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三二　黑日山谷

　　不墜暗月的殞落，震動了整個永夜世界。

　　人族天王踩在了以往陣營戰的潛規則上，黑暗大君卻無人出聲，許多永夜貴族面對這前所未有的局面，第一次感受到以往某些情勢下人族的心情。

　　帝國的浮空戰艦在那場驚天對決中損毀過半，極大的削弱了帝國軍的機動力，但是回到地面之後，宋子寧的突擊卻是更加堅決，兵鋒直指中央地域核心。

　　無論宋子寧看出又或是沒看出什麼，永夜都不可能讓他真正突進到中央地域的關鍵區域。是以幾日以來，黑暗種族多支部隊前赴後繼，對宋子寧的帝國軍圍追堵截。

　　然而宋子寧將部隊分為兩部分，分別由自己和趙君度率領，一隊突擊，一隊隨後休息，兩支部隊輪流上陣，將正面之敵統統擊潰，竟是無人可擋。

　　黑暗種族雖然派出的都是精銳部隊，然而領軍再也沒有耶羅那樣的人物，派出來的不是榮耀侯爵就是副公爵，連個公爵都見不到，即使他們黑暗原力修為到了，但其中沒有什麼名門出身，也就意味著從血脈天賦到隨身武器都只是二流水準。

　　這樣的對手，自然不會放在宋子寧和趙君度眼裡。趙君度此刻原力雖然極為詭異，由青向黑，然而在無數場血戰中，戰力卻是無限提升，普通副公爵見了他都要望風而逃，不逃就是送命。

　　數日之內，哪怕是地面行軍，宋子寧也向中央地域深處突進數百公里。如此神速，黑暗種族的阻截簡直就成了笑話。

　　造成如此戰果的原因，其實是出在蛛魔身上。耶羅之死，讓魔裔完成了犧牲名額的承諾，可是輪到蛛魔時，該誰來承擔這個犧牲，卻是懸而不決，一直拖到現在各方還在扯皮。

　　這是要犧牲至少公爵的大事，誰都無法擅專，就連蛛后也不知道是不能還是不願獨斷專行，並不發話。結果就一路扯皮，直到現在。蛛魔中有不少其實在暗中期望著拖下去，說不定自然而然的就解決了。

　　蛛魔想得很好，然而宋子寧卻抓住一瞬即逝的機會，瘋狂突擊，直插中央地域核心。耶羅犧牲自己、擊墜帝國眾多戰艦換來的成果，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眼看再過幾日，帝國新一批戰艦就要補充到位，那時帝國部隊恢復機動力，宋子寧又將無人可制。

　　眼見局勢不對，血族和魔裔聯合起來向蛛魔施壓，最終蛛魔推出一個老得快要自然殘廢的公爵出來，試圖矇混過關。然而這種貨色怎麼入得了人族天王的法眼？

　　且也無需天王出手，光是宋子寧和趙君度聯手夾擊，就將這名公爵所帶部隊擊潰，旋即又重創了他。若非身為身強體壯的蛛魔，老公爵恐怕都難以活著逃離。

　　這樣的結果，自然不能讓血族和魔裔滿意，於是蛛魔們又開始了新一輪扯皮的過程。然而宋子寧並未閒著，繼續揮軍突擊。帝國部隊如入無人之境，先後擊穿多道封鎖，終於來到了中央地域的核心。

　　在宋子寧面前，起伏山地的盡頭，出現一個巨大無比的谷地。谷地根本看不到盡頭，若非地勢深陷，以及某種神秘的直覺，宋子寧絕對會錯覺面前出現的不是谷地而是平原，只是地勢低了千米而已。

　　和新世界處處偏向黎明的詭異原力不同，這座山谷中卻到處都是黑氣，充斥著極為深重的黑暗原力，濃得有若實質。

　　谷地中的黑暗原力和新世界的詭異黎明原力涇渭分明，彼此之間絕不混合，因此遠遠望去，就像有一個巨大無比的淡黑穹頂扣在谷地上。

　　如此偉象，即使是宋子寧和趙君度也有種呼吸為之艱難的感覺，這一刻，兩人的感知近乎無限擴張，竟擴張到將整個谷地納入意識的程度。

　　可是谷地太大了，大到足有千里方圓。如此巨大空間進入意識，那種強烈的落差感，幾乎要吞噬人的全部心神。

　　「真是……大啊！」宋子寧一時竟找不出形容的詞彙。

　　趙君度則道：「也許，虛空巨獸的視野，就是這樣的？」

　　「虛空巨獸沒有這麼大。據說虛空深處，最龐大的虛空巨獸也不過十餘萬米大小。」

　　「我們不知道，不代表沒有。」

　　「也對。」

　　趙君度忽然伸手向谷地中一指，「你看，那是什麼？」

　　宋子寧放眼望去，就見在谷地中央有一處天坑，深不見底，而且感覺異常奇特。這種感覺宋子寧曾經在大漩渦的群星之井中見過，應該是一條天然形成的空間通道。

　　通道不斷向外噴吐著黑色原力，完全無法感覺得到另一端是什麼。在天坑外緣，則是起伏不定的山地，許多山頭都在燃燒著淡淡的黑火。雖然相隔極為遙遠，但是那火焰依然帶給宋子寧和趙君度如針刺般的灼痛感。

　　兩人相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駭然。無論如何，那些黑色的原力烈焰不可觸碰，如此一來，進入天坑的途徑就不多了，只有寥寥幾條道路，其中最寬闊直接的就僅剩一條位於一高一矮兩座山峰之間的通路。

　　而在那條通路旁，已經建起了一座要塞的基礎。要塞還未完工，大約有幾千名工匠在上面忙碌著，修建各種建築。

　　「原來，那裡才是真正的門。」

　　趙君度點頭，「看來黑暗種族真正目的，就是在那裡。」

　　「山谷裡都是黑暗原力，這可不太好辦。」

　　趙君度走到山谷邊緣，將手伸入那層黑暗原力中試了試，便道：「不要緊的，這裡的黑暗原力，黑暗種族同樣也用不了。」

　　宋子寧也伸手一試，手上立刻傳來灼痛感覺，如同浸入酸液中一樣，便點頭道：「確實如此。這裡的黑暗原力對任何生命來說都形同毒藥，根本無法利用。在這樣的環境中，說不定黑暗種族比我們還要難受。」

　　宋子寧轉身，就要去集結部隊。雖然剛剛借助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看到了整個山谷，但是想要走到中心處，就是乘坐浮空艇也要一整天時間。

　　剛剛俯瞰整個山谷的剎那，宋子寧並未看到在那座要塞附近有黑暗種族的其他部隊，看來永夜議會高層認為這裡足夠安全，是以並未放置更多部隊。

　　整個黑暗種族能夠進入新世界的部隊總量是有限制的，現有的部隊有許多被宋子寧擊潰，也沒有多餘軍力駐守山谷了。

　　這是絕佳的空虛時刻，黑暗種族還沒有想到帝國會這麼快就將浮空艦補全。帝國軍工體系的龐大和高效，在這一刻充分體現。

　　「那座要塞打下來不難，打下之後呢？」趙君度問。

　　「拆光搬光，搬不走的東西就地燒了，總而言之，不能給黑暗種族留一磚一鐵。」

　　趙君度看了看遼闊無際的谷地，皺眉道：「我們不需要基地？在這個山谷裡，可不好補給，說不定會輸。」

　　「沒有基地還有一線勝機，有了基地必輸無疑。」

　　趙君度仔細一想，也就明白過來，道：「原來你還是想要儘可能地給黑暗種族放血。」

　　「現在他們能夠進入新世界的部隊總有上限，又欠著我們一個名額，大君們誰都不敢動。如此良機，千載難逢，錯過今時，可就再也沒有了。所以我寧可讓黑暗種族得到他們想要的那個什麼寶物，也要一舉重創他們的精銳和中堅力量。三十年後，你我今日戰果就會顯現，帝國那時得到的，將不止是浮陸，而是一座大陸。」

　　宋子寧輕出一口氣又道：「我們的中堅強者的數量完全比不上永夜，他們現在純是家大業大就捨不得瓶瓶罐罐，可遲早有人會想通這個道理。要知道，在外面是絕對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來拉均勢的，我都這樣了，怎麼也得賺個夠本吧！」

　　趙君度卻是搖了搖頭，道：「你這是陽謀，對方未嘗看不出來。軍勢對決是一方面，強者恆強又是一方面。若那件東西果然對黑暗種族有大用，他們說不定就會樂見其成。」

　　「先打過再說吧，我們還不知道黑暗種族想要的是什麼，只能先把眼前的事做了。更重的擔子，就是讓上面的人去挑吧。」

　　「也只能如此。」

　　片刻之後，帝國龐大的浮空艦隊再度起航，衝入谷地，直撲黑暗種族那座尚未完工的要塞。


　　聖山，永夜議會的大殿中，再度響起代表著緊急事件的鐘聲，通過虛空傳遞向各塊大陸。

　　無數強橫氣息從四面八方而來，數名親王竟是撕裂虛空，直接自遠方而來。他們都感覺得到，聖山之上，三位至尊的原力升騰，他們都已到了，正注視著議會內的一切。

　　眾多議員也紛紛趕來，能到的均已經到場。他們都知道，有事關整個永夜的事件發生了。

　　也確實如此，每個進入大殿的強者都大吃一驚，然後連忙向聖山之上行禮。

　　大殿之內，高高在上的聖山山頂，那三個身影是如此的巍峨，高大。他們一動不動，繼續等候著還在遠方的議員趕來。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在他們動輒千年的生命中，一天不過是眨眼間事。對長生種而言，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終於，魔皇緩緩睜開雙眼，道：「能來的都已經到了，現在開始吧。」

　　夜之女王點了點頭，而蛛后則是沒有任何表示，如同亙古不動的雕像。

　　下層座位上，一名公爵站了起來，做了一個簡短報告後，就沉聲道：「更詳細的戰報想必大家都看到了，人族摧毀了我們在黑日山谷的基地。必須有人為此負責！」

　　另一名公爵道：「你認為，誰應該為此負責呢？」

　　發言的公爵緩緩地道：「黑日山谷如此重要，這個責任，就是追到聖山之上，也不為過。」

　　整個議會大殿內，忽然靜了一瞬。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三三　負責的結果

　　聖山之上，三個身影依然不動如山。而下面的議員們開始竊竊私語，討論起黑日山谷的局勢。

　　他們中絕大多數也是在會議前才拿到的資料，知道了黑日山谷是什麼。如此大事，到現在方才公開，也屬正常。

　　在這座大殿中，那位公爵原本屬於邊緣人物中邊緣人物，能夠坐在這裡都很勉強，外面還有許多同級別的強者在替補輪值，都等著占了他的位置。

　　在上下尊卑極為分明的永夜，原本輪不到他說話。誰也沒想到他不但先開口，而且矛頭直指聖山。

　　一片寂靜中，還是魔皇問道：「那你認為，責任在誰？」

　　那位公爵似是定要語不驚人死不休，昂首道：「我認為，責任就在魔皇陛下您的身上！」

　　議會大殿內轟的一聲，頓時如開了鍋，議員們有私語的，有驚呼的，也有運用原力私下交流表達情緒的，一時之間嘈雜無比，原力暗流四處亂竄，亂成一團。

　　魔皇投影抬手輕按，一片魔氣化雨落下，將所有燥動的原力都平息下去，所有在用原力暗中交流的議員也都聽不到對面的聲音。而這時，已經有議員意識到魔皇並未釋放威壓。

　　等議會大殿安靜下來，魔皇方道：「你認為責任在我，那原因呢？」

　　「原因很簡單，耶羅大人赴死太過輕率了！耶羅是我聖族罕見的名將，怎能讓他犧牲？耶羅大人身為大公，這個責任，不在您的身上，又在誰的身上？」

　　魔皇陛下默然片刻，嘆了口氣。

　　那位公爵又道：「第二個原因，還是耶羅大人，他死得不值！耶羅大人與張伯謙大戰經日，還毀掉了人族部隊的機動性。可現在十天過去了，局勢怎樣？人族又補充了艦隊，再次變得難以擊敗。他們又發現了黑日山谷，甚至摧毀我們的要塞，等同於占領了新世界的大門。請問陛下，按眼下時局，耶羅大人的犧牲有什麼意義？」

