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279
1月23 發表於 2014-5-1 12:16
《卷三》【吾心安處】 章三十九 混亂之夜

  琪琪麾下的十七軍團協防營昨天移動到遠征軍五十八師防區,自行招募的一個團私軍則是今日抵達五十八師防區。這些私軍雖然戰力還略遜於遠征軍的正規師,但是作為預備隊以及守衛次要防線卻是足夠了。如此一來,五十八師防區的力量隨之大增。

  他們這些校級軍官明天一早都要歸隊。季元嘉這兩天一直在處理軍務,早把東陵山區的地圖記得爛熟,他聽到琪琪的質問,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不由地臉色大變。

  遠征軍五十八師和五十五師防線呈新月形,沿著東陵山區邊緣由北向南鋪開,兩頭直線距離超過三百公里。土城堡是最南端的邊境防禦節點,而一三一連駐地靠近五十八師,位於中部偏北。先不說一三一連跑那麼遠去幹什麼,現在的南部山區昨晚就已經是戰場了!

  季元嘉望進琪琪眼中,心驀然沉了下去,那雙一直以來神采飛揚得甚至目中無人的美眸,幽深彷彿失去一切情緒。

  「顧立羽來永夜了。」琪琪並非詢問,她說的是肯定句。

  季元嘉張了張嘴,但沒發出聲音。是的,城主府夜宴那個晚上,他在停車場看到了顧立羽,當時顧立羽身邊還有一個人,殷家十七爺,敬安堂的大長老。而琪琪正是出自殷家嫡系之一敬安堂的繼承人候選。

  「放心,我不會讓你在十七叔面前難做。」琪琪的話客氣得讓季元嘉感到陌生,然後聽見她又說:「把軍部的調兵令給我。」

  書房中的空氣突然沉重,宛若流水穿過緩坡般凝滯膠著起來,這不是季元嘉的錯覺。門口和窗邊不知何時多了兩名老者,他們都保持著一個姿勢,攏袖而立,雙目半開半合,似乎沒有在看他。但季元嘉全身原力已經完全凝固,無法催動分毫。

  季元嘉閉了閉眼睛,露出苦澀的笑。那是敬安堂先夫人,琪琪已故生母留給她的人,他們和蘭姨一樣,只聽琪琪一個人的命令。

  兩個小時後,浮空艇從殷家別院上空冉冉升起,迎風劃出一道弧形軌跡,向南方飛去。

  別院東側一排數個院落此時都燈火通明,那是軍官們的居處,其中最大的『聽風閣』一直被用做辦公場所。

  季元嘉站在寬大會議桌前,低頭看著琪琪遺下的信箋,那實際上是一張手繪地形圖,標註了東陵山區南部靠近土城堡的部分山地,上面星形記號處就是發現一三一連蹤跡的地點。

  琪琪沒說消息來源,也沒說被發現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她能那麼肯定千夜出事了,並且隨即聯想到顧立羽身上,想必事態已經很嚴重。

  會議室外的走廊裡有人影晃來晃去,既然他們不進來,季元嘉也只當做沒看見。已經有人發現琪琪小姐突然乘坐浮空艇離開,卻一個校官都沒帶,不安的氣氛悄悄瀰散開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中校衝了進來,「季元嘉,你為什麼封機要室!」

  會議桌上放了幾個文件袋,裡面也有一三一連的檔案。季元嘉剛剛派人拿過來,只不過他派去的是招募的私衛,調檔的方式是直接衝進機要室,然後把值班和輪休的尉官一起關了起來。

  季元嘉淡淡說,「你來得正好,一三一連八天前的報告,為什麼沒有送上來過?」

  中校走到桌邊就要伸手去拿文件袋,一邊說:「例報能有什麼東西,不都是直接歸檔的嗎?」

  季元嘉的手輕輕按在文件袋上,「那麼,給我的私信呢?也是直接歸檔?」

  中校愣了一愣,道:「什麼私信?季元嘉,軍情這塊歸我管,你有什麼權力插手!你我平級,而且你可不姓殷!」

  季元嘉突然笑了笑,對方確實姓殷,雖然是極遠的旁支,但也姓殷。

  『轟』然一聲巨響,在有些焦躁的夜裡傳出很遠,驚起了本就心神不定的軍官們。他們有點呆愣地看到會議室的門窗全部被氣浪掀飛,一條人影摔出來,直挺挺地跌落院子裡。而空中無數光芒刺眼的細線紛落如雨,打在青石地面上,留下道道刻痕若劍氣。

  雙方雖然同為中校,可是交手的結果,這人卻不是季元嘉一招之敵!

  季元嘉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溫和而穩定:「諸位早點休息,明天黎明,我們要出發前往營地歸隊。」

  而此時,他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一句話。

  「我答應過余英男,無論他遇到什麼危險,都要為他擋一次。」

  「季元嘉,你不過是殷家的一條狗,居然敢動手打我?你等著,殷家不會放過你的!」那中校已經倒地不起,卻依然神情兇狠,盯著季元嘉的眼神恨不得將他撕碎。

  季元嘉將戰區內所有相關的情報都歸攏,放進一個單獨的袋內,走出房門,來到那名中校身邊。劍光一閃,那名殷姓中校突然慘叫,一隻耳朵飛上天空!

  季元嘉淡淡地說:「在殷家,你說的不算,你身後那位說的也不算。」

  扔下這句話,季元嘉就匆匆而去。那名中校捂著傷口,血不斷從指縫湧出,全身顫抖不已。他心中的恐懼遠遠超過肉體上的疼痛。他剛意識到,如果再多說一個字,季元嘉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現在他才知道,一向溫和的季元嘉亮出獠牙的時候,是狼。

  後半夜的土城堡同樣不平靜。

  第二次攻擊開始了,路障燃起大火,照明彈時時劃破夜空,給戰場投下短暫的光明。槍聲並不密集,更多是肉搏的廝殺和慘叫。黑暗種族缺少了數千名炮灰,然而人族一方的戰士和平民也大量減員,因此這一戰雙方投入戰鬥的人數都大為減少,但慘烈卻更有過之。

  然而鷹擊的聲音永遠那麼的震撼人心。它的聲音如春日驚雷,又帶著難言的清亮,遠遠傳播開去。黑暗種族一方的強者們沒有人會聽不出鷹擊那獨有的聲線。

  鷹擊一旦轟鳴,就意味著某個高級戰士倒下。能夠使用鷹擊的人,基本不會失誤。

  今晚的戰鬥中,鷹擊已經轟鳴了兩次,六級的蛛魔和六級的狼人分別重傷不起。蛛魔因為身體過於龐大而無法及時隱蔽,又挨了三發原力彈和數不清的子彈,終是不甘地死去。

  現在的問題是,鷹擊還會轟鳴嗎?

  千夜正藉著夜色在廢墟中穿行。他的夜視能力絲毫不比黑暗種族差,手中長劍始終飽飲鮮血。在他身後,兩隻狼人正在緊追不捨,一路跟著千夜衝進廢棄的小院。

  這裡已經沒有路了,不過千夜並沒有如它們想像那樣躍牆逃走,而是拋下長劍,俯身從草叢中拎起一把猙獰雙手巨斧!

  院落中噴起沖天血光,還有狼人的嗚咽。

  片刻後,千夜就提著染血巨斧,走出院落。在他對面的街口,出現了一頭人形蛛魔。

  那隻蛛魔看到千夜手中的巨斧,龐大的身軀突然開始顫抖,竟然轉身就逃!

  它可不會忘記,那把巨斧屬於族中一位著名的勇士,但是它在第一場戰鬥中就戰死了。

  能夠揮動這把巨斧的蛛魔都很可怕,揮動它的人類更加可怕!

  蛛魔龐大的身軀在狹小通道裡顯得十分笨拙,千夜轉眼間自後追上,巨斧呼嘯斬落,一下就把它的後腹完全剖開!蛛魔垂死掙扎,淒厲叫聲響徹整個小鎮。

  千夜如孤狼般在整個小鎮中遊走,看到什麼武器就用什麼,不斷獵殺著對方中高級的黑暗戰士。他的身體始終處於沸血狀態,體內還有滿滿的鮮血。為了持續戰鬥,千夜割開了好幾頭狼人的咽喉,吸乾鮮血,然後把屍體隨意拋下。

  夜格外漫長,黑暗種族多得似乎永遠都殺不完,向哪個方向走都會遇到不計其數的敵人,而還能夠戰鬥和活動的人類則是越來越少。

  突然之間,千夜視野中出現了一頭格外壯碩的黑毛狼人!

  千夜全速後退,轉過拐角後立刻撲進一間空房子裡,伸手從桌下提出了鷹擊,然後蹲跪於地,槍口指向房門。只要那頭六級黑狼出現,鷹擊就會給它迎頭痛擊。

  不過千夜卻沒能等到那個狼人出現,這讓他很是愕然。

  門前閃過一道魁梧身影,包正誠衝了進來。他看到千夜,立刻大喜,叫道:「頭兒!我們要頂不住了,你快走!從南面衝出去。我們還有十幾個兄弟,一起送你出去!」

  「不行!」

  「你要是死在這裡,我們怎麼向琪琪小姐交待?」

  「我和她沒關係!」

  包正誠急道:「頭兒!我們不能全交代在這裡啊,總得有人回去報信吧!」

  千夜扔給包正誠一把突擊步槍,說:「彈匣是滿的。再堅持一會,那些黑血雜種也快不行了!」

  包正誠和千夜對視一會,兩個男人間的目光幾乎要碰撞出火星。最終他知道千夜絕不肯先行突圍,憤怒地握拳把整堵牆壁砸得晃了晃,就轉頭衝了出去。千夜又把鷹擊放回桌下,從地上隨便撿起一把長劍出了房門。

  此刻在戰場另一端卻出現了小小的混亂。

  一處院落裡,淒厲憤怒的狼嗥極為刺耳,幾乎要撕裂空氣。一群狼人和幾名血族戰士正在以戰鬥姿態對峙,雙方不斷發出威脅的咆哮低吼,形勢一觸即發。

  院落中央,放著兩具狼人的屍體,全都被吸乾了鮮血。

  「這不可能是我們做的,絕無可能!」為首的血族戰士高聲叫道。

  狼人們紛紛躁動,吼道:「除了你們,還有誰會吸血?」

  那名血族戰士傲慢地說:「就算我們餓死,也絕不會吸你們那骯髒混濁的血!」

  本來這是兩大種族間相當正常的對答,可是放到戰場上,特別是地上還躺著兩具狼人乾屍,血族戰士這句話就成了失控的導火索。

  一名狼人按捺不住,突然撲向為首的血族戰士。那名血族戰士已有五級,蒼老的面容只意味著無比豐富的戰鬥經驗。他閃電般抽出長劍,殘忍獰笑著,一劍就刺穿了幾分鐘前還是盟友的心臟!

  混戰爆發,隨即迅速蔓延。當黑狼趕到現場時,雙方都留下了好幾具屍體。

  一名血騎士舞動著雙手巨劍,一擊把面前的狼人戰士幾乎斬成兩半!

  黑狼憤怒之極,雙眼頓時泛起血色,如黑色風暴般衝過戰場,一下將血騎士撲倒在地,狠狠撕咬!

  當千夜和包正誠轉過半個街鎮再次碰頭時,他們發現戰場上雖然依然吼聲震天,但是所承受的壓力卻是驟然減輕。又過片刻,幾乎漫布全城的黑暗種族戰士居然潮水般退去。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11-25 12:20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5-1 19:57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 援兵

  包正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晚難道就這麼挺過去了?他突然激動起來,挺過了這一戰,意味著援軍就要到了!

