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仙路爭鋒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第十四章　兩界貿易

　　自由之都郊外的一處山坡上，唐劫取出山河社稷圖，啟動傳送陣，不遠處是伊伊抱著小兔子站立。

　　隨著那片絕壁天瀑風景的出現，一股強烈氣浪從瀑布下的洞口內湧出，呼地衝出一對男女的身影。

　　正是本體與許妙然。

　　「這裡就是血河界？」許妙然驚訝的抬頭看著天空。

　　唐劫走過來，挽住許妙然的身軀道：「是的，這裡就是血河界。」

　　許妙然左右看看，臉上已洋溢出幸福而讚歎的笑容：「真沒想到，我竟然也有跨界逍遙的一天。」

　　她並沒有為兩個唐劫同時摟住自己而感到不適應。

　　這裡是星羅大千界，修者擁有分身並非稀罕事，人們早已適應，對於這裡的女子而言，這和一個人用兩隻手同時摟住自己沒什麼區別。

　　當許妙然躺在唐劫懷裡時，她感受到的是同一個靈魂、同一顆心靈、同一個人在愛著自己。事實上這才是完整的唐劫，在這之前，許妙然和唐劫在一起總覺得他身上少了點什麼。她曾與本體單獨相處，也曾與分身月下漫步，但每一個只表現出一部分，直到這次與分身相遇，那久違的感覺才徹底歸來。

　　反到是伊伊有那麼點不習慣——她捂住圖圖的眼睛說：「羞，羞，不看。」

　　圖圖大怒，老子活了幾千年了好不好，什麼沒見過？

　　「那麼，有興趣和我一起去逛逛自由之都嗎？」此時兩個唐劫正一起笑問。

　　許妙然左右看看，終是一拍額頭：「我還是有點不習慣你一下變成兩個，如果我們上街，會不會產生誤會？」

　　本體笑道：「別擔心，我和伊伊陪你逛街，分身還是要回天火塔修煉的。在大多數情況下，我會保持一個身體修煉，一個身體陪你，如何？」

　　「這還差不多。」

　　分身收了山河社稷圖回天火塔修煉，唐劫這才帶著伊伊、圖圖和許妙然一起向山下走去。

　　女人都是天性愛熱鬧的，自由之都的繁華更是讓許妙然眼前一亮。不同的人種，各類從未見過的稀罕玩意兒，更是令許妙然興奮的大呼小叫。再加上還有伊伊這個小傢伙在，一大一小兩個女人正式開始了對自由之都市場的橫掃。

　　有趣的是唐劫並不阻止兩個女人敗家的行為，而是任由她們揮霍。

　　作為血河界的貿易中心，再加上自由之都的超大面積，這裡可以說有著數不完的娛樂、買不盡的好東西，即便以女人那永遠不知疲倦的購物欲望和修者旺盛的精力，連續多日的遊玩也沒能對這座城市瞭解全面。然而三天不夠就十天，十天不夠就二十天，唐劫非常有耐心的帶著許妙然和伊伊一次又一次的行走在自由之都的大街小巷間，行走在各類商鋪裡，陪著許妙然討價還價，大把大把的花錢。

　　只是十餘天功夫，他們就花掉了有上萬黑石幣。

　　要知道這可不是修煉，而是單純的遊玩，雖然唐劫賣地宮材料所獲不少，但在製作完傳送陣後，剩下的也有限。

　　就連許妙然也忍不住驚訝問：「我說，你就不心疼嗎？」

　　唐劫笑笑回答：「你是我的女人，為你花錢我怎麼會心疼。」

　　這話聽得許妙然心裡美滋滋的。

　　唐劫這人和別人不同，那就是情話說得大膽、直接、厚顏，絕對不帶拐彎抹角的，卻也因此符合了許妙然的脾胃，讓她動心。

　　這刻聽得心裡喜歡，嘴上卻道：「說得好聽，可為什麼總覺得你另外還有目的呢？」

　　「我哪有？」唐劫叫起了撞天屈，不過下一刻，狐狸尾巴還是露了出來：「最多就是順便瞭解一下行情。」

　　「瞭解行情？」許妙然驚訝。

　　唐劫點頭：「恩，難得能夠橫跨兩界，若不利用一下，豈非可惜了。」

　　邊界貿易永遠是利潤最大的買賣。

　　當初從文心到黎國，僅是兩地間的貿易，其利潤差價就可達到數倍甚至十數倍。

　　棲霞界與血河界分屬兩界，來往不易，若是找對了貨源，就是千百倍的利潤亦不在話下。唐劫既然已經完成了傳送陣，可以自由來往兩界，又怎麼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這是財路，而擁有財路，才能在仙路上走得更遠！

　　這些日子唐劫之所以放縱許妙然花錢，就是為了瞭解行情，尋找貨源。

　　兩界貿易也不是說建就能建的，本身亦有重大成本，這種成本就是傳送費用。

　　從棲霞界到兵主秘境，再從兵主秘境到血河界，需要經歷兩次傳送，而每次傳送都要花費約三萬靈錢，兩個人則需花費五萬左右。

　　因此唐劫和許妙然從棲霞到血河，走這麼一趟，就已經花費了相當於十萬靈錢，這還不包括回去，一來一回就是二十萬。

　　這就是成本。

　　雖然血河界中有大量貨物只要一帶到棲霞就能轉手賣出高價來，但是高昂的傳送費用實際上限制了貨物的種類。使得唐劫不得不用挑剔的眼光審視著每一種貨源。

　　陪許妙然逛街，就是在做這件事。

　　「原來如此。」聽過了唐劫的解釋，許妙然給了唐劫一個「我就知道你不算計點什麼會死」的眼神，然後道：「那又看好什麼嗎？」

　　「正要和你商量呢。你覺得血珠草怎麼樣？這東西在血河界簡直就沒有成本可言，自己在外面隨便找找就是一大把，卻是用來提煉血氣的好東西。放在棲霞界，一株估計能賣幾十靈錢。」

　　許妙然搖頭：「這東西是不錯，但是需要的量太大了。芥子袋裡能放的東西有限，若要賺到本錢，怕是七八個芥子袋都不夠。你又不是不知道，帶的芥子袋一旦多了，就會相互產生影響，導致空間不穩，若用於傳送，風險更大。與其販賣血珠草，不如販賣血翡翠。一塊上品血翡翠放在棲霞，至少值得三十萬靈錢。」

　　「問題是血翡翠在這裡的價錢也不便宜，一塊上品血翡翠我們要想拿下，也得要十萬左右，三倍的利潤，太低了。」

　　「凡事不能只看利潤比例，更要看實際價值。血翡翠不過手掌大小，一個芥子袋可裝上千塊。」

　　「那需要的資金也多，我們沒這麼多錢，而且高價物品太多，銷售也會困難。」

　　「無妨，我們是獨家經營，堂堂棲霞界不會吃不下這點貨。至於資金與銷售我們根本就不用管，那樣太浪費時間，與其自己辛苦販賣，不若直接找六大派，洗月派、天涯海閣都可以，我們直接與六大派交易，不夠的資金由他們墊上。」許妙然滔滔不絕的說道。

　　唐劫聽得眼睛大亮。

　　對啊，既然是獨家壟斷的管道，那還做什麼零售？

　　直接批發不就行了。

　　在棲霞界，所有貨物直接找洗月派和天涯海閣，而在血河界就更簡單了，唐劫是西天王的代行人，自由之都更是貿易天堂，有這個身份在，有的是商家願意為其服務。

　　唐劫他們需要考慮的只是賣什麼東西最賺錢，從血河界這邊的東西要賣過去，從棲霞界那邊的貨物再買過來，一趟運輸只要數萬靈錢的成本，卻有著成百萬的利潤，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唐劫與許妙然興致勃勃的討論著，赫然發現他們的眼前是一條遍地黃金的金光大道。

　　在無盡的金錢、龐大的資源誘惑下，就連伊伊也激動了——小丫頭也是知道錢的重要性的。

　　當日夜，小倆口再加伊伊、圖圖就湊到一起，對著貨物運輸各種討論，並很快拿出一份清單來。

　　由於手裡的錢所剩不多，因此第一趟交易先以回本和開闢路子為主，選擇的主要是沒什麼本錢的貨物，利潤比大而利潤總額較低。

　　完成進貨後，唐劫與許妙然直接帶貨回到棲霞界。由於要回洗月派，這次回棲霞是由分身回去，而本體替代分身留在天火塔。反正只要不出手，誰也搞不清本體分身的區別。

　　兩人一回來，便各自前往洗月派與天涯海閣談買賣。

　　許妙然這邊也就罷了，唐劫的歸來倒讓洗月派很是轟動了一番。

　　莫丘一戰，堂堂天神宮楞是沒能拿下一個唐劫，反倒損兵折將，甚至還死了一位天魁，天神宮聲威大降的同時，洗月派則是名聲大漲。繼明夜空晉升紫府後，又一次煊赫人間。

　　甚至於洗月派還借此機會贏了天神宮一件道兵。

　　雖然是後天道兵，那也是道兵，彼降我長之下，洗月派如日中天，隱隱然已有六大派第一的氣象。

　　在這種情況下，唐劫的歸來自然是倍受重視。

　　此時唐劫因分身已入天心，按洗月派規定，正式擺脫弟子身份，成為洗月派的主幹中堅力量。因此回來的當日，秘堂堂主就傳來命令，任命唐劫為秘堂長卿。

　　長卿本是要心魔期修者才能擔任，但是以唐劫今時今日的名氣，還有他所做的貢獻，這點問題自然算不上什麼。

　　而對於唐劫來說，這才只是開始。

　　回來後的第二天，唐劫就獲得了洗月派淩霄掌尊的傳召。

　　這也是第一次唐劫見到洗月掌尊。

　　淩霄掌尊在洗月派弟子的眼中一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神秘而隱於雲端，輕易不可見。相比之下，蕭別寒的人性倒是比神性多許多，洗月派許多對外事務都是由蕭別寒出面，以至於許多人都忘記了洗月派的真正當家人是淩霄。但是真正瞭解淩霄的人，卻很清楚這位的掌尊的恐怖，他們情願面對兩個蕭別寒，也不願面對一個淩霄。

　　不過對唐劫而言，這些都太遠了些。

　　他所見到的掌尊，只是一個清風明月、巍然樹下、風度翩翩的英俊中年男子。

　　那是在摘星峰上的掌教台。

　　這裡是淩霄掌尊住的地方。

　　當他來掌教台時，他看到淩霄掌尊站在雲頂天河的下方，一輪紅日正在遠方冉冉升起，就像是一幅畫，遠處甚至隱隱有炊煙升起。

　　他看到唐劫的第一眼，目光泛起欣賞的微潮。

　　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已入道。」

　　是的，唐劫的分身入道了。

　　洞察入道！

　　這還是不久前分身在天火塔歷練中獲得的提升。

　　雖然只是一條道紋，卻已帶給他無盡益處，其最大的好處就是學些刀經、劍譜的速度大增。這件事除了許妙然和伊伊外無人知曉，沒想到淩霄只看了他一眼便已看破。

　　在這位掌尊面前，唐劫感覺自己簡直就是無所遁形，整個人彷彿被扒光了一般。

　　好在這發現只讓淩霄欣喜，他摸著頜下三縷長髯道：「仙路難行，大道為徑。你既已入道，那便是在路上了。甚好！」

　　既已入道，便在路上？

　　唐劫聽得微感愕然。

　　他怔怔看向淩霄，淩霄掌尊卻微微笑了笑：「你，可有興趣為我弟子？」

　　唐劫聽得腦袋嗡的一下震響。

　　他呆呆地看著淩霄，怎麼也沒想到會碰上這種事。

　　成為淩霄掌尊的弟子？這可是天大的機緣啊！也不知多少人做夢都想這事，卻一下子就被唐劫得到了。

　　幸福來得太快也太簡單了些，以至於唐劫完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令他震驚的是，淩霄掌尊接著就說：「我知道你一下沒準備，本來我也是想先看看的，但是不行啊，老三急著跟我搶徒弟，所以我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老三？

　　唐劫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即明白，那不就是蕭別寒嗎？

　　聽這意思，蕭別寒也有意收他為徒，然後這位淩霄掌尊就先下手為強，把唐劫叫過來了。

　　這就是為什麼唐劫會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唐劫一時有些暈眩，淩霄卻不等他回答，已又道：「你在莫丘做得很好，大大削弱了天神宮的實力。為了對付你，天神宮傾盡財力……哼哼，他們沒得到秘境，反倒損失重大。一個何長安到也罷了，關鍵還是為了抓你封堵國境的做法，導致莫丘影響重大，牽連甚廣，元氣大傷。僅此一項，就讓天神宮損失資源高達億萬之巨，更別說你在其中肆意搶掠，被你搶走的或許不過千萬之資，因你而蕭條敗落的又是一個億萬鉅資。相比之下，一個何長安就真不算什麼了。天神宮一心尋找秘境，只怕是做夢也沒想到，因此損失的資源都夠再造一個秘境了。」

　　唐劫聽得大汗連連，老實說他之前也沒想這麼多，現在想想，自己對天神宮造成的損害還真是夠恐怖的。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想要活捉自己得到秘境的緣故。倘若換一個人在莫丘，天神宮都不可能如此勞師動眾。貪婪，是進步之源，但同時也是墮亡之源！

　　淩霄已又道：「天神宮為獸煉門死黨，削弱天神宮就等於削弱獸煉門，因此你有大功。但奈何門規裡卻不可能將天神宮列為獎勵，你做的再多，派裡也不能賞你，只能以其他的方式彌補。」

　　唐劫回答：「弟子懂的。」

　　洗月派和天神宮到底不是死敵，不可能把殺天神宮的人列為貢獻，因此高興歸高興，至少在明裡無法賞他，但是在暗裡，還是就何長安的價值給了他一筆貢獻點。

　　但此刻淩霄的意思卻是，那點獎勵相比唐劫所做的，依然太少太少。

　　聽懂了這意思，唐劫豁然開朗為什麼淩霄要收自己為徒了。

　　這正是對他的另一份獎勵。

　　這既是愛才，也是為他所做一切的回報，也正因此，當唐劫同意拜入淩霄門下時，他不會再得到其他的好處。

　　因此淩霄說這個，就是讓他自己想明白。

　　想到這，唐劫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大聲道：「弟子拜見師尊！」

　　直接以行動給出答覆。

　　見此情形，淩霄也滿意的點點頭，很顯然，對這個徒弟他也是深感滿意的。

　　輕揮衣袖，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唐劫站起。

　　淩霄已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七個徒弟。既為我徒，自今日起，你便不用再住仙泉峰了，改住摘星峰。至於那秘堂長卿的身份，你若想要便留著，不想要的話辭去亦可。」

　　「是。」唐劫躬身答應，不過隨即面露難色。

　　淩霄看出他面有難色，問：「怎麼？有什麼問題？」

　　「是這樣的……弟子發現一處秘境……」唐劫結結巴巴道。

　　淩霄已道：「我知道，不過那是你的福緣，本座無意染指。你既是我的徒弟，你的力量便是洗月派的力量，只要你忠誠於本派即可。」

　　「是！」儘管早猜到淩霄的態度，聽到這話唐劫還是鬆了口氣。然後他道：「不過弟子暫時怕是還不能住進摘星峰。」

　　「哦？還有何事？」

　　唐劫便將自己此番來意講了一遍。

　　「血河界，藏青鋒，王庭碎片，跨界傳送陣……」聽唐劫講述過去這一年發生的事，淩霄也驚得呆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唐劫的經歷會如此豐富，甚至於都跑到血河界去了。

　　其實唐劫本意是把血河界一事瞞下，另找理由的。不過淩霄既然連兵主秘境都可以不在乎，那麼血河界也未必就放在心上。再者傳送陣也是掌握在他的手裡，且還不在文心境內，所以唐劫並不擔心什麼。

　　話又說回來，人與人之間固然要有提防，也當有信任，處處藏頭露尾，決非成大事之道。

　　聽到唐劫已經完成了傳送陣的建設，並且打定主意要走兩界貿易，淩霄也不由長歎一聲：「好小子，果然有想法，如此一來，我洗月派也又多開闢了一條財源。」

　　隨著淩霄這話落地，兩界貿易一事正式完成。

第十五章　發財

　　兩界貿易談的極為順利。

　　由於已經成為淩霄的徒弟，再加上洗月派一直對唐劫的兵主秘境表現大度，唐劫投桃報李，決定讓洗月派和天涯海閣參股。

　　具體參股形式為：棲霞界這邊，洗月派、天涯海閣負責後續的所有資金，所有貨物的買賣進出也由兩大派負責，最後就是宇晶也被唐劫以「建設傳送陣需要」為藉口，正式吞沒——以作用而言，宇晶倒的確是最適合成為傳送陣材料的。

　　作為入股方，兩派將得到棲霞界利潤的一半，血河界這邊則由唐劫、許妙然通吃了。

　　由洗月派、天涯海閣出錢，唐劫、許妙然出管道，一場橫跨兩界的貿易就此形成。

　　對於唐劫而言，此舉最大的好處不僅是解決了資金問題，同時也將兩個大派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上。利益紐帶永遠是最堅實的紐帶，只要有這層關係在，洗月派就永遠是他最堅強的後盾，而且也省了他吃獨食的指責。

　　同樣的道理，他也因此入了天涯海閣上層的眼，誰都知道如果不是許妙然，這筆買賣根本不會有天涯海閣什麼事。

　　唐劫被淩霄收為弟子，身份地位也已不輸許妙然，在這種情況下，許光華正式默認了他兩人在一起。

　　本來洗月派和天涯海閣還打算向血河界再派出些強者「幫助唐劫維護對岸根基」，不過被唐劫婉拒了。未來的日子裡，他或許會接受洗月派與天涯海閣的人踏入血河界，但現在不行。

　　為了確保安全，唐劫又另外製作了兩個傳送陣與通靈山區相連，使得進出通靈山區再不需要通過莫丘。除非天神宮發神經再啟動封天鎖地大陣，割斷空間，否則莫丘這地方，唐劫以後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由得很。

　　三天後，唐劫帶著第一批貨進入傳送陣，再經過兩次傳送後進入血河界。

　　一個時辰後，這批貨出現在了暖心坊的櫃檯上，高達上千萬的貨款幾乎把暖心坊的資金全部抽空，連帶取走的還有大量其他貨物。

　　又一個時辰後，從暖心坊中得到的所有貨物通過傳送陣進入棲霞界，並分成兩份分別送到洗月派與天涯海閣的人手中。

　　短短兩個時辰，上千萬的貿易便告完成，唐劫輕輕鬆鬆就賺到數百萬的利潤。

　　如果不是兩邊都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些貨物，唐劫只要每天往返數趟，就能賺到千萬利潤。

　　這是個能把真君嚇死的數字。

　　然而這就是管道壟斷的必然結果。

　　從血河界通往棲霞界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是仙台大能要想往返兩界，也要費上許多力氣，而他們的出手成本顯然又比傳送陣高上許多。至於說直接鋪設打通兩界的傳送陣，不是沒人這樣做過，只不過對象不是血河界罷了。但事實證明，打通兩界的傳送陣，鋪設成本更高，維護成本更大，能夠得到的利潤卻極為有限。

　　在唐劫再一次帶著棲霞界的貨物回到血河界後，他沒有再一口氣拋售貨物，而是開始著手收購店鋪、雇傭幫手，正式成立一家鋪子，就叫棲霞商鋪。

　　鋪子的負責人已經選好，就由仙桃和紅苑負責。

　　這兩個丫頭跟隨許妙然一路出生入死，雖然實力有限，卻早已證明了她們的忠心可靠。仙桃為人成熟穩重，適合主持鋪子；紅苑雖性情跳脫一些，卻也伶俐，負責送貨，唐劫終不可能以後也自己運送。

　　雖然是商鋪，但實際上還是以批發為主，專做大宗交易。與暖心坊的交易是唐劫上門推銷，以後的批發交易則直接由商鋪負責。

　　為了確保貨物的消化速度，唐劫每一次的進出貨種也並不一樣，這使得每次進出貨的利潤高低不齊、有高有低，但也使得貨物的消化速度大大增加。尤其在最初的時候，唐劫幾乎是以每天三到五趟的速度瘋狂運貨，運送的貨款幾近上億。