　　魔皇依舊不答。許多議員心生感慨之餘，又品出了許多話外之音。有些目光，不由自主的偷偷瞟上了聖山。

　　最後，那位公爵運足原力，提高了聲音，道：「既然三大聖族之間曾有約定，要均分兩個犧牲名額，那麼我想要問的是，另一個犧牲名額何在？怎麼直到人族都打到黑日山谷了，這個人還不出現？若非人族有天王護著，又怎麼可能如此肆無忌憚！如果黑日山谷不重要，我們只是要找兩個犧牲品，那何必要用上耶羅大人？難道其它聖族準備填坑的人，比耶羅大人還重要，還出色不成？若是有這樣的人選，站出來，我倒是很想看看！」

　　這番話慷慨激昂，許多議員都不住暗自點頭。聖山之上，蛛后終於坐不住了，冷道：「原來你是在指責我了。」

　　那公爵大聲道：「我不是在指責誰，誰有責任，自有公論！」

　　「公論，呵呵。」蛛后只是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許多議員偷偷瞄著那位公爵，心裡都在替他默默哀悼。蛛后最是記仇，歷來睚眥必報，她顯然是已經記恨上了這件事。身為聖山至尊，她實在有太多手段悄悄弄死一個公爵了。

　　那位公爵臉色一陣蒼白，道：「我的話就說到這裡了，請各位陛下決斷。」

　　三位聖山至尊都不說話，就有些議員起身發言。他們說話就平衡多了，大多是獻計建言，要如何應對人族攻勢。可是說來說去，都沒說出什麼實質性的主意來。

　　人族宋子寧與趙君度的組合實是無解，又有帝國傾力支持，浮空艦供應源源不絕，隨軍始終有三到四位國公。況且新世界的戰局與以往不同，由於聖樹樹液產量的限制，永夜陣營根本無法保持優勢兵力輸送。

　　宋子寧天機術造詣遠遠超出此前預計，永夜在不動用議會御用幾位大預言師的情況下，完全拿他束手無策。而若論戰力，兩人合力，就是公爵也要速敗。

　　更何況現在人族眾多神將集結一處，也是人多勢眾，再想圍攻已無可能。想要擋得住帝國兵鋒，派去的公爵必須得是具備強大血脈天賦的方可，就如耶羅。

　　可是人族天王還在暗中窺視，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出手。派出去強力公爵甚至是大公爵，就等同於送死。

　　另一個選擇就是集結眾多強者，由天賦不輸趙君度宋子寧的天才領隊，兵對兵，將對將，正面決戰。

　　可是歷數永夜天才，此刻有這個資格的，也就是魔女和安文，也許威廉及羅勒能算半個。不過威廉是狼人，狼人絕不會在這件事上助力三族的。而羅勒一個人還不夠份量。說來說去，也就是魔女安文。但是魔裔已經犧牲了耶羅，是絕不會再讓兩名年輕天才折損的。

　　人族天王，無論哪一個，只要有機會，絕對會全力擊殺魔女和安文，以除後患。而黑暗大君如果能動手，也不會讓宋子寧這樣威脅深遠的人物逃生。

　　如是討論來討論去，始終找不到一個解決方案。

　　就在局面僵持之際，蛛后忽然開口，「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一個犧牲品。魔裔損失夠多，也就罷了。只是在決定下一個人選之前，我想問的是，造成今日局面是何原因，究竟是誰使得我們激怒了新世界的意志？」

　　這個問題，讓絕大多數議員都摸不著頭腦。他們其實連新世界的意志是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用說怎麼激怒它，讓它對永夜大君存有如此大的惡意。

　　聽蛛后話中意思，在索薩之前，或許幾位至尊和個別大君就已經與新世界意志交過手，結果顯而易見，否則的話三位至尊也不會如此束手無策。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魔皇似是想居中調停。

　　「本來已經過去，但現在我又想起來了。想讓我的子民犧牲可以，其它人卻不能只在那看著。」

　　夜之女王終於開口，緩緩地道：「那本該我族做的事，交給你們如何？」

　　蛛后為之一窒，氣氛立時僵硬，整個大殿都變得陰森冰冷。

　　聖山至尊不和，下方的議員們哪敢插嘴？就連大君親王們都端坐不動，目光只是盯著腳邊三尺之地，絕不向上望上一眼。

　　魔皇眼見氣氛尷尬，開口道：「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當初各族怎麼分工，還是原樣不變的好。至於眼下，我倒是覺得，有必要讓狼人參與進來，至少需要他們給人族施加更多的壓力。」

　　「同意。」蛛后道。

　　這時一名狼人公爵起身，冷笑道：「當初分配利益的時候將我族排除在外，現在解決不了了，又想起我們來了？我們可不見得同意！」

　　「此事我自會通知狼王和狼尊，不需要徵求你的同意。」魔皇淡淡地道。在這一刻，他終是展現出至高無上的威嚴。

　　狼人公爵漲紅了臉，想要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全被魔皇無可抵御的恐怖威壓給堵了回去。他有心想要退席，可是仔細想想，卻也不敢。魔皇震怒之下，很可能會直接出手取了他的性命，或者丟到前線餵給人族天王。

　　況且魔皇剛剛用詞是通知，壓根也沒打算徵求狼王和狼尊的意見，整個狼人一族，在永夜議會中的尷尬地位，可見一斑。

　　這也是如此重要會議，狼王和狼尊也不出席的原因。來了徒然自取其辱，又是何必？

　　壓制了狼人，魔皇望向夜之女皇，聲音轉為柔和，道：「現在看來，還是得血族出戰，方才擋得住人族軍勢。在我等解決人族天王的問題之前，黑日山谷的安危，就只能交給您了。」

　　夜之女王道：「可以。不過你們兩族精銳，全要歸我們指揮。」

　　魔皇灑然道：「完全沒有問題，我還可以讓魔女和安文配合。艾登本來就在你族軍中。其它還有哪個部落，哪個人才，只要看中了盡管說。」

　　連魔皇都這樣說，蛛后也只得點頭，道：「我沒問題。」

　　「問題還是有的，祭品呢？三日之內，我要看到合格的祭品。」

　　蛛后變色，「別太過分！」

　　「是嗎？那我就回去休眠好了。」

　　即使是投影，也能看出蛛后臉色變化，既有憤怒，更多無奈，她深深吸氣，令議會大殿都起了一陣狂風，然後道：「三日之後，你會看到想要的祭品。」

　　「我想要的可不只是一個。」

　　蛛后震怒，「那你還想要多少？！」

　　「在黑日山谷的祭品，你們要替我族分擔一半。」

　　「怎麼分擔？」蛛后反問。

　　「這就是你們需要解決的問題了。」說罷，夜之女王的身影漸漸消失，竟是直接離開。

　　蛛后用力拍了一下扶手，震得整個議會大殿都為之震動，可是聖山本身卻巍然不動。

　　魔皇苦笑，對蛛后道：「這樣吧，血族的那份祭品，我們和狼人各出三分之一，如何？」

　　蛛后思索片刻，道：「只有這一個解決方案嗎？」

　　魔皇道：「沒有其它辦法，只能依靠血族。」

　　蛛后默然許久，方道：「好吧，那這次就這樣，不過下一次，我不會再有分毫讓步。」

　　隨著蛛后和魔皇先後離去，議員們也有的散去，有的留下來和關係親密之人討論局勢。利益分配的大格局已經定下來了，聖山之上，三位至尊三言兩語就做出了決定。

　　至於狼人，只能等待通知。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三四　非你不可

　　狼族的境遇，不可避免地成為永夜話題的焦點。作為曾經四大種族之一，時至今日，狼人的實力也遠遠凌駕於其他黑暗種族之上。

　　雖然沒有聖山至尊，可無論群峰之巔的狼尊，還是先祖派的狼祖，都是公認的實力在一般大君之上，已是相當接近至尊。特別是狼尊還握有十大名槍之中射速最快、火力最猛的暴風雨，即使至尊，也會感覺非常棘手。

　　狼人數量眾多，強者如雲，掌控三座大陸。

　　在這種情況下，新世界開拓時狼人還是被無情拋棄，內中原因，就值得遐想了。有人認為，狼人得罪了某位甚至是全部至尊，還有人認為，大預言師們看到了狼人將在未來衰落。

　　種種說法都不是那麼讓人信服，不過漸漸的，有一種主張得到了更多的認可。

　　那就是在新世界中，隱藏著極大的利益，大到了連至尊們也要放下身段去爭奪，大到了無論如何都不想分潤的地步，於是沒有至尊的狼人一族就被無情拋棄，為的就是可以少分他們一份。

　　狼人的境遇值得同情，而血族突然的強勢也同樣讓人驚訝。在過去百年中，永夜第一種族之爭越來越有要分出高下的勢頭。魔裔行事也如實力一樣強勢，在許多重大利益的分配上都要壓血族一頭。

　　最近幾十年裡，兩族在外活動的大君就有鮮明對比。魔裔執掌深黯祝福的永燃之焰，威望和實力就是公認在無光君王梅丹佐之上。直到近期血族親王哈布斯強勢崛起，依然沒能改變兩族間的實力對比。

　　至於夜之女王莉莉絲雖然仍是無可質疑的第一強者，但她長久沉眠，大部分時間連投影都不出現在議會聖山上。這還是第一次，聖山齊聚的時候，夜之女王卻接二連三的提出要求，步步緊逼。

　　魔皇和蛛后則是節節退讓，最後付出重大代價，只是要求血族按照既定方針出戰。這豈不是說明，令整個永夜世界束手無策的宋子寧和趙君度，只有血族有辦法應對？

　　近期血族，可沒聽說有什麼天才。

　　就血族年輕天才這一話題深入下去，忽然間就有一個名字躍入整個永夜議會的視野：千夜。

　　千夜於不墜之城一役中叛出帝國，遠赴中立之地，當時是轟動整個帝國的大事，畢竟一個上將死在千夜手裡，一方面是高官殞落，而另一方面千夜也展示了絕世天資，這樣的人卻被逼出帝國，怎麼都說不過去。

　　不過此事背後可能錯綜複雜，帝國方當然下了禁口令，永夜這邊居然也沒有怎麼擴散，過了一段時間，再無後續消息，也就從大家記憶中都淡去了。此刻被重新提起，因為有人想起，據說千夜當初曾經展露血核，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血族。

　　但是這一說法也被駁斥，千夜身具晨曦啟明，極為有名，不少黑暗種族強者都曾經在他手下吃盡苦頭。相比宋子寧的世間繁華，更熾烈也更純粹的晨曦啟明在殺力方面遠遠勝出。擁有晨曦啟明的，怎麼可能是血族？

　　整個永夜的黑暗種族都在議論，可是永遠都不可能得出結論。

　　千夜的事蹟倒是被挖出不少，人們驚訝地的發現，原來這個印象中的年輕天才早已踏破天關，成為獨擋一方的人物，在墉陸打下了一片天地不說，還親手擊殺了白骨公爵。

　　雖然白骨公爵只是公爵中不入流的水準，千夜也不是單打獨鬥獲勝，但是能夠擊殺公爵，本身就很說明問題。

　　據說在新世界中，連索薩也吃了千夜的暗虧。

　　議論越多，千夜反而越像是一個謎團，根本無解。

　　也有外界風暴影響不到的淨土，夜瞳此刻坐在懸崖邊，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雲海。此處天高雲淡，自能忘俗。

　　在夜瞳身後，一個容貌儒雅的中年男子緩步而來。他才在地平線上出現，幾步就到了夜瞳身邊，與她一共望向雲海。

　　看了片刻，他嘆道：「從剛懂事的時候，我就在想，這片雲海之下究竟有什麼，才令這始源大陸成為我們血族的另一聖地，甚至某些時候，比暮光還要重要。直到現在，我也想知道，鮮血長河的盡頭是不是就在這裡，又或是最上端的七塊大陸。可惜，那七塊大陸我上不去，這片雲海也下不去。」

　　夜瞳道：「堂堂青之君王都去不了的地方，我當然更去不了。我在這裡也只是看看，不會真下去的。」

　　青之君王道：「這就好。這片雲海對我們血族來說有著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可是敢於下去一試的，就從來沒有回來的。當年的黑翼仗著有虛空閃爍，又是無所畏懼的性子，居然真的跳了下去。不過半途他就後悔了，居然以虛空閃爍逃了回來。只是他一雙神翼，此後就變成了黑色。如果沒有這次經歷，他說不定有機會登臨聖山。」