  先後兩場戰鬥,他們給黑暗種族聯軍帶來了沉重損傷,特別是對方高階戰士傷亡慘重。面對這樣一支殘兵,遠征軍只要出動一個團,就可以把他們打回去。

  「我們贏了!」

  「援軍!援軍就要到了!」

  稀稀落落的歡呼聲在廢墟的各個角落響起,倖存的戰士們陸續從陣地中走出,開始聚集並且重建編制。這是生存的必要。

  當戰士們重新聚集後,千夜發現還有戰力的已經不到兩百人。營長已經戰死,如今在場士官中,就只有他軍銜最高。千夜於是接管了指揮權,在包正誠的協助下,重新組編戰鬥單位,安排防守位置,然後就是休息和等待。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灰白的天色慢慢透亮,所有戰士都滿懷希望,期待聽到外圍傳來密集的槍炮聲。第一線陽光落入小鎮,上午十點了,但是壓在所有人心頭的陰霾卻更重了,鎮外全無動靜。

  黑暗聯軍駐營處偶爾會轟起一陣喧鬧雜聲,隨著漸大的山風傳過來,顯得小鎮更加沉寂冰寒。

  人族的防線被徹底攻破了嗎?那將覆滅的不止他們一個防禦節點,往縱深三十公里外就有一個人類聚居點,土城堡駐軍中很多戰士都有家人在那裡。

  而千夜和包正誠心中另外壓著一塊巨石,那張假的軍情圖,究竟是沖誰來的?一三一連還是整個協防營?

  午後的荒原上,一輛輕型越野車正在疾駛向第六十師的駐地。開車的是葉慕薇,旁邊坐著顧立羽。

  顧立羽低頭看了看掌上原力驅動的日晷,依然淡定從容的樣子。他一句話都沒說,倒是葉慕薇因為他這個動作緊張起來,下意識又加快了車速。

  在前方,六十師駐地連綿的營房已經從地平線上浮現。

  出示了身份證明後,越野車順利駛入駐地大門。可是一進營區,顧立羽的臉色就變了。整個大營空空蕩蕩的,戰車、重炮等裝備少了大半,戰士們更是幾乎消失。偌大的營地,就只有一個營留守。

  顧立羽一把抓住身邊的一名軍官,幾乎是在他耳邊咆哮:「這是怎麼回事,部隊呢!部隊都去哪了?」

  那軍官被他捏得差點窒息,都要去掏槍了。顧立羽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勁道太大,迅速鎮定下來,表明身份,要求見留守的最高長官。

  片刻後,一名上校急匆匆趕過來,向顧立羽解釋了原委。

  聽完之後,顧立羽緩緩地說:「這麼說,是琪琪小姐動用了軍部的手令,直接調走了整個六十師?」

  「是這樣的,沒錯!」上校一臉的恭維,雖然軍銜和年齡都比眼前這個年輕軍官大,但他可不敢招惹軍部的人。隨即還慇勤地補充細節,琪琪小姐是凌晨到的,要求六十師上午全體動員整裝經武,中午前出發。其中高級軍官和特種隊伍跟著琪琪小姐還提前了半個小時出發。

  顧立羽這時已經完全恢復了平常神態,只是陰沉地說:「但是我已經提前發來指令,要求徵調六十師。」帝國軍律,部隊不遵調令是大罪。

  上校不斷賠笑,差不多都要點頭哈腰了,說:「可是琪琪小姐親自來了,我們完全沒有辦法。」

  葉慕薇這時很不恰當地問了一句:「小姐要調六十師幹什麼?」

  沒有人接話。

  上校是一頭霧水,顧立羽卻已心知肚明。此刻,他心裡轉過的是另外一個念頭,敬安堂先夫人已經過世十五年,她從宋閥裡帶出來的勢力和人手卻顯然沒被殷家得到,還牢牢握在殷琪琪自己手裡。

  太陽在天空中運行,然後走到一塊上層大陸背後,天色開始慢慢灰暗。一同黯淡下來的,除了土城堡倖存者,還有黑暗聯軍指揮官的心情。

  麥克男爵正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打轉,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整個白天他連一刻鐘都沒停過。兵變雖然暫時壓制下來了,但是陰雲幾乎要擠爆聯軍駐地,誰也說不準下一刻是否會激發更強烈的騷亂。

  在營帳中間,擺放著數具狼人屍體,一看就知道被人吸乾了鮮血。所有狼人都在兇狠地盯著男爵,那頭黑色毛髮的狼人更是肆無忌憚,甚至喉間還在低沉地咆哮著。

  黑色狼人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大多是被血族長劍刺傷的。在戰地騷動中,他自己就壓制了兩名血騎士,並且險些要了其中一個的命。

  麥克男爵頭非常痛,但知道自己必須得說些什麼:「我相信,這些不會是我麾下戰士幹的!因為我們根本……」

  他本能習慣性地想脫口而出,高貴的聖血貴族根本不會吸狼人那骯髒的血,可是話到口邊,立刻醒覺地吞了回去。這句話一旦出口,那些暴躁的狼人們肯定會直接撲上來,壓根不會管雙方實力差距有多大,否則之前也不會花那麼長時間才把整個聯軍全部鎮壓下來。

  麥克男爵再憎恨厭惡狼人,也不能做太過份的事。不僅僅因為現在是和人族的會戰時期,更多是因為在這個方向上,狼人和血族同樣都有一名戰將級強者坐鎮。糟糕的是,狼人的實力還要略強一些。

  想到這裡,麥克男爵放緩了語氣,說:「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但我們要先把土城堡拿下來。」

  「調查?可以,但時間呢?」狼人們卻不會輕易罷休。

  麥克男爵強忍怒意,說:「戰爭結束立刻開始,並且在一個月內會給你們一個答覆。」

  狼人們互相看了看,緩緩點頭。

  麥克男爵命人把狼人乾屍抬下去,又攤開軍用地圖,開始謀劃下一次進攻。

  就在這時,營帳外突然一陣人聲鼎沸。

  男爵皺眉,怒喝道:「都在吵什麼?!」

  他這聲怒吼用上了原力,聲傳整個軍營,實力稍弱的戰士都會被震得頭暈眼花。男爵已經極為不耐煩,直接展示實力,向狼人示威。

  然而營帳外傳來一個陰柔冰寒的聲音:「男爵大人,你這是在歡迎我們嗎?」

  聽到這把聲音,麥克忽然打了個寒戰,失聲道:「薩里!」

  一個高瘦的中年男人走進營帳,微笑著說:「親愛的麥克,難得你還記得我的聲音。」

  他臉色蒼白,留著精心修剪的小鬍子,雙瞳是鮮紅的血色,顯然他在營帳外已經不知道和誰動過手。

  麥克蒼白的面孔有點發青,死盯著薩里,問:「子爵大人,我記得你的戰區不在這裡吧?」

  薩里笑容不變,說:「我聽說你這裡進展很不順利,損失了不少高級戰士,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

  「我自己能夠應付!不勞子爵大人操心!」麥克立刻拒絕。

  薩里撫著自己的小鬍子,說:「何必這麼急著拒絕我的好意呢?其實我這次不是自己過來的,只是為王女打前哨而已。」

  麥克心跳立刻加快了許多,急促地問:「王女?哪位王女?」

  在血族中,王女有著特殊的定義。唯有親王定為繼承人的直系血裔,或者是覺醒了始祖血脈的,才能夠被稱為王子、王女。

  薩里笑而不答,他側耳聽聽外面的動靜,走到營帳門口,端正一下儀容,撫胸躬身,擺出靜靜等候恭迎的姿態。

  麥克眼皮連續大跳,能讓薩里如此恭順的上位者,他可完全得罪不起。作為這裡最高指揮者,他竟然不出迎,下一刻就會倒霉。麥克顧不上詛咒跑進來耽誤他時間的薩里,立刻衝出營帳,看到一隊血族正走進營地。

  這隊血族無論男女都俊美異常,身披高領暗紅色鑲邊披風,深黑色袍服領口處全都繡著一朵血色曼陀羅花。

  遠遠望去,麥克就知道這隊血族實力異常強大,普遍都是爵士等級,除了薩里之外,還有兩名戰將跟隨!

  可是震懾麥克的不是他們個體實力的強大,而是那朵曼陀羅花的標記。那代表著一個極為古老的家族,一個異常輝煌的姓氏,以及不可或缺的強大實力和在黑暗世界的影響力。

  這是門羅氏族的標記,除了現任弗雷德.門羅親王外,據說在氏族的秘殿中還沉睡著兩位古老親王。

  這隊血族的行進似緩實快,轉眼間就出現在麥克面前。他們連看都沒看麥克一眼,逕自走進中軍營帳,隊伍中一個少女越眾而出,直接在原本屬於麥克的座位上坐下。

  麥克衝進營帳,又驚又懼,悄悄向安然坐定的少女看了一眼。即使以血族的標準,她也是完美的,只是那黑髮黑瞳卻極少會出現在血族身上。

  看到如此醒目的特徵,以及領口那一朵淡金色的曼陀羅花,麥克立刻想起了一個人,急忙上前俯身行禮,說:「夜瞳殿下,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夜瞳淡淡地說:「聽說這裡局勢不太好,所以我就過來看看。」

  麥克愕然:「土城堡的進展確實慢了一點,但最多再來一次進攻就足夠了。只是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夜瞳忽然伸手向營帳裡的幾名狼人一指,說:「你們出去!」

  狼人們頓時愕然,隨即轉為憤怒,咆哮道:「憑什麼?」

  夜瞳轉過頭正視著它們,雙瞳中各自映出一名狼人,隨即兩個影像就開始如水波般扭曲。

  營帳內那兩個狼人忽然發出長長的慘號,身體內部不斷傳出密密麻麻骨碎聲。他們身不由己地由人形變成狼型,可是身體卻明顯扭曲變形,重重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夜瞳又徐徐望向剩下的兩名狼人。那兩個狼人驚駭之極,直接逃出營帳,連同伴的屍體都顧不上了。

  夜瞳伸手輕揮,兩名門羅衛士就把兩具狼屍拋出營帳外。

  當營帳中乃至帳外五十步再無狼人存在,夜瞳的臉色才好看了些。

  薩里這時上前一步,對麥克說:「殿下來此,可不是為了土城堡這麼個無足輕重的小地方。我們將會在這裡停留一個晚上,幫你擋下人族這一輪進攻再說。」

  「進攻,哪支部隊?五十五師那邊還在打吧?五十八師離這裡還遠得很。」麥克有些茫然地問。除非這次會戰人族還想打空戰,否則不會打算用浮空艇運兵吧?

  「是第六十師。」

  麥克頓時凜然。他並不知道為何六十師會突然離開防區,向這邊運動,但是殿下的話總是沒錯的,否則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來在這個窮鄉僻壤浪費時間?

  遠征軍雖然戰力良莠不齊,但是陳兵兩族邊境線上的隊伍戰鬥力都不弱。就算麥克沒有任何損耗,遠征軍的一個整編師也能把他那點人手一口吞下去。

  在荒野上,無數重載運兵卡車運著六十師的將士,向著土城堡方向疾駛。而在這支隊伍前方,一支由輕型越野車組成的車隊已經遠遠把大部隊拋在了身後。

  輕型越野車上坐著的全是二級以上的戰士,幾乎把整個六十師的高級軍官網羅乾淨。車隊引擎轟鳴,燈光如雪,在已是暮色沉沉的傍晚顯得無比囂張猙獰,彷彿在向黑暗示威。

  中央一輛車內,琪琪正打著哈欠,很是無聊地看著外面。

  這個時候,車隊忽然停了下來。琪琪皺眉問道:「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小姐,我們恐怕不能再往前了,您最好親自來看看。」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11-25 12:39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5-2 12:03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一 短兵相接

  琪琪跳下越野車,走到車隊前,藉著雪亮的燈光,看到前方荒野上有九個身影,橫列成排,攔住了整個車隊的去路。

  他們都披著血族傳統的深黑色披風,高高豎起的領口,蒼白俊美的面孔,將他們襯托得威嚴與魅力兼俱,領口上一朵朵血色曼陀羅花則如利劍般刺入六十師所有高級軍官的眼睛,整個荒原都似乎突然變得危機四伏。

  野風嗚嗚低嘯著從荒原掠過,居中少女的短髮在風中飛揚。她有著上位血族罕見的黑髮黑瞳,但看所站立位置,卻是九人中的最尊者。而她領口上,是一朵淡金色的曼陀羅。

  僅僅九名血族,橫列在大地上,氣勢卻有若山巒橫亙,讓人望而窒息!他們對面是整個遠征軍六十師的精銳,近四百名戰兵級戰士,以及兩位戰將級強者。但是他們就這樣站在前方,反而是六十師從上到下的將士有了畏懼。

  一個魁梧老者走到琪琪的身邊,低聲說:「小姐,那是金色曼陀羅!」

  「什麼意思?」

  老者臉色有些發苦,解釋道:「金色曼陀羅只有門羅親王的直系血裔或者是身份與之相當的高位者才能夠佩戴。也就是說,先不說我們能不能贏這一場,就算今天殺了她,今後也要面臨一位血族親王無窮無盡的報復!」