　　這是一個相當恐怖的數字，即便以自由之都的能力也一口氣消化不掉這麼多資源。

　　相比之下反倒是棲霞界更好一些。棲霞界雖然沒有自由之都這樣的超級市場，但是兩個大派的觸手卻遍及各處。他們不能通過一個地點把所有貨物賣出去，卻可以通過大量的手下把無數的貨物直接運送各地。

　　這才是真正的以一個界的實力來消化。

　　對於唐劫而言，血河界的銷售制約於自由之都的消化能力。實際上在一開始的瘋狂之後，血河界的消化能力很快就演變成一天一趟，甚至到後來的三天一趟了。而血河界特殊的戰爭形勢，也使得唐劫很難進行全界範圍內的銷售。

　　在棲霞的銷售則永無止境，不管唐劫從血河界運來多少貨物，兩大派都吃得下，反倒是傳送陣那有限的傳送能力成了制約瓶頸。這使得儘管有兩大派分走一半利潤，但唐劫在棲霞界的實際收入卻比血河界更高些。

　　壟斷的管道，驚人的利潤。

　　二十天未到，唐劫許妙然手中便已積攢出兩千多萬的財富。

　　數以萬計的靈玉被整整齊齊的堆疊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繚亂，看得人呼吸抑止，看得人幾乎要暈眩過去。

　　即便是許妙然出身真君世家，她也沒見過如此多的靈錢。

　　那是，誰有這麼多錢也都換成修煉資源了。

　　紫府真君，擁有的寶物或許可達千萬之巨，但要他拿出上千萬的錢來卻是很難。

　　而現在對唐劫他們來說，卻不過十多天的收入。

　　一想到這，許妙然都感覺暈暈的。

　　看著那一大把的靈玉，許妙然悠悠道：「這麼多錢，要是全換成資源，每天吃藥都吃不完吧？」

　　吃藥也不是能無止境吃的，每天上百萬的收益，許妙然橫算豎算，發現自己就算把靈丹當飯吃，都消化不完這麼多錢，一時間亦是傻了。

　　自古以來都是賺錢比花錢難，但是今天許妙然才發現，原來花錢完全是可以比賺錢更難的。

　　唐劫笑道：「傻丫頭，仙路無邊，怎麼可能會有消化不了的資源？千萬家財，於離經煉體而言，亦不過一澡資爾。」

　　千萬家財亦不過一澡資爾！

　　聽到這話，許妙然也是徹底服了。

　　要怎樣奢華的一澡，才能洗掉這千萬之資？

　　然而這就是離經！

　　耗資巨大，節省時間，同時也來者不拒，有多少消化多少。

　　本體修煉離經，一直以來都受到資源限制，即便是進入秘境之中，也依然受到資源的限制。

　　秘境山谷中的那片資源，一來有火鳥守護不好采，二來勝在品質而非數量。

　　正因此，就算火鳥現在放手讓他採摘，唐劫也不願輕易用掉——萬年靈藥，真心不好找了。

　　每一株都有其特殊的價值，要一澡洗去，實在可惜。

　　所以本體的修煉也一直受到制約，雖然入了金剛之體的中期，卻還遠未達到這一境界的巔峰。

　　現在有了這些錢，資源就再不是問題了。

　　當然，唐劫並不打算全用在自己身上。

　　許妙然、伊伊、仙桃、紅苑甚至圖圖的實力也都急待提升。

　　隨著唐劫實力的飛速上漲，這些他身邊的人正在跟不上進度，唐劫不想她們落自己太遠，自然要讓她們也提升起來。

　　尤其是伊伊。

　　早在十二年前與萬獸園的一戰中，伊伊就已經達至開智巔峰，但她一直都沒能突破瓶頸進入化形。

　　精物化形亦非易事，若無外力相助，一個瓶頸卡上百年亦是等閒。

　　而能夠幫助精物突破的化形丹同樣不便宜不說，還不好找。

　　和她一樣遭遇的是圖圖。

　　這個由分神境界跌下來的兔妖，也早就達到了開智顛峰，卻同樣受限於瓶頸無法寸進。而據圖圖的說法，只有化形之後，兔妖先天的實力才會解放出來，真正能夠派上用處。

　　至於它的「先天實力」到底是什麼，圖圖沒說，唐劫不知道。但看它那言辭閃爍的樣子，唐劫知道一準不是指戰鬥。而且看它自己的表現，似乎對入化形也不熱衷，因此唐劫就沒理會。

　　但現在這一切都註定將要改變了。

　　有了錢，所有的問題都註定不再是問題。

　　所有人都得提升，唐劫要提，許妙然要提，仙桃紅苑要提，伊伊要提，圖圖也得提——它不想提也得提，不為別的，就為看看它的「先天實力」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有錢，就是那麼任性。

　　接著唐劫便算了一下大致需要哪些花費。

　　首先就是化形丹，此物不太好買，畢竟很少有人為精物煉丹，尤其是衝擊化形的丹藥本就不便宜，所以實在不行就讓許妙然煉。當然，化妖丹這麼高級的丹藥，就別指望許妙然能一次煉出來了。

　　不過煉壞了也沒關係，反正咱有錢，就當提升煉丹師經驗了。

　　唐劫已經考慮，以後有什麼丹藥方面的需要都讓許妙然煉，既花了錢，又培養了煉丹師。以許妙然的天賦，再加如此不惜工本的培養，可以想見其未來的成就註定驚人。

　　除此之外，許妙然自己也需要晉升。她現在是開識期，尚未入三枯。按正常情況，三枯一過就是三十年，唐劫自然不會接受這麼長時間。幸運的是，三枯恰恰是可以用資源彌補的一關。

　　所以唐劫打算讓許妙然直接回天涯海閣，去天涯海閣的洞天之地咫尺仙閣度三枯。貢獻不夠沒關係，兩界貿易本就是貢獻，再加上許妙然真君之女的身份，爭取一個入閣權力毫無壓力，剩下的時間就用錢來補。六大派都可以捐獻換貢獻，只不過兌換價格不便宜，很少有人這麼幹。但唐劫現在有錢，自然不用在意這個，非但要用錢兌換，還要用錢買一切能買的靈藥。

　　當初唐劫在水月洞天度三枯，用了將近百日。

　　以許妙然的條件，只會比他更快，待度過三枯後，就買五氣朝元丹衝天心。

　　此外分身祭煉陣圖也需要錢，畢竟分身還要去萬寶天歷險，唐劫之前雖然準備了十多張陣圖，但由於資源有限，威力相對一般，一些真正大威力的陣圖，如完整的周天星辰萬寶大陣，他根本就無力實現。如今隨著財富暴漲，終於可以嘗試做些更加強大的了。

　　老實說，買賣做的如此安逸，賺錢又如此的快，僅是這兩界貿易帶來的財富就足夠他躺在仙藥上睡覺，永遠也不用擔心資源的問題了。相比之下，萬寶天之行著實不算什麼，某種程度上，萬寶天發再大的財也沒自己做買賣賺得多。

　　但唐劫還是得去。

　　一來他能有現在，天火塔出了很大的力。他已經答應了西天王，又花費了天火塔大筆資源，就算他現在還錢說我不去了，西天王也不會放過他。

　　二來總有些東西是買不到的。錢可以買來法寶，可以買來神珍，但買不來道兵，買不來萬年靈物、仙丹神藥。總有許多東西，僅靠錢不夠，比如藏青鋒的百轉千回升龍丹就不行。

　　三就是他自己也對萬寶天極感興趣。強烈的探險精神更讓他不願錯過這樣的冒險經歷。

　　最後就是仙桃、紅苑也要提升，否則以她們的實力也鎮不住當前局面，不過這部分倒是花費不大。

　　當初唐劫買一顆五氣朝元丹就拍了二百五十萬，許妙然要煉出兩顆化妖丹，砸進去五百萬都是少的，弄不好光這兩顆丹藥就能上千萬。

　　咫尺閣一行，許妙然要兌換大量時間、購買藥物，要在短時間內衝過三枯，至少也要花二三百萬。五氣朝元丹就不用說了，又是一個二三百萬。

　　陣圖這邊也是個無底洞，這次唐劫想做幾個真正有威力的殺陣，每一個的投入都是天價。

　　這麼算下來，唐劫發現兩千多萬的靈錢楞是沒夠。

　　許妙然問：「錢不夠怎麼辦？」

　　唐劫回答：「那就等幾天。」

　　小倆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同時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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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日後。

　　自由之都，東城天府山。

　　唐劫的洞府裡，本體坐在一個特製的超大號浴桶中。這浴桶大得看起來就象一個浴池，唐劫坐在中央，桶內是深色的結成糊狀的藥液，那是藥力濃厚的表現。

　　在積累了數十日財富後，唐劫終於可以開始他期待已久的煉體。而在他之前，許妙然已經先一步回了棲霞界，去咫尺閣衝擊三枯了。

　　同樣開始衝關的還有伊伊和圖圖——在不惜工本的條件下，許大小姐煉出化形丹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懸念的事。

　　此刻浴桶外，一個複製體正在往浴桶裡加水，另一個則在桶下加柴。

　　熊熊火焰在下方燃燒，熾熱的力量化開藥液，在離經的作用下不斷將藥力送入唐劫體內。

　　唐劫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使用藥浴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藥浴分外濃厚，龐大的藥力如火山般洶湧著向唐劫體內衝去，衝入他身體的每個角落，唐劫的身體貪婪的吸收著，彷彿每個細胞都張滿大口，將藥力轉化為最純粹的力量融入體內。

　　就像是有火焰在身體裡燃燒，唐劫大口呼吸著，吐出的呼吸在空氣中竟凝結出一片濃厚的銀色霧氣。那是靈霧，是靈氣凝結卻又未達到凝液成雨時的表現，是唐劫體內交換氣息時產生的廢氣，卻有著天才地寶般的能量。

　　是的。

　　煉體就是以自身為寶進行煉化，修煉到最後，自身就是天才地寶。

　　不過這份天才地寶可是以硬著稱的。

　　在藥力的作用下，唐劫皮膚顏色不斷變深，原本淡淡的金屬色澤漸漸變得閃耀光亮起來，彷彿全身灑上了金粉。

　　這正是金鋼之體名稱的由來，當金鋼之體大成時，若塑金身，全身堅逾金鋼。

　　不過僅僅是堅逾金鋼還不夠，還需要有強大的力量。

　　起初唐劫還只是坐在「浴池」的中央，隨著他膨脹的身體，漸漸地將充塞了整個浴池，一個巨人再度出現在府中，幾乎充塞了整間洞府。

　　這就是煉體必然的結果，儘管力量一再壓縮，有限的身體卻終究盛不下這恐怖的力量，就需要軀體變大來容納更多力量。

　　從這方面說，巨人化的唐劫才是真正的本體，縮小化的唐劫反倒是假身，而且這種縮小會導致唐劫的力量也隨之縮小，只有恢復到原來的體形才能發揮出唐劫真正的實力。

　　原來的唐劫真身已修煉到十米左右，但是隨著這刻的修煉，唐劫的體形再度突破，開始向著更高更大的方面變化。

　　十一米，十二米，十三米……

　　唐劫的體形不斷漲大著，一直漲到十五米方才停止。

　　十五米的金身巨人，就這麼盤膝坐在超大號的浴桶中，幾乎將整個浴桶都塞滿。

　　藥糊還在汩汩地冒著氣袍，濃度卻越來越低，藥香漸散。

　　唐劫長長出了一口氣，知道這一次的修煉算是完成了。

　　算算這一趟修煉，實力至少提升了六成。其中五成是體形帶來的力量增長，一成是金身程度。

　　力量的凝練永遠比擴張艱難，唐劫要想達到金身大成，就要成為百米巨人。

　　百米正是金鋼之體巔峰的標誌。

　　煉體的劃分標準和法修一樣，都是五倍擴張。

　　金鋼之體的後期巔峰是百米巨人，中期巔峰就是二十米巨人，初期巔峰就是四米。

　　不過與法修不同，法修是綜合實力上的五倍擴張，因此一階之間並不存在遙不可及的差距。如果是低階中的佼佼者碰上高階中的弱者，完全可以補平這種差距，甚至於反超。

　　唐劫、王絕滅、拿山、水妖、黑眼，滅高階中的弱者跟玩兒似的，就算是碰上高階中的強者，唐劫、王絕滅都有希望戰而勝之。

　　金鋼之體卻是體形上的五倍擴張，在實力差距上，那可就遠不止五倍了。

　　正因此離經煉體就是典型的越往後越難，也是典型的越往後越見威力，與法修的真正差距也就是在這兒拉開的。

　　這刻修煉完成，唐劫起身正要從桶內走出，一隻腳稍稍用力大了些，啪的一下踩穿了用天箭木製作的木桶。天箭木是一種極為堅硬的木材，因其質地堅硬常被用做弓箭。然而這刻加厚的天箭木甚至經不起唐劫的輕輕一踏就破了個大洞。

　　大腳穿透木板落在火焰上，火焰瘋狂的燒灼著他的皮膚，唐劫卻只感到些許溫熱。

　　他低下頭看看腳底火焰，然後站起。

　　碰！

　　洞府陡然搖晃起來，上方落下大片碎石。

　　卻是唐劫一頭撞在了頂上，硬是在頭頂撞出一個大洞。唐劫自己也不由歪了歪身體，一下沒站穩，向著一旁摔去。他的手本能一撐，撐在旁邊洞壁上，就聽嘩啦一聲，整片石壁都被他扒拉下來。

　　唐劫也徹底身體失衡，推金山倒玉柱般一下趴在地上。

　　「媽的，離經就這點不好，力量驟增太快，一下子有點適應不過來。」唐劫摸著頭坐起，身體重新變小，漸漸又縮回正常人形。

　　他緩緩站起，隨手從芥子袋中取出衣服穿上，步出洞外。

　　洞外已是天光大亮。

　　原來這一趟的修煉，竟是破天荒的用了一夜時間。

　　力量既已提升，那麼有些事也是時候解決了。

　　唐劫微微抬起頭，喃喃道：「何沖，老子來了！」


PS：有複製術在，不只3P，NP都沒問題。
PS2：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煉體就是把自己煉得很硬、很大是吧？
PS3：成了15米級的金之巨人了。唐劫：「我要成為巨人王！」

第十六章　挑戰

　　當天外的一點星光透過能量罩灑入秘境之中時，代表著新的一天來到了。

　　在群山的中央有一座山峰，狀若松鼠，對空拜月，故被名為松鼠峰。

　　站在松鼠峰右側崖頂往前往，若運足目力，透過能量罩，隱約可看到一片金風火焰在外肆虐。

　　那便是棲霞界所在的方向。

　　每天的清晨，何沖都會坐在這個位置上看外面的金霞，家鄉是如此的近，又是如此的遠，只是一牆之隔，他卻再也回不去。

　　莫說他現在還沒有能力打通秘境的防護罩，就算能夠打通，走出去也只會落於無盡虛空裡，就算家鄉就在隔壁，他也通不過那連紫府大能都可吞噬的金焰罡風。

　　起初他也曾全力以赴的想抓住唐劫，但隨著唐劫一次又一次逃走，並變得越來越強，何沖知道，時機已徹底遠去了。

　　所以他最終能做的就是每天在這裡，痴痴地看家鄉。

　　但是他知道，遲早有一天，唐劫會來找他的。

　　帶著他無法抵抗的力量。

　　今天何沖如往常一樣，來到松鼠峰頂，看朝陽霞光。

　　山下是段老四和鄧玉慶在下棋。

　　在這秘境之中，沒有什麼樂子，下棋就成了二人唯一的愛好，十餘年的熏陶苦戰，倒是培養出了一對棋聖。

　　看著那境外霞光，再看身周連天碧草，不知為何，何沖的心中卻微微泛起了一絲不安感。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影像。

　　那是虛慕陽。

　　想起了翠微山上，與虛慕陽的一戰。

　　想起了安陽小院，虛慕陽決絕一爆。

　　怎會無緣無故想起他，何沖搖了搖頭，拂去心中亂思。一片雲從遠處飄來，遮住了何沖的視野，何沖揮了下衣袖，雲朵飄飛，重現遠處霞光。

　　然後何沖看到，一道光柱從遙遠的霞光中冉冉升起，竟是向著這邊而來。

　　這是……

　　何沖驚愕地看著那光柱。

　　他看到那光柱落在秘境的能量牆上，映照出最輝煌燦爛的色彩。

　　那是連接兩個世界的光。

　　是傳送！

　　何沖一下站了起來。

　　是從棲霞到秘境的傳送，是從上古戰場到洞天福地的傳送！

　　終於有人從十方谷進來了！

　　何沖興奮得想要呼喊。

　　在這裡守十多年，他一直在期待，期待有一天，天神宮能再次從十方谷進入。

　　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卻一直未能等到期待中的援兵。

　　沒有唐劫，他們進不來。

　　今天，從上古戰場到這裡的傳送終於再度開啟了。

　　何沖興奮的朝著光柱落下的方向飛去。

　　他飛的如此快，如此急，就像溺死者抓向最後的稻草。

　　然而等他沖到近前，看著那熟悉的身影，何沖徹底傻了。

　　「唐劫？」

　　眼前站著的分明就是唐劫本人，只是與以往不同，他穿了一件嶄新的月白長衫，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頭上戴了個斗笠，卻是看不清臉。

　　何沖先是楞了一下，隨即醒悟過來，大聲叫道：「你出去了，你能離開這裡了，對不對？」

　　唐劫布傳送陣一事一直都是瞞著何沖的，否則要讓他知道，就是掘地三尺也會把傳送陣找出來。

　　所有的平和、安靜，都是隱藏在對歸去無路那深深的絕望之下，任何一點希望都可能成為動蕩的火苗。

　　唐劫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然而今天，他不用再隱瞞了。

　　穿著嶄新的衣衫，直接從十方谷而非傳送陣進入，如今的唐劫再不需要掩飾任何東西。不需要向何沖掩飾傳送陣的存在，也不需要向天神宮掩飾秘境與自己的關係。

　　他走十方谷是因為只有從那裡，他才能再次進入上古戰場，而在上古戰場，可還有大量的寶物存在。

　　相比第一次進入，如今的唐劫可不會再對那滿地的法寶神珍束手無策。沿著上古戰場轉一圈，高價值的就收入周天星辰萬寶大陣，低價值的便直接碎裂成金砂，進一步擴大帝刃。就連那滿地的屍體唐劫也沒放過，統統收入山河社稷圖中－－唐劫在血河界重新布置了一個傳送陣，把山河社稷圖解放了出來。

　　沒辦法，有錢。

　　看著何沖，唐劫的嘴角擰出一絲笑意：「是啊，傳送陣就在山的另一頭。那裡有片小樹林，一直往裡走，你會看到一片山壁，山壁前有棵樹，繞著樹走三圈，山壁就會現出一個洞。別直接進洞，朝洞口右側三米處走，就能安全進洞，洞裡就是傳送陣。」

　　「原來是這樣……」何沖喃喃低語著，臉上卻未見一絲興奮。他看著唐劫，緩緩道：「看來你很有信心能贏我了？」

　　「你知道我不是一個盲目自大的人。」唐劫用他特有的方式回答何沖。

　　身邊的人摘下頭頂斗笠，何沖赫然看到又一個唐劫。

　　「分身！」何沖的目光收縮著，對於唐劫有分身這事，何沖倒是早就知道了。

　　儘管是兩個唐劫，何沖還是一下子分辨出先前說話的那個是煉體的本體，戴著斗笠的這個是血肉分身。看其境界，竟然也到了靈環期，這個家伙竟然將一個先天受到重重限制的分身也提升到如此地步，簡直令人震撼。

　　「怪不得你這麼有自信呢，一個靈環分身，再加自身實力大漲，終於讓你決定了解決這一切了嗎？」何沖自然看得出來，即便是本體的實力也出現了突飛猛進。

　　但是再如何猛進，他的肉體層次依然停留在金鋼之體中期。

　　「一個金鋼之體中期，再加一個靈環期，對付已經化魂的我……你不覺得這還是有些不夠嗎？」何沖嘿然道。以棲霞界的實力換算標準，一個化魂境的實力相當於五個心魔期的聯手，唐劫僅是多了一個分身就妄想贏自己？他大概是忘了當初自己輸得有多慘了吧？