　　「如果不敢跳，那也就沒有後來的黑翼君王了。」

　　「說得也是。我找了很多地方，才知道妳來了這裡。怎麼，對鮮血長河有興趣？」

　　夜瞳搖頭，「不，只是覺得這裡安靜。」

　　青之君王回頭，看看不遠處矗立的一座古老城堡，道：「也是，現在外面各種流言沸沸揚揚，或許妳聽了會不開心。那些流言倒是不太會傳到這裡。」

　　「已經傳過來了。」

　　「那妳……」

　　「沒事，亂說話的，我都已經扔到下面去了。」

　　青之君王無奈地搖搖頭，只是道：「妳啊，唉……」

　　夜瞳淡道：「我知道能來這裡的，不是這個的後裔，就是那族的天才。不過，就憑這點關係也敢冒犯我，那是他們自己找死。哪位大人物看不過去，讓他們自己來找我就是。我估計他們也沒那個膽子。」

　　青之君王柔和地道：「妳這又是何必？」

　　「這個身體還太年輕了，年輕到容易讓人忘記保持起碼的尊重。我又沒有什麼實際戰績，就只好用這個辦法讓他們的記憶深刻一些。你看，扔幾個下位傢伙下去後，這裡就清靜多了。」

　　「妳還是有怨氣。」

　　「當然沒有。」

　　「我們是一千多年的老朋友了，怎麼會不瞭解妳？」

　　夜瞳道：「我可沒有那麼老！只是覺醒靈魂而已，過去許多事都不記得了。」

　　青之君王無奈，「妳剛剛還說這個身體太年輕……好吧，妳說什麼都對。」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說吧。」

　　青之君王鬆了口氣，道：「妳終於肯聽我說話了。」

　　「你不是一直在說嗎？我有阻止？」

　　「我如果上來就說正事，妳不趕我走才怪。」青之君王一臉無奈，然後道：「我們現在的局勢很不樂觀，人族已經到了黑日山谷，並且摧毀了我們在那邊的基地。」

　　夜瞳哦了一聲，道：「我該說什麼？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

　　青之君王咳嗽幾聲，道：「那個，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還是想要我出戰？」

　　「非妳不可。」

　　「憑什麼？」

　　「魔裔和蛛魔已經答應，在黑日山谷中我族需要出的祭品減半，由他們分擔。妳知道，這就是千萬條族人的性命。」

　　「黑日山谷，哼，那裡根本就不應該開拓。」

　　「我們已經付出這麼多的代價，不可能再退回去了。」

　　夜瞳道：「我不想和人族戰鬥，那會影響我對這具身份的掌控。小傢伙的意志很頑強，也很麻煩。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青之君王默然片刻，道：「這個身體，還有殘存意志？」

　　「當然！」

　　青之君王嘆了口氣，說：「如果是這樣，那麼換一個人來勸妳，妳看可好？」

　　「換誰都一樣。」

　　「那個人或許會不同。」

　　「誰？」

　　「帕斯氏族的愛德華。」

　　夜瞳一怔，冷笑道：「你應該知道，派他來勸我的下場。」

　　「我知道，女王陛下知道，他也知道。」

　　「你們知道就好，那讓他來吧，我倒要看看，臨死之前，他想說什麼。」

　　青之君王點了點頭，道：「那我先走了。」

　　「不送。」

　　青之君王輕嘆一聲，道：「一千年前，妳就是這樣冷淡。」

　　「我怎麼知道一千年前我是什麼樣？」

　　見夜瞳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青之君王搖搖頭，轉身就要離開。舉步之際，他猶豫回頭，問：「妳真的是……」

　　「是什麼？」

　　「妳剛才說……」

　　「什麼？」夜瞳有些莫名其妙。

　　青之君王道：「沒什麼，等到黑日山谷那邊的事情結束，我再問妳吧。」

　　夜瞳看著他，略微皺眉，道：「黑日山谷短時間不會結束的，你現在時間不多，該回血池休眠了。」

　　青之君王苦笑，「現在我怎麼能休眠？莉莉絲陛下和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一族被無光給弄成什麼樣子，妳又不是沒看到。黑日山谷這麼重要，我拼著損失一些壽命，也是值得的。至少陛下可以不用那麼操心。」

　　「你操心的事太多了。」

　　「沒有辦法。」

　　夜瞳不再勸，而是問：「你剛剛想要問的，是什麼？」

　　「沒什麼，不重要，不知道也沒關係。」

　　「好吧，隨便你。」

　　青之君王搖了搖頭，飄然遠去。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夜瞳倒是忽然升起了些許好奇心，想知道他沒有問出口的究竟是什麼。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三五　勸說

　　始源大陸，對任何血族都有著神秘的吸引力，這座大陸有若一個同心圓，中心處就是茫然不見邊際的雲海。

　　在外環處，血族建立了一系列的城市。然而因為這裡太靠近上層，環境熾烈，再加上雲海深處神秘的牽引，讓普通血族在這裡難以生存，是以各個氏族都是在外緣處建立據點城市，而靠近內緣區域，就只有十二古老氏族有資格建城。

　　最靠近內緣，也是雲海召喚最強之處，建有一座小小的城堡，夜月古堡。

　　這座古堡還是夜之女王莉莉絲第一次踏足始源大陸後親手所建。當初不過是座石屋，根本稱不上古堡。其後血族二代始祖逐一能夠踏上始源大陸時，都親自動手對石屋進行擴建。

　　修建古堡的時候，那時許多二代始祖都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他們血脈天賦夠高，但還遠遠沒有發揮出來，在雲海邊能夠待住都是勉強，修建出的建築自然也宏偉不到哪裡去。

　　隨著第一位二代始祖殞落，夜月古堡就停止擴建，此後就一直保持原樣，一代代血族只是翻新維修，而沒有再增建，以示對夜之女王的尊重，以及對逝去始祖的紀念。

　　時至今日，能夠接近夜月古堡的，都是血脈高貴者。

　　此刻在茫茫原野上，一個身披黑袍的血族正自緩慢而穩定地走著。他掀起罩帽，露出一張蒼白且憔悴的臉。昔日英俊的面容，此際卻被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給破壞了。他雙眼深陷，嘴唇蒼白，一點都沒有當初血族聖子意氣風發的神采。

　　他停下腳步，先是看了看天空。過於龐大的太陽和過於熾烈的陽光讓他雙眼微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厭惡表情。這裡太接近上層了，血族並不喜歡這麼強烈的陽光。

　　愛德華放下罩帽，擋住了惱人的太陽，望向遠方。在視線的盡頭，已經隱約可見那片一望無際的雲海。

　　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血暈，呼吸急促，血核也在加速脈動。從雲海深處傳來的無形呼喚讓他難以抑制，有種要跳下去的衝動。

　　作為血族新生一代的核心人物，接受了梅丹佐源血的原生種，愛德華也是天資和毅力兼具的人物。可是在雲海呼喚面前，他依然有難以抵抗之感。

　　這並非壞事，反而讓愛德華頗為驕傲。血脈天賦越強，來自雲海的呼喚就會越強。現在雲海呼喚強到了連他都難以抵禦的地步，正說明天賦之強，已經到了當世頂級的程度。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成為帕斯氏族的聖子。只是誰都沒想到，夜之女王甦醒後，根本就不認可議會授予的聖子身份，也導致他在血族中地位一落千丈。

　　後來他追逐夜瞳不成，變為壓迫，沒想到卻成了今日結局的根源。

　　他抬起頭，望向遠方的夜月古堡。雖然走得不快，但終點就在那裡，早點晚點總會到的。一路走來，他已經回憶完自己的一生，好的，壞的，得意的，後悔的，已經沒有遺漏。

　　最終得出的結論，卻是並非自己不努力，而是這個世界太不友好。就算自己能夠做到盡善盡美，也無法抵抗世界的宏大意志。

　　假如夜之女王能夠高看他一眼，假如當時還是個普通原生種的夜瞳會從了他，而不是甘願背叛整個血族，跑到帝國去和一個人族的臭小子在一起；假如……

　　回顧一生，總有太多的假如，它們從未發生，也不可能發生，但卻如一根刺，始終紮在那裡。

　　愛德華加快腳步，來到夜月古堡前，表明身份，說明來意。

　　負責把守古堡大門的竟是兩位侯爵，以血族的壽命來說仍是非常年輕。他們顯然也聽過愛德華的名字，聽到他要見的是夜瞳，臉上都露出古怪表情，顯得既有畏懼，又有些幸災樂禍。很明顯，他們畏懼的不可能是愛德華。

　　此刻的愛德華已經對這些不關注了，他的精神出奇地飄忽，飛到天外，飛到雲海深處，在那裡，有來自母體的呼喚。他已經逃避這呼喚太久太久了，現在，終於到了回應的時候。

　　「進去吧！發什麼呆呢！」一名守門的侯爵生硬地道。

　　愛德華心頭湧上怒意，若在平時，兩個血統卑微的小小侯爵哪敢對他這麼說話。可是現在，他正是心灰若死，也懶得和他們計較，甚至連瞪上一眼都覺得是浪費力氣，默默地走進大門。

　　在他背後，傳來低低的議論：「什麼聖子，還不是要抱無光君王的大腿？」

　　「他若是能再忍兩年，就能等到青之君王的復出了，這條腿豈不是更粗？」

　　「就是，哪怕是火之冠冕哈布斯殿下也比無光強多了。」

　　這些議論聲音並不算輕，顯然不在意是否傳入愛德華耳中。愛德華再是灰心，也不由得慍怒，這是覺得自己同時得罪了夜瞳和青之君王，離死不遠的緣故？

　　不過他旋即苦笑，不再理會身後的閒言碎語，逕自穿過古堡，向雲海走去。

　　在雲海邊緣，夜瞳正坐在那裡，仿若亙古也不曾動過。

　　愛德華來到夜瞳身邊，注視著她，在這個時候，他反而放得開了，再非前不久絲毫不敢直視夜瞳的模樣。

　　此刻細看，更是能深切感受到夜瞳那毫無死角、沒有分毫瑕疵的美。她從上至下，處處都是完美，哪怕以最苛刻的血族審美標準，也是如此。這種美麗，已經超越了震憾和驚心動魄，而會讓人下意識地遠離。

　　她就在那裡，愛德華卻是退了一步

　　夜瞳依舊望著雲海，依舊凝思，彷彿根本不知道愛德華的出現。愛德華站了片刻，道：「我來了。」

　　夜瞳依然沒有動，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愛德華只感到一陣無法形容的挫敗感，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道：「我是受青之君王委託，前來勸妳參戰。」

　　這一次他變得聰明了，不等夜瞳回應，就自顧自地道：「我知道妳想問我參戰的理由，我也知道妳說過不想與人族作戰。當時妳的理由是想要壓制這具身體的意志，以便徹底掌控覺醒後的身體。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只是藉口，不是嗎？」

　　夜瞳道：「你要是覺得自己快死了就可以胡說，那就去死吧。青之君王會再找一個人來勸我的。」

　　愛德華深吸一口氣，臉色脹得通紅，索性放開，大聲道：「好，那我就直說了！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身體的原意志，妳就是妳！其實是妳心裡放不下人族，放不下那個人，不想和他為敵。」

　　夜瞳淡淡地道：「你以為你很聰明，但把它說出來，就是你愚蠢的地方。你以為青之君王不知道嗎？」

　　愛德華臉色陣青陣白，最後道：「我知道我很蠢，不然也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我想說的是，和人族作戰不同於和那個人戰鬥，妳更是有戰鬥的理由，因為現在人族的主帥，和妳有深仇大恨！」

　　「人族中和我有仇的都已經死了。」

　　「不，有個人還活著，還活得不錯，宋子寧！」

　　「我和他有什麼仇？」

　　愛德華取出一封信，遞給夜瞳，道：「這是我們聖族在人族安插最深的一個內應傳回來的。」

　　夜瞳接過，見上面就是寥寥數語，但看著看著，臉色就變了。她抬起頭，冷道：「你們在背地裡查我的事，膽子可真大！」

　　「那是無光君王……」

　　「無光算什麼東西？連二代始祖們都殞落過不少，他一個大君，真覺得自己可以永生不死？」

　　這個話題太過驚人，即使是現在，愛德華也不願意接下去。他只是道：「不管初衷是什麼，至少我們發現了許多秘密，和那個人有關的秘密。妳曾經的伴侶，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夜瞳如一尊雕像，動都不動，連眼睛都沒有轉一下，彷彿時光在這一刻凝滯。

　　愛德華又道：「綜合所有的消息，我們得出結論，這兩個孩子是在大漩渦時期有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和姬天晴與李狂瀾在一起。李狂瀾雖然總是以男裝示人，但實際上是人族李后的妹妹。」