  琪琪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問:「那又怎麼樣?」

  老者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他當然不能明說,這種位階的敵人不該是他們一個小小的遠征軍師來面對的。他小心地建議:「小姐,我們要不換個時間再來?」

  琪琪這時正盯著對面的少女,雙方視線如同無形的刀劍,在虛空中已經不知道交鋒了多少次。琪琪頭也不回地說:「怎麼,六十師想不戰而逃?」

  這個魁梧老者就是六十師的準將師長,他其實已經看出來,對面的血族只是來攔路而已,似乎開戰的意願也並不強烈。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確實是退兵,然後迅速把門羅氏族上位者出現的消息上報,軍部自然會接手處理。要打的話,先不說輸贏,萬一殷家的繼承人候選者在他身邊出點什麼事,那可比戰敗要糟糕百倍。

  不過琪琪小姐看起來就不會接受這個解釋。準將師長的臉色更加無奈,低聲說:「不是不戰而逃,只是換個時間或許更好。我們沒有準備。」

  「現在退回去也可以,你就不用擔心血族親王的報復了,只要擔心我們殷家的報復就可以了。」

  琪琪說的雲淡風輕,可是老人卻唯有苦笑。和黑暗種族結仇再深,只要在戰場上解決就可以了,然而得罪門閥世家,往往會以家破人亡收場。

  六十師的精銳軍官大部分都從戰車上下來,在師長身後列成戰陣,與對面門羅氏族的血族對峙。只是數百人站在一起,好像還不如對方的氣勢強橫。

  直到這時,一直佇立如雕像般的血族才有了些變化。居中的夜瞳抬了抬手,站在她右手邊的薩里就向前一步,用陰柔如水的聲音說:「退回去,今天就饒你們一命。」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卻越過百米距離,讓對面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琪琪一雙鳳目微微上挑,以往她這個表情會帶出十分媚意,此時卻凌厲如上弦之箭。她望著夜瞳,說:「我喜歡漂亮的女人,但是妳卻讓我感到厭惡!」

  夜瞳雙眉微微向上揚了揚,沒有焦距的雙瞳忽然變得清晰,裡面映出了琪琪的身影!

  琪琪突然感到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巨大的力量彷彿要碾碎她所有的骨頭!琪琪身周轟然一聲,湧動蔚藍乳白相織的波光,恍若蒼穹流雲直落大地,臉上因陡然窒息被扼出的潮紅稍稍一鬆。

  夜瞳完美的面孔上稍稍顯出一個冷然笑意,黑瞳幽光流轉變得更加深邃,離她最近的薩里和另外一名血族,露出惶恐畏懼的表情,各自側退兩步,忍不住彎下腰去,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看他們的樣子似乎要行全禮。

  而此時琪琪身邊的波光湧動得雜亂無章,似乎下一刻就會潰散!

  琪琪身後一個低眉順眼的老人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在她身前空處虛斬!砰的一聲,老人落掌處突然燃起大片烈火,束縛著琪琪的無形力量這才得以破解。

  老人向夜瞳望了一眼,目光剎那間銳利如刀。然而夜瞳平靜如水,絲毫也沒有他預想中能力破解,自身被反噬的跡象。老人一下子就變得嚴肅起來,再次深深看了夜瞳一眼,就退回到琪琪身後。

  琪琪劇烈咳嗽了一陣,伸手指著夜瞳,喝道:「給我轟這個女人幾炮!」

  後方幾輛攻城戰車揚起短粗炮管,轟鳴聲中,碩大砲彈劃出弧線,準確地砸向中央的夜瞳。

  夜瞳左右數位血族同時哼了一聲,伸手在空中虛握,那些砲彈全部凝停在半空,然後凌空爆炸!

  夜瞳終於開口了,只有簡單一句:「殺了他們。」

  八位門羅氏族的血族露出不同表情,有的憂慮,有的狂喜,有的嗜血,有的瘋狂。他們突然動了,拉出道道殘影,剎那間就越過百米距離,撲入六十師的陣列中,轉眼間血光沖天!

  六十師的兩位戰將攔住了薩里子爵,琪琪身後的兩位老人突然爆發出驚天氣勢,擋住了另一位年邁的子爵。

  夜瞳這時卻轉身而去,眨眼間消失在茫茫荒野中。

  琪琪一方有四位戰將,她只帶來兩位戰將,但是夜瞳卻一點都不擔心戰局。

  土城堡中此刻又開始了新的戰鬥。

  戰況無比慘烈,許多倖存的遠征軍將士已經是強弩之末,原力枯竭,體力也差不多已經耗盡,但他們仍然號叫著衝上去,和遠比自己強壯的黑暗戰士浴血肉搏。偶爾會聽到沉悶的爆炸聲,那是遠征軍戰士們引爆手雷,和敵人同歸於盡的聲音!

  千夜依然如幽靈般在廢墟中穿行著,他面前突然出現一名五級的血族戰士。那名血族看到了千夜,也看到了他手中的雙生花,雙眼立刻變得血紅,厲聲喝道:「原來敢於挑釁羅斯侯爵的傢伙就是你!」

  「是又怎樣?」千夜冷笑。雙生花發出獨特的聲線,在血族戰士的心口綻放。

  血族戰士本已出槍鎖定了千夜,可是他的動作從充能到扣發,自始至終都慢了一線,也就再也沒有開槍的機會。

  土城堡外,麥克男爵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在營帳中走來走去。

  所有血族戰士都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剛剛就是有一個倒霉鬼招惹到了男爵,成為他洩憤對象,被當場吸乾全身鮮血。但是吸血之後的男爵非但沒有滿足和平靜下來,反而更加焦燥了。

  男爵一直在等待著鷹擊的聲音。當槍聲響起時,就意味著一位高級戰士變成了屍體。但是現在鷹擊沉寂時,帶給他的壓力反而更大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鷹擊會突然轟鳴,它瞄準的又是誰。

  男爵自己不是很懼怕鷹擊,挨一下要不了他的命,但是假如鷹擊射出的是破魔秘銀彈一想到這裡,麥克的臉色就忍不住青白了幾分。

  夜瞳殿下已經走了,帶著她的衛隊離開,前去攔截六十師。在臨走之前,殿下的命令是讓他盡快攻下土城堡,然後整編兵力,防止東陵山區裡混進去的人類特種部隊從這個方向偷襲。

  然而土城堡裡的戰鬥到現在都還沒有平息!男爵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那麼點守軍,就那麼點戰力,怎麼可能打到現在?那些人類,生命力簡直頑強得像狼人,而他們的固執又和蛛魔一樣可惡!到現在為止,居然沒有抓到一個活的俘虜。

  在這個小小的土城堡防禦節點,男爵手上的實力已經折損了整整三分之二。這是他此前根本不敢想像的損失!可想而知,就算拿下了土城堡,回去後等待他的也必然是雷霆般的咆哮和懲罰。

  而且還有那個人!一定是那個人的原因!那個狂妄的人類!

  嗜血的衝動讓麥克很想親自衝進土城堡去,可是莫名的危險感覺又讓他止步。麥克隱隱感覺,附近正潛伏著一個強者,在等待著截殺他的機會。這是他這一氏族的天賦能力,以往無數次救過他的命。所以男爵對自己的直覺深信不疑。

  況且就算是他,也絕不願意在近距離挨上一記鷹擊。

  就在這時,營帳外忽然傳來夜瞳的聲音:「你現在的樣子,完全和男爵稱號不匹配。」

  麥克大驚,忙道:「殿下!您怎麼回來了?」

  夜瞳大步走進營帳,在男爵那張奢華的高背椅上坐下。還有數名血族跟隨著她走進營帳,個個身上都湧動著強大黑暗原力。這些血族胸間佩戴著月下古堡的徽記,雖然不如曼陀羅花那樣足以威懾整個黑暗世界,但也是一方巨頭。

  那是羅斯侯爵的紋章,徽記周圍還有層數不等的血線,標誌著他們是侯爵的直系後裔。

  夜瞳靜靜看著麥克,雙瞳中已經映出了他的身影。男爵根本不敢抬頭,唯有瑟瑟發抖。

  許久,夜瞳才淡淡地說:「侯爵的後裔找到了我,我才知道有個人族獵人不但殺了侯爵後裔,搶了侯爵成名時所用『雙生花』,而且公然使用『雙生花』戰鬥。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麥克顫抖得更加厲害了,片刻後才顫聲道:「明白。」

  「這個人就在土城堡吧?」

  「是。」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夜瞳雙瞳中,男爵的影像漸漸消失了,冰冷的殺機也徐徐收斂。麥克差點直接癱在地上,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如周圍已經跪地不起的血族戰士們一樣匍匐下來。

  她淡淡地說:「看在你辛苦效力多年的份上,這次就算了。我會親自動手,把那個狂妄的人類抓回來,看看他有什麼本事竟敢用羅斯的雙生花戰鬥。」

  夜瞳起身離開大帳,羅斯侯爵的後裔也隨她而去。他們漸漸加速,轉眼間就跨越激烈的戰場,步入土城堡。

  千夜正把長劍從一名血族戰士的身體裡拔出。他突然停了動作,望向某個方向。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悸感覺,剎那間籠罩了他全身!

  千夜拋下長劍,拔出雙生花,兵伐訣以前所未有的瘋狂速度催動起來,甚至顧不上內臟被過於強大的原力浪潮刮過,現出深深淺淺的損傷。『雙生花』上紋路道道點亮,幾乎是瞬間兩朵妖異的花就在虛空中盛放開來。

  千夜槍口指向空無一人的前方,自己則向後緩緩退去。

  這個時候,一個彷彿燃燒著黑火的身影緩步走入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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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hu 發表於 2014-5-3 12:55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二 逃脫

  剎那之間,千夜意識中如有無數閃電雷霆,世界驟然褪去顏色,無盡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在這個世界中,千夜看到的只有那個燃燒著黑火的模糊身影,以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千夜在那雙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他忽然感覺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每根骨頭,每塊血肉,甚至每條血脈都被無形的力場操縱,想要扭曲,想要分裂,想要崩解。那種臨近死亡的感覺從未如此真實。

  他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往昔會沸騰的血氣此刻全部靜止不動,如同死物。就連金色血氣也只做出微弱的掙扎,但是它根本連盤踞的符文都游不出去。

  千夜卻沒有放棄,他以十年修煉兵伐訣錘鍛出的無上意志,強令手指壓下,試圖扣動扳機。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手指確實在移動,只是如此緩慢,不知道多久之後才能讓『雙生花』轟鳴。

  這一刻,夜瞳正立在街心。數名羅斯氏族的高階血族簇擁在她身旁,他們本來是極高傲的,可是在夜瞳身邊時,卻都低垂著頭,表示敬意和臣服。

  在他們過來的道路上,遺留下十餘具屍體,有遠征軍的,也有黑暗種族的。所有屍體都看不出本來的形狀,如同在巨人的手心中揉搓過。他們都是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擋住了夜瞳的去路,然後當她的雙眸看過去時就莫名死去。

  這種神秘且強大的力量,已讓每個羅斯家族的高階血族徹底折服。在無上的血統面前,位階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意義。

  夜瞳的雙眼中,正栩栩如生地映出千夜的身影。儘管戰火在他臉上身上塗滿了硝煙與血漬,幾乎已是面目全非,儘管他的身姿與當初也不盡相同。可是夜瞳那雙能夠穿透虛妄、看破幻象的眼睛,立刻就認出了他。

  「是他?」

  記憶片段一個接一個跳進腦海,清晰得彷彿剛剛發生過。夜瞳突然發現自己記得每一個細節,她又坐在了曼殊沙華廉價的地磚上,舌尖滾動著新鮮血液的味道。

  「血奴也不是全無希望……」

  「一會我和妳一起戰鬥……」

  「新黨……也許妳會有機會得到初擁……」

  「將來我們在戰場上見面的機會也會少一些……」

  她那雙彷彿會把整個世界擊落深淵的黑瞳中,千夜的影像忽然片片破碎,然後消散。

  千夜驟覺身上壓力一輕,不假思索地把扳機一扣到底,整個人同時騰空而起,如閃電般向後飛退!