　　也好，年輕人就是性急，卻也因此才給了自己機會。

　　何沖已獰笑著飛入空中，身上暴漲出如潮氣勢。

　　唐劫卻無動於衷，只是回答道：「以我現在的境界對你，的確還是稍嫌低了些。可就是這樣，才有戰鬥的意思啊，要是等我與你境界相同再來戰你，勝之又有何意思？」

　　「你說什麼？」何沖愕然。聽唐劫這口氣，他竟是故意如此，而且連分身都不打算動用。

　　唐劫已道：「我說，對付你，我一個就夠了，至於他……」

　　唐劫指指分身：「那只是用來防患於未然的，順便也看住你的那兩個手下。」

　　說話的時候，遠處已飛射兩道人影，正是段老四與鄧玉慶。

　　唐劫分身一閃，已化成一道電光急沖二人，段鄧二人本能出手推出一股靈氣潮流，然而下一刻，分身雙拳同出，一紅一白兩股氣勁化成龍若手法術，分別落在段鄧二人身上，下一刻兩人已同時應聲飛起。

　　段鄧二人同時大驚，他們還想再反抗，就在法術將展的同時，就覺得全身突然一重，無邊血氣圍繞二人，竟如大山般厚重，擠壓得二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是什麼法術，二人駭然。

　　分身負手凝立當場，縈繞的血色霧氣越發濃厚，壓得二人動彈不得，分身這才朗聲道：「呆在這裡別動，我不殺你們。否則……死！」

　　看到這一幕，何沖的眼神也猛然收縮著。

　　段鄧二人這些年來雖然受困於兵主秘境，但秘境中靈氣濃厚的環境也使他們進境飛快，兩個人都是只用五年的時間就度過了三枯期，雖然卡在了衝擊天心的瓶頸上無法過去，卻也已是脫凡巔峰，實力也已比以往強橫許多，然而面對唐劫分身的攻擊，脫凡巔峰的實力卻顯得如此無力，只是一擊之下便遭敗北。

　　舉手投足打敗兩個脫凡巔峰，這不是一般的靈環真人能夠做到的，這意味著唐劫的分身和本體一樣，同樣有著遠超境界的實力。

　　何沖的眼神猛烈收縮著，他看向本體：「好，好，果然有兩下，那就讓我看看，你自身的實力如今又增長若何！」

　　說著他大袖一揮，那長袖已呼啦啦如條長龍卷向唐劫：「袖裡乾坤舞！」

　　面對這如龍長袖，唐劫卻是一動不動，就在長袖卷來的同時，唐劫輕哼一聲，軀體已在哼聲中驟然漲大數倍，變成一個十米高的巨人，隨手一抓，已抓住那長袖，沉聲喝道：「給我下來！」

　　何沖長袖一甩，竟如抽不盡的萬丈長布般不斷拉長，輕輕鬆鬆就卸掉了唐劫的無邊偉力，這正是法修對體修的最大優勢，面對無盡偉力，並非一定要硬碰硬。

　　輕鬆化解這一拉的同時，何沖已對著下方按出一掌。

　　巍峨的巨掌如山岳般從空中落下，唐劫仰面向天，突然齜了下牙，身軀在巨掌下再度暴漲，從十米竄升到十三米，與此同時，唐劫對著空中轟出一拳。

　　這一拳擊向天空，就像是擊向山岳，以何沖化魂期的修為，這一掌之力也的確有一山之力，然而當山岳巨手與鐵拳相撞時，贏的卻是鐵拳。

　　雄渾之力搗出一股沖天氣流，就算是山也要一拳轟塌。

　　狂野拳潮中，巨手破散，那凶悍絕倫的拳勁已直向何沖面部襲來。

　　就在將要擊中的剎那，何沖身上金光乍現，一道金色護體鐘罩已擋住這狂野一拳，餘力未消，何沖的身體已被震得飄飛出上百丈。

　　儘管如此，何沖卻不覺得奇怪，唐劫若是連這一擊都擋不住，也不會敢來找自己麻煩。

　　就在飛退的同時，何沖左手法印輕捏，天空中已自生成一把鋸齒長刀。

　　這刀長達十八丈，迎著風斬下，天為之裂，山為之崩，絕非只是法術虛影那麼簡單，而是隱藏了何沖多年煉就的一件法寶天月殤。

　　此寶非金非鐵，不現其形，可變化萬物，可融於術法，一旦施展開來，既有開天緯地之威，亦有飛針成花之細。

　　這刻何沖面上殺意凝現，對著唐劫一指而下，喝道：「去！」

　　破天巨刀迎刃斬下。

　　這一次唐劫沒再用拳頭對戰。

　　手一晃，他手中已多出一把黑色戰戟。

　　「八荒蒼天戟！」何沖色變。

　　這件法寶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可是何長安的寶物怎麼會落到唐劫手裡？

　　難道說……

　　何沖已不敢想像。

　　下一刻唐劫已長笑著揮戟而上，撞向那空中落下的砍刀。

　　刀戟相撞，再度激蕩出最燦爛的光華。

　　無形的力波以唐劫為中心向著四面逸散開來，撞在遠處的峰頭上，激蕩出亂石飛瀑。

　　洶湧的氣流在空中炸出一片滔天漩渦，唐劫與何沖就像兩個威風凜凜的天神，對峙而立。一個高大威猛，一個金光加持，堂皇不可一世。

　　「何沖！」唐劫咆哮著飛向何沖，戰戟劃出一道又一道氣勁飛射何沖。

　　體修的征戰之道就是衝鋒，衝鋒，無盡的衝鋒！

　　不管實力的對比如何，體修的戰鬥風格都只能是，也必須是勇往直前，無所畏懼。

　　他迎著風，駕著電，衝向何沖，迎接他的是咆哮的海浪，撲面的冰霜，滔天的火焰還有數不盡的劍雨。

　　何沖近乎瘋狂的釋放著法術，化魂真人，神念大成，雖欠紫府，亦可念達天地，縱還做不到一念起萬法生，卻已可「信手拈起諸般法，只若萬花拜一人」。

　　亂法如雨，千術如潮，洪流浪卷，雲起霧滅。

　　而面對這恐怖法術浪潮，唐劫的做法就簡單多了，管你多少法術，我只一力相抗，決死衝鋒！

　　於是在這兵主秘境的天空上，一場生死搏殺就此展開。

　　兵主秘境不小，兵主秘境不大。

　　他們從天之南打到地之北，從山之西打到湖之東，就連那熔岩沼澤裡的火鳥都驚動了。

　　它從熔漿中蘇醒，舒展著翅膀飛入空中，凝立空中，遠遠觀看著這場戰鬥，雙目中有日月在輪轉，有星辰在起落。

　　它當然也看到了分身與段鄧二人的對峙，卻只歪了歪頭，什麼也沒說。

　　它看著唐劫戰鬥，看著他在法術的洪流中衝鋒，看著他被火焰熾烤，冰霜凍結，利刃破體，看著他又一次次恢復過來，呼喝咆哮著追趕何沖，將他追得上天入地，看著他體內光華鼎盛，隱然有道紋光華綻放，眼神便越發濃郁了。

　　呼！

　　戰鬥還在進行。

　　風卷硝煙。

　　何沖啪的拍出一掌，在將唐劫擊退的同時，自己也借力再退，口中卻是不免的感到一陣口乾舌燥。

　　這個家伙，真的是又成長強大了好多！

　　何沖已記不清自己對唐劫砸了多少法術。

　　總有成百上千個了吧。

　　秘境中的山都為之平了幾座，唐劫卻依舊生龍活虎的衝殺著。

　　這個家伙就像是打不死的巨人，無論怎樣的攻擊對他造成的傷害都會大幅度減弱，而有限的傷害在他超強的體質下很快就自動癒合。何沖也曾想一口氣打到這家伙來不及癒合，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唐劫似乎對生命之道也有所領悟，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快速復原自己的身體。

　　不僅如此，他似乎對陰陽之道也極了解，所以他總是很輕易的就分辨出何沖的攻擊哪些是虛，哪些是實。他甚至還擁有某種洞察能力，可以輕易的看破何沖的弱點－－分身眉心處，一點星華流轉，而分身看到的，就是本體看到的，最後唐劫的攻擊甚至還帶有絲絲殺戮氣息，使得何沖一旦小受傷害就極難恢復。

　　總之，雖然是個以力證道，肉身成聖的猛漢，但在實際的戰鬥中，卻表現出太多太多力量之外的東西。

　　這讓他感到頭痛不已。

　　體內的靈氣還在不斷消耗著。

　　儘管他已是化魂，儘管他一個呼吸就是一周天，恢復靈氣的速度無比快捷，但是他釋放法術的速度更快。

　　在這瘋狂施法中，何沖能感到自己的靈氣飛快下降著。

　　而唐劫，這個家伙的體力就跟耗不完似的，還在不停的沖擊。

　　不，不是耗不完。

　　何沖敏銳的感到，其實來自本體的力量也有所削減。

　　和他撐下去，拼消耗？

　　何沖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

　　但是這個念頭轉瞬就被何沖否定。

　　和別人拼消耗也就罷了，以何沖化魂期的實力，怎麼都能贏。

　　但是面對煉體的唐劫，他沒有把握。

　　力氣不是靈氣，不僅受體力影響，同樣受意志影響。

　　沒有法修能夠爆種，因為靈氣乾涸了就是乾涸了，沒有靈氣你意志通天也放不出一個法術。

　　力氣卻不同，每一次你以為對方走到極限，對手卻隨時可能給你一個驚喜。

　　強大的意志並不無敵，但強大的意志能夠讓煉體修者超常發揮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何沖太清楚這區別，如果真要拼消耗，那麼最後敗亡的可能只會是他。

　　吼！

　　來自唐劫的衝擊還在繼續。

　　秘境的天空下，充斥了唐劫揮舞戰戟的身影，黑色的戰戟化成一片光潮，裹卷著何沖，如長江大河，川流不息，凝聚出的風嘯更是如颶風龍卷，卷得雲舞破碎，千山樹搖。

　　看著唐劫仿佛一個戰神向自己衝殺，何沖長長吸了一口氣。

　　他厲聲道：「你，真的以為你贏定了嗎，唐劫！」

　　隨著這暴吼出聲，何沖突然停手。

　　所有的法術同時止歇，何沖身上的金光則隨之大冒，那是對自己全力的防禦。與此同時，何沖手中已幻化出千萬道虛影，捏出無數法印，口中更是頌念出奇特音律，字字如洪鐘巨響，鳴動耳邊，偏又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在身為化魂，信手施法的境界下，何沖竟用比常人更多的時間來施展這個法術，更念動天經咒語，其背後蘊含的意味已不言而喻。

　　這已不是法術而是神通，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神通。

　　唐劫倒不奇怪。

　　他並未追擊，反倒停下了手中戰戟，就那樣看著何沖施法，喃喃道：「終於要來了？」

　　眼神中已升騰起興奮的光焰。

　　真正的勇士，絕不畏懼對手的強大，更願意直面一切天威。

　　下一刻，隨著何沖頌念經文，在何沖腦後竟漸漸生出一個金色虛影。

　　那是一尊直立的人形虛影。

　　剛一出現，便仿佛充斥了整片天地。

　　古樸，浩大，威嚴，充滿神聖的氣息與力量，望而生威，竟令人從內心深處升起無法直視之感。

　　唐劫的雙眼卻是越發明亮。

　　他仰望何沖身後虛像，就像是在瞻仰一尊古佛，口中喃喃吐出八個字：

　　「天神法相，無上威儀！」

第十七章　紫府

　　很多人以為，天神宮之所以名為天神宮，是因為他們的防禦寶物天神甲，甚至天神宮自己都不否認這點。但只有五大派的高層才知道，天神宮之所以被命名為天神宮，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門派真的出現過一位天神。

　　所謂天神，就是天尊之上，掌道仙台，方稱天神。

　　天尊在棲霞界還能見到，天神就只是傳說中的存在。

　　而天神宮就出現過這麼一位。

　　此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廣法天尊，莫丘的締造者，天神宮的奠基人。

　　廣法天尊在殺死上古兇貘之後不久便成功突破，進入仙台，自此逍遙萬界。當時莫丘人感其恩德，為其築廟塑像，是為廣法廟，也就是天神宮的前身。其後不久，莫丘再遇天災，百姓紛紛入廟祈福。時逢廣法天尊感悟天地，神通大長，已至不漏無想境界，感念到百姓呼喚，便分出一縷神念入廟內金身，消災解禍。事後更是將這一縷神念留於金身，以保莫丘平安。

　　從此以後，莫丘受廣法天尊庇佑，風調雨順，不受天災，廣法廟也越發興旺。一些人更是受到金身傳承，廣法廟隨之發展壯大，漸漸就演變成天神宮。

　　可以說整個天神宮就是在廣法天尊留下的衣缽上成立的。

　　雖然它不是廣法天尊有意創建，卻與他有著說不清的關係，直到現在，那尊金身依舊留存於天神宮中，廣法天神不死，金身不滅。幸運的是，這位天神本身對天神宮這個組織並無興趣，他在意的只是莫丘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會參與到天神宮的爭霸中，否則這棲霞界早就是天神宮獨大了。儘管如此，廣法天尊還是為天神宮留下了一樣東西。

　　這就是那尊神念金身。

　　此物擁有廣法天尊神念，可以說是天神宮第一至寶，其價值如同洗月派的紫玉心法加天璇滅神劍。前者代表傳承，廣法天尊的傳承就是從這具金身而來，後者則代表戰鬥。

　　但是與天璇滅神劍不同，天璇滅神劍是具有無上威力的道兵，但正因此輕易不可動用，在大多數時候它是用來震懾的。

　　神念金身卻不一樣。

　　此物本身並不適合戰鬥，畢竟這具金身當初是廣法廟祭祀之物的緣故，只是普通泥土製造，就算天尊神念使凡物有靈，卻不是什麼天才地寶，但金身中蘊含的天神神念卻是非凡。

　　此物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將金身內的神念再次分化，寄於指定者的神魂，使其擁有部分廣法天尊的神念威能，只要神魂不滅，則此縷神念不滅，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天神法相，無上威儀。

　　前者指的其實質，後者則指的其氣魄。

　　何沖受天神宮重托，追查祕境，除了依仗自身實力外，還有就是靠的這一縷天神之念，有了這縷天神念頭，當他全力施為時，就算何長安也不是他的對手。

　　這刻法相大成，廣法天尊虛影凌空，何沖微睜雙眼，已發出洪鐘般的巨聲：「唐劫，天神座下，還不速速下跪！」

　　聲若萬音齊鳴，震盪心間，分身與段鄧二人禁不住同時色變，段鄧二人更是控制不住的向要拜倒，即便是分身心中也油然生起膜拜之情。

　　不過下一刻，只是長吸了一口氣，唐劫便平復了這情緒。

　　本體遙望天際虛影，冷笑道：「不愧是天神。廣法天尊當初留在金身像的神念估計也就是他本身神念的百分之一都不到，而你何沖得自金身的神念，估計又有個百分之一就不錯，也就是說，這一道神念可能連廣法天尊萬分之一的威能都沒有。如此一道分化又分化的神念，竟依然能有如此浩大、恢弘之氣勢，真不知真身又當如何偉大。」

　　說著他竟然真的對著那天神虛像遙遙一拜。

　　何沖大笑：「唐劫，你終於知道怕了。」

　　唐劫嘴角一撇：「白痴！」

　　「什麼？」何沖一楞。

　　唐劫已道：「我拜廣法天尊，是傾慕他的為人，除兇貘，通島陸，保家鄉，佑世人，雖一路修仙，卻不失人性，故拜之，卻是拜其大德而非拜其大能。天下大能者眾多，大德者稀罕，有德有能者更少。廣法天尊大德大能，我心嚮往，可惜，留下的後輩卻沒什麼出息，只會貪人寶物，至於你現在擁有的這點神念……嘿嘿，廣法天尊雖威能浩瀚無邊，你擁有的卻不過是萬分之一的神念之力，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混蛋！」何沖咆哮著出聲：「敢侮辱天神，還不受死！」

　　說著他腦後虛影陡然抬手，對著唐劫壓下。

　　這一點神念雖來自廣法天尊遺留，但廣法天尊為方便天神宮操控，早在傳法之後便自行將自身意志抹去，只留威能存在，因此這刻受何沖馭使，那天神虛像對著唐劫便一掌拍下。

　　同樣是一掌，比之先前卻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說何沖的一掌是山岳蓋世，那麼天神虛影的這一掌簡直就是星辰擊空。

　　磅礴到無邊無際的掌風將整座天空都遮成黑暗，帶著無可抵抗的雄渾偉力壓下，那一刻唐劫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面對著五行山的孫猴子，興起無力滄桑的感覺。

　　然而下一刻，唐劫卻大笑著躍起：「沒用的！」

　　手中戰戟戳天刺去，正撞在遮天巨手，在巨大的撞擊聲中，巨掌竟停滯了下壓。

　　「什麼天神法相，縱你有通天之威，我亦一力抗之！」唐劫大吼著，體內爆發出洶湧的力量，竟是生生將這巨手也抗住了。

　　何沖嘿嘿一笑：「井底之蛙，焉配語冰。」

　　隨著他的說話，遮天巨掌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力潮，猛地向著唐劫壓下。

　　轟的一下，巨掌已將唐劫砸入地底。

　　唐劫震撼，就見何沖同樣伸出一手，做出下壓之狀，同時全身氣芒暴漲，頭頂處竟現出一片紫色光華，隱隱有玉門重樓之象。

　　「紫府？」唐劫一驚：「這神念把你提升到了紫府之境！」

　　剛才這驟增的力量不是來自天神虛影，而是來自何沖本身，只是這力量一下子龐大了數倍，以至於連唐劫也抗不住。而何沖剛才的念念有辭其實也不是為了激發神念，而是讓這神念法相臨時擁有紫府效果，從而可以達到神通天地的地步。

　　如果說心魔是讓修者擁有神識，那麼化魂就是讓神識化成真正意義上的神魂，而紫府就是神魂凝聚實體的過程。它使神魂凝煉，同時也為神魂罩上一層軀殼，提供保護。

　　而一旦達成，神魂就擁有了出竅能力，故紫府期又稱出竅期。

　　正是因為神魂可出竅，才有所謂的神通天地，才能一念起萬法生，說白了就是讓自己的神融入這片天地間，自己的念頭，就是天地的念頭，那麼自然就不需要什麼法印，不需要施法的過程，只需一念生成，則法術立成，故名神通，因此神通最早期只是法術的一種使用方式，只不過隨著神魂成就的達成，許多神通的威力遠大於法術，且以法術方式無法施展，故才有單獨的分類。

　　而現在這一縷天神神念，起到的就是紫府華蓋的作用，保護著出竅神魂，使得何沖暫時性可以達到神通天地的地步。

　　問題是根據唐劫所知，金身神念是沒有這種威能的，它的確可以加強使用者的神識，法術威力，包括本身更是具有通天力量，但是絕對沒有把化魂提升為紫府的能耐，哪怕臨時也不行。

　　否則天神宮和人打起來，只要神念一化，隨便就製造出一百個紫府，那其他人還玩個屁。

　　天神法相雖強，卻自有其極限，唐劫敢於面對，就是因為已經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

　　但是何沖這刻的表現卻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這一刻的天神法相竟不僅僅是天神法相，更是護魂紫府！

　　「沒錯！」何沖大笑道：「哈哈哈哈，沒想到吧，天神宮給我的不是百分之一的神念，而是十分之一！而你把我困在這裡十多年，卻在無意中成就了我！」

　　以前神念之所以不能提升化魂為紫府，一方面是神念不夠，但何沖這次得到的神念卻比唐劫想像的還多，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兵主祕境到底是兵主所留，天神宮也擔心裡面會有什麼連紫府都能滅殺的佈置，大人物不敢進，小人物去了又是送死，因此給予何沖的比較多，就算何沖死了也沒有關係，因為神念是可以自己回歸的。

　　但是誰也沒想到，何沖竟然會失陷在九絕誅仙陣中，何沖不死，神念自然就不會歸去。

　　而另一方面，則是以往灌入的神念，從來沒有超過一年的，大多是完成任務後就會還回來，這次何沖卻一下擁有了十多年，十多年時間，這一縷神念入住何沖識海，早已漸漸為其同化。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何沖竟能以法相代紫府，神通天地。

