到古龍正穿着一條褲衩,有寫字臺不用,盤腿坐在地上,腿上橫放着一塊木板,他就趴在木板上寫稿子。古龍身邊的地板上放着個煙灰缸,缸裏密密麻麻的全是煙屁股。

  這些就是古龍的獨特寫作癖好,即便是日後買了豪宅,他也一樣盤在地上用木板當桌子寫作,說是能抓住靈感。而且他這人平時從不抽煙,但一開始寫字就一根接一根;平時嗜酒如命,但在寫字前卻滴酒不沾。

  「誰來了?是志宏嗎?」古龍聽到外面的響動。

  古龍口中的志宏,就是著名小說家于東樓,現在正租住在古龍隔壁的公寓,兩人是莫逆之交。于東樓此人被譽為天下第一槍手,台灣幾乎所有名家都請他代過筆,各種不同的文風在他筆下居然找不出破綻。

  「不是志宏君,是你說的那位小天才來了。」千代子笑着說。

  「是小王啊!」古龍聽了立即從地板上躥起來,穿起褲子拿着幾張紙走過來說,「小說協會的章程他們已經改好了,現在正在向當局申請註冊,你來看一下。」

  王梓鈞又仔細地看了一遍,與他寄給劉兆玄的初稿相比,僅僅只改了一些不合適的詞眼。

  「協會理事長是劉兆玄?」王梓鈞看着協會構架表吃了一驚,不過隨即想通了其中關鍵:劉兆玄的老爹是空軍司令,四個哥哥一個弟弟,不是名校教授,就是富商高官。有他擔任理事長,會少去許多麻煩。

  除了劉兆玄這個理事長外,他們還商定邀請香港武俠宗師金庸作為榮譽理事長,現在正在聯絡中。臥龍生、諸葛青雲和牛哥三人都是副理事長,古龍和司馬翎不想管事,只做了常任理事,其他還列了一堆名單,都是台灣和香港知名的小說家。

  王梓鈞作為協會發起人之一,雖然現在一本小說沒有發表,但也被破例提拔為常任理事。

  古龍見王梓鈞看得差不多,便起身道:「走,一起喝酒去!」

  千代子見古龍要走,連忙提醒道:「雜誌社的蔣先生說傍晚來收稿。」

  古龍拉着王梓鈞往外跑,不耐煩地揮手說:「讓他明天再來!」

  王梓鈞放下《大唐雙龍傳》的稿子,被古龍往外拉的同時,他朝千代子喊道:「熊太太,那個蔣先生如果來了,讓他先看看我的稿子。」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9 19:32
038【快刀手】

  「今天帶你認識一個了不得的人。」古龍走到三福公寓東邊的閣樓,哐哐哐地敲着門。

  房門打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不高,容貌也很普通,但頭髮疏得很整齊,與古龍的不修邊幅形成鮮明對比。

  這人就是于東樓了。

  于東樓本名于志宏,他筆名的來歷非常搞笑。由於其住在公寓的東邊,因此完稿後經常在文末落上「于東樓」三個字,其實是「文章寫作於東樓」的意思。結果出版商以為是他署的筆名,就一直沿用下來。

  王梓鈞以前也經常看武俠小說,非常喜歡于東樓的《短刀行》。講的是個年輕廚子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了武林盟主。遺憾的是他偏偏喜歡煮菜,對武林中打打殺殺等勞什子事情毫無興趣,小說通篇就是一個看起來沒什麼本事的廚子征服武林的故事。這恐怕算「扮豬吃虎廚子流」的鼻祖吧。

  于東樓在武俠界的資歷不比古龍淺,但此時他還沒有發表過一本小說,因為他是靠替別人代筆當槍手為生,號稱「天下第一槍手」。「有古龍寫就好了,反正要寫也寫不過他嘛!」于東樓為古龍莫逆之交,直到古龍去世之後,他才開始發表自己的小說。

  「喝酒去!」古龍在他開門後只說了三個字。

  于東樓見古龍領來一個年輕人,頗為詫異,不過也沒說什麼,直接把門帶上就隨兩人出去了。

  三人來到一家飯店,古龍替兩人介紹了一番。

  于東樓在得知王梓鈞是武俠協會的發起者後,頓時來了興趣,因為相對於寫作來說,他更喜歡做出版發行和推廣工作。武俠史上第一套精裝版小說,就是于東樓在執掌漢麟出版社後推出的。