　　夜瞳依然不動。

　　愛德華又道：「當時魔裔的安文少主也是通過中立之地進入的大漩渦。按他所說，大漩渦高重力區的環境十分詭異，只有白果能夠化解生機禁絕的寒夜。但是白果也是極強的催情劑，這是大漩渦內土著繁衍後代的必備工具。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會有兩個孩子了，那人多半是在不得已，甚至是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做的這件事。」

　　夜瞳雙手一揉，將那封密信揉成一團，化為飛灰。

　　愛德華又道：「但是，整件事的關鍵在於，是誰安排了姬天晴與李狂瀾跟在千夜身邊。是宋子寧！別人不清楚大漩渦高重力區的環境，但是他不一樣。宋子寧的天機術如此驚人，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長起來的，而天機士在人族中有很多權限，至少可以查閱歷史典籍和一些不公開的資料，有心之下，不可能不知道讓兩個年輕女孩和千夜一起進入大漩渦的後果。而且，在進入大漩渦之前，他還秘密進行了一系列運作。至少，他悄悄見了李后之後，李家就派了李狂瀾進入大漩渦。」

　　「就這些？」

　　「還有更多，想聽嗎？」

　　「不想聽。」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三六　天坑之秘

　　愛德華知趣地閉上嘴，望著雲海，忽然嘆一口氣，心生無限感慨。曾幾何時，他也是血族未來象徵，集全族榮耀、萬千寵愛於一身，他要爭鋒的，俱是魔女安文羅勒這樣的人物，威廉因為還年輕，很長一段時間根本不放在他眼裡。

　　那個時候，何曾想到會有今日？世事變幻，就如這雲海，翻湧不定，不為人意左右。

　　愛德華正自感慨之際，忽聽身後傳來夜瞳的聲音：「怎麼還不跳？」

　　愛德華一怔，滿腔熱血鬥士、心酸委屈、不甘無奈俱化作塵土，只剩下心灰意冷。他一聲長嘯，縱身一躍，躍向雲海。他身形如電，瞬息間射出千米，可就在這時，雲海深處忽然生出一道大力，鎖定他的身體，同時全身血氣運轉都慢了一倍不止。

　　愛德華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向下方墜去。他又沒有虛空閃爍這等神技，沒辦法再逃回岸上。

　　生死絕望之際，愛德華勉強回頭，叫道：「你不親自動手，是否心中也有那麼一點懊悔？」

　　夜瞳冷冷地道：「我只是想省力而已。」

　　愛德華一臉絕望，墜入雲海，就此消失。

　　夜瞳終於起身，返回夜月古堡。幾名年輕伯爵侯爵立刻圍了上來，端茶遞水，一路隨行，服侍得無比周道。

　　他們本來都算是血族的年輕天才，身世背景都相當不錯。可是夜瞳一到，就將幾個私下議論她與千夜的傢伙扔進了雲海。這幾個倒霉鬼身後的氏族連聲都不吭一聲，這就讓餘下的人明白，誰都招惹不起夜瞳。

　　現下連帕斯氏族曾經的聖子，實力已至榮耀侯爵，又得了梅丹佐一滴源血，等如於他半個後裔的愛德華，都被逼得自己跳了雲海，還有誰敢再來擄虎鬚？血族可是長生種，他們這些人若能進退得宜，說不定能有千年大好時光，誰都不想平白無故地放棄。

　　是以這些年輕天才們個個放下身段，幾乎將自己臉面埋到泥土裡也是在所不惜，伺候夜瞳的周到，簡直比服侍夜之女王還要盡心。

　　夜瞳在書房窗前坐下，品過了茶，隨意吃了兩塊茶點，就淡淡地道：「通知青之君王，讓他準備我的戰甲和武具，我要用。另外，準備一艘浮空艦，去暮光的新世界之門。」

　　一名血族年輕伯爵激動得漲紅了臉，大著膽子道：「您是要出戰了嗎？能不能帶上我，我可以為您去死！」

　　夜瞳的身份和容貌，可以說是每個血族心中夢想。這名年輕伯爵一開頭，所有血族就都跪了下去，紛紛要求追隨。

　　夜瞳端著茶，眼皮都不抬，只是道了句：「你們太醜了。」

　　新世界，黑日山谷，一行人在山谷中穿行，小心翼翼地避開隨處可見的黑火，終於來到了天坑前。

　　這一行個個都有神將修為，顯是帝國精華。為首兩人並肩而行，分別是趙君度和宋子寧，後方一眾國公跟在後面，一點都沒有不悅之意。

　　源廣公之後，這些國公清楚知道，雖然宋子寧年紀輕輕，但身具頂級黎明原力，一入神將即是極強。而趙君度則是宋子寧也自承不如。雖說趙君度將止步下位神將，可是這些國公不也都是下位神將，晉階無望？況且殺力可不只看位階。

　　穿過遍地黑火的山地，在天坑前，看著從坑底不斷噴出的淡黑火柱，所有人無不變色。

　　當時宋子寧和趙君度在黑日山谷外緣偶然得到能夠俯瞰整個山谷的視野，就那個角度看來天坑並不大。

　　可是此刻站在邊緣，才發覺它方圓足有數萬米，從坑中噴出的黑火直是無窮無盡。哪怕眾人都是神將修為，可也無人敢稍稍接近，一旦觸到那黑火，立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一位國公失聲道：「這是什麼？」

　　「這就是黑暗種族的秘密？這，這算什麼秘密，就算有秘密藏在下面，誰又能下得去，找得出來？」

　　經驗老道的順穆公肅容道：「這黑火之烈，怕是大君天王也難以深入。」

　　另一名國公亦道：「這都是黑暗原力燃燒所生的火焰，一般的原力護盾根本支持不了多久。真不知道這底下究竟藏了什麼，才會有如此猛惡的黑火。」

　　宋子寧和趙君度均是皺眉不語，片刻之後，宋子寧方道：「這黑火能夠扭曲感知靈覺，在這裡，我的天機術恐怕只能勉強使用，效果也是大打折扣。」

　　趙君度伸手試了試了黑火，收回看時，見指尖焦黑，肌膚已被燒焦一層。他用以抵抗黑火的原力護盾，只起一半作用。

　　看過灼傷，趙君度即道：「這黑火對黑暗種族的殺傷力恐怕也差不到哪去。我們下不去，黑暗種族也同樣下不去。不過……」

　　他欲言又止，宋子寧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這裡都不是外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趙君度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自己也不願意相信而已。這只是個猜想，或許不是真的。」

　　「什麼猜想，說來聽聽？」

　　「就是，四公子的見解，必是極高明的。」眾位國公也起了好奇心。

　　趙君度指了指天坑，道：「你們看，這天坑的外緣，不覺得太圓，內壁也太光滑了些嗎？」

　　一眾國公有些莫名其妙，道：「渾圓天坑帝國也有不少，至於內壁，被這黑火經年累月的烤著，自然會光滑些，有什麼不對嗎？」

　　趙君度道：「這裡有讓我非常不安的氣息，而且不只一種。」

　　此刻趙君度遂行火煉真金已有多時，一身原力已由青紫轉為近乎全黑。然而用力量譜系來驗證，這又不是黑暗原力，而是前所未見的一種黎明原力。多名帝國強者證實了這一點後，對他功法的懷疑基本都被壓了下去。

　　隨著火煉真金的深入，趙君度的戰力幾乎是成倍增長，別說一般的下位神將不是對手，就是對上中位神將，也有很大機會取勝。能夠讓他感覺到本能的畏懼和顫慄，恐怕一般點的黑暗大君都辦不到。

　　眾國公屏息靜氣，等待著趙君度的結論。盡管他們都有所準備，可是最終的猜想依舊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我懷疑，這個天坑本不存在，是聖山至尊們合力開鑿出來的。」

　　源廣公喉節上下動了動，艱澀地道：「這麼大的天坑，可能嗎？」

　　可是聖山至尊，每一個都活得比帝國歷史還要久。他們的威能即使在帝國也是傳得神乎其神。

　　甚至有人認為，若是三位至尊有意，就是將一塊大陸斬成兩半，也不是辦不到。另外，當初虛谷星因何墜落，以至於出現中立之地，也是眾說紛紜。

　　若是三位至尊合力，鑿出這樣一個天坑，似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那無窮無盡的黑火，又是怎麼回事？

　　宋子寧忽然雙眉舒展，道：「你這樣說，我就想通了。」

　　「想通什麼？」

　　「這黑日山谷既然如此重要，耶羅寧可犧牲自己也不讓我們接近，可是這裡的守軍又不是特別充沛，原因應該就是聖山至尊們開出這條通向下層的通道後，因為黑火，自己也下不去，所以就沒放太多兵力在這。而是將總數有限的兵力用在開拓新世界，這樣才能讓更多的戰士進來。」

　　宋子寧又道：「那座要塞被我們打下來拆毀，這麼長時間，也沒見他們有太大反應。說明他們自己進不去，也知道我們進不去。可這黑火火勢如此猛烈，總有燒完的時候。那時才是黑暗種族全力反撲之時。」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宋子寧雙眉一軒，道：「以不變應萬變，繼續給黑暗種族放血。哪怕我們得不到這下面的東西，也要讓黑暗種族付出足夠多的代價才行。想要從我們眼前拿走寶物，不留下一手一腳，怎麼可能？！」

　　一眾國公精神大振，戰意高昂，紛紛請戰。

　　宋子寧默算天機，片刻後道：「我們大約還有三日安全時間，就請各位辛苦一下，將周圍地型測繪出來，每人負責一塊區域，要盡可能的詳盡。這裡天機術不易運行，這張地圖的品質高低，就是我們未來決戰能否獲勝的保證。」

　　眾國公自是不敢怠慢，各自領了任務，趙君度則是獨立負責三個區域。他此刻原力性質倒和黑火有些相似，在這遍地黑火的環境下耐受力遠遠超過它人。宋子寧也不和他客氣，本著能者多勞的原則，給他加了不少擔子。

　　至此宋子寧的意圖就很清晰，要在天坑周圍遍地黑火複雜地勢中與黑暗種族周旋，盡可能的殺傷黑暗種族的精銳。

　　眾國公這才明白為何宋子寧一直不願意設立基地。有了基地就有了羈絆，也就容易被黑暗種族抓到蹤跡。現在游擊戰鬥，卻正好能發揮宋子寧的全部長處。

　　「不知道黑暗種族這次打算派誰來送死。」

　　「反正不能太差。那些沒用的傢伙用不著天王出手，我們幾個這一關他們就過不了。」

　　「哈哈，鄭兄的千機縛是著名的束縛手段，黑暗種族若是中了，可是絕逃不了。」

　　「王兄過獎了，真要遇到親王大公，那只能牽制一會，縛是縛不住的。」

　　幾位國公領了任務，說笑一會，就各自辦事去了。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三七　天坑之戰

　　黑暗種族並沒有給帝國多少時間佈置，不到三日，數路大軍就開至黑日山谷，分進合擊，直撲天坑。

　　天坑本身方圓就有數萬米，周圍黑火山地更是數百里方圓，面積趕得上帝國一個大的行省。

　　幾十萬部隊撒到這片區域內，也不過是小小水花一朵。帝國部隊並沒有離開天坑，而是就地駐紮，宋子寧擺明了要與黑暗種族以天坑為戰場決戰。

　　黑暗種族自無不應的道理，雖然現在天坑中黑火正烈，還沒有到能夠通行的時候，但黑火何時熄滅，就連至尊們也說不清楚，故此讓人族在天坑邊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風險。

　　這片區域實在遼闊，無論帝國還是永夜都無法封鎖對方的行動，哪怕靠近天坑的通道只有那麼幾條，但是外緣出入通道可就多了。山區的黑火也在時時變化，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從地面裂隙中噴出黑火，阻斷通路，因此戰場變數大增。

　　此際趙君度和宋子寧立於一座山峰峰頂，雄雄黑火就在他們身後燃燒，但趙君度身周湧動青黑原力，居然是以這種原力施放出八方封鎮，壓得黑火不得靠近。

　　在黑火焚燒下，趙君度的青黑原力消耗得異常緩慢，看這樣子支撐個一天一夜都不是問題。

　　宋子寧站在八方封鎮的範圍內，顯得輕鬆許多。

　　他看著趙君度，道：「你這原力實在是古怪，居然能抵得住黑火焚燒。要是換了是我，恐怕最多支持兩三個小時。」

　　「我的原力是在新世界裡煉就，所以抗性強些，也是正常。」

　　「這……算是理由吧。」

　　宋子寧望向遠方，就在十餘公里外，一隊黑暗種族戰士正排成隊列，向著天坑開進。隊伍綿綿長長，看上去至少有一萬餘人。無論原力氣息還是裝備，都顯示出這支部隊精銳程度不在帝國紅蠍、折翼天使之下。