　　此時此刻，這一縷神念成為他的私有之物，再不屬那天神金身。

　　這刻他一掌將唐劫按下，何沖瘋狂大笑道：「唐劫，任你蠻力通天，在這天地偉力，亦只能乖乖受戮！」

　　說著巨掌化拳，對著唐劫又是一拳轟出，隨意一拳一腳，皆是天搖地動之威。

　　沒有法術，沒有施法的過程，惟有一念之下形成的滔天凶焰。

　　無盡的法力在何沖的念頭搖動下，化成最恐怖的法術威能，對著唐劫傾洩出最狂野的力量。

　　這一刻相當於整個祕境世界都掌握在何沖的手中，隨他心意而動，只要唐劫的力量還衝不破這片天地，就注定不可能是何沖的對手。

　　「是嗎？」面對這無上神威，唐劫卻只是哼了一聲。

　　不遠處分身已抓起段鄧二人，啪啪兩掌落下，對著二人各施展了一個封印禁術，然後才飛向空中與本體匯合。

　　「終不過靈環爾，縱有心魔修為又能如何？」何沖撇撇嘴。

　　「我也沒說就靠一個分身啊。」本體又取出一物。

　　「牧陽珠！」何沖目光收縮著：「這麼說，何長安死在你手裡了。」

　　如果說八荒蒼天戟還可能有別的原因，那麼牧陽珠就再無僥倖之可能。

　　唐劫淡淡道：「從他的肚子裡挖出來的，雖然洗過好些遍，但是如果可以，其實也真不希望把它吞進去的。」

　　「他是怎麼死的？」

　　「等打敗你以後會告訴你。」

　　「哈哈哈哈！」何沖已然大笑起來：「不必了，死便死了吧，死了一個何天王，就再來一個新的何天王！不，是何天尊！」

　　說著何沖大手一揮已再度對唐劫拍下。

　　本體頭一仰，已將牧陽珠吞下，三頭六臂神通發動，唐劫頭上已長出兩個腦袋四條手臂，兩支手臂對空一抓，一把長柄戰鎚和一把砍山刀已出現手中。

　　與此同時，他體形也再度漲大，達到十五米，將所有的力量釋放出來，三個腦袋一起對空狂吼。

　　「吼！」

　　驚天動地吼聲中，三把重兵器已一起迎向天空，撞向空中巨手。

　　牧陽珠本就是激發自身力量的寶物，這一刻唐劫的力量再度倍增，即便以何沖以天神法相結合自身力量，竟也壓制不住唐劫。

　　狂湧的氣浪彌卷天空，烏雲漫天，氣潮翻滾。

　　整個天空就像是海浪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浪潮，兩個人在雲層中瘋狂戰鬥著，造成的聲勢越發龐大，附近一帶的山頭都為之削平。

　　幸虧何沖現在自恃實力不再且戰且退，否則整個祕境都要被二人夷為平地。

　　他不退，唐劫同樣不會退。

　　他就像一隻戰天的猴子，拼命的向著天空刺出手中的武器。

　　他咆哮，他憤怒，他張狂，他昂揚！

　　雖然每一次來自天地的力量都將他打退，但是下一刻他又會重新躍起，繼續面對天地舞動蒼穹。

　　面對著天地神通，唐劫或許打不過，但卻不認輸。

　　無論那天地神通怎樣凶悍，他都不後退，在瘋狂的戰鬥裡，唐劫竟有種越戰越勇的態勢，看得何沖也心驚不已。

　　但是不管怎樣的強悍，在這天地雄威面前，依舊只有敗服的命運，何沖心裡冷笑。

　　如果只有一個唐劫，或許真會如此吧。

　　但唐劫不是只有一個人。

　　在他的身後，分身手印翻飛著，一個同樣冗長而艱難的法術正在生成。

　　終於，在本體又一次被拍飛之際，分身一指天際，遠處天空開始落下一面又一面的雲叢天刀。

　　與以往的雲叢天刀不同，這次落下的天刀分紅白二色，白色陰冷冰寒，紅色烈焰熊熊。

　　八十一把冰霜天刃，八十一把烈焰戰刀，在雲層中炸出一片雷電光華，從空中呼嘯著落下，帶出條條黑色煙柱，這一刻的情景，彷彿是天劫降臨。

　　冰霜冷焰自然是無極渾天功，雷電光華是雷罡經，唐劫學習的又一本輔助功法，黑色煙氣則是黑獄斷殺刀，魔族功法，將它們組合在一起，甚至雲層天刀雙份的放，則是九黎心經加陰陽道的功勞。

　　這一刻無數法術的糅合，形成了一個威力超絕的法術，唐劫給它取了一個很形象的名字：九重天劫刀。

第十八章　天神之威

　　九重天劫刀是唐劫在天火塔苦修得來的最大成就之一。

　　這恐怖的天劫之刀即便以何沖的實力，抵擋時亦感覺吃力無比。

　　金鐘每承受一次天刀攻擊都會爆發出強烈的光焰，雖不如本體那般雄渾，但是其恐怖的數量卻在瞬間將威力放大了無數倍，單以攻擊威力論，甚至更超越了本體的威力。

　　那一道道電閃雷光打在何沖的身上，就像天打雷劈一般，逼得何沖也不得不分出一半精力防守。

　　這一結果就是來自本體的攻擊瞬間大增，三重兵呼嘯著砸出一輪輪狂舞旋風，劈山開岳，反殺何沖。

　　何沖再按捺不住，臉上戾氣一閃而過。

　　他知道自己沒有拖延的餘地，神念帶來的境界提升終有極限，一旦維持不住，境界跌落，就再不可能是唐劫的對手。

　　本體力大體厚，一時間殺不掉，相比之下，分身攻強而守弱，倒不如先殺之。

　　想到這，何沖猛轉頭看向分身。

　　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雙目間的電華一閃，風雲湧動間，一道電光已打向唐劫分身。

　　這一下以目代行，貴在神速難擋。

　　啪！

　　電光落在分身身上，炸得他整個飛開，何沖已哈哈大笑起來，哪怕因此被本體砸了一棍也值了。

　　然而下一刻，那分身卻在雲層中翻滾了幾下，便復停下，竟似無事一般，雙手依舊持九重天劫印，無盡的天刀落下。一輪九重天劫刀過去，又是一輪釋放，唐劫毫不吝惜自己的法力瘋狂攻擊著。

　　「怎麼可能？」何沖驚得魂都要飛了。

　　他最清楚自己那一下的威力，別說靈環，就是心魔期也抗不住。

　　下一刻，他看到分身那破裂的衣衫下，赫然穿著一件甲胄。

　　甲胄閃爍著金色的光，看起來平凡無奇，樣式上倒有些像天神甲。但是何沖知道，那絕不是天神甲。

　　普通的天神甲抗不住自己的一擊，而自己剛才的一下，落在這甲上，卻是連個印子都沒帶起。

　　那到底是什麼？

　　一縷陽光耀在甲胄上，帶出刺眼的光輝，那一刻，何沖終於看清了。

　　「雲母精金！」他尖著嗓子叫了起來。

　　萬萬沒有想到，分身身上竟然穿了一件雲母精金打造的盔甲。

　　「不光他有，我也有！」本體放聲狂笑道：「砍！」

　　長柄砍刀再度削向何沖頭頂。

　　「咄！」何沖暴喝一聲，舉拳沖上。

　　拳風與刀光相撞，刀光竟然切開拳影，直落而下，正斬在何沖的手臂上。

　　「嗷！」何沖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吼聲，一條手臂已被本體這一刀直接拍碎。

　　他瘋狂地向後退去，心念運轉下，失去的手臂已快速重新生成，與此同時，遠處的分身已祭起一物。

　　那是一張圖，一張閃爍著無數星辰燦爛光輝的圖。

　　這張圖一出，便彌漫天地，無數道光柱湧起，帶起沖天光焰。

　　有那澎湃著五爪的金龍長槍，有那舒展雙翼如日高升的三足金烏，有牛頭人身的壯漢巨斧，有半人半蛇的銀鞭指天，有山魈走獸拜日月而飛升，有山川巨岳舞蒼穹而下墜，有神塔當空繞天飛行，有萬寶蓮台光霞耀目，更有十三柄神劍碎裂蒼穹，舞動星空。

　　周天星辰萬寶大陣！

　　面對這集無數法寶於一體群起攻擊的陣法，何沖也無法坐視，只能動念相抗。就在他幻化出無數手段抵擋的同時，來自本體的沖擊已再現，三重兵摧枯拉朽般破開何沖的護身勁氣，再一次將他的半個身體砸得粉碎。

　　何沖在哀號聲中拼命修復著，碎裂的身體再度復原，本體與分身的聯合攻擊卻是死死不放的追打，分身糾纏，本體主攻，本體防禦，則分身攻擊。一體雙魂，進動靈便，再不會有什麼人比自己與自己合作更加絕妙的了。

　　在這瘋狂的攻擊裡，何沖發現他引以為傲的紫府之境竟也依然不是唐劫的對手。

　　他惶恐的大叫：「這不可能，不可能，我是紫府！」

　　「沒什麼不可能的。」本體回以冷酷的回答：「紫府者，神魂凝煉如實體，紫府華蓋如金鐘。你有天神之念倚為護魂鐘，但你的神魂可凝煉了嗎？沒有凝煉之真魂，談何操縱天地之意！！！」

　　吼聲如暮鼓晨鐘，一下敲醒了何沖自大的心靈。

　　是啊，神魂未凝，稱什麼紫府？

　　他的真身依然是化魂，縱有天神之念庇佑，終不過一假貨爾。

　　「我……終究不是紫府。」何沖面色灰敗道。

　　「明白就好！」唐劫高聲回應著再度沖至。

　　眼看自己再擋不住唐劫，何沖獰聲道：「縱非紫府又如何？我這天神之念卻是真的，你以為它就只有這點本事嗎？你錯了，唐劫，天神之威，豈是爾可想像！」

　　隨著他的吼聲，何沖腦後虛影驟然光華大放。

　　這一刻他放棄了以天神之念護佑己身的做法，而是真正釋放出天神之念原本的威力，雖只是一擊之力，卻帶著無可匹敵的磅礴神威。

　　天空中那廣法天尊的虛像漸漸凝實。

　　有如一尊頂天立地的巨人，蛾冠羽帶，狀若神仙，手中赫然還捧著一本書。

　　他輕抬手，對著唐劫一指點去。

　　於是乎，整個天地彷彿就只剩下了這一指的力量。

　　彷彿天之巨柱戳天而來。

　　那一刻唐劫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如果自己強擋這一指，就必定粉身碎骨。

　　這就是天神千分之一的神念力量嗎？

　　千分之一就有如此龐大之威，真不知其真人如今又當如何。

　　看著那如擎天之柱從天際落下的一指，唐劫的神情甚至出現了幾分恍惚。

　　面對這樣的攻擊，他從內心深處竟升起一種認命的情緒。

　　這一指未傷其人，先傷其心，竟還有削弱鬥志之威。

　　見此情形，那火鳥雙目中有光華流轉，身上更是掀起沖天火焰，似是在考慮要不要出手。

　　就見唐劫身上猛然飆漲出熊熊戰意，那天神一指加諸在他身上的無上天威竟被他一下破去。

　　望著從天際落下的指峰，唐劫狂聲大笑道：「天崩地裂全無懼，我自橫刀朝天闕，縱你是無上天神又如何，老子也要與你戰上一戰，殺！」

　　隨著這一聲殺，後方分身已拋出一物，正是帝刃。

　　唐劫第四隻手臂抓住帝刃，在瞬間變化成一根細長鐵棍，四兵向天，雙拳緊握，鼓蕩起自己所有的力量朝著天空刺去。

　　衝鋒！

　　衝鋒！

　　衝鋒！

　　帶著所有的戰意與癲狂，唐劫衝上，將手中的武器狠狠砸在那從天而落的指尖。

　　天空中驟然暴發出一股自戰鬥迄今，最為強烈的氣流。

　　這氣流渦卷殘雲，橫掃四方，氣潮湧動裡，山為之裂，地為之搖，甚至連天際能量罩都爆發出一片能量沖擊後產生的強烈光焰。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定格。

　　唐劫、何沖、天神指，盡皆不動。

　　片刻，就聽一陣喀嚓嚓聲響。

　　那天神指尖處突然裂出一道細長裂縫。

　　接著這裂縫飛速游走，瘋狂擴大，迅速衍生出無數道裂紋，在一瞬間又如蛛網般密密麻麻布滿指面。

　　然後這手指從指尖處開始碎裂，一節一節，一片一片，大片崩毀，消亡於虛空中，連帶著那天神像也開始不斷崩毀，消散於虛空。當崩滅一直延續到天神像的頭部，眼看著將要消失的時刻，遠處的火鳥突然發出長聲的嘶鳴。

　　隨後那天神虛像滯了滯，最後的影像就不再崩滅，而是直接化成一道神光飛向火鳥處，那火鳥頭一張，將神光吞下。

　　與此同時，唐劫那僵持不動的身體突然晃了晃，隨即蓬的炸成一團血霧。

　　在天神指龐大神威的作用下，唐劫全身骨骼盡碎，每一塊骨頭都碎成最均勻最細小的沙礫，血肉被蒸發成氣霧，經絡髮膚再不復存。

　　從生命的角度看，此時的唐劫本體，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人。

　　但是就在他炸成血霧的那一瞬間，遠處的分身對著本體一指，本體那粉碎的肉身竟已再度開始恢復。

　　生命之道。

　　也虧了這是分身，生命之道雖強，但除非是生命之主，否則要想起死回生斷無可能。

　　只是唐劫不同，他是一魂雙體，某種程度上，一個身體只相當於他的半條命，因此對唐劫而言，復活不是復活，而是重組。

　　即便如此，也還不夠。

　　幸運的是他還領悟了陰陽之道，而且他領悟的第一條陰陽道念就是生死。

　　這刻一指之下，生死輪轉下，分身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整個人的氣血都隨之衰敗下來，然而借助這一指，唐劫輪轉生死，給予本體一點生命之火的同時，接著再以生命之道擴大這火焰，重組本體。

　　這也是唐劫敢於面對何沖的最大底牌。

　　即便如此，以本體的強大，這一下復活還是生生消耗了分身百年壽元，這還虧了只是重組，若是從無到有的再生，就算把分身抽乾也做不到，除非他的生命之道領悟再深一層，生命之道領悟越深，付出的壽元代價也就越小。

　　這刻隨著生命之道的作用，血色煙霧散去，本體的形象已再度威風凜凜的現出。

　　他踏出虛空，從死亡中復甦，彷彿從灰燼裡重生，沒有死而復生的欣喜，卻帶著鳳凰涅槃的領悟。

　　看著拳頭，他喃喃道：「這……就是生死！」

　　下一刻，一連十八條道紋橫空出現，直接烙印在他的體內。

　　在唐劫經歷了一次生死轉換後，他對生與死的概念更加清晰了，這種清晰體現在直接作用上就是他竟在一瞬間凝聚出十八條陰陽道紋。

　　這刻本體剛一復活，對著分身一招手，分身剛剛衰敗下去的身體竟重復健康，這次卻是輪到本體治分身了，只是更加的舉重若輕。

　　回轉身，唐劫緩聲道：「現在，你還有什麼把戲？」

　　沒有了天神之念，何沖再無本錢與唐劫相抗。

　　他愕然半響，大聲吼道：「不！」

　　猛地對著唐劫衝殺過來。

　　那一刻，沒有生死，沒有恩怨，惟有絕望下最後的反撲。

　　此時此刻他已不想著勝利，不想著能殺死唐劫，只是本能的，習慣的不願放棄。

　　天月殤在手中集結出冷冽刀光，在寒風激蕩中削向唐劫。

　　唐劫卻只是巍然不動。

　　就在刀風及體的那一瞬間，他抬手，轟出一拳。

　　這一拳震蕩蒼茫，帶著無盡偉力，竟有了幾分先前天神指的威勢。

　　何沖的絕意天刀與唐劫的拳風相撞，就如清風撞在了大山上，被瞬間消解於無形，龐大的威壓繼續如山壓至，轟砸在何沖身上。

　　何沖閉上雙眼，慨然赴死。

　　然而就在拳風及體的一刻，他卻感到一股微風拂面而去，那無盡荒狂的拳風，竟未傷及他片刻，就這麼從他身上吹過了。

　　「幻術？」何沖脫口道，旋即醒悟，如果是幻術，就不可能震散他那一刀。

　　可是，是什麼樣的法術，破碎刀罡，卻不傷人分毫？

　　何沖不解。

　　唐劫悠然道：「陰陽之道，一點虛實轉換的小把戲而已。」

　　隨著這刻道紋入體，唐劫終於能像火鳥那般自如控制自己的攻擊了，不過相比火鳥的操縱如意，唐劫還的手法明顯還要稚嫩生澀許多，可即便如此，落在何沖眼中，也已是無比神奇的一件事。

　　「陰陽之道，虛實轉換……」何沖喃喃：「原來，你已經領悟了這許多大道嗎？」

　　茫然地看著天空，那一刻，何沖的心突然一陣清明。

　　敗了！

　　無謂再掙扎，自己已是徹底的敗了，毫無翻身之希望。

　　其實他早就知道會這樣。

　　結局從進入秘境之日起就已注定，在這裡，唐劫掌控一切，他只是還不甘心，還想掙扎，想要擺脫那既定的命運。

　　然而當失敗真正來臨時，何沖反而安心了。

　　再沒了過去的彷徨，迷惘與恐懼，何沖只是道：「我既已敗，你還不動手？」

　　說著閉上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殺你？」彷彿一尊巨人在看腳下的螻蟻，唐劫冷笑：「為什麼要殺你？如果我想你死，你早就死了，殺人，不是一定要比你強才能做到的，對我來說，活著的你比死了更有價值。」

　　何沖愕然半響，旋即明白過來，長聲大笑道：「你想讓我出賣天神宮？唐劫，你在做夢吧？要殺就殺，想我出賣天神宮，斷無可能！」

　　微微歪了下頭，唐劫臉上露出不屑笑意：「天神宮？我對付它還需要你的出賣？」

　　手一翻，太玄鐘已出現在遠處分身手中，看到此物，何沖全身一顫：「玄鐘子……他也死在你手裡了？」

　　「何止是他。」唐劫冷酷道：「鷹堂十二鷹、金銀二老、何岳陽、李松、傲翅虎、封不智……」

　　一個個響亮的名字就這樣從唐劫口中蹦出，除了天神、獸煉兩派的人外，赫然還有莫丘境內的無數小門派，聽得何沖瑟瑟發抖大聲吼道：「不，不，這不可能！」

　　「不可能？」唐劫眉頭微挑，遠處分身已拎著段鄧二人過來，順手再祭起周天星辰圖，這次卻不是用來攻伐，而只是從圖中摘下十三點寒星。

　　那是來自無雙劍閣的十三神劍。

　　「劍冢的劍，都在這兒了。更多的，則如這般……」唐劫手一指，點在何沖的天月殤上。

　　法寶碎裂，化成一點金砂，落於唐劫手中，擎起帝刃，金砂融於其內，看得何沖目瞪口呆。

　　「所以現在你該明白了，我要對付天神宮，真的不需要你。」說話中，唐劫變回正常體形，血氣外放，自動凝結成一件紅色大氅披在身上，看起來威風凜凜。

　　「那你留著我想幹什麼？」何沖瞪著大眼看唐劫。

　　唐劫笑笑：「何沖，雖然你是化魂期，但是在化魂之中，你的實力算差的。你真正拿手的，可從來都不是戰鬥啊。」

　　「陣道？」何沖終於明白唐劫想要什麼了。

第十九章　請君入甕

　　隨著多年的研究，唐劫如今已是一個真正的陣道高人！

　　如果說以往他研究陣道還只因為有這方面的天賦，那麼現在的唐劫已是真正愛上了此道。

　　而越是熱愛，越是進步，唐劫便越是感覺到自己的淺薄與無知，越是覺得自己懂的太少。

　　陣之一道是如此的浩瀚與深邃，讓唐劫感覺自己怎麼也學不完。他就像一快飢渴的海綿瘋狂吸收著所有關於陣道的知識，何沖身為天神宮第一陣道高手，僅次於虛慕陽的存在，其陣道造詣自然不用多說，如此的陣道高人，唐劫又怎可能輕易放過，這正是他不想何沖死的原因。