  古龍喝了一杯說:「志宏最近在籌資辦一家出版社,關於協會那本專刊,我推薦由他來負責,小王怎麼看?」

  漢麟出版社嗎?歷史上于東樓明年會把出版社辦起來,之後幾年港臺出版社一家接一家倒閉,漢麟出版社卻一步步發展壯大。

  王梓鈞問:「出版社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只有一個大致的想法,還在找合夥人。」于東樓說。

  王梓鈞一聽,立即問道:「于先生你看我做合夥人怎麼樣?」

  漢麟出版社絕對是台灣出版界的一朵奇葩,王梓鈞可不想放過。而且于東樓是個頗講義氣,且能力極強的合夥人,自己只要能拿出資金來,完全可以當甩手掌櫃,只偶爾出點主意便可。

  「你?」于東樓驚訝問。他找合夥人主要是缺資金,但眼前這個青年卻怎麼看也不像是大款。

  王梓鈞笑道:「不錯,給我兩個月的時間,不知于先生能否等得了?」

  「當然可以。」于東樓道,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現在出版業不景氣,大多數人都覺得做出版是在往水裏扔錢,所以根本沒人願意投資。

  談完正事,三人開始胡天海地的亂侃起來,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喝。古龍不愧是能把成龍喝到吐的海量,成功地把于東樓乾翻後,開始和王梓鈞拼酒。

  「喝!」王梓鈞面紅耳赤,一仰頭便乾了一杯。他本來身上有傷,不能多喝酒,但酒逢知己千杯少,遇到古龍這種極品的酒友,不喝酒怎麼能成?

  「好!小王好酒量。」古龍拍着巴掌,兩人此時已經喝了三瓶白酒,上次喝得這麼盡興,還是和拜把子兄弟倪匡一起喝的時候。

  「再……啊……來!」一個小時後,古龍頭脹眼暈地倒在桌上。

  此時已經接近傍晚,三人足足喝了半個下午,這才歪歪倒倒地互相攙扶着回去。

  也不知道是重生的原因,還是這具身體本來就能喝,王梓鈞今天喝了近五斤白酒,現在看人都是三個影子。

  千代子剛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衝天酒氣。王梓鈞一邊扶着一人,將兩人扔到沙發上才終於鬆了口氣。

  「千代子小姐,耀華回來了嗎?」一個西裝革履地男人走出來,看到喝得一塌糊塗的古龍,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慘叫道,「又喝醉了!明天一大早就要付梓印刷,你怎麼不殺了我!」

  千代子一臉愧色,不停地鞠躬道歉:「蔣先生,麻煩您再寬限一天!明天耀華一定把小說寫好。」

  王梓鈞喝得暈暈乎乎,迷糊地問:「要什麼小說?」

  「他是?」蔣先生指着王梓鈞問千代子。

  千代子介紹說:「他就是蔣先生剛才看的《大唐雙龍傳》作者王梓鈞。」

  蔣先生臉色稍霽,和王梓鈞握手道:「你好,我是《武藝》雜誌的蔣岩東。」

  王梓鈞和他握手後,便拿起古龍寫了個開頭的稿子,入眼一看——《桃花傳奇》?古龍什麼時候寫過這本小說?

  王梓鈞又翻了下旁邊簡略的大綱,才知道這是《楚留香傳奇》第六部。他酒氣上湧,豪氣大發地說:「有什麼難的,你等等!」

  說完,王梓鈞醉醺醺地拿起筆,接着古龍的開頭往下寫。

  蔣岩東和千代子面面相覷,只見王梓鈞醉眼迷蒙,似乎隨時都能睡過去一樣,手下的筆跡也頗為潦草,但卻是筆不加點地飛快下墨,轉眼就寫了整整一張稿紙。

  兩人讀着王梓鈞寫出的文字,驚訝地發現,他的風格居然和此時的古龍一模一樣,根本分不出區別。

  天才啊!

  蔣岩東激動得身體發抖,僅憑幾張簡略的大綱,就能完美地幫古龍代筆《楚留香續集》,而且還是在酒醉狀態。

  那一瞬間,在蔣岩東的眼裏,帶着酣態的王梓鈞仿佛罩着一層光芒,如同那鬥酒十千的李太白轉世。

  「好了,拿去!」兩個小時後,王梓鈞將稿紙往蔣岩東面前一推,終於熬不住醉意,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蔣岩東拿過稿紙一數,臉色精彩至極——兩個小時居然寫了2萬字,而且內容精彩,文筆優美,絲毫不亞於古龍本人所作。

  他是文曲星下凡嗎?

  哆嗦地收起稿子,蔣岩東飛快地趕回去排版,但心中卻覺得今天的收穫不是拿到了古龍的稿子,而是發覺了一個逆天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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