  『雙生花』同時鳴響,原本凝固在虛空中的妖花終於招展著並蒂成雙,獨有的槍聲如繁花吐蕊打破原本寂靜到窒息的夜晚。

  當看到槍口光芒閃耀的瞬間,夜瞳終於想起千夜說過的另外一句話:「我們有機會在戰場上相見的話,我會親手殺了妳的!」

  她只是有了些微的遲疑,胸腹處護甲就已被原力轟碎,肆虐的原力又撕裂她的血肉,讓兩朵大大的血花在空中綻放。

  夜瞳如落葉般向後飛起,無助地隨風飄蕩。她的心中不知為什麼是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記了要調動鮮血之力護身。

  千夜落地抬頭,這時才看清了向後飛出的夜瞳,空中兩朵盛開的血花無比刺眼。

  「是她?」

  夜瞳的樣子並沒有絲毫改變,即使以血族最苛刻的審美,她也接近完美。

  千夜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更沒有想到自己憑本能轟出的兩槍居然會全部命中!以她剛剛展現出的恐怖力量,顯然就算不是戰將也已經觸摸到了戰將的邊緣,不說避開『雙生花』的轟擊,哪怕硬擋也不會有事。

  可是她為什麼沒有閃避,又為什麼沒有抵抗?!

  「殿下!」

  羅斯氏族的血族頓時一陣慌亂,大多數衝向夜瞳,其餘的則向千夜撲來。

  千夜本能地轉身,奔逃。

  這一槍用掉了他全部力量,千夜的原力已接近乾涸,面對那些至少都是騎士級別的上位血族,完全是有死無生,甚至可能更糟,千夜絕不會允許自己活著落入黑暗種族手中。

  身後的血族行動如疾風,速度絲毫不在千夜之下。他根本不敢轉彎,只能直線全速狂奔,轉眼間就衝出了土城堡,斜斜向著山區奔去。

  在千夜身後,十餘名上位血族拉成一線,緊追不捨。雙方距離正在極微弱的差距逐漸拉近,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千夜根本跑不到山區就會被追上。

  千夜不敢回頭,更別提反擊,唯有拼盡全力全速飛奔,這些血族不同於他以往遇到的敵人,格外精銳,就算他自己也有血族體質加成,但等級差異特別明顯。

  就在這時,大地突然一記一記緩慢地輕震起來,彷彿整片山地是一個復甦的生命,沉眠已久的心臟開始脈動。

  右側嶙峋山峰上突然步出一頭巨狼,它有著白如霜雪的毛髮,頸中一圈金鬃卻是格外醒目。巨狼高踞峰頂,仰頭向著天穹發出直穿雲宵的長嘯!

  夜幕低垂如簾,又是雙子星近地日,蒼白的巨大圓月佔據了小半個天空。

  隨著這聲無上威嚴的咆哮,圓月竟然也隨著大地的心跳微微振動起來,輕薄的月光驀地凝練沉厚,如匹練般垂落在巨狼身上。然而它一身雪白的毛皮比月光更明亮,周身都在微微發光,頸上的金鬃耀眼如日光!

  緊追在千夜背後的上位血族個個臉色大變,驟然停步,然後結成密集戰鬥隊形,死盯著峰頂的巨狼。

  那頭巨狼長嗥完畢,好像這才注意到山腳下的闖入者們,抖了抖脖頸,陽光般的金芒瞬間四射,如雪月色竟然剎那黯淡幾分。它藍灰色的雙眼已經盯住了山下的血族。

  這些羅斯氏族的上位血族素來高傲,可是現在卻如同被天敵盯住,竟然連逃跑的動作都不敢有。他們擺出的密集陣形並不是準備殺戮,而是為了防禦,甚至此時只是在苦苦抵抗巨狼投射過來的威壓。那雙藍灰色眼睛的注視沉重無比,好像整座山地都在表達著被打擾的不滿。

  巨狼盯了他們一會,似乎終於失去興致,轉身而去。月色如瀑,如同在巨狼身前鋪就無形的階梯,讓它拾級而上,就此踏著虛空遠去,消逝無痕。

  直到巨狼消失很久,羅斯氏族的上位血族們才鬆了口氣,個個氣息驟然下降一截,萎靡之極,好像剛剛進行了一場大戰似的。他們再望向遠方,那個人類早就消失在群山中,不知所蹤。

  為首的男爵臉色極為難看,許久之後才說了聲「回去吧!」

  十餘名上位血族跟在他身後,倏忽遠去。

  在麥克的營帳中,夜瞳坐在高背椅上,目光盯著帳頂一處拼縫,不知在想著什麼。她換了一身衣服,臉色略顯蒼白,除此之外,已經看不出受過傷的跡象。

  麥克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是進來報告的,但看到夜瞳沉浸於自己思緒的模樣,又不敢貿然打擾。

  此時,羅斯氏族的上位血族們紛紛走進,那名首領男爵撫胸躬身,向夜瞳深深一禮,說:「殿下,我們無能,沒能追到那個人類。」

  夜瞳眼中有了一絲波動,淡淡地問:「怎麼回事?」

  「路上出現了一點事故。」男爵把路遇巨狼的情況說了一遍。

  夜瞳微微皺眉,輕聲自語道:「那是,威廉?他出現在這裡,想幹什麼?」

  然後,她抬眼看向麥克,「土城堡那邊怎麼樣了?還有活著的人族嗎?」

  「裡面最多還隱藏著十幾隻小爬蟲,不過把他們全部搜出來需要一點時間。」麥克就是來匯報這件事情,土城堡的戰鬥差不多結束了,但是要一個不剩地清理掉所有人類,需要派搜索隊進去把廢墟翻一遍。

  「不必花那個時間。整編隊伍,圍住,只要不讓他們逃出去。」夜瞳說:「讓我們等等人族的援軍吧。」

  麥克男爵連忙稱是,他也覺得這辦法不錯,放幾個活著的人類做餌比一片完全的廢墟效果更好。從地理位置來說,如果不能把附近一百公里戰線全打下來,佔領這個防禦節點就毫無意義,人類遲早會打回去的。

  千夜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體內原力突然中斷,於是一頭栽在地上,只能大口喘息。

  等了一會,也沒見到有血族出現,千夜這才確定已經擺脫了追擊。可是那些血族為什麼沒有跟上來,卻讓他想不明白,他只記得右側峰頂突然出現一頭巨狼,然後那些上位血族就紛紛停步。

  千夜本能地抓住機會,全力逃跑,他也顧不上前方是否另有比上位血族更可怕的威脅。幸運的是,那頭奇怪的巨狼好像確實是衝著血族去的,並沒有攔截他。

  又過了一會,千夜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體力,這才艱難地坐了起來。他看看時間,放棄了回土城堡的想法。這麼多上位血族突然出現,土城堡的戰士絕對堅持不下去。現在戰鬥恐怕早已結束,千夜如果回去的話只能是自投羅網。

  這時林中鑽出一頭野豬,它看到千夜,眼睛立刻紅了,狠狠衝了過來。千夜再虛弱,也不會對付不了一頭普通野豬,幾下就把這頭上百公斤的野豬放翻,割開動脈,大口大口喝著滾熱的鮮血。

  鮮血入腹,激起了微弱的沸血狀態。野獸的血中沒有多少原力,因此恢復速度也就不像吸食狼人和血族強者的鮮血那樣迅猛,不過比起人類自身的恢復速度還是快多了。

  千夜盤點一下身上的裝備,發現除了雙生花和一把血族長劍外,其它東西都丟在土城堡了。

  他靠在一棵大樹上休息,靜靜等著體力回覆。不過一閉上眼睛,千夜眼前就會浮現一個個一三一連的戰友,再看著他們在戰火中一一倒下。他們雖然桀驁不馴,但只要上了戰場,都是真正的鐵血戰士,都是敢以血肉之軀衝入敵陣,用手雷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漢子!

  但是這並非一場明明白白的戰鬥,雖然從土城堡後期出現的黑暗種族實力來看,他們陰差陽錯地幫戰區頂住了一輪可能會擊穿邊境線的攻擊,犧牲不能說完全沒有價值。

  然而,如果沒有千夜的山地作戰和超遠程狙擊能力,一三一連可能在山區中就會全軍覆沒。就是失敗,也失敗得莫名其妙。黑暗種族如此規模的軍力調動,其中還包括了大量炮灰,絕對不可能沒有蛛絲馬跡,也不會在師一級的情報上沒有一點顯示。

  戰死並不可怕,哪一個帝國戰士沒有做好上了戰場就永遠也回不來的準備?然而,千夜卻絕不能接受戰友們這種死法。不知道為什麼,他越來越多地會想到在紅蠍最後一次任務的那紙命令。

  千夜緩緩張開眼睛,感受到體內開始逐漸活躍的血氣和原力,慢慢站了起來。他並不知道,有一雙藍灰色的眼睛一直目送著他走出山區。

  「用老羅斯的『雙生花』打傷了門羅家的王女,這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親愛的朋友,你千萬要活得久一點,這會讓生活變得……更加有趣!」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11-25 13:18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5-4 12:09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三 銷毀證據

  兩天之後,千夜出現在一三一連的駐地。

  大門口竟然沒有衛兵,千夜皺了皺眉,然後他就看到校場上一群來回忙碌的遠征軍戰士。

  「千長官!」小跑過來的是留守營地的少尉排長,看得出他在驚訝和欣喜之餘,更多的是意外。

  「他們是誰?」千夜向他點了點頭,不等少尉問什麼,先指指那些遠征軍。

  「遠征軍第三軍部憲兵隊的人,說是會戰結束了,來核定我們戰績。」少尉的神色複雜甚至有點難看,顯然想說的不止這些。

  遠征軍第三軍防區就包括了西昌城,琪琪帶來的十七軍團協防營正掛在第三軍的五十八師名下。

  會戰結束?核定戰績?千夜心裡無數念頭轉過,也不往裡走,就站在原地,直接問:「從頭說,究竟怎麼回事?」

  原來自千夜和包正誠帶隊離開後,駐地一直十分平靜。連隊的行動報告交上去後,琪琪小姐那邊也沒有什麼新的指令下來。

  少尉是在他們走後第五天,感覺到情況有點不對勁。因為整個仲英鎮進入了一級戰備,旁邊另外幾支番號的機動連隊紛紛起營開拔,連留守兵力都沒留下,這分明是集團軍總動員的跡象。他當即送了一份報告上去,收到的指令卻是叫他維持現狀,原地待命。

  這樣又過了幾天,少尉終於從仲英鎮守軍那裡打聽到外面的戰況,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五十五師和五十八師會戰地點竟然是東陵山區!那不就是一三一連去做任務的區域!他立刻派人連夜趕去殷家別院,結果報訊的傳令兵還沒回來,第三軍的軍部憲兵隊先到了。

  說到這裡,少尉露出又是憋屈又是鬱悶的神情,道:「說是會戰大捷,一三一連作為前鋒營戰績能記進頭功那個檔次裡面去,可這哪是大捷,那群傢伙簡直是在把我們當賊審!」

  千夜靜靜地聽他說著,當少尉說到『大捷』和『前鋒營』兩個詞時,千夜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垂下眼眸掩蓋掉一閃而過的殺機。

  少尉知道的大概就只有這些了。

  憲兵隊過來後,一三一連留守的戰士們就被人盯人地看牢,連駐地大門都出不去,殷家別院那邊也沒有絲毫動靜。不過少尉有個好姓,他是一個下品世家的旁支,因此跟著他的人不但相當客氣,還私下裡透露了會戰大捷的消息,勸他暫時忍耐。

  千夜聽著口風不對,「既然憲兵隊是來核定戰績的,為什麼要忍耐?」他抬眼看去,果然校場邊上有一名遠征軍尉官和幾名士官正目光灼灼地盯著這邊。

  少尉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憤憤說:「這幫傢伙不知道吃錯什麼藥,簡直是瘋了!一整個中隊就這麼衝進來,把我們的人一個個分開,盤問了一天一夜。」顯然,這個盤問的過程讓人很不愉快。

  千夜這下知道,少尉下巴上那塊沒有完全消退的淤青是從哪裡來的了,心裡不由冷笑了一下,對方才沒有瘋,留守的少尉是蒲陽沈家的人,他們沒敢把他往死裡得罪。

  「我們的弟兄還在裡面被盤問?」

  「是。有幾個已經被關了快二十四小時了。」

  千夜點了點頭,說:「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他拔腿向營房那邊大步走去。校場邊上那幾個遠征軍軍官互相看了看,竟然沒跟過來。

  營房前聚集了一群遠征軍,正在閒聊,不時哈哈笑著。

  前面幾間營房的門都被從外面拴住,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每個房間裡都有一名一三一連戰士,手腕上戴著原力枷鎖,有一個竟然被綁在椅子上,鼻青臉腫。

  千夜一直走到這群遠征軍面前,一字一句地說:「我是一三一連的連長,把我的人全都放了,現在!馬上!」

  一個肉山似的少尉排眾而出,俯視著千夜,冷笑道:「長官,我們在執行公務,可不是你說放就能放的!」

  千夜向他看了一眼,淡淡說:「我對雜兵沒興趣!叫你們長官出來!」

  吱呀一聲,旁邊營房房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名遠征軍少校。

  少校上衣扣子都沒扣全,他歪在門框上,點著了一支菸,深深吸一口,才對千夜說:「我就是他們的長官,叫我出來幹什麼?老子這是在執行公務!別說你只是他們連長,團長都不好使!你知道老子姓什麼嗎?老實告訴你,老子……」

  他話沒說完,千夜已經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冷然道:「廢話真多!」

  少校向後飛出,竟撞穿了兩層牆壁,從營房的另一側飛了出去!