　　雖然相隔不遠，不過趙宋二人站在黑火之前，根本無懼暴露。黑火對感知有極強的壓制，它雖然沒有光，但極熾烈，看上一眼就會覺得比直視太陽更難受，而感知掃過，也會被黑火灼燒。只有像趙君度這樣以原力強行隔斷，方能無恙。

　　宋子寧雙眉微皺，顯然也感覺到這支部隊的不好對付。趙君度忽然道：「這樣的部隊，我們已經至少看到三支了吧？」

　　宋子寧點頭，「這是第四支，如果算上普通部隊，黑暗種族已經集結了……三十萬戰士？」

　　這個數字，讓宋子寧自己也有些吃驚。不過他旋即雙眉舒展，道：「也好，都是戰功。」

　　趙君度道：「別太大意。你真有把握對付這麼多黑暗種族？」

　　「慢慢打，總得耗過他們。你總不會連我都不相信吧？」

　　趙君度皺眉，「給我理由。」

　　宋子寧無奈攤手，「好吧，理由就是哪怕站在這裡，我也一樣能使用天機術。只是結果比較模糊、消耗很大而已。」

　　趙君度吃了一驚，想了想，掏出一把算籌，撒向地面。

　　「原來你也會點天機術……」宋子寧一句調侃沒說完，就見那些落地的算籌突然燃燒，轉眼間就化為灰燼。趙君度悶哼一聲，臉色白了一白。

　　宋子寧道：「看到你還是這麼謹慎，我才相信你一時半會都不會發瘋。」

　　趙君度道：「可是我覺得你現在就已經瘋了。」

　　宋子寧嘆了口氣，道：「三十萬很多嗎？」

　　「能送到這裡，就不算少了。」趙君度的話自有道理。能夠在黑日山谷戰鬥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帝國到目前為止，只送進來十五萬人而已。而黑暗種族的援軍還在源源不斷的到來。

　　「按照我的估計，至少還會有三十萬。」

　　「怎麼會這麼多？」

　　「你別忘了，狼人還有三個大陸。」

　　「狼人不是被排斥在新世界之外了嗎？」

　　「那是在耶羅戰死之前。耶羅被我誘出，引青陽王擊殺之後，估計黑暗種族內部已經出現分歧。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逼狼人讓出新世界的份額，才能送進來更多的部隊。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看到狼人的部隊出現了。」

　　「如果我是狼人首領，在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派精銳部隊過來的。」趙君度道。

　　「能夠進入黑日山谷的戰士，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趙君度緩緩點頭。

　　「怎麼，怕了？」

　　趙君度淡道：「就怕軍功太多，帝國賞不過來。」

　　宋子寧哈哈一笑，「那就再給你家多劃兩個行省不就行了？」

　　趙君度胸襟再廣，城府再深，也不禁微微變色。宋子寧這個提議，老實說已經越過了過往不成文的一道紅線。以往世家門閥，再如何興盛，領地也不會超過五個行省。如今張閥如日中天，也不過四省而已，第四個行省還與祖地分離，正在開拓之中。

　　而趙閥坐擁幽燕，第三個行省其實已經打了下來，只是因叛軍未除還沒有正名。實際上，趙閥已在暗中謀劃第四個行省事宜，這原本是為趙君度量身訂製的計畫，只是後來新世界之戰爆發，趙君度又傷了根本，這才耽擱下來。

　　而現在，趙君度施行火煉真金，原本並不被人看好，可竟然越來越有模樣，至少練出前人都沒有人達到的境界。眼見他原力已轉為純黑，爆發就在眼前，因此趙閥內部，這個計畫又開始有人提起。

　　以千夜為籌碼，換世襲榮國公的封號，就是其中關鍵一環。

　　新世界之役打到現在，趙君度和宋子寧積累功勛早已數不勝數，若是在裡世界之門一役再擊潰黑暗種族，那麼功勞之大，賞兩個行省都是少的。

　　帝國歷來對軍功封賞最厚，也最是不打折扣。這是大秦立國之本，所以為趙閥再加兩個行省，哪怕破了祖制慣例，也要實行。

　　趙君度還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節，聞聽之下，也不禁心動。他畢竟自幼在門閥長大，門第領地觀念早已深入骨髓，再是無慾無求，聽到領地這個詞，也要臉紅心熱。土地就意味著族人生存繁衍的空間。

　　宋子寧其實也是如此，有些羨慕地看看趙君度，道：「還是你好，至少有家族根基在。我再怎麼樣也就只能拿一個行省而已，其餘都是虛的。」

　　「一個親王，可不是虛的。」

　　宋子寧忙道：「這個還是算了。」

　　「李后會為你安排好的。」趙君度意味深長地道。

　　宋子寧打了個寒戰，「千萬別！」

　　「你好像特別怕她？」

　　「怎麼可能？」

　　「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趙君度的眼神格外凌厲。

　　「都是對他們李家有好處的事，怎麼會虧心。」

　　「對李家有好處，那就是對其它家不好了？」

　　宋子寧顧左右而言他，趙君度卻抓住這個話題不放。宋子寧無奈，攤手道：「不為李后做事又能怎樣？扶你們趙家那位貴妃嗎？」

　　趙君度啞然。和李后比起來，趙閥那位貴妃從樣貌到手段簡直一無是處，當年老一輩使了性子，後果一直延續到今日。

　　尤其是有傳聞她當日曾在皇帝面前挑撥林太宰，又不知怎地連青陽王一併掃了進去，於是如今連青陽王看到趙閥幾位國公都臉色不好，這得罪人的膽子和本領也是沒誰了，而這也成了他人詬病趙閥心大的一個由頭。

　　「不說這些，回去準備打仗吧，我有種預感，這一仗恐怕並不好打。」

　　趙君度道：「黑暗種族在我們手上吃了那麼多虧，總要想些對策。送過來的犧牲品大概也選好了，到時候我們吃不吃都是兩難。」

　　「確實。」

　　兩人離開峰頂，去和自己的部隊匯合，準備接下來的征戰。

　　決戰在裡世界之門外打響，出乎黑暗種族意料，宋子寧和趙君度再度分開。

　　帝國在通向裡世界之門的要沖設立要塞，借助有利地形，竟是要和黑暗種族硬碰硬的打一場要塞攻防戰。而宋子寧則率領機動部隊在外圍遊走，行蹤不明，讓黑暗種族時時擔憂自己的後方和補給線。

　　分兵本是大忌，特別是帝國軍力還弱於對手情況下。黑暗種族前線的統帥認為人族終於出了昏招，立刻揮軍猛攻。

　　然而，在帝國那頗為簡陋的要塞下，黑暗種族大軍遇到了不可思議的頑強抵抗。趙君度親自立於城頭，與帝國戰士並肩血戰，黑色的原力如同龍捲風，將一個個黑暗種族強者捲入，然後絞得粉碎。

　　轉眼之間，趙君度在黑暗種族圍攻下就是遍體鱗傷，可是這一次，在黑色原力中，黑暗種族強者被絞碎的血肉竟然分離出精華，被趙君度傷處吸收。於是一道道傷口，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這樣的對手要怎麼打？那詭異的黑色原力，甚至讓蛛魔和魔裔都感覺邪惡。而趙君度此刻的恢復速度，甚至比血族沸血速度還要快。

　　就這樣，黑暗種族大軍的傷亡速度讓後方指揮看得膽顫心驚。然而看到城牆上帝國戰士也在成排倒下，統帥又咬牙堅持。

　　哪怕傷亡遠遠超過對手，可是他手上軍力也遠遠超過人族守軍，這樣耗下去，先崩潰的一定是人族，而最後盤點，他的損失不一定比人族多多少。

　　就在這時，戰陣後方忽有殺氣衝天而起，宋子寧率領大軍出現在黑暗種族身後。統帥佈置在後方戒備的部隊竟然連一個警訊都沒傳回，就已被全殲。

　　在前後夾擊之下，黑暗種族十萬大軍就此潰敗，逃回去的還不到一半。

　　當同樣的戰例再次發生時，黑暗種族終於發現問題所在，宋子寧是怎樣吃掉上萬的後衛部隊，而不讓一個人逃走的。

　　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黑暗種族本不想再度攻城，然而帝國竟運來了大批工程機械，在通向裡世界的天坑旁開始構建工地，擺出一副動手研究的架勢。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三八　重開貿易

　　與新世界中心區域如火如荼的戰事相比，墉陸平靜得就像世外桃源。

　　自從知道新世界惡意存在，而自己又誤打誤撞的得到了善意，千夜就不是那麼顧忌索薩，屢屢採取強硬行動，將摩薩爾狼人打得狼狽不堪。

　　千夜加上龍葬，已經證明有能力傷到索薩，而索薩又不知道劉公公究竟離開了沒有。所以他索性不再出面，哪怕屬下狼人被打得再慘也不在乎。

　　但是千夜也知道自己不能太過分，若是過於接近摩薩爾大門，索薩很有可能突然出現，施以雷霆一擊。而那個時候，新世界惡意未必來得及發威，就可能被索薩逃回永夜。

　　至於千夜自己能不能接得下索薩一擊？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是以千夜以三百公里為界，只要狼人越線就打，而自己也不會踰越一步。時間久了，狼人也知道了這條線的存在，不再向這邊擴張，只朝著與千夜相反的方向開拓。就這樣，雙方在新世界內相安無事。

　　千夜在一次翻閱戰報時發現幾個數字有些奇怪，明明摩薩爾狼人開拓了那麼久，可是他們在新世界的部隊似乎未增反減？

　　千夜依靠聖樹氣息的掩護，悄悄到狼人的大門處偵察，發覺狼人部隊確實是在減少。難道說，索薩感到臉面無光，準備放棄新世界了？

　　這個想法一出，就被千夜自己否決。新世界利益之大，難以想像。無論聖樹樹液，還是樹下金石，都是無價之寶。這裡隨便撿塊石頭，都可能是暗金砂原礦這類寶物。

　　到了現在，千夜這邊眼看著局面穩定，黑暗種族那邊就不斷有形形色色的傢伙過來墉陸，想要和他做生意。碧波之城內，魔裔、蛛魔、血族都為數不少，當然也少不了人族。

　　諸族混居，卻其樂融融，大家都是為了做生意而來，至於戰爭，那是碧波之城城外的事。

　　如此局面，千夜也是始料未及。凡是到了碧波之城的黑暗種族，聽聞千夜黑暗之子的傳說後，紛紛跑到狼人的先祖祭壇參觀。而狼人大祭祀則是來者不拒，一臉驕傲地讓這些外來的沒見識的土包子們瞻仰黑暗之子的氣息。

　　千夜的暗金血氣品階實在太高，但凡前來瞻仰的無不為之震懾，實力弱的只覺得雙腿發軟，身不由己想要拜倒，而血脈天賦夠強的強者，則是能隱隱感覺到一縷黑暗源點的氣息，更是駭然。

　　看到這些外來戶一個個或震驚，或呆滯的模樣，狼人大祭祀簡直舒服得每個毛孔都在噴著黑暗原力。原來墉陸狼人一向為人瞧不起，今天總算能夠揚眉吐氣，在心底暗自鄙視一句：「沒見過世面的傢伙！」

　　是以來到碧波之城的黑暗種族，越是強者就越是老實，尤其是那些感受到黑暗源點氣息的真正強者，個個溫馴得跟貓一樣。

　　其它三族還算好些，尤其是血族被血脈壓制得十分厲害，當場軟腳、倒地不起的都不在少數。後面來的血族聽說此事，也都紛紛趕往先祖祭壇，爭著要當眾出一回丑。許多都是站著進去，被狼人抬著出來。他們卻不以為意，向狼人祭壇行禮後，就匆匆而去。

　　這意味著什麼，大家心照不宣。

　　黑暗種族強者在城中都溫順如貓，手底下的人自然個個都變得脾氣極好，不光面對翡翠海土著狼人笑臉相迎，對人族的態度甚至更好，畢竟人族有錢，大家還能做生意。

　　而在城中的人族無非是鄭國、帝國世家和中立之地三部分。中立之地本就是人族和黑暗種族混居，相處沒有問題，鄭國曾被翡翠海狼人打得差點滅國，一下見了這麼多外來強者，哪敢造次？至於帝國世家，他們可是深知與黑暗種族交易有多賺錢的，有生意不做，打打殺殺的有何好處？