　　而除此之外，唐劫還有一個更加現實的目的……

　　「沒錯，我需要你的陣道能力，來幫我製作一個大陣。」唐劫回答。

　　「製作大陣？」何沖大感詫異。

　　唐劫的陣道能力，何沖是非常清楚的，早已不輸於他。

　　這些年來，本體在祕境中閒來無事，常會和他談討陣道的知識，儘管知道唐劫別有用心，出於寂寞，何沖還是點撥過他一些，唐劫這些年來陣道水準的突飛猛進，可以說和何沖也有相當程度的關係。

　　如今唐劫竟然需要他的幫助來製作大陣，就可以想像這個大陣的複雜程度了。

　　想了想，他哼聲道：「你要我幫你布陣，到最後不還是用來對付天神宮？我不會上你這個當的。」

　　沒想到唐劫卻搖了搖頭：「那不是用來對付天神宮的，甚至不是一個用來攻擊的陣法。」

　　何沖不解。

　　唐劫手一攤，山河社稷圖已出現在手中。

　　「這是……七絕門的山河社稷圖，怎麼會出現在你手裡？」對於這陣道至寶，何沖自然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曾經無數次他也憧憬過自己有那樣一件陣圖該多好，沒想到它竟出現在了唐劫的手中。

　　圖中的世界隨著社稷圖的展開，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宇晶如一輪紅日，高掛於天間。遠方的瀑布如天河遙掛，西方的火焰山永煉不休。

　　「長生不滅萬象陣，還有傳送陣！」何沖終於看出了其中的玄奧：「原來你把傳送陣藏在了這裡，借助於萬物生靈之力，以陣成陣，好手段！」

　　「託了七絕門天玄真解的福。」唐劫笑笑，突然轉頭對何沖道：「你想看嗎？」

　　何沖的心臟像​​被人掐了一把，猛地一跳。

　　天玄真解，那是每個陣道大家心目中的聖經。

　　不過下一刻，何沖已陰沉著臉道：「唐劫，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他有些不明白，唐劫到底想幹什麼。

　　唐劫笑笑，轉頭看向那空中山河社稷圖內的無邊景象，悠悠說道：「你現在看到的圖內空間，比當初我得到它時大了許多，最初的時候，圖裡只有那片瀑布。」

　　何沖楞了楞，隨即叫道：「這不可能！山河社稷圖一旦成形，空間便會固定，除非清空重來，否則無法以任何形式填加！」

　　唐劫回答：「你再仔細看看。」

　　何沖聞言，極目望去。

　　這一看，終於讓他發現了一些名堂，他喃喃道：「這感覺……是空間，空間的力量……這圖內空間正在變大……」

　　那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山河社稷圖的空間，正在以一種人們無法理解的形式不斷膨脹著。

　　山河社稷圖之所以會成為禁物，是因為它的納山河能力是自空間層面上展開的切割，至於唐劫當初在莫丘用社稷圖收走倉庫之類，收走的卻是空間內的物質，與空間本身沒任何關係。

　　但現在山河社稷圖的空間竟然開始自我成長了，這實在是太過令人震驚。

　　他看向唐劫，唐劫指指天空中的那一輪六棱紅日。

　　何沖這才恍然大悟，知道這必是某種空間類的至寶，如此才能使山河社稷圖的空間自我成長。

　　「你到底想做什麼？」何沖問。

　　唐劫回答：「此物叫宇晶，何真人應當聽說過這個名字。」

　　何沖哼道：「果然是它，洗月、獸煉兩派的恩怨，可以說和此物有著極大關聯，此物可說是道兵級的至寶，一直都被洗月派密藏，沒想到竟落在了你的手中，有此物在，就難怪山河社稷圖可以空間無限擴張了。」

　　「卻也因此限制了宇晶的使用，輕易無法取出，否則圖內空間必然崩潰。」唐劫淡淡道：「宇晶乃是無上至寶，只用於開拓社稷圖內的空間，未免有些浪費，所以我一直想找個辦法把宇晶替換出來。」

　　「空間大陣。」何沖終於明白唐劫的用意了。

　　毫無疑問，唐劫就是想佈置一個可以替代宇晶的空間類陣法，反正現在社稷圖內的空間足夠寬廣，有足夠的地方來布這樣的陣。

　　不過宇晶乃是道兵級的寶物，可不是隨便什麼陣法就能替代的，至少以唐劫現有的實力，根本布不出來。

　　所以他就想到了何沖。

　　看著圖中那一輪耀目紅日，何沖的眉頭微皺：「卻是有些難辦。大道者，天地至理也。每一件道兵，都隱含著天地至理，豈是陣法可輕易達成，那要成道方可。」

　　陣道在十二大道中屬於真理。

　　如果非要給陣道一個名詞解釋，那麼陣道就是以特殊手法佈置材料器物，暗合事物運轉之規律，形成各種特殊的威能效果。

　　而這所謂的「事物運轉之規律」，即為真理，即為大道。

　　正因此，陣道本身就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

　　只有真正意義上的悟通陣道，才有那麼一絲可能創造出可替代宇晶的空間大陣。

　　唐劫卻是微微一笑：「這個問題你不需要擔心。」

　　何沖心中一驚，回頭看向唐劫：「難道你已經……」

　　唐劫輕輕點頭。

　　何沖只覺得一陣心寒：「何種程度？」

　　想了想，唐劫回答：「悟道大成吧，再加上我對空間道也有領悟，勉強應該夠用了。」

　　何沖驚的無法自抑的哆嗦起來。

　　能夠製作破界傳送陣，就必然是要悟空間道的，否則沒可能，而唐劫以前就悟道洞察，這一點何沖也是清楚的，而從先前戰鬥的情況看，唐劫對陰陽、生命等諸道也同樣領悟頗深，此人悟道能力之強，實在是駭然聽聞。

　　「怎麼會這麼快。」何沖哆嗦著問。

　　「快嗎？我倒不覺得，要不是材料受限，我也許都入道了。」唐劫漫聲道。

　　的確，唐劫在陣道方面的進步速度遠遠低於預期。

　　要知道他最早學習的可就是陣道，最重要的天賦也在陣道上，結果陣道悟道反倒比其他都慢。

　　只所以如此，主要還是因為陣道受材料限制太大。

　　道，從來不是說悟就悟的。

　　正如王破關所說，它是修為達至一定高度，走到巔峰之時，自然而然擁有的風景。

　　智慧、殺戮、陰陽……無論哪一種道，都需要在這條路上走到極致才能有所領悟。

　　比如唐劫，他最強大的道就是智慧道。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他對智慧的運用最多。無論是以弱勝強時的智鬥對手，還是洞察天眼的長期運用，都是在智慧這條路上的行進，當走得多了，走的遠了，自然就有所領悟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唐劫的智慧入道才能在陰陽入道之後不久就完成。要知道陰陽入道可是藉助於萬仙鼎這尊道兵才做到的，如果沒有萬仙鼎，唐劫在智慧道上的進境不知要甩陰陽道多遠。

　　相比之下，唐劫雖然在陣道上面天賦出眾，但受制於材料，運用的始終有限。

　　一直到這次天火塔之行，兩界貿易開啟後，唐劫得了大量資源，瘋狂的煉製陣圖，他對陣道的領悟終於有了飛躍式的提升，成功悟道不說，且迅速提至大成，也算是厚積而薄發了。

　　這刻聽唐劫這麼說，何沖呆若木雞，口中連連說道：「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都做到了這一步。」

　　「終不過剛剛開啟真理之門而已。」唐劫漫聲道：「一日不入道，一日不登堂，終算不得人物。且就算是入了道，亦有道紋之差。大道之堂，浩瀚深遠，庭堂萬丈，步履維艱。這條仙路……還長著呢。」

　　陰陽入道之後，唐劫對大道也有了更深的領悟。

　　假如說大道是一間道堂，悟道就是站在堂外，能夠看到堂內的情景。

　　而入道就是進入道堂的大門。

　　每一條道紋，就是一步。

　　道堂很大，縱千萬步亦未必能走完的，而在道堂的盡頭，是道台高懸。

　　居於台上，俯視四方，方為掌道。

　　這就是唐劫對悟，入，掌三者的理解，至於再往上，則他也不清楚了。

　　同時唐劫也知道了成為天尊的最低要求其實不是入道，而是至少凝煉出千條道紋，或者是凝煉出一條完整的可運用的大道法則，如此方為天尊。

　　千條道紋，這是掌握萬仙鼎的基本要求，也是天尊的基本要求，對唐劫而言還太過遙遠。

　　不過他不急，他現在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一步步走過去。

　　這刻聽過唐劫所言，何沖定了定心神才說：「既然你有這般水準，還要我作甚？」

　　唐劫回答：「我道行雖夠，修為尚淺。」

　　道行不是境界，也代替不了境界，無論何時何地，境界修為都是基礎，沒有境界修為為基礎的道行，便如老生空談，毫無意義。當然，沒有道行的修為，亦只若三軍無將，行無章法。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先前唐劫本體復活依靠的是生命之道，但這生命之道本身並不是單獨運用，而是藉助於一個痊癒法術。生命之道不過是讓這個法術的作用大幅度提升，做到了許多原本做不到的事。

　　如果沒有這個法術，唐劫空自悟道也沒用，只不過唐劫的痊癒法術太過低級，全靠著生命之道支持，也因此付出代價巨大，反過來，如果唐劫能夠掌握更強大的痊癒類法術，那麼就算生命之道沒有提升，分身同樣可能少付出好幾年的壽元。

　　道與法歷來都是相輔相成的關係，除非達至足夠深的層次，否則道不可能脫離法而單獨存在。

　　唐劫在境界上，分​​身不過靈環，本體就更別提了，雖然說金鋼之體實力上等同於心魔期，但是放在陣道上半點屁用沒有。

　　能夠代替宇晶的空間大陣，不是他這個境界能輕易佈出來的，所以就需要何沖的幫助。

　　當然，暗地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藉機會繼續偷學何沖的陣道知識，不把他榨乾，唐劫是不會罷休的。

　　這刻聽到唐劫這麼說，何沖想了想道：「就只是替換宇晶？」

　　「就只是替換宇晶。」唐劫很肯定的重複道。

　　何沖想了想問：「完成之後呢？」

　　唐劫回答：「我不會殺你，但你知道了我許多秘密，所以也不能放你，我會把你困於山水之間，從此終老世外。當然，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也會盡可能滿足你。」

　　說話的同時，分身已放出一片銅鏡。

　　那銅鏡光照下方，將二人的對話皆攝入其中，唐劫揚聲道：「就以此鏡為憑證。」

　　「果真？」何沖接過銅鏡，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看唐劫。

　　如果唐劫說會放了他，何沖肯定不相信，正如唐劫所說，他已了解了這裡太多的秘密。

　　但是困於祕境，倒真未必不可能。畢竟說起來，何沖和他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仇恨，終是各為其主，利益之爭罷了。

　　何沖看看唐劫：「我怎麼相信你？」

　　唐劫一笑：「我需要你相信嗎？要麼幫我，要麼死，現在的你只有這兩個選擇。你可以選擇不相信，那就選拒絕，我殺了你，再另外找能幫我的人，天下很大，你也不是唯一的。你也可以選擇相信，幫我布陣。不管布完陣後我會不會殺你，至少現在……你能活著。」

　　何沖愕然。

　　是啊。

　　唐劫根本不需要詐他，哪怕只是現在能活，都夠何沖賣命的了。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真正面臨死亡時，沒幾個人能安然接受，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們都會努力把握。

　　如果唐劫讓何沖背叛天神宮，他或許會寧死不屈，但現在只是布陣，何沖實在沒理由死抗下去。

　　這刻想了想，終是長嘆一聲道：「好吧，我同意了，不過段老四和鄧玉慶，我希望你也能放他們一馬。」

　　唐劫回答：「他們可以做你的助手。」

　　見他如此輕易就答應了，何沖也鬆了口氣。

　　不過私下裡，何沖還覺得有點奇怪。

　　以他對唐劫的了解，總覺得這事不那麼簡單。

　　取出宇晶，無非就是想利用它的傳送能力。

　　但是要想用宇晶傳送，​​並不是非要把它徹底替換才行，只要做準備，比如準備足夠的星晶後，臨時性取出宇晶並不是問題。而且由於宇晶本身需要長時間的充能才能用來傳送，​​平時放在手裡並無作用，因此利用它自身的空間能力，放在陣圖中開闢空間正是它最大的作用。

　　現在唐劫的做法反倒有些捨本求末了。

　　不過既然他喜歡，何沖也隨他去，只是道：「那你說，怎麼布法？」

　　唐劫回答：「此陣難布，在布陣之前，首先要找一處適合佈陣的所在，然後觀察地形，理清頭緒，然後才可因時因地制宜，決定需要布的大陣。要做到這些，非身臨其境而不可得，而且也不是三五天能完成的。我又不好帶著你們到處跑，所以此事怕還是要麻煩你們了。」

　　「你的意思是……」何沖先是楞了楞，隨即醒悟過來，指指天空中的社稷圖道：「你不會是想……」

　　「沒錯。」唐劫卻是很肯定的點頭道：「就是想請你們入圖中世界去，只有在那裡，你才能掌握圖中世界的情況，探索、準備、籌劃，最後才能全力布陣，我也才能帶著你們四處行走。」

　　「可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是一片荒嶺絕地，根本不適合我們人類生存！」何沖三人同時叫道。

　　山河社稷圖內的世界，終究只是為了滿足布陣條件而設置的世界，極度簡陋，嚴格的說，根本就不是一個真正的世界。短時間在其中生存也就罷了，長時間生存，就算修者也很難做到。

　　「環境不好，就改變環境嘛。人定勝天，豈可一言輕否之。別擔心，進入其中之後，或許有諸多不便之處，但請咬牙忍耐一下。有什麼需要，儘管向我提，只要條件允許，我都會盡可能滿足你們的需求。」唐劫面不改色道。

　　「現在……請君入圖吧。」

第七部　血河界　第二十章　朱雀

　　看著那三道人影沒入圖中消失不見，唐劫長出了一口氣，心目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算是完成了。

　　收起社稷圖，唐劫正要做什麼，突然心有所動，猛轉身望去。

　　天空中那隻火鳥正如熾天之翼，懸於空中。

　　它就那樣看著唐劫，雙目間跳動著南明離火神焰。

　　它與唐劫就這麼對望著，彼此相互看著對方。

　　好一會兒，唐劫終於揚聲道：「你好像拿走了屬於我的戰利品。」

　　隨著這話出口，那火鳥突然舒展雙翼，全身騰躍起一股熾天烈焰。

　　火焰將整片天空都燃燒的透亮，在秘境中掀起無邊熱浪，偏又不傷及萬物分毫。

　　這火焰在空中不斷扭曲著，變化著，漸漸竟凝聚出一個女子身影，同時空中的火焰凝結出一片火焰紗衣，輕飄飄落在她身上，一個有著火紅色長髮的少女從火焰中步出。

　　凝立空中，火焰長紗曼舞長天，那火焰少女看看自己，似是在看什麼新奇玩意般，臉上露出喜不自勝的笑容，口中更是發出咯咯長笑聲。

　　這笑聲爽朗，明快，帶著難以言喻的歡喜之情，傳蕩天地，讓整個秘境都充滿了歡笑。

　　笑了好一會兒，少女才轉過頭。

　　她看著他，就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在俯視凡塵，一隻手突地輕捂紅脣，傳來悅耳之極的女聲：「當真小氣，怎的一開口就是要東西。」

　　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唐劫也有些呆了。

　　楞了楞神，他才道：「妳是火鳥？」

　　空中少女一笑，揮了揮手道：「忒是無禮，什麼火鳥火雞，也太難聽了，人家可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朱雀。」

　　果然是朱雀嗎？

　　唐劫對這個答案並不奇怪。

　　從他知道白虎之日起，就曾不止一次想過，兵主秘境中困著的火鳥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朱雀。

　　如今終於得到確認，唐劫也長長吐了口氣：「原來妳是能說話變形的。」

　　唐劫與火鳥之間唯一的一次交流，就是對封不智時向火鳥請教陰陽之道，由於當時用的是心念交流，因此唐劫一直以為火鳥雖是大妖，卻口不能言，形不能變。

　　沒想到今天這一認識卻被打破。

　　朱雀已嬌笑道：「我形體被封印，本無法變化言語，上次與妳心念交流已是極限，若不是得了這天神之念，根本就無法變化，更難以言語。」

　　說著又自低頭欣賞自己身形，神情間滿是得意，顯然對這從封印中解脫出來極為滿意，她本就是超級大妖，因某種緣故而導致只能以本體形態現身，甚至連思維都混混沌沌，如今終於得復清明，又怎能不開心。

　　「原來是這樣。」唐劫明白了：「原來妳能變成人形，是因為這天神之念的緣故。」

　　「是啊。」朱雀撅著嘴回答：「要不是它，本姑娘現在還被封印著呢。不過這神念還是少了些，本姑娘也只能維持這形體有限時間。唉，要是再有更多的神念就好了，只要再有個四五份就差不多了。」

　　唐劫眼睛一亮：「這個簡單，更多的神念還在天神宮金身之上，妳只要過去吸了那金身的神念便是。」

　　只要能給天神宮找麻煩，唐劫是絕對不吝手段的。

　　朱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想引我去死嗎？那天神宮是何等地方，大能雲集之處，我若闖了去，不被扒皮拆骨，油烹火烤才怪。」

　　她堂堂火焰聖獸，卻是一口一個怕被人油烹火烤，倒也有趣。

　　唐劫笑道：「聖獸朱雀可是仙台之上的存在，還會怕一個小小天神宮？」

　　朱雀已是捂著嘴笑道：「妳是想滅天神宮想瘋了吧？我若是仙台之上，還會被囚禁在這一方小小天地中，被封印的意識神通全無？莫說我沒那麼大能耐，就算真有，也去不得那天神宮。這天神之念，也不過是讓我能夠自由言語與變化而已，卻還遠達不到擺脫囚困的境地。」

　　原來她果然還是被困在這裡的。

　　唐劫忍不住道：「你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

　　朱雀的臉色突然一暗，她回頭望去，看向那片火山，那片熔岩，眼神中泛起回憶的光芒：「我也不知道……從我有認識的那天起，我就在這兒了，我依稀還記得，最初的時候，我只是個蛋，就躺在那熔岩中，吸收著岩漿的熱量。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年，終於有一天，我醒來，破殼而出。」

　　「剛剛出生的我渾渾噩噩，什麼都不知道，只以為這世界就是全部，但就是在那個時候起，我的心中就已經有一個念頭，就是守護這片土地，防止任何外來者的破壞，只有通過考驗之人，才能進入……很奇怪，我從未見過任何人，可就是有這樣的認識，只是那麼多年來，我從未見過任何人進來，無事可做，我也只能在岩漿中沉睡、長大。直到不久前……你來了！」

　　朱雀眼中的光芒越發迷離。

　　「原來妳和寶兒一樣，也是聖獸後裔。」唐劫喃喃道。

　　與白虎一族不同，朱雀的後裔從一開始就被兵主封在了秘境中，並被打入封印，使其成為這裡的守護者。

　　說起來，她簡直就是比白虎更可憐的存在，白虎一族雖世代被囚，但至少它們還有自己的認識，還能接觸外面的世界。朱雀卻是一關就是上萬年，從出生到現在，幾乎就未再見過任何人。

　　她現在能像個常人，完全是因為朱雀與白虎一樣，在血脈覺醒後，那烙印在血脈中的記憶就會復甦。

　　可正因此，當她知道外面還有更大的世界時，她就會感覺更寂寞，更孤獨。

　　偏偏封印的力量禁錮著她，讓她無法擺脫。

　　缺乏交流的原始環境，再加上封印的有意識影響，朱雀變得如大多數精物一樣，原本開啟的智慧復又走上矇昧，清明的神智也重歸混沌。

　　唐劫的到來，讓朱雀有了第一次接觸人類的機會。

　　受制於先天的封印，那時的朱雀只是本能而機械的一次又一次地執行著自己的使命。

　　儘管如此，在和唐劫一次次的交流中，原已矇昧的智慧還是有了一絲鬆動，對自由的希望，對交流的渴望，也漸復萌生。

　　在這種情況下，朱雀的神智一天天清醒過來，儘管那時的它在大部分時間裡還保留著原始的野蠻與愚昧，但至少已分得清唐劫，何沖等存在，有了最基本的認識，表現出了最基本的智慧。