  遠征軍一片嘩然,他們可是軍部憲兵隊的人,在第三軍的轄區內,憲兵隊從來都是欺負人的,哪裡吃過這種虧?

  黑胖少尉當即一聲大吼,衝了上來,一巴掌劈頭蓋臉地就搧了上來。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宛如熊掌般的大手直接抽在對手臉上,那才叫一個過癮。

  可是他眼前一花,『雙生花』的華麗紋飾在眼前閃過,隨即臉上就如同被大象踢了一腳,眼前金星亂舞,嘴裡更是噴出了七、八顆牙齒。

  千夜把『雙生花』的槍柄當作武器,幾乎把黑少尉的胖臉砸爛。若是羅斯侯爵知道他當年的愛槍居然被用作如此粗俗用途,對付如此一個不入流角色,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直接殺到人族城市裡來。

  千夜又是一腳踹出,這下使足了力氣,黑少尉重達兩百公斤的身軀高高飛上天空,越過營房,噗通一聲摔到了另一側。雖然看不到他的慘狀,但光聽聲音,就知道這下摔得有多狠。

  千夜沒有理會餘下的遠征軍,逕自穿過牆上的破洞,走到少校身邊。

  少校還在地上掙扎著,可是怎麼都爬不起來。他好歹也是四級,卻被千夜一腳踢碎了所有防禦,連再戰之力都沒有。

  「你敢打我?好好,我馬上就讓你知道打我的下場!老子……」

  少校的叫囂突然停住,因為『雙生花』中那支左輪的槍口已經指向了他的褲襠!

  這把槍一看就是高級貨色,但不管它是幾級,就算是不入流的黎明之光,甚至是火藥手槍,少校的褲襠也挨不了一下。

  砰的一聲,清脆聲線在軍營上空迴蕩。

  緊接著少校淒厲的慘叫就壓倒了其它聲音。

  「鬼叫什麼,你的蛋還在!」

  少校又叫了好幾聲,才停了下來。他感覺到兩腿間陣陣清涼,雖然有些火燒火燎的疼,卻不是意想中的那種痛苦。他抬頭一看褲子褲襠早已消失。至於他胯下那些玩意,難免會有些焦黑皮肉傷,不過距離雞飛蛋打還差得很遠。

  千夜冷冷地說:「十七軍團的事,還輪不到你們來摻合!現在,帶著你的人,立刻給我滾!以後再讓我看到你,可就沒這麼客氣了!」

  少校看看腿間地面上的深坑,再看看千夜手中的短槍,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嗖的一聲爬起來,連褲子都不換,竄到校場上,大呼小叫地集合自己的中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拉著隊伍逃離了軍營。

  少尉和幾名行動自由的士官忙著把一個個被關起來的戰士放出來,千夜則在營地裡走了一圈。

  果然不出所料,武器房和彈藥庫雖然也被打開過,但沒少什麼東西,只有機要室一片狼藉。存放檔案的櫃子全部打開,地面全是紙張,然而不用清點,千夜就知道大部分文件已經不在這裡了,那張假的軍情圖當然也不會在。

  少尉已經安頓好外面的事情,找到機要室來,看見千夜站在凌亂的房間裡一動不動,說:「憲兵隊來的時候,有幾個人進了機要室,當天晚上就帶著大部分檔案走了。」他頓了頓,忍不住問:「頭兒,是不是出事了?」

  原來之前就給少尉行過方便的那個遠征軍尉官,臨走時又賣了個好給他。少尉這才知道比較完整的戰報,一三一連協防的據點,戰況慘烈,失而復得,雖然軍功不小,但整個建制被打散,只活下來三、五個人。之所以憲兵隊敢這麼囂張,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一三一連肯定要撤建制了。

  千夜卻在看到機要室後,知道這些只是表面上的原因。那隻幕後的黑手顯然是通過第三軍軍部來毀滅證據的,那張假軍情圖,一三一連前後兩次作戰方案報告的存檔副本,大概在路上就被銷毀了。

  不過千夜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少尉,不準備告訴他更多,這件事情越來越複雜了,留守的戰士們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把他們捲進來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少尉帶來的最新消息讓千夜忍不住做了個深呼吸,平復突然加快的心跳,一三一連活下來了三、五個人?他想了想,說:「我寫一份報告,你派人送去給琪琪小姐。」

  殷家別院中,『聽風閣』內,充滿了緊張壓抑的氣氛,每個進出的軍官都行色匆匆。

  季元嘉放下手上的文件,微合雙目,伸手按著額頭舒緩疲倦。他面前的會議桌儼然變成一張巨大辦公桌,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公文和檔案。會戰雖然已經結束,善後卻是一項極為繁瑣沉重的工作。

  一名少校推門進來,又遞過來一份報告。

  季元嘉點點頭,伸手接過,卻發現少校欲言又止臉色古怪,一低頭看到文件封面上的落款竟然是一三一連,不由也怔了怔。

  少校說:「千上尉回到仲英鎮駐地了,是不是馬上派浮空艇去接他過來?」

  報告不長,季元嘉很快就看到了最後一頁,「不,我親自去走一趟。」然後道:「叫『風虎』準備兩組人,和我一起去。」

  「是。」少校走出門,才發現自己掌心中已經一片潮濕。

  『風虎』是琪琪小姐私募軍團的名字,現在殷家別院各處防務,乃至幾個重要人物外出衛隊全是用的他們。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11-25 13:34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5-5 12:08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四 交鋒

  一三一連的駐地顯得格外空曠,可以容納二百名戰士的營房現在只剩下十幾個人,為陣亡同袍哀傷的氣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戰士心頭。

  千夜沒有否認少尉從遠征軍那裡聽到的一三一連戰況,也默許了他用這個說法去安撫戰士。他們和千夜不同,無論一三一連是否還存在,這些戰士今後還是要回到十七軍團中去的。對錯是非,不是他們應該關心的。

  做出這個決定時,千夜突然有種似曾經歷的感覺,隨後就想起,很久以前在紅蠍一次清剿叛軍的任務結束後,當時的隊長就是下了這麼個結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千夜有點不敢再去觸碰紅蠍的往事,一想到這裡,他就匆匆轉換思緒,決定閉關修煉。

  或許是在土城堡之戰中吸了太多鮮血,這兩天雖然金、紫兩道血氣一直在吞噬轉化,但千夜體內的外來血氣始終沒有完全平復。而蜷縮在心臟中的普通血氣從七道增加到九道後,就一直蟄伏不出,沉寂已久。

  當千夜開始內視時,意外發現血氣又有了新的變化,從心臟中游出竟然不是九道,而只有一道明顯粗大許多的普通血氣。

  千夜愣了好一會兒,才猜測或許這就是鮮血之力的進階方式。就像人類無論何種功法都有一個共同點,九級一階,九轉一輪,九層一境。鮮血之力或許也是如此,九道普通血氣都成長到一定程度,才會凝聚成為一道進階血氣。以往普通血氣不斷被金、紫血氣吞噬,始終達不到九道,這才沒能晉階。

  只不過金、紫血氣進階時,都會帶來相應的特殊能力,這次普通血氣晉階卻沒有什麼明顯變化,千夜只感到各處臟腑尤其是心臟微微發癢,就像傷口將要痊癒時的感覺,想來還是會對身體素質有所強化,但整體而言,仍遠遠不及符文能力;血族體質帶來的增幅。千夜由此猜測,不同血族之間的血統差異帶來的能力差異,或許也源自於此。

  當體內血氣理順後,千夜開始修煉兵伐訣。他已經意識到,可能是吸血太多的後遺症,也可能是紛雜的事情都沒有頭緒,這次回來後一直有點心煩意亂,焦躁不安。於是千夜特意用了比較長的時間入定,然後才引動原力潮汐。

  原力潮汐很快就越過三十輪大關,千夜仍然覺得行有餘力,他現在體內血氣充盈,內臟特別是心臟又經過新一輪強化,變得愈加強韌,任由原力潮汐反覆沖刷,都絲毫無損。

  三十一,三十二很快就過了三十五輪,千夜居然感覺和平時三十輪時所受衝擊差不多。到三十六輪潮汐狂嘯而來時,內臟才開始隱隱出現傷損,此時,千夜心念微微一動,引著滔天之浪沖向第五個節點,屏障竟然一觸即潰,輕鬆點燃了原力節點。

  這次晉階,如此輕易,連千夜自己都感到意外。

  近地日已接近尾聲,也是雙子阿爾法星距離永夜大陸最近的一個晚上。千夜平躺在空無一人的後校場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天幕上佔據了大半個天空的月亮,彷彿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他剛剛突破了第五級,本該耐心打磨和穩固新點燃的節點,然而那種難言的煩躁又開始在胸腔中翻騰。他第一次不想繼續修煉,只想保持腦海中一片空白,彷彿這樣才能稍稍平靜下來。

  遠處有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居然停在了一三一連駐地門口。然後夜晚又歸於寧靜,隔著一排空蕩蕩營房的前校場上沒有口令聲,也沒有衛兵過來報告,剛才的車聲似乎只是一個錯覺。

  千夜突然自地上平平躍起,轉頭看去。季元嘉從建築的陰影裡走出來。

  他看了看千夜,問:「你五級了?」

  這明顯不是一個正常的開場白,但千夜之前的煩躁反而慢慢平息下來,應道:「是。」

  好像十多天的時間不存在,兩人只是平靜地寒暄。

  季元嘉笑了笑,「要不要來比一場。」他顯然興致很好,右臂下垂,尺半小劍落入掌中,原力陣列點亮,在夜色中如明晃晃的一泓秋水。

  千夜和季元嘉在殷家別院用虛擬格鬥系統進行過徒手搏鬥,季元嘉把原力壓到四級,兩人用的又全是軍中格鬥術,與其說是比試不如說是一場教學賽。

  季元嘉的戰鬥風格沒有給千夜留下什麼印象,他出手中規中矩,進退有據,每一招一式都像從教學課本上複製下來的一樣。唯一讓千夜警覺的是,這樣刻板的打法也擋住了他大部分攻擊。

  千夜摸摸身上,只有軍刀在腰間,他拔出短刃,貼臂倒持。

  「錚」的一聲金玉相擊般的劍吟,季元嘉身形掠起,手中的劍身已經完全看不清實體,一泓秋水驀然潑灑成千萬光點如雨紛落。

  千夜大步迎上,兵伐訣瞬間衝過九層,毫無花巧地一拳向著中路擊出。而他體內原力湧動,繼續一浪追一浪地堆疊上去,當拳鋒將要觸及劍光化作的雨幕時,兵伐訣驚濤駭浪般席捲過了第二個九層。

  兩人一上來就都是全力出擊。

  此時季元嘉的劍鋒尚未及身,凜冽劍意恍若一張無形大網,遍張天羅,兜頭蓋下,原本清越的劍吟變得極尖銳密集,恍若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的聲音。千夜突然敏銳地感覺到,不止是有跡可尋的劍勢充滿威脅,連附近的空間也危機四起。