　　是以千夜一開始還很擔心碧波之城裡越來越複雜的人員成分，可是每次從新世界回來，看到的都是各族融合、其樂融融的場面。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不過宋慧交上來的報表一天比一天好看，哪怕帝國靠戰爭稅卡死了輸給千夜的物資，來自永夜一方的軍需卻是源源不絕，到了後來數量甚至超過了帝國。現在某種意義上，是永夜在支撐著千夜的擴張霸業。

　　聽起來有些諷刺，但這就是現實。

　　千夜如今在新世界裡擴張越來越快，佔領的區域也越來越廣，自從得到新世界的善意，他進出森林再也不受限制，而六臂生物和異獸族群就遭了殃。哪怕四聖樹森林的六臂將軍，只要千夜偷襲成功，也會被龍葬一槍轟去整個頭顱。

　　千夜現在發現，聖樹如同母體，而六臂生物和他就像兩個孩子，互相之間像是爭寵的關係。只是新世界的爭寵比較殘酷，彼此間就是你死我活。

　　隨著控制面積越來越大，納入勢力範圍的聖樹越來越多，千夜手上的戰略物資也漸漸堆積如山。

　　帝國如此對他，千夜自然不可能再上門去給帝國送錢。但另一方面，他也嚴控聖樹樹液和金石流入永夜。至於其它礦產物資，就管不了那麼多了。這些物資一時半會不會形成立即戰力，而且能夠換回千夜急需的軍需物資。

　　如此局面，帝國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也發現打錯了算盤。千夜依舊能夠從永夜那邊源源不斷地得到軍需物資，甚至配置精銳部隊的裝備也弄到不少。雖說人族要用永夜武器有改裝的麻煩，可千夜麾下最多的人口是狼人，所以中立之地的產能勉強還能跟上。

　　況且永夜陣營不像帝國，四大種族分治一方，小族數量眾多，群龍無首，想發財的傢伙多得是，禁不勝禁，封不勝封，不像帝國，可以用禁衛艦隊封鎖航路徵稅。至於議會，新世界裡的事情還不夠他們頭疼，聖山們怎麼可能關注到下面的軍火交易。

　　既然能夠從其它渠道得到軍需物資，千夜的開拓就不受影響，更沒有如那些人所預料的那樣，不得不向帝國低頭，接受異常苛刻的條件。

　　眼下就成了僵局，明知道千夜手中囤集著大量聖樹樹液，現在又是亟需向新世界輸送兵員的時候，可帝國就是得不到供應，只能依靠秦陸以及西陸供應。光是兩個大陸的供應。想要抗衡永夜十幾個大陸發力，縱使趙、宋有通天本事，這場仗也非輸不可。

　　這一派人物在朝堂上初時還侃侃而談，指責千夜心不在帝國，寧可把樹液堆在倉庫裡也不肯供應帝國，其心可誅。

　　然而這種牽強言論畢竟蒼白空洞，很快就有人忍耐不住，當面指責，原本大好局面就是被這群人給壞了。憑空徵稅五成，有點脾氣的人都不會幹。

　　兩派互相攻擊，而有關墉陸的情報則不斷傳來，種種跡象表明千夜已經牢牢壓制住了摩薩爾狼人，逼得索薩大領主不敢露面，同時開拓極為迅速，所佔據的森林已經相當於三座大陸，甚至壓過了整個帝國。

　　如果有千夜鼎力支持，帝國再恢復越陸供應，就相當於坐擁六座大陸，而永夜在排除狼人後亦不過十二座大陸，並非不能一戰。按照帝國以往策略，只要盯著一族狠打，同時施計分化瓦解，用不了多久永夜各族聯軍就會分崩離析。

　　更重要的是，千夜手中有英靈殿，這簡直就是新世界終極殺器。若得英靈殿之助，恐怕都能與永夜一決勝負了。

　　如此局面，就為了區區幾箱樹液，被生生葬送。

　　原本主張掌控千夜的一派人見勢不妙，索性拋出提議，想要用武力壓服千夜，逼他低頭。

　　此議一出，更是被群起而攻。有人就明說，千夜已有龍葬在手，威力堪比名槍，一槍過處，連索薩都受了傷。千夜原本就是橫絕當世的天才，此刻再有半個名槍在手，誰人能制？難道就為了這種事情，要請天王出馬不成？

　　先不說那幾位天王心裡怎麼想的，在這節骨眼上，若哪位天王為此受傷，真當永夜議會那邊不會掉過頭來，出動黑暗大君對帝國本土下手？

　　而參與到墉陸其中的各個世家也在暗中斡旋，發動種種關係勢力，從各個方面下手打擊這派人馬。他們都被截了財路，俗話說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因此他們對這些人實是恨極，各種手段俱都用上，無所不用其極。

　　眼熱墉陸利益，想要去分一杯羹的也不在少數，就連一些上品世家也動了心思，他們可不能眼看著殷家、孔家在其中大撈特撈。因此這些世家也都在暗中出了把力。一時之間，倒千夜派忽然間就變得牆倒眾人推，再也承受不住壓力，只能推出幾個低級人物當替死鬼。

　　此刻新世界中央地域決戰正打得如火如荼，趙、宋二人一日三次送回急報，要人要裝備。

　　宋子寧更是明言，若是得不到更多兵員供應，那就要強徵幾個家族的強者進入新世界參戰。想要更多戰士，那就是要更多的樹液藥劑。宋子寧指名道姓的那幾個世家就是力主對墉陸交易征重稅的。

　　這時的宋子寧大權在握，更是新世界維繫帝國命運的關鍵人物。他親手所寫的報告上已是徹底撒破臉皮，全然不給任何人面子，白紙黑字一家一家點名，要求那派人馬要麼解決樹液供應，要麼就派自己族中強者到新世界來參戰。

　　誰都知道，這幾家族人落在宋子寧手裡，必然是沒一個能活著回來的。

　　而最近一封急報，宋子寧更是措辭嚴厲，稱前線將士浴血死戰，卻得知後方有人為一己之私而阻攔軍需供應，已是軍心不穩，再不解決，他也要彈壓不住。

　　前線若是兵變，那可是會影響帝國國運的頭等大事。這封急報一到，頓時朝野震動。

　　事實上，對於新世界軍情究竟是否緊張到要兵變的程度，有人還是心裡犯嘀咕的，可宋子寧會幹出點什麼事情，誰都不敢賭。當年林熙棠有張伯謙牽制，如今誰能壓得住宋子寧？趙君度嗎？這位從小到大可比宋子寧要蠻橫多了。

　　指極王拿到這封急報，閱罷靜立不動，直站了整整一刻，方道：「好手段，好魄力。」

　　翌日一早，皓帝就召集大朝會，商議與墉陸重開貿易一事。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三九　避禍

　　墉陸，千夜再次從新世界返回碧波之城。

　　站在大公府的露台上，眼前的碧波之城讓他頗有種陌生感覺。

　　遠方，城市的邊緣區以及城門之外的大片地域，原本都是遍布低矮窩棚，滿地糞便髒水的貧民區，但是此刻已經被成片成片地推平，建立起一片片特色分明的建築。

　　從那些整齊劃一的風格，就能看出這片是魔裔聚居區，那片是血族，而狼人也分好幾個區域，好幾種風格，翡翠海、大峽谷和疾風領狼人喜好各不相同，來自永夜各大陸的狼人則各有偏好。

　　人族也是如此，一眼望去就能看出帝國風格，鄭國風格，中立之地風格，等等等等。

　　一片片區域整齊劃一，基本都是切割得四四方方，由寬闊道路分隔。相比之下，碧波之城那些原本酋長祭祀們居住的地方，看起來反倒像是貧民窟。

　　那些狼人酋長祭祀們驕橫慣了，哪裡受得了這個？另外別看墉陸狼人原始落後，可是這些酋長祭祀們手中卻不差錢。那麼多年積累的資源，在沒有對外貿易的時候只能自己放著看看，有了貿易就是錢了。

　　他們看到外來者修建的新建築，直看得兩眼放光，回去後根據自己喜好，或聘請帝國工匠，或招攬永夜工匠，紛紛對自己的居處進行翻建。

　　於是碧波之城的貴族區也變成了一片工地，到處都是翻修拆建。但不用完工，千夜就看出同一片區域內風格各不相同，等建成後必然又是各種雜亂無章，還是比不了翻新貧民區的整齊劃一。

　　其實貧民區的新規劃是出自宋慧之手，她才懶得按照帝國傳統講究個依山面水，移步易景啥的，就是在地圖上簡簡單單地畫了幾條筆直橫線豎線，把地塊分開了事。惟一的貢獻，或許就是要求一定要把道路建得寬闊。

　　正好狼人那些負責建築的祭祀們水準實也有限，更複雜的規劃根本理解不了，這種畫方塊的方法最是中意，於是就不折不扣地執行到底，便有了今日煥然一新的碧波之城。

　　除了居住區外，還專門劃出一大片土地，建了專門的貿易區，各個店鋪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從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可以看到金幣正滾滾而來。

　　千夜自不會去管這等俗事，正待回房，忽然視野邊緣處有個熟悉身影出現。他微微一怔，身影閃爍，眨眼間已出現在那人面前。千夜此刻身法已是如神入化，於鬧市中施展虛空閃爍，幾是無人察覺。

　　在千夜面前，那個滿臉胡茬，一身落魄的男人，赫然是威廉。

　　威廉抬頭，看到千夜，也不吃驚，嘆了口氣，道：「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請我喝酒吧，最近心情不好。」

　　千夜也不多話，道：「去我那裡還是隨便找個地方？」

　　威廉大手一擺，「找個酒館，你那地方太空，喝酒都沒有氣氛。」

　　千夜自無不可，好在碧波之城現在各族混居，無論帝國永夜，對酒的需求都是同樣的，於是大大小小的酒館如雨後春筍，遍布全城。

　　千夜收斂氣息，威廉則是滿身落魄，根本無人認得二人。兩人找了個熱鬧的酒館鑽進去，占了一個角落的桌子。

　　還沒坐下，威廉鼻子就動了動，道：「這種地方，居然還有拉格朗日？啊，還有雪莉的味道，那是什麼？聖羅蘭？」

　　他連續叫出好幾種舉世聞名的好酒名字，兩眼都開始發光。

　　千夜對酒一竅不通，在他看來，什麼酒的味道都差不多。但既然威廉這麼感興趣，他就叫過侍者，道：「他剛才說的那幾種酒都有嗎？」

　　侍者一臉驕傲，「大人，您別看我們這個店面不大，可實際上我們是永夜有名的連鎖，在三個大陸共有四百多家分店。墉陸這還是第一家。只要你們聽說過的好酒，我們這基本都能找到。」

　　千夜道：「那好，每種先拿兩瓶。」

　　「三瓶！」威廉插口道。

　　侍者嚇了一跳，小心地道：「兩位大人，這可需要不少錢啊。」

　　威廉用力一拍千夜，「我這兄弟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錢多！」

　　千夜苦笑，他此時怎會隨身帶什麼金幣？安度亞空間裡其它東西又不適合展示財力，哪一樣拿出來估計侍者都不認識。想來想去，忽然意識掃過空間裡的兩個箱子，心中一動，手裡就多了支藥劑，道：「用這個付。」

　　侍者接過一看，登時吃了一驚，道：「這是人族的聖樹樹液藥劑！還是軍部出的正品，夠了，足夠了。」

　　片刻之後，桌面上就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個個都是名酒。威廉打開一瓶，嘗了一口，便贊道：「好酒！」

　　他一仰頭倒了大半瓶下肚，嘆道：「真沒想到，在這裡還能喝到這麼好的酒。」

　　「我也沒想到。」千夜說的是大實話。一個地方的奢侈品供應代表了那個地方的財力，他在今天之前根本沒想到碧波城已經超過了中立之地大城的消費能力。

　　「來，乾！」

　　威廉也不多話，就是悶頭喝酒。他不說話，千夜也就不問，只是陪著他喝。轉眼之間，兩人桌上的酒瓶就空了大半。

　　威廉雖然實力強橫，但天生酒量還是因個體而異的，在不運用原力抵御的情況下，他漸漸不勝酒力，眼神開始飄忽。

　　千夜從一開始就感覺有點暈，到了現在還是有點暈，繼續喝下去大概會一直有點暈。

　　威廉顯然是有心事，看樣子想方設法的要把自己灌倒。

　　大約有了幾分酒意時，威廉忽然道：「你知道嗎，在這個見鬼的世界，你只要稍微弱一點，就會有人想要把你分了吃肉！沒有力量，就沒有該死的尊嚴！」

　　「別人這麼說我還會同情，你？還是算了吧。」

　　「我不過就是經歷過兩次靈魂開啟，比別人進步得快了一點而已。我怎麼啦？！」威廉很是不滿。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靈魂開啟？還是兩次？」千夜現在好歹手下有五六千萬狼人子民，對狼人的事情已經十分清楚。