　　十二年前，唐劫嘗試著與朱雀接觸，請教陰陽之道。

　　那是封印中未曾禁止的－－封印給予她的任務是考驗，而非遏止成長。

　　交流的本能讓朱雀決定給予唐劫幫助。

　　她是幸運的，那個時候的朱雀，意識依然處於半混沌的狀態，思維渾噩難辨，但正如失憶之人不會忘記如何吃飯一樣，矇昧中的朱雀對大道的理解卻不受此影響。

　　如果唐劫那時請求與朱雀聊天，對朱雀反而是件難事，那時的它有思維，卻不清晰，封印也不支持它與唐劫做無意義的交流。但當他請教陰陽大道、天地至理時，朱雀反而是清醒的，是半混沌下的朱雀唯一能夠做到的，更是封印不限制的。

　　唐劫不知道的是，那一次的心念交流固然讓唐劫受益非淺，也讓朱雀徹底打開了封閉已久的靈智之門，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智慧再一次得到啟蒙。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她觀察，她學習，她思考。

　　可惜的是，秘境的世界依然單調。

　　即便有唐劫、何沖在，朱雀能感受到的交流也依然太少，而且這兩個人又是如此的不對付，沒事不會閒聊，因此即便有了人類，秘境中也還是一片死氣沉沉。

　　這使朱雀靈智的恢復依然有些慢，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她也許還要過一百年才能真正恢復，弄不好還有可能不進反退，再度陷入黑暗的矇昧中。

　　好在唐劫終於沒再沉悶下去。

　　他出手了。

　　帶著分身，與何沖大打出手。

　　激烈的對撞在衝擊著秘境天地的同時，也衝擊著朱雀的意識海，讓矇蔽其上的烏雲散去，讓它的神智越發清明，而天神之念是對這渾噩之牆的最後衝擊，也是最強大的衝擊。

　　在朱雀吞下天神之念的短短時間裡，她的意識經歷了令人難以想像的驚濤駭浪，終於讓她徹底恢復了清明，更得到了進一步的成長，甚至可以部分擺脫封印的限制，使她可以變成人形，開口說話，也就難怪她之前會如此高興了。

　　「……那麼，也就是說，妳現在是既不會，也不能，把天神之念還給我了？」

　　交流過後，沉吟半響的唐劫如此說道。

　　「若沒有我，那天神之念早就散了，不管怎麼說，也有我的一半才是。」

　　「那就是說還有我的一半嘍？」

　　朱雀被他抓住痛腳，臉上現出一絲羞紅與憤怒的表情，終是道：「喂，你要不要那麼刻薄啊？好歹本姑娘也傳過你陰陽大道，幫過你的忙。」

　　「也曾用火把我燒成炭。」唐劫認真回答。

　　朱雀大急：「那是封印給我的命令，我不得不從！」

　　「也就是說，即便是現在，我要入谷採藥，妳還是會燒我了？」唐劫再次抓住關鍵點。

　　朱雀臉一紅，低著頭回答：「是啊，這是下在我血脈中的禁制，我不得不從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像剛才那樣的天神之念再多來幾份，我或許可以借力衝破禁制。」

　　「那不可能，還有別的辦法嗎？」

　　「那就只能等有一天，你通過九道考驗之後，我完成自己的使命，禁制自解了。」

　　唐劫心中哀嘆：「這話等於沒說，簡而言之一句話，妳雖然能變成人形，能說話，但除了陪我聊天外，沒任何價值，而且我要想入谷採仙草的話，妳該打我照樣不會留情，對吧？」

　　朱雀大怒：「什麼叫除了陪你聊天外沒有價值？」

　　唐劫兩手一攤：「那妳告訴我妳能起到什麼作用來彌補我失去的半份天神之念。」

　　朱雀啞然。

　　她左思右想，還真找不到自己能幫的任何忙。

　　那谷裡的仙草在禁制作用下她是一點採不出來，對唐劫的考驗在禁制作用下也是留不得手，這麼想想，自己對唐劫還真無甚價值可言。

　　一想到這，朱雀怒了：「老娘憑什麼就得給你那半份神念，就算它有半份又如何，老娘吞了就是吞了，就不給你了，怎麼著吧？」

　　說著兩手一叉小蠻腰，乾脆擺出一副蠻橫不講理的態勢，反正你也打不過我，我怕誰？

　　唐劫被她這樣子呆了呆，一時竟也被弄得有些無語，好半天終於笑道：「原來竟是個蠻不講理的丫頭。」

　　朱雀大羞：「誰是丫頭，本姑娘在這裡活了八千年，論年紀都可以做你祖奶奶了。」

　　「既然這樣，那祖奶奶您就繼續在這裡呆著吧，小子恕不奉陪，先走一步了。」唐劫不客氣道。

　　「什麼？你要去哪裡？」朱雀一呆，她才剛恢復清明，正是愛說話的時候，唐劫卻突然要走，立時大感不捨。

　　唐劫哼聲：「妳這人不講理，拿了別人的東西卻不給報酬，我自然是遠遠避開的好，您老人家就在這裡慢慢玩吧。」說著做抽身欲走的姿態。

　　聽到這話，朱雀大急：「喂，喂，不要啊。」

　　唐劫這一下卻是打在她死穴上。別說她靈智初開需要有人陪伴解悶，就是要解禁制也需要唐劫來一路通關，唐劫若生氣從此不來，那她就此生都無脫困自由之希望。

　　而靈智開啟後，對朱雀而言，已再沒有什麼比自由更重要的了。

　　這刻見唐劫要走，只能低聲下氣道：「好啦好啦，人家跟你說著玩的啦，只是我現在實在沒什麼可以給你的。」

　　唐劫停步，回頭看看朱雀，笑道：「這才對嘛，有沒有東西沒關係，這個可以商量，關鍵得先有態度，把態度放端正了，咱們才有的談。來，妳過來，咱們好好談談。」

　　朱雀搖搖頭：「此身只在方寸間，卻是出不得山谷一步的。」

　　果然是這樣嘛。

　　唐劫心中為朱雀嘆口氣。

　　秘境本來就不大，可憐這丫頭卻還只能看，出不去，終日裡只能在岩漿與山谷間徘徊，悶頭睡覺，難怪開智之後復歸矇昧……真的是會憋死人的。

　　唐劫笑笑：「那就我過來吧。」

　　說著已朝山谷走去。

　　他只要不採摘谷內仙草，朱雀卻是不必攻擊他的。

　　這刻入了谷，朱雀也落於谷內。

　　唐劫來到朱雀的身邊，笑道：「其實妳也未必是什麼都沒有，要知道，妳自身就是最大的財富。」

　　朱雀一臉緊張：「你在打什麼主意？若你想讓我為你之僕，那絕無可能。」

　　她雖靈智初開不通人情，但是血脈記憶裡卻有許多先祖遺留的經驗，其中就包括一條「不可輕易賣身」，以防後輩在懵懂無知之時與人簽定什麼條約，廉價就把自己賣了。

　　賣也就賣吧，上古時期四聖獸雖強，卻也沒到最頂級的地步，若有通天徹地之大能，賣一下身也不是不能考慮。但是廉價賣，那是萬萬不能的。

　　唐劫沒想到朱雀血脈裡藏著這麼多寶貴經驗，一點心思尚未開口就被朱雀揭破，一時有些措不及防，只能仰天打了個哈哈掩飾尷尬，心念電轉間，快速改口道：「妳誤會了，我怎麼可能會要求馭使聖獸呢？要想馭使妳，怎麼著也得幾份天神之念才行。」

　　朱雀連連點頭，渾不知自己已在無意中把身價定在了幾份天神神念上，雖說這價錢也不算便宜，但比之朱雀又有不同，最重要的是，那再非遙不可及。

　　唐劫見她上鉤，這才笑道：「但是完整的妳不行，部分的妳總該可以。」

　　「什麼？你還想把本姑娘切片賣不成？」朱雀大怒。

　　唐劫笑道：「又心急了不是？妳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聖獸之身，皆為至寶，妳若願意，給我一些精血，總是可以的吧？」

　　朱雀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小子是想要精血。

　　不過說起來，這倒的確不是不行，而且也的確是個方法。

　　她轉頭看唐劫：「這個倒是可以，不過精血與普通血液不同，是聖獸血氣之精華，就算我們自身也不得太多。」

　　「我不會要很多的。」

　　「那你要多少？」朱雀在不知不覺間被唐劫牽著鼻子走。

　　唐劫笑道：「十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什麼？」朱雀全身猛地炸出一股火焰，滔天氣勢沖天而起，姑娘的兩道柳眉倒豎，殺氣騰騰地看唐劫。

　　十分之一的精血？

　　這個貪婪的混蛋，他知道十分之一精血意味著什麼嗎？

　　萬年歲月，朱雀就算什麼都沒幹，僅憑血脈力量自身的提升和這岩漿之地培養，她的境界也提升到了分神巔峰的地步，只差一步便可入返虛境界，之所以無法突破，主要還是兵主禁制限制了它的提升，因為一入返虛，等同仙台，即便是兵主禁制也很難再長期桎梏。

　　可一旦取走十分之一的精血，朱雀的實力就會至少降低一階，這對朱雀的影響是極大的。

　　唐劫倒是不急：「姑娘莫急啊，妳聽我說。」

　　「不管你說什麼都不可能！」朱雀憤怒道：「你這個要求太不合理了，十分之一的精血，沒有幾百年的時間我都恢復不過來。」

　　「我倒不覺得不合理。」唐劫笑道：「妳想啊，朱雀姑娘，如果我拿來五份天神之念，讓妳為我馭使百年，當不成問題吧？」

　　「五份天神之念？」朱雀低頭想了想。

　　五份天神之念，差不多正夠她脫困，若真能如此，她就給唐劫為僕百年也是值得，總比像以往困於這裡要好。

　　想到這便點點頭道：「五份的話卻是可以了。」

　　唐劫道：「那妳看，既然五份天神之念可以買來姑娘，那麼半份天神之念，豈非正好就是姑娘十分之一的身價？所以我要十分之一的精血，並非信口開河，而是有道理有依據的啊。」

　　啊？帳還有這麼算的？

　　朱雀一時目瞪口呆。

　　她歪著頭想了半天，總覺得這帳有點不對，偏偏又說不出為什麼。

　　想了半天，大叫道：「我知道了，哈哈，這帳不對！」

　　唐劫心裡一跳，想這丫頭醒悟過來的好快，她不是靈智才開嗎？就算有血脈遺留的經驗，卻也不能代替自身智慧啊，怎麼一下子就繞過這裡面的彎了。

　　就聽朱雀已叫道：「我先前已用過一份神念，再加五份，那應該是六份。半份神念，應當是十二分之一，不是十分之一！」

　　「……」唐劫無語。

　　看朱雀又蹦又跳的歡喜樣子，唐劫豎起大拇指，滿臉崇拜道：「姑娘英明，在下就知這點小把戲瞞不過姑娘。既如此，十二分之一的精血拿來吧。」

　　「……」

第二十一章　靈湖

　　一聽到要自己拿出十二分之一的精血，朱雀整個人都傻了。

　　若論生理年齡，朱雀活了有上萬年，但意識因為在今天初生的緣故，其心理卻只若嬰兒。雖有上古血脈影響，卻也只提升到一般少女的層次，如何能與唐劫這樣的人精相鬥。

　　三言兩語之下，便再不是對手，徹底大敗虧輸。

　　輸歸輸，丫頭還不服氣，踢著腳喊：「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內心意識深處，朱雀也知道此事太過重要，輕易不能點頭答應。

　　唐劫也不急，只笑咪咪道：「我也知道一下子取走十二分之一的精血，對妳影響太大。」

　　「你知道就好。」朱雀都快哭了。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換個折衷方式如何？姑娘可以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這個新名詞讓朱雀不解。

　　唐劫便將分期付款的意思大致解釋了一下，然後道：「妳看，我們可以把十二分之一的精血，分成五百年支付。這樣的話，你每年就只需要支付極少量的精血……大概是……對了，聖獸精血一般是一萬滴是吧？」

　　「哪裡有這麼多，鼎盛聖獸也不過三千滴左右，本姑娘受限禁制，不入返虛，精血只得九百九十九滴，再多一滴也做不到。」朱雀毫無心機的暴露自己的底牌。

　　唐劫算了算：「哦，那就按一千滴算吧，十二分之一就是八十三點三。若是五百年分期支付，差不多就是六年一滴精血，這樣一來，你就不用擔心境界下落了。」

　　「可以可以！」朱雀歡喜的連連點頭。

　　六年付出一滴精血，這可就真不算什麼了，別說境界不會跌落，就是恢復起來也簡單。

　　精血越是損失得多，恢復也就越慢。一次損失上百滴，朱雀需要數百年時光來恢復，損失一滴，卻是月餘時間就能恢復，其恢復速度相差以數十倍計。

　　這就好比每個月獻有限的血，對人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是一次放掉大量的鮮血，對整個人的影響都極為巨大。

　　所以朱雀對此計畫大感滿意，渾忘了自己已相當於接受了唐劫的價錢。

　　看到朱雀點頭，唐劫繼續道：「既如此，咱們就要算算利息了。」

　　「利息？」朱雀瞪大眼睛。

　　「對啊，分期付款是需要支付利息的，妳不知道？」接下來，唐劫便把利息一事解釋給朱雀聽。

　　朱雀聽得啞然，問：「利息要多少？」

　　唐劫拍拍她肩膀：「我給妳算算，別擔心，都是老熟人，我給妳一個絕對低息。暫時先按年息一分算，本金精血為八十三點三滴，償還期限五百年，等額本息方式，每年需償還……」

　　唐劫一邊說一邊計算，有智慧道在，他算得也快，很快得出結論：「零點八三滴每年，既如此，就每年一滴吧。」

　　「什麼？每年一滴？」朱雀失聲叫了起來：「那豈不就是五百你要給你五百滴，我一半的精血！這什麼利息這麼厲害？一定是你在詐我！」

　　唐劫用鄙夷的眼神看她：「我給妳的是最低利息。」

　　「這不可能！」朱雀大叫。

　　「隨便妳去問，到哪兒妳都找不出這個價。」

　　這時代也有錢莊，放債生息一事算不得什麼稀罕事。

　　年息一分，這是前無古人的低息，善人價，這主要還是唐劫怕激怒朱雀過甚，才主動大幅度讓步。

　　但是朱雀對此是完全不信的。

　　它的祖先所存在的上古時代，文明遠未發達到如今這步。處處蠻荒，商業不興，錢莊之存更是聞所未聞，對利息一說毫無概念。

　　而五百年對朱雀來說，卻是睡一覺就過去的事。

　　所以於它而言，永遠也無法想像睡一覺的時間，就能讓八十三滴精血漲到五百滴這種事。

　　正因此，當朱雀聽唐劫這麼說後，叫道：「你騙我……」

　　「如果我騙妳，我這條命就是妳的。如果我沒騙妳，精血就必須照價支付。」

　　聽到這話，朱雀不由哆嗦了一下。

　　聽他這麼說，朱雀終於感到自己怕是錯了。

　　雖說每年一滴精血她付的起，但一想到要連續五百年被人抽血，這感覺無論如何都不會好受。

　　口中只得糯糯道：「我現在又出不去……」

　　「出不去，總可以寄神念在我身上吧？再不行，我也會努力打通此地，放妳自由。不過在還完欠帳之前，妳需得先跟隨我。」

　　寄託一縷神念在唐劫身上，去看外面的世界？

　　朱雀的眼睛亮了。

　　雖然無法擺脫這裡，走進世界，但哪怕能夠看到外面的世界，無疑也是極好的。

　　更何況有了神念寄託，朱雀就再不用那麼寂寞。

　　現在的她可不象以前，靈智開啟後，對交流的期盼無限提升。能夠神念付於唐劫，哪怕只是說說話也是好的。

　　「真得可以嗎？」她問。

　　「當然，為什麼不行？」唐劫笑嘻嘻回答。

　　天神之念他是沒了，但是朱雀之念，卻也同樣是好東西啊。

　　當然，吞沒就別指望了。

　　「那好。」朱雀點頭：「如果一切如你所言，我便同意。」

　　「如何確信妳不會抵賴？」唐劫目放精光。

　　朱雀回答：「以天道為盟，將誓言寄於天道上。若違背盟誓，必受天劫之懲！」

　　天道誓言！

　　也只有朱雀這種存在，才能將約定寄於天道，這也是可算是最可靠的盟誓。

　　唐劫大喜，道：「好，就這麼辦了。」

　　有了這份天道誓言，唐劫再不怕朱雀能飛出自己的手掌心去。

　　五百滴精血只是他所求的部分，更重要的是只要精血沒還完，朱雀就永遠不能離開自己。

　　她的確沒有簽定協議賣身為僕，但只要她在身邊，還怕她不為自己服務？就算不以其為僕，唐劫也有太多辦法馭使朱雀。

　　當然，現在朱雀還未獲自由，如此強助暫時還無法派上用場。

　　當唐劫相信，早晚自己會通過秘境中的九重考驗。

　　至於說時間上的問題，唐劫就更不擔心了。如果五百年還破不了關的話，自己還不能把債務緩收嗎？諒朱雀再傻也不會傻到唐劫不要，她還急匆匆主動還債。

　　只要有債務在，朱雀就註定跑不了，而這一點，朱雀恐怕要到很久以後才會明白了。

　　立下天道盟誓之後，唐劫起身道：「好了，這件事解決了，我們就可以開始下一件事了。」

　　「什麼事？」朱雀不解。

　　「當然是打一場了。」唐劫雙手指節喀喀作響：

　　「按照約定，得抗過妳的三次攻擊才有資格取仙草，不是嗎？另外……也是時候打開下一關了。」

　　————————————

　　山谷的中央有一座白玉台。

　　臺上極罕見的沒有任何仙草靈藥，只是在中央處有一個巨大的鐵環。

　　這裡就是進入下一關的關口了。

　　最早的時候，唐劫曾經分析，九絕誅仙陣的第五第六陣為脫凡可過，直到發現這裡，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從第五陣開始，也就是從進入這片秘境天地開始，九絕誅仙陣的通關難度明顯出現了飛躍式的變化。

　　由於白玉台位於穀內，山谷又受到朱雀的監視，要想通過白玉台進入下一關的方法其實只有一個，就是抗住她的三次火焰攻擊。

　　三次攻擊，既是取藥的標準，也是過關的標準，只不過唐劫一開始不知道，選擇了取藥。

　　如此高的標準，自然不是脫凡可過，也只有提升到金鋼之體，才有希望。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這秘境之中會有巍巍群山和濃郁靈氣的原因，因為按兵主的佈置，進入第五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進入，只有在這裡修煉到一定層次後，才有資格進行下一關的歷險。

　　至於複製術則是用來偷谷中靈藥的。僅靠天地靈氣，離經的修煉太過緩慢。依靠複製術盜仙草，再利用仙草強大自己，最後挺過朱雀三次攻擊，從而獲得順利進入谷中，開啟下一關的門徑。

　　這應當就是兵主的安排了。

　　只不過再好的安排，也不可能完全被後人照著執行。

　　兵主也不會想到唐劫在進來的時候，順便還帶了何沖等人。

　　正是因為何沖的存在，就算唐劫後來理清了這一切，終也未選擇開啟。畢竟那時的他還處在何沖的壓制下，萬一山谷禁制解除，隨便誰都能入谷，以何沖的實力必然獨霸谷中，當時唐劫就欲哭無淚了。

　　所以唐劫一直隱忍，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通過火鳥的考驗，也都是選擇取走仙藥。

　　直到今天！

　　轟！

　　一片喧騰火焰在谷中燃起，唐劫大步走出火堆，彷彿焦碳般的身體每走一步就會恢復一些。待到走出十步後，身體已盡複原形，血色披風再現身上。

　　三次攻擊已過，唐劫來到白玉台前。

　　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鐵環，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起——這鐵環赫然是雲母精金製成的。