  千夜當機立斷,不進反退,拳勢拉出一道弧線,彷彿奇兵突起,棄中軍,奔右翼,再次全力突擊。而此時兵伐訣絲毫不停頓地衝過了二十輪,洶湧原力隱隱帶起潮音,雷聲漸隆,眼看就要重現兵王之擊。

  轟然巨響,遮蓋了所有潮音雨聲。

  兩人一觸即分,都各自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季元嘉伸手擦去唇角邊的一縷血線,微笑道:「兵王之擊,千軍辟易。一旦勢成,還真的不能硬撼。」

  千夜低頭看了看右肋,軍服被劃開一道整齊的切口,他沉默了一下,坦然道:「我輸了。」

  季元嘉如果有心傷他,這一劍就可讓他見血。而他的兵伐訣在疊加到第二十六層時,被季元嘉硬生生撞得戛然而止。只是季元嘉即將突破到八級,千夜卻今天才到五級,接近三級的差距,硬碰硬之下居然還是季元嘉吃了虧,可見兵王之威。

  「所謂世族秘傳,大體分為秘法和戰技兩種,秘法一般是原力修煉和運轉的法門,戰技則攻守兼備,包羅萬象。」

  千夜靜靜聽著,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比如葉慕藍修習的秘法名為『深霜』,如果被她的原力擊實,陰寒之氣會如細針侵入體內,極難抵禦。」季元嘉笑笑道:「她上次太過愛惜自己,不肯受一點點小傷,結果讓你成就兵王之勢。如若她前面不避戰,而是選擇和你對實,勝負還不好說。」

  千夜知道季元嘉說得沒錯,他當時不知厲害,沒有立刻清理入侵的寒氣,後面已經隱約感覺到麻木刺痛,如果葉慕藍不是敗得這麼快,那些寒氣肯定會給他造成很大麻煩。

  而季元嘉擊敗他的方法,則指出了兵伐訣的弱點,那就是達到三十輪潮汐需要時間。當然,也不是誰都能用這個辦法切斷千夜的兵伐訣疊加,如果他再高一級,季元嘉也不敢就這麼撞上來。

  隨後便是短暫的沉默。

  「包正誠上尉還活著,他傷勢十分沉重,永夜的醫療條件不行,已經送他去上層大陸,幸運的是痊癒後不會損及戰力,等他回十七軍團後,就可以恢復原來的軍銜。另外還活下來了三個人,但是傷好之後,恐怕都要退役,不過他們都能得到豐厚的退休金。」

  千夜仍然靜靜聽著,注視著季元嘉的眼睛裡慢慢變得一片冰冷。

  季元嘉恍若未覺,繼續說:「一三一連作為這次會戰的前鋒營,在土城堡協防中立下一級戰功,所以陣亡戰士不但能夠得到雙倍的撫卹,士官以上家庭還能獲得一個進入幼年軍校的名額。」

  千夜緩緩說,「這是最後的處理結果?」

  季元嘉道:「這是軍方戰報上的結果。」

  「看來你已經知道發生過什麼,但是不打算告訴我?」

  「是否告訴你,要由琪琪小姐來決定。」

  千夜皺了皺眉。不等他說話,季元嘉已經淡淡道:「四天前,小姐知道你和一三一連竟然出現在土城堡附近的東陵山區,強行徵調了後備的六十師,連夜趕往那邊。」

  千夜聞言不由愕然,心裡算了下時間,竟然就是他突圍的那個晚上。

  「但是在前往土城堡的路上,他們遇到門羅氏族的上位血族攔截,損失十分慘重。小姐本人也受了傷。」

  門羅是黑暗世界一個如雷貫耳的顯赫姓氏,號稱血族最初的十三氏族之一,幾千年來始終有親王坐鎮,他們的紋章是傳說中的恐懼之花,曼陀羅。

  千夜眼前突然閃過夜瞳領口那朵淡金色曼陀羅,只覺得腦海中一片凌亂。到現在為止,他看到的都是一塊一塊零碎的拼圖,隨著時間推移慢慢勾勒出猙獰的形狀,可壓在心頭的困惑和煩躁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沉重。

  「所以,即使你想中止這次委託任務,也應該自己當面去和小姐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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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45555 發表於 2014-5-6 14:26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五 歸去

  這次千夜沉默了更長時間。

  千夜送上去的報告後面附了一封給琪琪的信,要求終止這次委託任務。之前,他一直以為這是一場世家小姐對婚姻不滿意,於是與自己長輩鬥氣的遊戲。既然報酬如此豐厚,他也並不在乎被當做明靶,獵人們哪個任務是沒有危險的?

  然而千夜不曾想到,世家望族的遊戲竟然能夠拿整個正規軍團的獨立戰隊來做棋子。如果不是二爺和余英男在他接任務的時候做了擔保人,或許千夜根本不會再回到這個營地來。他甚至想過,可能永遠都無法知道罪魁禍首是誰,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

  千夜不喜歡這種遊戲,這種可以把整整一個加強連的真漢子當成炮灰的遊戲。

  但是季元嘉帶來的消息完全出乎千夜的意料之外,他當然知道強行徵調軍隊又損失慘重的後果,琪琪應該也很清楚,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千夜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看了看季元嘉,後者沒有一點不耐煩的神色,秋水般明亮的尺半小劍在他掌中一直盤旋,如同年華的光輪。

  「什麼時候走?」千夜問。

  「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現在就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那就是要連夜出發了,千夜並沒有異議,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校場,往亮燈的營房那邊走去。

  在校場邊緣,千夜腳下頓了頓,空地上站著十多個面目陌生的大漢,都是身量紮實,步態沉穩,一看就是高手。這些人不像軍隊戰士,只看他們身上佩戴的形形色色各有特色的裝備,更像僱傭軍。

  千夜突然問:「如果我不答應跟你回去,會怎麼樣?」

  季元嘉只是微笑。

  千夜深吸了口氣,略帶譏諷地道:「季中校,看不出你還真是滴水不漏。」他這時終於明白季元嘉為什麼一進來就要找他過招。千夜的戰力有一半在遠程狙擊上,如果他身邊帶了槍,無疑會變得很麻煩。季元嘉雖然現在近戰還能壓制他,但加上遠程的話,恐怕不能輕鬆留下他。

  季元嘉笑容溫雅,毫不動容,「我只是希望能為琪琪小姐做好每一件事而已。」

  千夜不想再說什麼,推開自己房門,他也沒有多少東西需要收拾,不久之後,一行人如來時般靜悄悄地離開。

  ……

  秦陸重鎮,樊陽城,一匹陸行獸從空無一人的長街飛奔而過,停在一座恢宏府第大門前。這座府第完全是按照古式修建,紅牆碧瓦,朱簷飛獸。大門上方一道醒目橫匾,書著『殷府』兩個大字,落款赫然是前任皇帝。

  馬上騎士從角門進府,將整包快件交與管家。片刻之後,一封急件就放到了書房裡。

  一名中年人在一個老者陪同下,正緩步沿著迴廊走來。

  中年人面相方方正正,不怒自威。他撫著頜下短鬚,緩緩地說:「水雲先生,琪琪這孩子天資稟賦確實不錯,只是性格行事上實在有所欠缺,讓人怎麼放心得下?繼承人大考如此重要的事,她卻只當作兒戲。其他三人的成績可是咬得很緊,你再看看她?到現在還是零!」

  老人微笑道:「三小姐只是愛玩鬧了些,年輕人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小姐自從獨當一面以來,有哪件事最終沒有辦好的?這一次我看她是胸有成竹,所以才不急於一時。舉重若輕,方為大將之風!」

  中年人哼了一聲,道:「大將之風?我看她只是胡鬧罷了。看看逸安堂的殷旭,都快到五百分了!」

  被喚作水雲先生的老人卻不在意:「五百分?不過區區萬餘炮灰而已,換作五、六級戰士,也不過堪堪過百而已。這點戰績,一場大戰也就差不多了。」

  「都是一群小孩子,哪來的大戰!」

  水雲先生嘆道:「天行啊,你可不要小瞧了現在的孩子們。三小姐選擇了永夜大陸,顯然早就心有成算,那可是紛亂之地!再說了,老太爺那一身月華流雲訣,除了琪琪之外還能傳給誰呢?」

  殷天行哼了一聲,說:「家主之位可不是光靠原力就能坐穩的!」

  水雲撫鬚笑道:「如若沒有一身深厚原力,恐怕也難以服眾吧?」

  兩人邊聊邊行,轉眼間進了書房。

  殷天行看到桌上的封報,打開來一看,頓時咦了一聲。

  他又反覆看了兩遍,才遞給了水雲先生,說:「這倒是真奇怪了!」

  水雲先生一看,也是滿臉驚訝,「僅僅一個月,三小姐就打穿了武功榜?真是讓人難以置信,讓我再看看……唔!一千分前後只有十天,都是來自一場師級會戰。土城堡一個防禦節點就近五百分,嘖嘖,定是一場血戰啊!如此戰績,只損失了遠征軍一個營和十七軍團一個加強連?天行,這些數字核實過沒有?」

  殷天行嘿的一聲,說:「這是黑暗種族內部的傷亡統計,怎麼可能不准?」

  水雲先生撫鬚微笑,道:「遠征軍駐守營的戰力都是有數的,三小姐麾下的那個加強連真不簡單,看來這次又收羅到了人才。」他繼續往下看去,略感意外地說:「這裡的特殊情報加分超過一百分?三小姐竟然遇到了門羅氏族的王女衛隊!戰區裡還出現過群峰之巔的蹤跡?真是太危險了,六十師的臨時調動……」

  殷天行卻掩飾不住得色,「帝國哪位大將不是從刀尖上走過來的,這是好事,琪琪也算是歷練過了!六十師那個算是什麼事,既然打出了如此戰績,軍部那些人還有什麼話好說?」

  水雲先生點頭,隨即略帶憂心地說:「永夜大陸一直不平靜,這次西昌城那邊的局勢似乎有些混亂,既然三小姐已經拿滿一千分,率先完成武功榜,是不是應該叫她回來了?」

  「玄天春狩馬上就要開了,琪琪不日就要前往。」

  水雲先生又想到一事,「天行兄,你看琪琪的婚約……」

  「這個不行!」殷天行笑意頓斂,當即一口回絕,「我殷家千年傳承,與帝國同立,婚約大事豈能兒戲!當年既然定了是琪琪,那就不能更改。」

  他稍稍緩和,又說:「況且敬安堂現在的格局相當不錯,老十七雖然統領兵權,但總有退下來的一天。琪琪月華流雲訣如能大成,或許可當得上將軍之位,但她的脾性並不擅長行軍佈陣,立羽長於謀略,算無遺策,正是輔佐琪琪的上佳之才。」

  水雲先生道:「上位者並不需要事事親力親為,只看三小姐這次一場會戰,就抵上其他人營營碌碌半年取得的武功,就可知她能識人、用人。依我看,她的成就可不會止於敬安堂。」

  殷天行擺擺手道:「就算琪琪日後真能成為家主,也沒有什麼妨礙。立羽這孩子也不錯,只要我們對他家族有所提攜,還怕他不盡心盡力為殷家出力?」

  水雲先生徐徐道:「我倒是聽到了些不同的風評。」

  殷天行雙眉一揚,道:「說來聽聽。」

  ……

  浮空艇在殷家別院外降落,大地正是暮色最深沉的時候。

  千夜看著腳下亭台樓閣綿延,花木扶疏掩映,眼前卻浮現土城堡狹窄的小巷,冒著黑煙成片坍塌的房屋,兩種景象重疊,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一下飛艇,立刻有人過來與季元嘉耳語數句。

  季元嘉轉頭對千夜說:「小姐正在後花園,我帶你直接過去。」

  千夜正在環視四周,他已經注意到別院守衛加強,通道轉角等處,時時會看到全副武裝的大漢晃過,聞言不由微微一怔,「這個時候?」

  季元嘉露出一個苦笑,「小姐這兩天一直這樣,直到深夜都無法入眠。」

  「她,傷得重嗎?」

  季元嘉搖搖頭道:「見了小姐,你就知道了。」

  千夜隨著季元嘉行色匆匆,穿入一片轉折亭廊。別院的這片區域千夜還不曾來過,看周圍建築漸漸稀少,草木愈加繁茂,小徑曲折通幽,若是白天景緻應該十分秀美,但沉在夜色就顯得有些冷寂。