　　靈魂開啟是狼人的一個特殊儀式，通過在先祖祭壇舉行一系列神秘儀式，接受先祖靈魂的種種考驗，通過考驗後就可以得到先祖靈魂的部分力量。

　　具有靈魂開啟資格的狼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即使這樣，能夠通過考驗的概率也是十分之低。

　　一旦通過考驗，得到先祖靈魂的加持，狼人的實力就會暴增，甚至曾有連升兩級的紀錄。這種靈魂提升不同於人族藥劑，幾乎沒有什麼副作用，得到的力量則是多種多樣，有些是單純的肉體力量，有的則是更強的原力修為，甚至還有一躍成為預言大師的。

　　靈魂開啟的存在，正是狼人先祖派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也正因為這一儀式，狼人原始形態的部落中也能不斷湧現強者，讓狼人維持著四大族的地位。

　　在威廉嘴裡，經過兩次靈魂開啟，就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那你現在的位階是……」千夜酒醒了大半，謹慎地問。這個威廉在頹廢外表下，怕是實力已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威廉似是喝得多了，也似是對千夜毫無戒心，道：「公爵。又能怎麼樣？」

　　他長嘆一聲，抱起酒瓶就是一通猛灌。

　　「你等等，都是公爵了，位階比我還高，有什麼可抱怨的？」千夜很是不滿。

　　威廉瞪了千夜一眼，道：「別說是公爵，就是狼尊狼祖又能怎樣？還不是同樣得低頭，將狼人的利益拱手奉上？」

　　「你是說，聖山？」

　　威廉點了點頭，臉色陰鬱，只是悶頭喝酒。

　　狼祖行將就木，也就罷了。群峰之巔的狼尊可是正當盛年，能夠壓得他也低頭，恐怕至尊也難以輕易做到。多半聖山上兩位至尊聯手，才使得狼人不得不低頭，威廉才會抑鬱至此。

　　威廉看看千夜，忽然道：「你猜猜，我為什麼來找你？」

　　千夜往後靠了靠，道：「總不會是找我拼酒的，你不會自討苦吃的。」

　　威廉瞪著千夜，嘴唇動了動，很想放幾句狠話，可是他總算還保留了最後一分清醒，知道和千夜拼酒只有死路一條，這幾句硬話就怎麼都放不下去。

　　不過這麼一打岔，威廉的積鬱之氣也減輕不少。他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到你這，是來避禍的。」

　　「避禍？」

　　威廉臉色鬱鬱，道：「千年以來，我是惟一一個經過兩次靈魂開啟的狼人。狼尊封鎖了消息，讓我離開狼人的領地，在外游歷。其實是怕我被徵召進新世界。到了那裡，命運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上了。」

　　千夜也對新世界當下局勢有些了解，道：「你是說，犧牲品？」

　　威廉自嘲地道：「還有比我更好的目標嗎？為了殺我，怕是青陽王都要趕來動手吧？」

　　千夜嘆一口氣，站在他的角度，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以帝國立場，威廉的價值還在耶羅之上，能夠殺掉他，自然不會猶豫。

　　可是一直以來，千夜始終無法將威廉當成真正的敵人看待。威廉不僅在他弱小的時候，多次有意無意地救過他，而且作為一名永夜貴族，威廉並未特別針對黎明陣營或人族。他更像一個獨行者，在兩大陣營中央尋找著灰色地帶。

　　「他們如果真這樣做了，恐怕就等於徹底與狼人反目成仇了吧？」

　　「狼祖和狼尊都在擔心這個，所以讓我離開，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威廉的聲音中，透著格外的凄涼。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四零　魂海之力

　　這話千夜怎麼聽怎麼覺得淒涼，堂堂四大黑暗種族之一，距離聖山只有一步之遙，威能遠遠超過其他大君的狼尊，讓族中千年罕見的天才出走的原因，居然是為了不讓其他三族有機會和狼人翻臉。

　　現在這種關係，與翻臉又有何異？

　　威廉看看千夜，猜到他心中想法，道：「你想得太好了。狼尊不是怕其他三族欺負我們，而是怕欺負得太狠，我族不得不奮起反擊。你明白嗎？」

　　也就是說，打臉可以，別抽太重。

　　這讓千夜實在難以理解，堂堂狼人，怎會窩囊至此？

　　威廉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道：「這是上面那些大人物要操心的事，與我們這些小人物無關。他們也不想與我們有關。」

　　「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新世界開拓沒有結束之前，你是不能回去的吧？」

　　威廉點了點頭，道：「所以我想來想去，只有你這裡能待了。」

　　「你來當然歡迎。不過，我這邊現在正在與摩薩爾狼人戰爭，你會不會覺得為難？」

　　「為難？」威廉冷笑，「這次的妥協，就是先祖派的狼祖首先退讓，還反過來對狼尊施壓。這老東西，活得越久越怕死。要不是他們，我們狼人怎會落到這種地步？」

　　「什麼樣的妥協？」這是千夜最關心的問題。

　　人族在永夜各族的夾縫中求生存而壯大到今天的地步，千夜如今則是在兩大陣營的夾縫中立足並尋求發展的機會，因此大勢力的任何一次妥協或聯手，都意味著戰略危機的到來，必須慎重對待。

　　威廉道：「在新世界中，狼人不再繼續開拓，只是保持目前領地範圍。所有聖樹樹液都要交與永夜議會統一使用。狼人還需要徵召五十萬戰士，以及各級統領強者，聽候議會調遣，進入新世界作戰。同時，議會還給狼人一份清單，需要狼人滿足清單上的戰略資源需求。」

　　「回報呢？」

　　「開拓成功後，在新世界中會給我們一塊符合我們身份地位的領地。」

　　「這麼虛？」

　　「很實在，不是嗎？我們狼人現在有什麼身份地位？」威廉自嘲地道。

　　「那說說現在吧，你打算做什麼？」

　　威廉想了想，道：「我想要一塊領地，過去我一直任性，現在是時候學習如何做一個領主了。」

　　「沒問題。」千夜現在要人口有人口，要領地有領地，什麼都有，就是缺強者。

　　威廉道：「我不會白要你的。這塊領地，以後我接下來慢慢用軍功償還。還有，這麼長時間我還沒有到新世界去看看，如果你需要開拓打手，那就叫上我吧。」

　　千夜大喜。

　　如威廉這樣的天才強者，戰力遠遠超過普通公爵，就是與千夜相比，若兩人不出終結技的話，此刻威廉也不一定弱了。

　　千夜雖然兼有血氣與黎明原力，可威廉畢竟高了他一級。雖說位階不等於戰力，可同站在天才的高度，位階差距還是有影響的。不過等到千夜血氣積累足夠，晉陞公爵後，威廉就不是對手了。

　　只是晉陞不光需要積累血氣，還要改造身體，等到全身骨骼全部煉化完成，千夜就會晉階公爵，現下進度，不過三分之一而已。

　　得威廉相助，不光能夠壓倒燃火公爵，再將一大塊領地、幾千萬狼人收入囊中，在新世界開拓中也會對摩薩爾及其他狼人形成壓制。畢竟威廉在狼人心目中還是相當有地位的，許多都不願意與他為敵。

　　聊到這裡，兩人酒意上湧，開始了昏天黑地的拼酒，最後千夜將死狗一般的威廉拖回了大公府。

　　威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清醒。他第一時間找到千夜，開始謀劃自己領地的事。堂堂群峰之巔的繼承人，現在卻對墉陸的領地這麼感興趣，實在是落魄得可以。

　　千夜卻不會因此輕視他，而是拿出地圖，認真討論。

　　千夜本意是將新世界之門與碧波之城周圍找塊區域劃給他，可是威廉卻更想自己開拓。

　　此刻新世界內開拓已經是例行的事，擁有聖樹善意在身的千夜行動如同隱形，帶上威廉反而不方便。而狼人新軍批量練成，卻苦於沒有聖樹藥劑不得不停留在墉陸。他們閒著也是閒著，因此千夜就借了十萬戰士給威廉，至於領地，則是劃到了燃火公爵的領地內。

　　威廉這是要效仿帝國門閥世家的開拓制度，靠自己雙手打下屬於自己的領地。千夜當然不會反對。威廉則是承諾，打下的領土三分之二歸屬千夜，三分之一是自己所有。

　　看他玩領主遊戲如此認真，千夜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就任他去了。

　　現下千夜領地已經夠大，治下人口也夠多，部隊則武裝到了百萬級別，目前階段最更重要的事是逐漸消化，提升領地的繁榮度，以及新世界開拓疆域。至於墉陸領地多一塊少一塊，已不是那麼重要。

　　確定了領地的事，威廉匆匆離去，片刻後又帶了幾名狼人進來。這幾名狼人個個都有侯爵級的修為，但是氣度內斂，並沒有許多狼人強者常有的狂放之意，一看就是內政型的貴族。

　　千夜不由多看了幾眼，也轉變了一下對狼人的普遍印象。此刻他發覺，固然每個種族都有鮮明的特點，但是到了某些層面或者在某些領域裡，個體的共通性還是很大的，這是個有趣的現象。

　　威廉道：「這幾位都是狼尊手下做事，分別負責技術、貿易與軍需後勤等領域。我這次帶他們過來，就是想看看能夠有什麼可以合作的地方。」

　　其中一名狼人侯爵行禮道：「尊敬的黑暗之子，新世界的先行者，墉陸各族大領主千夜大人……」

　　如此多的頭銜， 頓時砸得千夜有些頭暈眼花，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名了，聽上去就差個世界之王什麼的了。

　　那狼人侯爵還在滔滔不絕：「您的豐功偉績已經傳遍整個永夜世界，每個部落裡都流傳著您的傳說，在無數狼人的先祖祭壇裡……」

　　千夜本來有心要阻止，可是忽然間感覺到有一縷細細的神秘力量降臨到自己身上。

　　好像就是翡翠海狼人臣服時所產生的神秘力量，能夠滌蕩雜質，提升血脈本質。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千夜此刻血脈已經達到極高品階，想再提升一點都是難上加難，若沒有經歷過這種神秘力量，他甚至不知道暗金血氣中依然有雜質。

　　於是千夜老老實實地站著，靜靜聆聽狼人侯爵的長篇大論，那侯爵著實能講，整整一個小時才停下來，中間沒有絲毫重複，將千夜黃泉時候的舊事都挖了出來，大加頌揚。

　　到最後實在找不到什麼可吹捧的了，於是千夜的容貌，千夜不低的身材，千夜不太高的身材，千夜不胖的身材，千夜不瘦的身材，全都拿出來說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他閉嘴，千夜的血脈力量又提升了一小點。

　　旁邊威廉顯得十分驚訝，道：「你居然真的能夠感應到先祖魂海的力量！」

　　「什麼是先祖魂海？」

　　「我們狼人那些力量強大的先祖，即使死了也會靈魂不滅，並保有生前的部分力量和傳承知識。他們靈魂的歸宿，就是魂海。而靈魂開啟，就是溝通魂海的力量，以之提升血脈。如果不是知道你和狼人血統毫無關係，我簡直要懷疑你是某位先祖的後裔了。」

　　原來那神秘力量的名稱是先祖魂海之力，聽起來和血族的鮮血長河差不多，都是虛無飄渺，只能感應，卻從未有人真正踏足過的地方。

　　千夜心中微微一動，看來那侯爵長篇大論，並不是毫無意義的空話。

　　侯爵說了整整一個小時，此刻額頭見汗，臉色蒼白，氣息虛弱了不少。那篇言論，因為要牽引魂海的力量，其實十分疲累。

　　侯爵道：「原本我們還擔心您是否能夠收到，現在看來墉陸部落的傳言再真實不過，而薩頂大祭司的預言之眼能穿越大陸和時間。千夜大人，這是我們群峰之巔給您的一份贈禮。想要得到魂海之力，必須得到魂海中先祖靈魂的認可，所以我要將千夜大人事蹟全部講給先祖靈魂聽，這樣他們才願意傾注更多的魂海之力。」