　　唐劫抓著鐵環猛地向上一提，一下竟沒能拔動。

　　唐劫笑道：「果然是考驗力量嗎？」

　　下一刻他身軀壯大，洶湧的力量不停的從體內溢出，彷彿無形的龍捲風裹卷在他身周，刮得四處風起雲湧。唐劫已抓住鐵環猛地向空中提取。

　　這一次，鐵環終於被拉動了。

　　隨著一節節鐵鍊被拉出玉台，白玉臺上發出轟隆隆的巨大震響。

　　在白玉台的四周，赫然出現了四根巨大銅柱。

　　銅柱從地底升起，柱上刻滿了詭秘花紋，唐劫只是望了一眼，就聽到有無數聲音在吼叫，感覺自己彷彿身在上古戰場，鐵馬金戈之聲歷歷在耳，血光沸騰殺氣沖天。心中劇震，駭然道：「道紋！」

　　那四根銅柱上刻的赫然都是道紋，且是幻道道紋。

　　兵主通幻術，這一點唐劫早就明白了。

　　複製術就是幻術的大成表現，已經蘊含了幻道在內，如果所料不差，應當是和兵字訣一樣，明為法，暗為道，是將道以法的形式傳下，也是兵主最為駭人之所在。

　　而眼前的這四根銅柱，刻著的就幻之道紋。

　　難道這就是第五關的通關獎勵嗎？

　　唐劫剛萌生出這想法，接著就知道自己錯了。

　　下一刻四根銅柱同放光華，唐劫發現整個白玉臺上的景象都變了。

　　自己彷彿一下子置身於無盡虛空之中，周圍是漫天星光。

　　他看到一個無邊巨人正屹立於星海間。

　　是兵主！

　　他高大，巍峨，立於天地間，其恢弘龐大之處，更甚於之前見過的廣法天神。

　　屹立於虛空中，兵主龐大的虛影開始緩緩動作。

　　仔細看，他分明是在打拳。

　　儘管只是一些看似簡單的動作，但是那刻唐劫能夠感到每一個動作間都蘊含著天地至理。

　　當他全神貫注地盯著的兵主動作時，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氣息的變化，那力量的奔騰。

　　他一邊看，一邊隨著兵主的動作而動作，起初還只是形相似而意相遠，但是隨著一遍遍跟隨那動作做下來，體內氣血奔騰，漸漸跟上兵主的節奏，唐劫越覺得心中興奮，越打越覺得體內氣血激昂，越打越覺得全身充滿力量。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力量，雄厚，磅礴，浩瀚，彷彿自身就是一個世界，血液如長江大河，奔流不息，將海量的力量送達全身各處。

　　呼！

　　呼！

　　呼！

　　玉台之上，唐劫拳腳虎虎生風，令人驚詫的是，他並沒有快速出擊，每一個動作都是放慢了進行，一如太極拳般，但是縈繞在他身周的氣流卻越來越激烈，彷彿是在快速而激烈的打拳，待到最後，唐劫的動作越來越慢，那氣流卻越來越暴烈，漸漸竟形成一個漩渦，四面八方開始卷起颶風，向著唐劫身周彙聚，以唐劫為中心形成了一條巨大的龍卷。

　　玉台之上，龍卷蒼茫。

　　大風幾乎遮住了整個玉台，只隱隱露出一個巨大的人影在臺上舞拳，那姿勢，那氣魄，隱然間已有了幾分星海巨人之威。

　　終於，唐劫在第十二次打完星海巨人展示的拳法後，突然右拳向空一頓。

　　就見天空中陡然現出一個巨大的鐵拳之影，衝向空中，破開雲層，一直衝到天際能量罩上。

　　轟！

　　鐵拳激撞出衝天彩光。

　　這一擊之威，竟勇悍如斯。

　　與此同時，下方玉臺上唐劫也發出哈哈的大笑聲：「滅魔拳！這是滅魔拳！」

　　他剛才這一拳，用的正是滅魔拳，只不過不再是涸澤而漁式的爆發，而是一門真正的戰鬥法門，專為體修運用開發的強大拳法，而剛才唐劫那一拳，正與當初巨人王那天外一拳，有幾分相似。

　　這才是兵主的戰法，體修應有之戰技。

　　直到今天，唐劫才算是一個完整的體修。

　　在那之前，他學的法術都是屬於法修的，以他的境界，雖然也可以使用如亂空步之類的法術，但對其的發揮能力遠遠不如分身。

　　惟有滅魔拳，才是真正的體修戰技。

　　真沒想到竟要在第五關的關底才出現。

　　不過在被這一拳幾乎掏空自己所有的力氣後，唐劫也意識到為什麼會如此——滅魔拳威力之大，已遠超想像，就是一般的神通也及不上。若是修為不夠，強行使用，甚至會把自己累死。

　　而唐劫之前開發出的滅魔拳，是以永久降低實力為代價才能施展的。從這方面說，他實際沒有做錯，因為就連兵主也做不到在低實力境界就打出滅魔拳。唐劫實際是以他自己的方式解決了滅魔拳的低層次運用問題，只不過付出的代價有些大罷了。

　　這刻隨著唐劫領悟滅魔拳，揮一揮手，四根銅柱上的幻象同時消失，就那麼靜立不動，而在白玉台的中間，卻出現了一個黑色洞口。

　　來到那黑色洞口前，唐劫往下看，下方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

　　這裡就是新開第六陣了嗎？

　　由於秘境孤懸界外，唐劫原本預計接下來都不會再更換場景，而是象第三、第四陣那般，直接解開新的禁制。但是象現在這樣，直接出現一個地下世界，卻還是出乎唐劫預料。

　　這秘境卻是比自己想像得要大得多。

　　洞口處有個石梯，唐劫沿著石梯向下走，下行了約百米左右，終於踏在實地處。

　　唐劫手一伸，一片火光從他手心處升起，照亮四周，唐劫看到自己正身處在一個熔岩洞穴中。

　　洞穴的周圍和頂壁上掛著大片的鐘乳石，其中一些閃爍著晶瑩玉芒，唐劫仔細看去，發現那赫然是大片的玉泉石筍。

　　玉泉石筍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靈材。

　　這種石筍本身並無太大價值，不過一旦成長到一定程度，就會擁有一種非常特殊的能力，凝氣化液。

　　也就是將靈氣化成靈液，一如水月洞天那般，形成所謂的靈泉。

　　這也是玉泉石筍一名的由來。

　　靈泉有天生，也有人為，而玉泉石筍就是認為製造靈泉的最好工具。

　　眼前的這片玉泉石筍錯落分佈，看似雜亂，實則暗含某種奇妙規律，顯見並非天然生成，而正是人工布下。石筍尖部凝聚著一滴滴的靈液，正是那晶瑩玉光的由來。

　　也不知要積聚多久，石筍上才會滴出一滴靈液。

　　石筍的下方是一條條玉石凹紋，縱橫交錯，靈液落於石上後並不破碎，而是滾入紋理，在其中緩緩流淌著，涓涓滴滴彙聚成溪，一路向前流淌。

　　順著溪流往前行，唐劫走出洞穴，眼前現出一片湖泊。

　　一片由靈液凝聚而成的湖泊，比水月洞天更純粹，也更磅礴！

　　唐劫也不由顫抖了。

　　沒想到在秘境地下，竟然還會有這樣一座靈湖存在。

　　在靈湖的中央還有一座小島，小島不大，島上隱約可看見有間茅屋。

　　唐劫身影一閃，來到島上，就見這島上栽種了一些花草，出奇的竟皆是凡物，並無靈藥。沿著花園小徑一路內行，唐劫來到深處，就見裡面果然有間草屋。

　　走過去看，草屋裡空蕩蕩的，除了一些鍋碗瓢盆，一張床，其他什麼也沒有。只是在屋頂處掛了一顆時塵珠。正是這時塵珠的照耀，使得草屋內一塵不染，甚至歷經萬載亦不腐朽。

　　若說寶物，這時塵珠大概就是島上唯一的寶物了。

　　草屋後還有個花園，裡面種的了靈穀，早已不再生長，卻也不腐敗。

　　整間島嶼在時塵珠的影響下，既不腐爛，亦不生長，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在小島上轉了一圈，唐劫沒有什麼發現，這才轉頭離去。

　　正要走時，突然目光一轉，停留在牆角一物上，心中陡然劇震。

　　那是一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小木鼎。

PS：複利果然是這宇宙中最強大的力量啊！
PS2：總精血999滴算1000滴，每年付0.83滴算1滴，這麼進位真的不算騙嗎？
PS3：精血欠83.3滴，年利率10%，分500年平均攤還，每年應該要付8.33滴吧？
PS4：嗯，如果年利率1%(年息1釐)的話，每年付0.839滴倒是比較接近0.83了。

第七部　血河界　第二十二章　合道

　　這尊黑色木鼎唐劫見過。

　　在通靈大山的時候，他在地宮花園中時曾見過一女子采藥的情景。

　　當時她采的是一株九天鳳鸞草，而擺放九天鳳鸞草的，就是這黑色小木鼎。

　　九天鳳鸞草乃天下神藥，即便在萬界王庭時期亦屬神物，可惜在碎片翻尋的時候，唐劫並未看到這株仙草，卻不知是被用掉了還是如何。但是唐劫知道，在秘境山谷中，卻是實實在在有一株九天鳳鸞草的。

　　它就位於山谷的最中間，高高在上，彷彿萬花之王，接受著山谷內所有仙草的膜拜。

　　第一次看到山谷中有九天鳳鸞草的時候，唐劫也曾歎息兵主手筆之大，竟然連這種罕世仙草都能得到。要知道像九天鳳鸞草這種存在，奪天地之造化，吸乾坤之精華，世間少有，其難得的程度更甚於釣出寶燦河的先天道兵。

　　但是這刻看到黑色木鼎的一瞬間，唐劫腦海中映現出那女子取草的情景。

　　難道說，如今山谷中的這株九天鳳鸞草，就是當日那女子挖出的九天鳳鸞草？

　　想到這，唐劫也不由呆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女子與兵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可沒忘記自己曾在兵鑒中見過的景象——萬界王庭，就是被兵主一斧劈碎的。

　　那一瞬間，唐劫腦海中已閃過無數念頭，在他那豐富想像力的作用下，兵主、仙女還有王庭之間的關係一下子演變出無數版本的故事，有波瀾狀闊版本，也有兒女情長版，更不乏陰謀詭計篇。

　　唐劫本人最喜歡的還是仙女與兵主情投意合，偏遇王庭拆散，兵主暴起發威這個故事，不過這個版本有兩個問題解釋不清，一是仙女下落不明，二是後來兵主為什麼又挑戰天道。

　　想來想去找不到答案，唐劫也只得放棄胡思亂想，自走過去將那黑木小鼎拾起。

　　這小鼎能被用來裝九天鳳鸞草，本身自然也是件寶物，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讓一切通靈仙草保持靈性，安全移植。

　　取走小鼎後，唐劫離開島又轉了一圈，發現這裡除了靈湖便再無其他，也沒遇到什麼危險，看來從這裡開始，危險也隨之降低了。

　　不過如何進入下一關，取得通關獎勵，卻依然是個問題。

　　唐劫左看右看也沒看明白，只能先退出地底。

　　回到地面，朱雀還在百無聊賴地等他。見他上來，問：「你是要回去了嗎？」

　　唐劫看看玉臺上四根銅柱猶在，想了想說：「如果妳允許的話，我到希望能留在這裡參悟一下這四根柱子。」

　　柱子上有兵主銘刻的幻道道紋，雖然是用來傳授滅魔拳的，卻也未必沒有授道之意，否則大可不必如此麻煩，一頁金書同樣可授滅魔拳，這樣的機遇唐劫自然不願錯過。

　　朱雀聽畢大喜。

　　她如今再不是先前渾渾噩噩的狀態，覺醒了神智，最怕的就是孤獨。

　　唐劫肯留在這裡陪她，自是最好不過，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只要你不動這裡的花草，就可以一直留在這裡的。」

　　既如此，唐劫也便不客氣，還是延續過去的老路，分身離開去天火塔，本體留下修煉。反正今時不同往日，許妙然若想看他，隨時可以從傳送陣過來。

　　接下來的日子，本體便留在山谷下方的靈湖中修煉。

　　離經的修煉需要汲取天材地寶的力量，卻不是惟有天材地寶方可修煉，其在本質上和其他功法一樣，都是對天地力量的掠奪。只不過離經更加簡單，也更加霸道，霸道到僅憑天地靈氣的力量遠遠不夠滿足離經修煉者那貪婪的胃口，因此需要天材地寶各類靈藥的輔助罷了。

　　秘境濃郁的靈氣，還有山谷下方凝液成泉的靈湖，都適合修煉離經，雖無藥物帶來的急速，卻勝在長期有效。最難得的是，唐劫不需要再去找個更大的浴盆了——靈湖很大，哪怕唐劫一直修煉到百米巨人都夠用。

　　除了靈湖煉體外，唐劫剩下的時間就是參悟那四根銅柱。

　　銅柱上銘刻的是幻道道紋。

　　幻道從大道上講，在十二大道中隸屬陰陽，屬於虛實。不過幻道幻生萬物，包羅萬象，達至大成時對其他大道亦有涉獵，只是不同的大道呈現出的意義各有不同。

　　有那精通陰陽者，強於變化，假像迷離，亂花人眼，縱有洞察亦真偽難分；有那精通智慧者，迷局重重，霧影森森，身在局中難辨真相；有那精通真理者，幻境成國，構建萬古，身在幻世不辨東西，難分軒輊，不捨晝夜；有那精通時間者，浮華萬載，刹那千年，光陰飛縱……

　　正因此，幻道雖不在十二大道之列，卻自有一番大氣象。

　　唐劫的複製術就是基於智慧之上的幻道之變。

　　這一點，還是唐劫參悟過幻道之後，方大徹大悟明白過來的。

　　對四根銅柱上道紋的掌握與學習是唐劫有史以來最快的，只用了二十天左右便基本理解。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唐劫最熟的本就是陰陽與智慧兩道，而銅柱上的道紋就是以此二者為基礎構成的，其道紋法理正是唐劫原本就熟悉的，不熟的僅是其中的變化與運用。

　　除此之外，唐劫發現參悟銅柱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大大加快了他入道陰陽的速度。

　　幻道屬於虛實，道在陰陽，因此參悟幻道的過程本就是加快對陰陽之道的深層次理解與入道的過程。

　　短短二十天的時間，除了參悟幻道之外，連帶著竟然還讓唐劫凝結出三條道紋，令唐劫欣喜不已。

　　可惜的是二十天後，唐劫將四根銅柱全部參悟完成，再想借機加快入道就不再可能了，這讓唐劫也大感可惜。

　　今天是唐劫參悟的最後一天，在將最後一條道紋悟透後，唐劫不捨的摸摸四根銅柱道：「可惜，終究只入道了三條，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凝聚千條道紋。」

　　朱雀走過來道：「修煉本是千載之事，你現在還年輕，何必這麼著急。與其想著凝聚千條道紋這種飄渺的事，倒不如先想想如何把現在已經擁有的發揮出來。」

　　「現在已經擁有的？」唐劫不解。

　　「對啊！」朱雀歪著頭回答：「你不會是覺得，你現在對道的運用，就已是極限了吧？」

　　唐劫微愕：「難道除了大道之域外，還有更高明的運用之法？」

　　話出口，自己也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他關心的都是如何參悟更多的大道，如何凝聚更多的道紋，其實從未專注於如何將自己已經領悟掌握的能力最大化。

　　而聽朱雀的口氣，很明顯對道的運用還有許多提升空間。

　　果然朱雀已道：「道者，天地至理也。既明其理，當擅其事。你倒好，只是簡單的將自己領悟的道念通過諸般法術使用出來，大道之念就好像是用來提升你法術威力的，如此使用，與法寶有什麼區別？」

　　唐劫聽得震驚：「還請朱雀姑娘有以教我。」

　　朱雀已道：「道為至理，法是表像，內外相合，方為道法，此為合道！」

　　「合道？」唐劫如夢初醒：「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既然道是外掛，可以用來輔助自己，也可以用來強大自己。我以前只知道一昧地使用外掛，不停的找新外掛，卻忽略了如何合理的使用外掛。其實外掛的使用存在太多限制，僅是擁有遠遠不夠，只有利用外掛增強自身，讓它變成自己的能力才是根本！」

　　朱雀聽得糊塗：「什麼外掛？那是何物？」

　　唐劫哈哈大笑道：「沒什麼，是我信口胡言！」

　　說著已自揮袖而去。

　　從這天起，唐劫又多了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研究如何把已經掌握的道與自己學過的法結合起來，使其成為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這在修者的世界，被稱為合道。

　　比如藏青鋒的十二道圖，就是他的合道成就，威力磅礴，氣勢鼎盛。不過此人過於注重發揮其橫向的優勢，在深度上就差得遠了。雖有道法萬千之廣袤，卻乏通達天地之深邃。

　　而要想合道，就需要修者至少達到入道的水準才能考慮。

　　唐劫目前唯二入道的就是陰陽與洞察，其中洞察才只凝結出一條道紋，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因此要合道也只能考慮陰陽。

　　陰陽之道包羅廣泛，虛實、黑白、陰陽、離合、生死等等皆在其內，不同的分支又有著不同的意義，有著不同的作用。

　　朱雀不知他想做什麼，如何合道，只知他每日裡坐在靈湖中，凝神思索，忽悲忽喜，忽哭忽笑，有時抱膝而坐，對湖發呆，有時長天大笑，瘋顛若癡。

　　更有甚者，不分春秋，不辨晝夜，顛倒黑白，甚至於不分男女。

　　這一日，朱雀正在山谷中獨自玩耍，忽見遠處走來一女子。這秘境無人，若有也只得唐劫，因此朱雀看了便笑說：「你如何有心變了女子來耍？」

　　突想不對，那擅長變化的乃是分身，何以本體竟能變化？她心中電閃，已然恍悟，笑道：「原來是複製之術。」

　　就見那女子已倏忽襲來，一指向朱雀刺去。

　　複製術無攻擊能力，朱雀也不閃避，任由那一指戳在身上，未曾想指尖及體，帶出一點寒芒落於其身，竟在朱雀身上打出一片光彩，卻是實質攻擊。

　　朱雀大驚，這攻擊雖威力低到根本傷不得她，卻已意味著這再非虛幻之術，本能的叱喝一聲，指尖湧出一道火焰激流，打在那女身身上，就聽砰的一聲，那女子已然化成一蓬煙霧消散。

　　確是複製術。

　　只是有了攻擊的能力，且不再以實體變化而成。

　　「原來這就是你這段時間合道所得嗎？」朱雀喃喃：「倒是有些意思，不過這幻影的攻擊還是弱了些，不實用。」

　　「那若再多些呢？」一片轟然之聲回蕩於山谷中，下一刻就見四面八方無數人群同時湧向朱雀，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幻生萬千，不辨真偽，每一個都如真人般向著朱雀衝去，舉手投足就聽靈嘯聲聲，無數道指氣鋒芒一起向著朱雀射來。

　　這些指芒威力孱弱，與靈泉學子釋放的差不多，但是萬千指芒一起釋放，好比千萬道利箭，就算朱雀不懼其威，一時亦感到震撼無比。然而就在下一刻，原本不以為意的指風中突然有一道打在了朱雀身上，讓朱雀如受雷擊，猛地被劈了出去。

　　她大叫：「唐劫你耍詐！」

　　這一下攻擊威猛，分明是唐劫本體混在其中，偷偷給了她一下子。

　　人群中傳來唐劫嘿嘿的笑聲：「幻術之道，首在惑其心志，示偽形真，其存在之一大意義就在於以虛假掩護真實。以往我用複製術，只以其逃生，終是落了下乘，轉守為攻，方為上策。幻影之攻擊，不過是為了起到掩飾作用。」

　　隨著他的說話，就見漫山遍野到處是唐劫幻化出的影像，朱雀張目四望，一時間竟找不出唐劫真身所在。她雙目泛起紅光：「說的是沒錯，不過就憑這點手段也想隱藏真身？還差得遠了，給我燒！」

　　她雙眼中日月光華輪轉，就見那一道道衝來的幻影分身突然間砰砰砰砰連續起火爆裂，炸出大片的煙塵，偏又不傷及周圍草木分毫，手段神乎其神。

　　只是任她將無數假身消滅，卻不見真身出現。

　　正尋找間，突見側後方煙塵漫捲，一道身影猛然衝向自己，雄威滔天，分明是唐劫真身。這一下暴起衝擊，唐劫鐵拳砸向朱雀，眼見就要擊中，朱雀雙目光華再閃，一道日月輪盤驟然出現，正擋在她身前。這一拳砸在那輪盤上，竟不得寸進，與此同時，輪盤上一股火焰洪流化成紅色巨手，狠狠一擊拍在唐劫身上，彷彿拍皮球般將唐劫扇飛出去。