  前方出現一扇爬滿了紫藤花的月亮門。

  季元嘉停了下來,輕聲說:「你自己進去吧。」

  千夜抬眼望去,門後是一道縷空影壁,蒼白的月色灑落下來,恍若全部發散成了氤氳霧氣,完全看不清楚裡面的景物。

  千夜走進門裡,一股濕潤的暖意撲面而來,霧氣依然很濃,似乎還帶著纏綿的幽香。他這才發現眼前是一個極大的荷花池,一條長橋通向水中央的水榭。

  夜幕上的雙子阿爾法星正是最低垂的位置,碩大無比地擱在斜斜挑出的飛簷上,水面就是圓月的倒影,乍眼看去,幾乎鋪滿整個空間,田田荷蓮就好像生長在月亮上似的。

  琪琪在水榭裡席地而坐,她穿著一件廣袖深衣,把頭擱在膝蓋上,靜靜注視著水面,在鋪天蓋地的月色下,背影竟然顯得有些蕭瑟和孤單。

  千夜慢慢走到她身後,叫了聲:「琪琪小姐。」

  琪琪沒有回頭,輕嘆了一口氣,說:「李伯死了,就倒在我的面前。他是看著我長大的,沒想到就這樣走了。」

  千夜靜靜聽著。

  「李伯早就是戰將級的強者了。如果不是留在殷家,隨便換個地方,或者是軍中,早就名利兼收。可他這些年來卻一直跟著我,照顧我,保護我。要不是為了護著我,他也不會……」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11-25 15:14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4-5-7 12:14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六 最後的任務

  琪琪的聲音突然停下來。千夜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該說什麼好。

  兩人一坐一立,靜默很久。

  琪琪動了動,從低矮的雕欄上探出身去,伸手撩動池水。碩大無比的水中月影漸起漣漪,慢慢變成整個池塘的波瀾,一時間有千百個月亮在腳下晃動。琪琪手上出現濛濛藍白相織的原力光芒,沿著手臂盤繞而上,如雲蒸瀰漫。

  這時,千夜看到了她的側臉,嫵媚飛揚的眼角點點瑩然,彷彿碎星墜落。

  「看到你沒事,我很高興,早點去休息吧!」琪琪說:「我明天再找你。」

  「好。」千夜應了一聲,轉身離開。走到岸邊時,他回頭望去,琪琪依然只有一個背影,原力光芒繼續擴展著,在她身周流轉繚繞,如坐雲端。

  千夜走出紫藤花門,看到季元嘉雙手抱臂靠在廊柱上,正望著一叢灌木出神。

  千夜走到他面前,直接了當地說:「我是拿到一張假情報,才會選擇攻擊東陵山區的一個黑暗種族據點。前面很順利,但在撤退的時候,遇到黑暗種族集團軍在那片區域大調動,中途被發現,最後只能選擇從土城堡那邊的山口突圍。」

  季元嘉沒有多大意外神色,說,「如果那個人不是對你的戰力判斷誤差太大,一三一連應該在山裡就跑不出來。那個時候東陵會戰即將開始,幾支特種部隊正在潛入那片戰區,一三一連和精英戰隊相比還是差點,所以最先被發現的肯定是你們。」

  「遠征軍第三軍的憲兵隊去一三一連駐地搜走了大部分檔案,也是那個人指使的了?」

  季元嘉無聲地笑笑,說:「在針對你的這一環上,那個人也不是要做到真正的滴水不漏,只不過不想留下直接證據,以免和小姐徹底撕破臉。他的手筆是在整個戰局佈置上,環環相扣,連善後都想好了。一三一連在官方報告中被編入了前鋒戰隊,要知道十七軍團的一個加強連可不能作為炮灰被隨隨便便消耗掉,與其給你按個冒進出擊的名頭,不如拿個一級戰功,追撫陣亡戰士。而對軍部的大人物們來說,只要有確確鑿鑿的軍功,一個連隊的戰鬥位置是否應該在某個地方,是完全會被忽略的小事。」

  他頓了頓,冷笑道:「你或許還不知道,小姐麾下的十七軍團協防營也參加了這次會戰,這本是小姐繼承人大考的一部分。所以只要最後戰績能達到目標,就連殷家長輩都不會追究細節。就算其中有什麼不適當的舉動,也多半就這樣過去了。」

  千夜默然片刻,問:「也就是說,沒有證據,就拿那個人沒有辦法了?」

  季元嘉語氣平和,卻有一種森然寒意,「是,拿他沒辦法。不過,他的手卻以後都伸不了這麼長了。」

  千夜從季元嘉的話裡聽出了血腥的味道,他也發現佈局的是個高手,並不是只靠一張假情報,期間一三一連送上去的戰報,留守上尉派出的傳令兵都沒有回應,顯然這個局並非一人之力。聯想殷家別院此刻防務增加,護衛更換,看來琪琪身邊已經做過一番整肅,與那個人裡外勾連的恐怕都沒有好下場。

  「他是誰?」千夜終於問出來。

  季元嘉看著他,說:「你應該猜到了吧?不過,現在不行。」

  千夜皺眉,但不等他說什麼,季元嘉很直接地說:「他是琪琪小姐的未婚夫,在這個身份還有效前,殺他的人必然會被殷家追殺,直到看到人頭為止。何況,你殺不了他。顧立羽大部分時間在帝國軍部,那個地方是不可能進入暗殺的,就算他離開上層大陸,行蹤也很難鎖定。哪怕是我,在正面決鬥中有七成把握能擊敗他,但要殺他,只有三成機會。」

  千夜淡淡說:「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

  季元嘉道:「確實,殺人並不是僅靠刀槍。」

  千夜微微一怔,看著季元嘉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你……」

  季元嘉極為坦然地說:「以前是我想錯了,我曾經希望她不要改變,一直如此隨心所欲,肆意張揚,永遠能夠保有本心。但是如果不能掌握最高的權力,無論是什麼樣的願望都只會是奢望而已。所以,我會遵從琪琪小姐的願望,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那把戰刀。」

  直到回自己的住所後,千夜還一直在想季元嘉最後的那句話。

  說到底,琪琪和顧立羽之間的矛盾和紛爭,其實也還是內部主控權之爭。只是牽扯上整個家族的繼承人大考,琪琪所在家族分支的不同成員之間,既有共同利益,又有不同利益,才形成這種相互制衡的局面。

  千夜雖然和季元嘉接觸不多,但也隱隱感覺到他不是那種喜歡捲入權力紛爭的人,否則他當初面對葉慕藍也不會一退再退。然而,他今天卻是如此鮮明地表明了立場。

  季元嘉選定了自己的道路,那麼千夜呢?這個任務結束後,他下面的道路又在哪裡?

  第二天午後,琪琪派人來叫千夜去書房。

  千夜到的時候,琪琪正在長桌前寫字,與牆上那幅一模一樣的「殺伐果決」。

  聽到千夜進門,她把毛筆扔進筆洗,露出一個明豔的笑容,鳳目上挑出無限嫵媚的風情,昨晚千夜曾經看到的哀傷脆弱好像只是水中月影,當太陽升起時就消失無痕。

  琪琪走到千夜面前,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說:「你這次幫我弄到不少戰績,非常讓人驚訝。」

  「戰績?」千夜那幾天只是埋頭殺敵,到後來意識接近麻木,哪裡會去統計究竟殺了多少個敵人?

  琪琪自顧自地板著手指,說:「擊殺六級戰士五名,五級戰士二十三名,四級以下戰士超過百餘名,炮灰三千餘。這樣的戰績,你覺得光靠一三一連和遠征軍的一個營能夠打得出來嗎?」

  千夜沉默片刻,遠征軍和加強連的戰力如何,他自然再清楚不過。正常情況下,能夠打出一半戰績就不錯了。

  「這個數字不對吧?」千夜有些疑惑。

  「這是對面黑暗聯軍自己統計的傷亡數字,你說準確嗎?」

  千夜微微一怔,隨即意識到這句話背後的含義,這才發現有些小看了門閥世家和帝國的能力。黑暗種族對帝國滲透,帝國又何嘗沒有對他們進行滲透?或許因為黑暗種族的天性,滲透得還要深些。

  「這些高階戰士,大半都是你殺的吧?」

  面對這個問題,千夜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現在仔細回想,好像四級以上的黑暗戰士確實有一半多是死在他手上。不過這樣的戰績對一名四級戰兵來說太過驚人,即使千夜算是一名有戰隊輔助的超遠程狙擊手,也還是過高了。

  不過,琪琪肯定十分瞭解她麾下一三一連的戰力,才有這麼一問。千夜硬著頭皮說:「鷹擊加上足夠的原力實體彈,還行吧。而且,我現在已經是五級了。」

  琪琪盯著千夜,直把他看得心裡發毛。

  她忽然綻放笑顏,湊近千夜,幾乎貼上了他的耳朵,輕聲說:「用鷹擊也打不出這個戰績的,你還有東西瞞我!」

  她細細柔柔的氣息不斷吹入耳朵,讓千夜汗毛都要豎起來了。血族體質除了帶來強悍身體,也令感知更為敏銳。現在千夜的耳朵就是說不出的難受,麻癢的感覺似乎要滲入每滴血液中去。

  千夜身體一側,拉開了距離。

  「不許動!」琪琪大喝一聲,然後又問:「你究竟有什麼在瞞著我?」

  「沒……有!」

  「沒有?真的沒有?什麼都沒有?」琪琪連問三聲。

  千夜終於忍無可忍,瞬間閃開數米,說:「能有什麼!」

  琪琪挽了挽有些凌亂的頭髮,聳了聳肩說:「我知道在永夜大陸混的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過那沒什麼關係。你這次出戰,身體損耗肯定很大,我讓杜老來幫你檢查一下,有時候一些小傷不及時治療,會影響後面的修煉進境。」

  琪琪輕拍了拍手,旁邊側門打開,一個乾瘦矮小,滿臉愁苦的老人走進房間,來到千夜面前。

  千夜微微一怔,看著琪琪關切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杜老可是戰將級強者,也許還不是普通的戰將,由他出手檢查,那千夜身體的秘密是否還能瞞得過去?

  可是此刻騎虎難下,勢必不能拒絕,否則的話反而是心虛的明證。於是千夜只得努力平順呼吸,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同時血脈潛伏的能力已在他心念動時自行運轉,所有血氣在心臟裡潛伏得更深了。現在千夜只能期待這個能力能夠如預想中的那樣強大。

  杜老咳嗽一聲,左手五指指尖忽然各亮起一個光珠。他曲指一彈,五顆光球就飛射而出,環繞千夜的身體。光珠不斷震動,發出嗡嗡的蜂鳴聲,千夜體內的原力也隨之共鳴。

  轉眼之間,千夜身上五處原力節點一一點亮,在光珠力量的影響下綻放光芒。千夜的軀體似乎變成透明,原力節點和原力流動都清晰顯現出來。

  原力如氤氳霧氣,而節點則似顆顆閃亮星辰。即使是千夜自己,對這一景象也是大感意外。

  千夜隨即發現杜老和琪琪都死死盯住自己的胸口,他低頭一看,竟然發現胸前節點極為熾亮,竟如當空紅日!在紅日周圍,還隱隱有數道光環,在依著玄奧軌跡轉動。

  直看了許久,杜老才長出一口氣,說:「小姐放心,他的身體並沒有隱傷。」

  琪琪還在盯著千夜的胸口,問:「這是不是兵王之像?」

  杜老搖了搖頭,說:「似是而非,但也相去無幾。他這個原力節點想要打通點燃,難度是旁人十倍不止!嘿!真想不到他居然能夠闖過難關。此關一過,便是坦途。至少在九級之前,不會再遇到過不去的關卡。」