　　千夜這才瞭然，為何會有詠歎調般的歌功頌德。

　　侯爵笑道：「我也沒想到千夜大人如此年輕，就已經有這麼多事蹟。先祖們也十分震動，紛紛頃注魂海之力，所以效果出人意料的好。最關鍵一點，其實還在於千夜大人得到了無數狼人子民的忠誠和信仰。先祖們看到了這個，認為你雖然不是狼人血脈，但並不會虧待我們的子民。」

　　千夜道：「他們把忠誠交給了我，我當然有責任照顧好他們。這份禮物實在是太珍貴了，我能在什麼地方回報群峰之巔？」

　　那侯爵道：「我們對千夜大人目前的訓練體系十分感興趣，如果大人不介意，我們希望派些新戰士過來參訓，同時也會派一些教官過來，一方面讓他們學習，一方面也可以幫您做些事。」

　　這其實是十分敏感的事項，不過光是剛剛給千夜加持的魂海之力，價值就無可估量。千夜思索了一下，便點頭同意。

　　他也知道此舉等同於和群峰之巔結成了半個軍事同盟，不過能夠分化永夜陣營，總是好的。

　　千夜還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有自己的國度，國度內會有各個種族共同生活，這簡直是不合常理，可它就是這麼發生了。千夜忽然有些自嘲地想，大概各族眼中的敗類，都集中到自己的領地上了吧？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幾日，陸陸續續有群峰之巔的隊伍抵達，而教官和強者們則是先一步到齊。

　　最初時候，群峰之巔那些精銳的狼人戰士十二分的瞧不起墉陸上的同族。事實上，他們也不認為墉陸狼人是自己同族，而且他們對於和人族戰士一起訓練，配合作戰也極為不習慣。

　　在狼人意識中，根深蒂固地認為人族應該是出現在防線對面的。

　　這是讓雙方指揮官都十分頭痛的事，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千夜決定讓自己的狼人和人族混編部隊與群峰之巔的狼人們來一場模擬戰爭。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四一　模擬戰爭

　　模擬戰以百人對百人，千人對千人和萬人對萬人，連戰三場。為了演習，還配發了專門製造的原力彈，彈頭命中就是一灘洗不去的顏料。

　　演習自然會有消耗，好在群峰之巔這條大腿夠粗，這點費用根本不在話下，威廉大手一揮，就將所有花費全都包攬下來。

　　百人戰，群峰之巔勝得毫無懸念，他們依靠個體精湛戰技，一個衝鋒就殺入防線之內，然後就是大殺特殺。

　　然而千人戰雙方就打得難解難分，搭配了人族射手的狼人部隊火力十分兇猛，在半途中就消滅了三分之一的群峰之巔部隊。

　　隨後在陣地白刃戰中，有狼人同僚作掩護，人族戰士也表現出驚人的韌性。這場戰鬥一直廝殺了一個小時，最後才是千夜混編部隊惜敗。

　　最後是萬人戰，戰場設在地勢複雜的山丘地帶。這種地型本身就有利於狼人。

　　混編部隊由徐敬軒指揮，卡蘿爾坐鎮。群峰之巔也相應派出一位榮耀侯爵坐鎮。在這支混編部隊中，還加入了不少世家聯軍的戰士。

　　戰爭開始，徐敬軒就搶佔一處有利地形開始構築陣地，大致有了個雛形時，群峰之巔的斥候就發現了混編部隊的行蹤。轉眼之間，群峰之巔的大部隊出現在了地平線上，體現出極高的機動水平。

　　徐敬軒倉促應戰，卻是忙而不亂，他將部隊收入剛剛修好的工事，各按戰陣要求佈置，井井有條。

　　等到群峰之巔的狼人發起衝鋒時，撲面而來的彈雨瞬間染紅了成片的狼人。

　　許多狼人戰士怔了一怔，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算是『陣亡』了。他們茫然地看看左右，發現都是和自己一樣，身上染了大片紅色的同僚。

　　狼人大軍成片成片地染紅，成片成片地陣亡，傷亡速度讓後方坐鎮的榮耀侯爵眼皮直跳。他完全沒有想到，人族射手數量足夠多時，會量變引發質變，產生極為恐怖的彈雨，形成區域性的覆蓋式打擊。

　　在足夠密集的火力範圍裡，除了擁有跨越式位階差的強者還能抵抗，否則個體武力變得微不足道。

　　狼人天生悍不畏死，慘重傷亡並沒有打落他們的士氣，反而激發了他們的凶性。他們咆哮著衝向對手防線，然而對面卻沒有和以往經驗一樣動搖和崩潰。

　　眼看距離防線已經不到百米，衝在最前的狼人都有些疑惑，什麼時候人族變得如此無所畏懼，看著自己快要衝入防線了，也是無動於衷？

　　然而轉眼間一排排高大身影出現在防線後，那是一個個武裝到牙齒的狼人，論強壯，論裝備，絲毫不亞於群峰之巔的狼人。群峰之巔的狼人戰士有更為精湛的戰技，可這方面的優勢絲毫無助於彌補數量上的巨大劣勢。

　　在衝鋒途中，大約有三分之二的戰士已經『陣亡』了。

　　群峰之巔的精銳狼人忽然發現自己陷入兩難，繼續衝鋒，肯定是輸。可若不衝鋒，就會變成人族射手的活靶，猶豫之際，又有許多狼人變成了屍體。

　　眼見輸得實在太慘，有些戰士心有不甘，偷偷爬了起來，想要繼續衝鋒。只是他們身上紅色印記實在太過醒目，連坐鎮的侯爵都看不下去了。

　　「都愣著幹什麼，繼續衝！我們群峰之巔的勇士，就是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喝罷，侯爵又道：「已經陣亡的，都給我躺下，還嫌不夠丟臉嗎？」

　　於是許多戰士滿臉羞愧，又躺了回去。

　　侯爵一聲咆哮驚醒三軍，狼人們發出憤怒戰吼，衝入防線，轉眼間被混編部隊四面八方包圍。

　　這一番白刃戰格外激烈，群峰之巔的戰士已是為了尊嚴而戰，個個打出了真火。但是混編部隊的狼人戰士數量優勢實在太大，後方又有傭兵和世家私軍精銳見縫插針，每每出手就是絕殺。

　　群峰之巔的戰士越打越少，最後一個戰士舉刀咆哮，身上瞬間就糊滿了濃厚的顏料。

　　雖然群峰之巔在百人和千人戰都獲得了勝利，然而在最終大決戰的結果面前，完全笑不出來，就連一向豁達的威廉也是臉色難看。

　　狼人戰技原始、沒有謀略，是人們對這個種族的通常看法。但是實際上頂尖的那些永夜貴族們都知道，如果狼人當真如此落後，是沒可能進入四大種族行列的。

　　傳承和傳統影響了狼人的整個群體，然而在頂尖的精英層面，四族的差距並沒有那麼明顯。也因此，今天的戰況結果對威廉衝擊更大。

　　混編部隊以損失三分之一為代價，全殲了群峰之巔的部隊。哪怕地型有利於狼人，但是混編部隊恐怖的彈雨覆蓋下，超過一半的群峰之巔戰士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而有狼人同僚在身前形成鋼鐵長城，即使敵人衝到眼前，人族的傭兵和私軍們也是從容射擊，絲毫不見慌亂，在最後的衝刺階段，反而給了狼人最沉重一擊。

　　最後倖存的殘軍衝進陣地，面對的則是同樣的對手，高大、健壯、滿身重甲的狼人精銳戰士。這樣的廝殺，自然是以數量優勢一方獲勝而結束。

　　模擬戰的結果大出群峰之巔意料之外，但其實早就在千夜意料之中。在中立之地的時候，千夜已經看過太多各族配合戰鬥的戰例。

　　每個種族特性不同，如果能夠混編，彼此之間取長補短，結果必然是一加一大於二。中立之地最強的幾支小規模傭兵團，無不是黑暗種族和人族混編。

　　群峰之巔雖然不像先祖派那樣極端，但內部堅持狼人正統論者依舊為數不少。

　　他們十分看不起其他種族，在戰場上也不願意和其他種族配合。在他們的印象中，只要衝到近處，人族就會自然崩潰，蛛魔則會倉促迎戰，而血族魔裔不好說，這兩族太狡猾，退走的可能性居多。

　　但是這支哪怕衝到眼前，端槍的手依舊不抖的人族部隊，他們還真的從未見過。

　　事實上，這不僅僅是狼人獨有的問題，全永夜都差不多，看看議會和帝國幾次陣營戰的情況就知道。

　　整個模擬戰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打到最後收不住手，有幾十個戰士傷重不治。不過狼人從來認為在戰場上死去是無比光榮的事，這點小插曲並未影響雙方關係。

　　看到這樣的結果，威廉和群峰之巔的幾個高層都是若有所思。

　　負責指揮的榮耀侯爵來到千夜面前，道：「多謝大人讓我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和狹隘。我們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想，接下來我們應該好好談談，在此後的日子裡，應該如何深入合作。」

　　這個要求，千夜自然不會拒絕。

　　雙方談了整整一天，最後決定由群峰之巔出資，給千夜武裝五萬最精銳的戰士，同時群峰之巔會把墉陸這裡建造成部隊的訓練基地，一應費用由群峰之巔負責。

　　千夜雖然在改編混合部隊上很有心得，但是對狼人的訓練本身，肯定不如群峰之巔，這樣雙方合力，訓練出的方是最精銳的部隊。

　　而威廉則用自己的狼格擔保，訓練出的部隊不會用在和帝國的戰爭中。那麼這支部隊訓練出來，要防著的是誰，就不言而喻。

　　新世界之門開啟後，裡面的詭異原力不斷湧出，也在逐漸改變著墉陸的環境。兩個世界的原力都有很多陰暗腐朽的成分，但是方向恰好相反。

　　墉陸是偏向永夜一端，而新世界則是指向黎明。如此一來，兩者綜合，在新世界之門周圍區域，包括翡翠海和碧波之城在內，原力環境反而大為改善。至少群峰之巔來的狼人強者已能正常修煉，而無懼被外來原力影響體內原力的純淨。

　　墉陸之門附近一帶，漸漸變成樂土，各地強者再也不用擔心修煉問題，可以在碧波之城長久的生活。

　　有了群峰之巔的加入，各路盯著碧波之城利益、心懷不軌的勢力大都收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一門心思開始貿易。很快他們就發現，做生意賺的錢一點也不少，還不用打打殺殺。

　　就這樣，中央地域永夜與帝國打得如火如荼，墉陸卻是歌舞生平，一片欣欣向榮。

　　正當其時，劉公公再度深夜造訪，出現在千夜窗外。千夜本在看書，見了急忙將劉公公讓進房中，道：「您怎麼來了？」

　　劉公公笑道：「當然是有好事。」

　　千夜精神一振，上次他來，可是給了一把龍葬，還幫忙嚇住了索薩。能讓劉公公跑一趟的好事，自然不小。

　　「公公請講。」

　　劉公公道：「其實很簡單，帝國軍部現在想通了，決定與你恢復貿易，稅率就暫時定在四分之一，你看如何？」

　　這個稅率仍然不算低，不過考慮到是戰時，運出來的又是軍需物資，可說已是相當的合情合理。

　　千夜沒有急於回答，而是道：「戰事不順？」

　　如果戰事順利，那帝國斷無讓步的道理。千夜又不可能將聖樹樹液輸往永夜。現下帝國主動要求和解，恐怕是在新世界裡承擔了相當大的壓力。

　　現在統領帝國部隊的是宋子寧和趙君度，千夜可不希望他們出事。

　　好在劉公公道：「戰事嘛，倒還一直挺順的，算起來永夜已經有七、八個名將敗在子寧和君度手下了。傷亡比例也始終保持在以一換三的水平。」

　　千夜點頭，「這相當於不斷給黑暗種族放血了。」

　　「就是這個策略。只是啊，哪怕一比三的傷亡比例也是不夠的，黑暗種族那邊現在不斷增兵，而帝國這邊兵員卻供應不上。這個仗，無論換誰來打，都是非輸不可。」

　　「朝中有些人不會願意看到恢復貿易吧？」

　　「此事已經解決，子寧以前線兵變相脅，陛下震怒，斬了幾個那一派的人，這事就這麼決定了。」

　　千夜陡然變色，他萬沒想到以宋子寧的性子會將事情弄到這麼僵的地步，眉宇間不由憂色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