　　但就在唐劫飛離的同時，就見那身體突然砰的一下碰裂，分明又是一具假身。

　　朱雀微微錯愕了一下，不過就在錯愕同時，身後火焰暴卷，形成一面火焰盾牌。同時就見一個高大身影衝入火焰盾牌中，轟的一下，強大的力量已將那巨大身影整個震飛出去。

　　唐劫在空中翻滾著落下，待到落入地面，被燒焦的皮膚已盡皆恢復正常，這才苦笑道：「終究還是沒能打到妳。」

　　他自是不指望能贏化神巔峰的朱雀，只是想嘗試能否傷到她，若是連傷都做不到，至少也先努力攻擊到。

　　可惜，除了一開始朱雀沒準備被他擊中一次，其後他就連碰一下朱雀都沒做到。

　　心魔和紫府巔峰，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反倒是朱雀搖了搖頭說：「你做得已經很好了。想不到你竟已可以做到虛實轉換……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先前被朱雀打碎的複製體，並不是朱雀判斷失誤，而是在朱雀出手的那一瞬間，唐劫把自己和一個複製體進行了調換。

　　這意味著唐劫虛實變化的運用上，已經達到了一定層次，可以作用己身，這正是合道的表現。

　　虛實轉換對於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是對於擁有複製術的唐劫，卻很容易將其提升為神技，只要他願意，在將來完全可以製造出成千上萬個自己，並在任意的複製體中穿梭，其迷惑能力以及幻空能力比之亂風步又強出不知凡幾。當然，現在的唐劫還只是小有所成，遠還達不到化身千萬，縱橫天外的地步。

　　然而這刻唐劫卻搖了搖頭道：「這也只是附帶，短時間內不會是我的目的。」

　　「這也是附帶？」朱雀吃驚地看唐劫：「你到底想做什麼？」

　　唐劫卻只是歎了口氣，然後他揮揮手，就見剩下的所有複製體竟然都向他走去，一個個消失在唐劫體中。

　　看到這一幕，朱雀仰頭大笑起來：「怪不得你如此快就能掌握虛實轉換，不用實物還具有部分攻擊之能，原來這些幻影都是用你的鮮血幻化而成，看來你已經開始明白合道的意義了。」

　　唐劫淡淡道：「所謂入道，本就指的是肉身凝道紋，身合天地意，若凝化千萬道紋，則修成道體。而所謂合道，則是以手段與道體結合，發揮出更強的作用。這裡的每一個幻影，都是我用自己的鮮血變化而成，雖然我道行尚淺，血肉道力不足，但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小做突破，還是可以做到的。」

　　朱雀拍手笑道：「不錯，不錯，就是這話了，想不到你已領悟到如此地步，不過這麼一來，我剛才豈不是燒了你許多鮮血。」

　　「區區幾百滴血，我還付的起。」

　　「對了，你還沒說你到底想修成什麼呢。」朱雀問。

　　「妳還沒看出來嗎？我現在所呈現的，除了虛實，還有什麼？」唐劫反問，他再分身後，那無數個複製體又從身體裡走了出來。

　　看著無數個唐劫忽聚忽散，朱雀一時也摸不著頭腦。

　　唐劫無奈，只得再提醒道：「聚散者，離合也。」

　　「原來是離合！」朱雀恍然大悟，隨即卻再次迷糊起來，歪著頭看唐劫：「你要悟離合做什麼？」

　　離合之道，亦在陰陽，講究的是聚散離合，皆在一念之間。或化零為整，聚力一擊，或化整為零，四散奔逸，有著極強的變化效果。

　　但是對於複製體而言，離合之道並無意義，就算所有複製體全部合而為一，也不會增強唐劫的力量。

　　朱雀想不通，唐劫以離合為目標有什麼意義。

　　「意義？」

　　唐劫臉上現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那可就大的去嘍。」


PS：根本就自帶空降營士兵。看來可以組唐劫大陣了！
PS2：可男可女，這是後宮之術吧！可以增加情趣，也能DIY！

第七部　血河界　第二十三章　請客

　　當本體在山谷中合道時，唐劫的分身也在天火塔中苦煉著。

　　因為有兩界貿易帶來的大量資源支撐，唐劫的實力以驚人的速度提升著。

　　所有的陣圖佈置完成，那些刀譜、劍經也掌握飛快。

　　無極渾天功在冰火崖的支持下同樣進步飛快，只用了百餘天的時間就修至第三層，眼看著距離四層也已不遠。為了確保進度，唐劫除了權限用時外，又用黑石幣買下大量用時，弄得天火塔內其他人享用不到福地修煉，一時間怨聲載道。

　　除此之外，就是和拿山等人修煉的小五行戰陣了。

　　戰陣其實也屬於陣道的一種，不過有兩個發展方向。一類是以人為主，陣為輔，陣法主要用來發揮修者的實力，尤以疊加各人戰力為主要手段，戰鬥時的表現更像是某種合擊手法。另一類則恰恰相反，是以陣為主，人為輔，人存在的意義主要是替代布陣所需的材料以及做到一些材料無法做到的事。

　　這兩類陣法各有利弊，若以威力論，後者變化更多，威力更強，能夠真正展現出陣法的威力效果，且不拘泥於合擊，形式多樣，變化無窮。如唐劫曾經使用過的乙木天青陣，地火煞陣，其實都可以通過這類方式呈現出來。

　　不過這對修者的要求比較高，不僅要求修者有對應的屬性功法（既然要替代材料，就總得能發揮出材料本應起到的作用），還要求修者對陣法足夠了解，不通陣法就算擁有對應的屬性，也無法使其發揮威力，最後還要懂得配合。以人為陣的最大問題就是，修者不可能替代數十上百種的材料，這就需要多人聯手，配合就變得極為關鍵。而人越多，配合就勢必越難。尤其修者性喜逍遙，性格各異，要把許多人捏合在一起，嚴格的按照陣理需求排布演練，難度極大。

　　相比之下，前一種就沒那麼麻煩了，只要掌握訣竅，基本都能運用。

　　正因此，涉及到成百上千人的大型戰陣，基本都是以前者為主，不求變化萬千，只求能發揮人數眾多之威，聚沙成塔，化量變為質變。少量精英則以後者為主，通過長期的演練配合，形成一個可移動的陣法，且不消耗或極少消耗材料，威力卻極大，可長期反覆使用。

　　唐劫他們演練的就是後一種陣法。

　　拿山、水妖、青蓮、黑眼以及唐劫，分別代表土、水、木、火、金五種屬性，形成小五行戰陣，各掌一氣，各主一行，司八門，通九變，有一百三十七種變化，殺伐鼎盛，威力磅礴，當然對配合的要求也高。

　　經過上百天的演練配合，五個人如今已基本掌握小五行戰陣的變化。

　　今天唐劫依舊如往常一樣，在天火塔八層與四人演練。

　　兩個時辰後，拿山道：「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明天大家就不用過來了。」

　　「怎麼了？」唐劫問。

　　拿山回答：「還有三天就是萬寶天開啟的日子。大戰將即，一昧苦修也不是事兒，戰前要學會放鬆。所以從明天起，我們就不用如此苦煉了，好好放鬆一下吧。」

　　「就等拿山大哥你這話了。」黑眼笑道。

　　這五人中，黑眼的年紀最小，性情也相對活躍一些。每日苦修，早讓他不勝其煩，這刻一聽說明天開始休息，最是開心不過。

　　反倒是水妖眉頭微皺：「還有三天，你不打算再衝一下小五行戰陣的最後三個變化了嗎？」

　　小五行戰陣，大家現在已經熟練掌握了一百三十四種變化，不過最後三種變化，也是威力最大的三個變化卻始終沒有掌握，水妖顯然是心有未甘，故此發問。

　　拿山卻搖了搖頭道：「算了吧，最後三變太過艱難，大家都已經很努力了，卻總還是差了些火候。我不想太過拼命不成，反而弄得大家到時候沒了士氣。」

　　「是啊。」水妖也嘆氣道：「說起來我們也很努力了，不知為什麼總是不成。」

　　青蓮不愛說話，所以只用力點頭。

　　唐劫道：「那是因為大家並不是真正懂陣道，我們能走到這一步，主要依仗的還是我們自身的修為、實力、配合以及對小五行戰陣的熟悉。只熟悉這一個戰陣，卻不懂完整的陣道。既不通其理，就難達其變。小五行戰陣的最後三變，變化萬千，包羅萬象。唯因其包羅萬象，就需因時、因地、因人制宜，不是死記硬背成法可以解決的。拿山大哥說的沒錯，這三變，莫說剩下的三天我們學不會，就是三十天三百天，也學不會的。不過就算如此，有前面這一百三十四變，也當夠用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們怎麼練都練不好呢，原來還有這層關係。」黑眼抓抓頭皮笑道：「唐然哥哥你一定是極通陣道的，難怪每次都是你最快學會，且從不出錯。」

　　唐劫笑而不答，還是水妖沒好氣地給黑眼一個白眼：「你才發現啊。」

　　唐劫已道：「既然要休息，那我提議，不如晚上一起找個地方喝一杯，我請客。說起來大家在一塊兒也有不少時間，可是除了修煉外，還沒真正聚過一次呢。」

　　「是啊是啊！」眾人一起點頭。

　　一百多天的並肩修行，除了培養小五行戰陣，也培養了五人間的情誼——再陌生的人，經過這麼些日子的相處，也該變朋友了。而且未來萬寶天之行，除了需要強大的實力外，同樣需要彼此的信任與合作，相互間勾心鬥角的隊伍，是注定了不會有好下場的。

　　不過沒有一起經歷過醉生夢死的交情，顯然還欠缺了些考驗。所以這刻聽到唐劫的提議，大家都紛紛來了興致，一起叫好。

　　黑眼已道：「我知道一家酒樓不錯，那裡的食材用的都是蠻獸，不僅美味，而且食之大補，壯血氣，利修行，就是價錢不便宜。」

　　唐劫笑道：「別管價錢，只要吃得下，儘管點。」

　　他現在財大氣粗，別說區區蠻獸，就算是九天真龍，只要開得出價，他就敢買。

　　眾人一聽這話大喜，自是齊聲呼喝著要去。

　　黑眼所說的百岳樓就在距離天麻街不遠的飛仙街上。

　　這百岳樓在自由之都也算是極富盛名，最擅烹製各類蠻獸。

　　五人來到這裡，選了間雅室，便老實不客氣地開始點菜。

　　拿著菜單，黑眼看看唐劫，不放心地問唐劫：「隨便點？」

　　唐劫很肯定的點頭。

　　黑眼一指菜單道：「把你們這最貴的端上來。」

　　伙計很有禮貌地提醒：「本店最貴的有鮮炸鳳狸肝，東山鳳狸，性狡如狐，其速如電，最難捕捉。此菜取鳳狸肝五對，採三十六種香料精配而成；紅燜金睛，西海有金睛獸，體大如船，吼聲如雷。此菜只取其雙目精華，需兩隻方成一餐；更有天香草炒七彩雞心，那七彩雞乃難得一見的天下美味，極為難覓，此菜更是取七彩雞之精華，需七八隻方可成一菜……」

　　一連報了好幾道菜，個個都是極珍貴的，唐劫一揮手示意全上。

　　拿山大手一伸，已將菜單取過：「我來點幾個，吃東西啊不能光看價錢，這幾個菜一聽就太少，忒沒意思，吃得也不痛快，還是來些分量足的吃起來舒服。喏，這個烤金角犀牛我看就不錯，給老子來一隻，還有箭羽雕來兩對，箭羽雕的翅膀那可是美味，還有百年的血蟒來一條……這麼看老子做什麼？以為老子吃不下？」

　　伙計苦著臉回答：「不敢，只是桌子擺不下。」

　　「……」

　　黑眼取貴，拿山取多，相比之下，水妖點菜則最是細膩考究。要喝那冬季天黎山上的雪加南湖新青芽調配成的茶，從捕撈到運送，存放不得超過兩天的冰海雪魚籽，用清晨青麻葉上滴下的露水炒的紅菇等等，最後又點了個燴通靈鸚鵡舌尖，即告作罷。

　　拿山對此很是不屑，抱著一根金角犀牛的大腿狂啃的同時道：「到底是娘們吃的東西，全加起來不夠老子一口吞的。」

　　水妖點的是不夠吃，相比之下，青蓮點的就是不敢吃了。

　　這廝點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什麼油炸鐵線蜈，這種殼比鐵堅的鐵線蜈蚣，在被油炸後依然硬得牙都能崩掉，青蓮卻是一口一個嚼得特別帶勁；爆炒魔鬼藤，一種毒性與美味並存的食物，毒性越猛，味道越美，青蓮點的是保留七分毒性的爆炒之法，吃的時候就見他臉上一陣陣青氣冒出，看得人毛骨悚然；最後還有活蒸鬼面蘑。這是一種成了精的植物，端上來的時候，那鬼面蘑上的鬼臉還在不時的發出哀號哭泣的叫喊，青蓮一口吞下，那東西就在他大口的嚼碎中繼續嘶喊著直至無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這四個人這刻呼哧呼哧放開了肚子狂吃，各取所需，只覺得過癮無比。他們雖在天火塔多年，收入也不少，卻也從未吃的如此豪爽過。

　　只是吃的時候固然是爽了，快吃完的時候水妖發現身後小几上有張單子。她朝那單子上看看，發現是他們的飯錢，算了算，發現這一餐竟然吃掉有十萬黑石幣左右，不由嚇了一跳。

　　這要萬一唐劫付不出怎麼辦？

　　吃的時候光顧著開心了，這會兒突然就有了種深深的憂愁感。

　　水妖將價錢偷偷告訴黑眼，黑眼的臉白了一下，再告訴青蓮，青蓮臉上的青氣便越發濃郁，只是那桌上的菜卻有幾分吃不下了，轉頭再告訴拿山。

　　拿山聽得也有些怔住，狂啃箭羽雕翅的速度慢了幾分，一臉沉重道：「媽的，吃過勁了……我說，唐兄弟，這點錢你應該真付的起吧？」

　　唐劫想說當然，黑眼已道：「就算付的起也要傾家蕩產了，媽的，這幫奸商，點菜的時候也不報一下價錢，到這會兒才給單子。我看看能不能溜出去。」

　　說著運足目力，目透牆壁，看到外圍已站了好幾名修士，黑眼一哆嗦，道：「壞了，被圍了。」

　　唐劫正要說沒事，就見水妖陰沉著臉道：「做好打出去的準備吧。」

　　唐劫心一跳，就見青蓮已開始抄傢伙，大傢伙已然殺氣騰騰。

　　唐劫忙道：「別，別，還是我來處理。」

　　走出去，唐劫直接找到店家，付過帳，回來的時候，看到周圍的修者已然撤了。唐劫心中一動，步回房間，道：「快走！」

　　「什麼？」眾人皆是一呆。

　　唐劫已道：「我剛才用分身之法騙走了外圍的守衛，咱們趁勢離開。」

　　「你真沒錢？」黑眼嚇壞了。

　　唐劫故意沒好氣道：「我當然有，可沒這麼多，誰叫你們吃這麼猛的。」

　　黑眼急道：「我吃的不多，拿山吃的最多。」

　　拿山大怒：「老子吃的再多也沒你們那麼貴，專挑奇珍美味。」

　　水妖極好看的白了拿山一眼：「人家可沒吃什麼美味，不過就是功夫菜罷了。」

　　青蓮冷哼著不說話，一副酷相。

　　他那菜雖非奇珍，卻也不便宜。

　　唐劫一把抓著他們道：「哎呦，這時候還說這些話做什麼，走吧。」

　　說著已帶四人匆匆走去，來到一處窗口，飛身躍出，一個接著一個，就這麼從窗口處逃之夭夭。眾人一邊跑還一邊嘟囔：「好歹咱們哥幾個也是自由之都的名人，竟然淪落到吃霸王餐的地步，真是丟死人了。」

　　待到跑過一陣兒，水妖疑惑道：「咦？不對啊，那百岳樓何等地方，也是有著高等修者坐鎮，有法陣守護之地，怎麼這麼容易就跑出來了？還有就算真是他們大意了，為什麼現在也沒有動靜？」

　　對啊，眾人這才醒悟。

　　十萬黑石幣可不是小數目，若真就這麼沒了，百岳樓怎麼可能一點動靜都沒？先前的修者又怎會被唐劫輕易調走？

　　回頭再看唐劫，只見他已在那裡笑得前仰後合。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拿山叫道：「好你個唐然，敢耍我們。」

　　唐劫大笑：「誰叫你們幾個這麼天真，一騙就上當。好歹也是自由之都的天之嬌子，殺戮場上的無敵強手，竟然為一餐飯折腰，行雞鳴狗盜之事，哈哈，這下可算是讓我逮著把柄了。以後誰要敢不服，我就把這事給他宣揚出去！」

　　眾人互相看看。

　　黑眼道：「怎麼辦？」

　　拿山怒哼：「揍他！」

　　「揍他！」

　　四人一起叫出聲來，同時對著唐劫撲去。

　　唐劫大笑著扭頭就跑，五個人就在這自由之都狂奔起來。

　　此時已是深夜，自由之都萬籟俱寂。

　　由於城市裡不許打鬥，五人便一起朝城外衝去。

　　唐劫剛一出城，就見青蓮雙手一掀，大片青光從地底升起，卻是無數青色藤蔓，向著唐劫裹去。

　　同時黑眼手一指，一道黑色的火焰柱也襲向唐劫。這黑色的火焰與黑夜融為一體，肉眼幾乎無法察覺。

　　拿山更是雙手抓地，手臂直入土中。隨著一股風起雲湧的力潮洶湧貫入地下，黃沙漫起，沙塵飛揚，在浩瀚沙土，一條黃色土龍翻捲而出。

　　最後是水妖發出咯咯笑聲，笑聲裡，地底竟湧出無數藍色水泉沖天飛起。

　　木水火土四行同現，一起撲向唐劫，出手間竟然全不留情。

　　唐劫眼看避不過，身影在驟然間加速，電射向遠處一片密林內，就在奔出的同時，雙手齊揚，十劍同出，正是無雙十寶劍，劍指蒼茫，朝著遠處密林突地一指，同時那青色的藤蔓，黑色的火焰，黃色土龍還有藍色水泉已一起向著密林方落去。

　　五個人同時發出一聲喝，五道光華大放，匯聚出一股雄渾磅礴的力量。這力量之大，就算是本體的唐劫都不敢硬抗，正是小五行戰陣。

　　然而就在五色光華落下的同時，密林上突然現出一片紅色光影，正托住五人聯手之力，以五人聯手的小五行戰陣竟然壓不下去。儘管如此，林中還是發出一聲暴怒的吼聲，顯是為這一下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憤怒不已，同時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就在紅光抗住攻擊的同時，唐劫已抽出五嶽朝宗劍，五座山岳已同時從天而降，撞在那紅色光罩上，發出砰的大片血色光影。

　　「給老子破！」拿山大吼著，開天巨斧斬出一片蒼茫流光，正斬在那紅色光罩上，這一次紅光再無法抵抗，竟是應聲破裂，一道血色人影從林中飛出。

　　人影剛起，黑眼，水妖與青蓮已同時出手，三人聯手之力施展出的小五行戰陣形成一股滔卷龍焰直撲空中。眼看就要吞噬那道人影，就見那人突伸手對著焰火一按，三人聯合打出的龍焰彷彿衝入了黑洞中一般竟然消失不見。

　　三人同時色變，就見眼前已突然掀起一片無邊血海。

　　這血海浩大，蒼茫，帶著浩瀚如海的驚人偉力，竟給人一種無法直視的感覺，令三人險些要跪拜下去。好在這時唐劫急速衝來，迎著那身影刺出一劍。

　　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卻帶著令人難以言喻的玄奧神奇，竟逼得那人影向後退去，同時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找死！」

　　這吼聲冰冷，陰寒，明明是吼在耳邊，卻彷彿迴盪在每個人的心底。

　　血河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