  琪琪雙眼亮起異彩,問:「那聚力成漩的關口呢?」

  杜老苦笑道:「小姐,這妳可就難為老頭子了。想要鑑定戰將以上的天賦,也就大衍天機訣等寥寥幾種古法能夠辦到。」

  琪琪大感失望,道:「讓我到哪找會大衍天機訣的人去?」

  她看了千夜一眼,似乎下定決心,用力拍拍他的肩,說:「這樣吧,等我回去哄哄老太爺開心,讓他引見一下林熙棠大帥。我就可以藉機帶你一起去,請他為你檢定天賦。」

  千夜吃了一驚,隨即想到林帥軍務繁忙,怎麼可能真為了一個世家子弟做這種小事。琪琪要是真的這麼去做,多半會碰一鼻子的灰。

  琪琪又向杜老問道:「他的原力好像比其他人深厚許多?」

  杜老嘆道:「何止深厚許多?多了一倍不止!而且他的原力沉凝如山,基礎打得紮實無比,實在是難得一見。只不過他修煉的是兵伐訣,也沒有修煉過秘傳武技的跡象。這倒是要早做打算。」

  琪琪頓時有了興趣:「兵伐訣?喂,你能夠承受幾輪原力潮汐啊?」

  千夜思忖一下,說:「三十輪。」

  琪琪又是大感失望:「只有三十輪?那就是普通兵王了,不上不下的。還以為你怎麼也能來個三十七、八輪呢!」

  千夜聽了,決定保持沉默。

  琪琪的這番話,就連杜老都有些聽不下去了。他咳嗽幾聲,道:「小姐,兵伐訣是戰將以下,原力速成的第一等功法,二十輪足以躋身精英部隊,三十輪以上,就有潛力角逐各大軍團正、副軍團長之職。四十輪以上,只要沒有殞落,終歸會是軍中威震一方的大將。放眼帝國上下,當年能夠修到五十輪之上的,也就張伯謙大帥,武威王等寥寥數人而已。」

  琪琪急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不再瞧不起兵伐訣可以了吧?您別再說了,我都聽過好幾十遍了。」

  杜老無奈搖頭,道:「小姐能這樣想,自然最好。不過卻要知道,兵伐訣雖然簡單易修,但能夠在軍中推廣,背後是大有道理的……」

  琪琪一把拽著千夜,拖著他離房而去,不再聽杜老囉嗦。

  千夜一路被琪琪拉到花園裡,才停了下來。他暗中鬆了口氣,血脈潛伏的能力果然強悍,杜老剛才的手法顯然是專門的血脈和體質探測術,就這樣都沒發現他體內的黑暗之血。看來以後只要小心謹慎,大將國公以下的強者都很難窺破他的秘密了。

  琪琪道:「杜老就是這樣,一看到有人修煉兵伐訣有成,就異常興奮,總是說個沒完。我也不是看不起兵伐訣,據說這是太祖草創,武祖增修過的功法。可是再怎麼好,修煉到九級時,潮汐之力就會大到無以復加,崩毀身體,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無論是誰,都遲早要更換功法,就連伯謙大帥也不例外。」

  說到這裡,琪琪側身過去,哥倆好般勾住千夜的肩,「不過你居然能夠練到三十輪,可以啊,小子!竟然是兵王!你這樣的傢伙,怎麼會躲在暗血城那種鄉下地方當個小獵人?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啊?來,說給本小姐聽聽!你究竟把哪家小姐的肚子搞大了,然後要跑到那個窮鄉僻壤躲起來避禍?」

  千夜哭笑不得,琪琪的思路有時候實在跳脫,讓人難以招架。

  琪琪突然愈發眉眼彎彎,一雙鳳目變得如靈狐般嫵媚,說:「來,我們說說下一個任務!我馬上就要回秦陸,去參加天玄春狩,這次活動取得的排名也會計入繼承人大考的分數,所以你的任務就是陪我參加春獵,並且好好保護我!」

  天玄春狩?聽起來很像打獵。至於保護,千夜直接忽略了這位大小姐經常性會冒出來的各種不當用詞,不過等以後他發現琪琪口中的保護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就忍不住有種被坑蒙拐騙了的感覺。

  他猶豫了一下,想起來還沒問琪琪是否看過了他的信。

  琪琪好像發現了千夜的遲疑,笑吟吟地說:「作為這次任務的額外報酬,給你選一部合適的殷家秘傳戰技如何?你的兵伐訣差不多該換了哦。」她的眼角眉梢全是誘哄。

  千夜抬起頭看到琪琪的笑容,在午後陽光下格外明媚亮麗,與水榭月華中的蕭瑟完全不同,不由晃了晃神,心裡微微嘆口氣,說:「這也是妳大考的最後一個任務了吧?好,我一定盡力。」

  晚上,琪琪派人給千夜重新配齊的裝備,就全部送到了他的小院,一同交到他手上的還有厚厚一疊春獵資料。最上面就是一份長長的參加者名單。

  千夜隨手翻開一頁,一個熟悉無比的名字跳入眼中,宋子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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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guey 發表於 2014-5-8 12:53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七 天玄春狩

  春獵是帝國貴族階層的傳統社交活動,以示大秦以武立國,不忘國本。由於主辦者、參加者和狩獵地點的不同,分為許多門類。

  琪琪即將去參加的天玄春狩等級最低,只針對七級以下的年輕貴族子弟,包括他們一同下場的隨從也不能超過七級。

  專為七級以下設立的春獵還有帝苑和北海兩大狩獵活動。其中北海與天玄平級,而帝苑則是由皇家主辦,規格最高,四大門閥核心繼承人將全部到場,各大世家亦會派出嫡系子弟參加,至於士族,除了個別驚才絕豔的年輕人會受到單獨邀請外,全都沒有參加的資格。

  天玄春狩的門檻就沒有那麼高了,這次參加者名單排在最前面的是兩家門閥,燕雲趙氏和高陵宋氏,上中下品世家十七、八個,士族近百。

  千夜盯著宋子寧的名字看了一會兒,突然感到一陣心煩意亂。他知道血氣進階的後遺症又來了,普通血氣九道合一後強壯許多,金、紫色血氣都無法吞噬,於是間歇性地焦燥不安,居然有些影響到了千夜的心情。

  他輕輕呼出了口氣,放下資料,走入隔壁靜室開始修煉兵伐訣。更多的原力不光可以餵養普通血氣,還能隱隱克制住體內血氣燥動,讓沸血狀態變得更加可控。

  兩天後,一艘可以在大陸間往來的「飛鴻」級浮空艇從西昌城外升空,慢慢把永夜大陸甩在身後,駛入茫茫虛空。浮空艇形如海舟樓船,高達七層的主樓以青碧為主色,飾以祥瑞異獸,充滿了古意韻味。

  此時,樓船頂層氣氛緊張,千夜臨窗而立,貌似在看窗外,但是臉色陰沉,滿臉怒意。他面前站著兩個戰戰兢兢的輕衫垂裙少女,一人捧著一個托盤。

  坐在另一頭長榻上的琪琪卻是笑顏如花,她穿著一身帝國貴女的傳統服飾,廣袖帛帶,深黑底色綴水藍華飾,如果她的坐姿能夠端莊一點的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世家小姐。但她卻毫無儀態地斜靠在一側扶手上,右手托著下巴,上下打量千夜。

  「你答應過保護我的!」

  「我沒答應穿這種東西。」千夜嫌惡地瞥了眼少女手上的托盤,那是一整套和琪琪身上相同的衣服和飾物,也就是女裝!

  琪琪笑吟吟地說:「你看,我特意選這種古服,男裝和女裝的差別,就是左開襟和右開襟嘛!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而且只要第一天就好,等我們安頓下來,就不用見外人了!」

  原來根據春狩規則,琪琪所帶隨從和護衛雖然人數眾多,但進入獵場後只能九人組隊,多出來的人或為後勤或獨立狩獵。

  春狩為期一個月,其中十五天要深入獵場,琪琪是世家嫡女,當然不能就這麼和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從禮儀上來說,至少要帶一個女伴,同吃同住。而琪琪報上去的名單裡,那個女伴就是千夜。

  千夜對這種莫名其妙的禮儀深表懷疑。

  琪琪努力遊說著,「你看,蘭姨八級,不能參加狩獵。這群小妞們都只有兩、三級,進獵場核心範圍就是送死。你答應保護我的!」

  千夜這幾天吸食血氣過多的影響還沒完全消失,格外煩躁和沒耐心,此時已經不想和琪琪多辯,轉身就要往門口走。

  琪琪跳起來,拉住他,「我又不能和其他人一個帳篷!而你要和我睡在一起的話,不說別的,光是我家老爺子就會劈了你。」

  千夜反駁道:「我換了女裝,又不是真的變成女人。我們睡一個帳篷,妳家老爺子難道就不知道了?」

  「他當然知道。這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妳剛才還說他要劈了我。」

  琪琪道:「他在乎的只是殷家門風。只要資料上和出現在大家面前都是女的,那他也就當不知道了。」

  千夜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他也看到了那份見鬼的資料。千曉夜!琪琪難道以為在名字中間加個曉字就會變得像女人?

  就這樣,在千夜熊熊怒火中,浮空艇渡過虛空星路,飛抵秦陸中部重鎮晉中,徐徐降落。

  天玄春狩由封疆在此的衛國公組織舉辦,獵場就是晉中以西的天玄山脈。這裡的山區據說地脈有異,貯藏著大量珍稀礦脈,原力十分紊亂。因此不光有種種凶獸出沒,也可能會遇到奇珍異草出土,而且按照春獵慣例,為了增加難度,衛國公還會往獵場中投放一些黑暗種族的戰士。

  帝國春獵,無論是什麼等級和規格,都講究真刀真槍的實戰。到七級之上戰將之下的西疆春狩,則是直面異族和叛軍的小型戰役了。

  春狩大營設於衛國公在天玄山麓下的別院裡。說是別院,其規模相當於一座小城。雖然每次都有十餘世家,上百士族參與,再加上隨從衛隊合計超過萬人,但別院都能從容安置。

  琪琪帶著千夜以及一眾隨從護衛在晉中鎮的飛艇基地換乘小型艇,前往此次春狩大營。身為殷家年輕一代的核心人物,琪琪本身就和許多世家望族子弟有來往,當她到達大營的時候,居然已經有十餘名貴胄少年專程來到飛艇基地迎接。

  琪琪本就是在人群中最受矚目的存在,但當千夜在她身後出現的時候,一瞬間收穫了無數熾熱目光。

  他最終還是穿上了那件和琪琪一模一樣的廣袖博服,半長的黑髮披散下來。他的面孔甚至用不著特別易容,只在眉眼棱角稍稍修飾,使得原本略帶凌厲和鋒芒的輪廓柔和下來,就自然而然的容顏懾人。

  千夜和琪琪幾乎等高,琪琪心情特別好,鳳目彎彎格外嫵媚,千夜卻是冰冷無比,站在那裡幾乎有一股殺氣。這些貴胄少年們看到兩位如孿生子般的少女,一時間目醉神迷。

  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千夜胸中怒火騰騰燃起,很有種當場爆發的衝動。

  琪琪倒是十分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面,和一眾熟悉不熟悉的貴胄少年談笑風聲,直到登上衛國公別院派來的馬車。千夜跟著琪琪上車,把車門重重摔上,隔斷了貴族青年們的火辣目光,然後才冷冷地說:「我不喜歡這個身份。」

  琪琪立刻安撫道:「就一開始露個面,晚上歡迎宴會結束後,就沒事了!」

  馬車一路疾行,進入分配給殷家的院落。這是一座前後數進的大院,不但布設假山池塘花圃,甚至屋後還有一汪小小溫泉,環境實是說不出的清幽雅緻。外院修有數排平房,足可安置百人的隨從護衛。但千夜作為琪琪的『女伴』沒有單獨居所,他的住處被安排在主臥室的外進。

  按慣例,春獵的參加者們會在別院休整一天,緩解長途旅行的疲勞。部分隨從護衛則於明天一早先行出發,前往天玄山脈深處的前進基地,佈置住宿和後勤補給。帶隊的正主們將等到一切就緒後才出發。

  因此這個晚上,衛國公會大宴賓客,作為春狩開篇。

  入夜時分,別院最大的武安堂燈火通明,侍女穿梭,美酒如泉,佳餚若山,川流不息地送上席面。眾多世家望族的年輕英才濟濟一堂,其中男子大多身著帝國軍服或武士服,英挺陽剛,風華正茂,貴女們則是廣袖帛帶束腰,行動間裊娜旖旎,秀色如花。

  即使在如此多的俊男美女中,琪琪和千夜也是眾人視線的焦點。兩人服飾相同,氣質迥異,行走在人群裡極為醒目。

  千夜緊緊跟在琪琪身後,目不斜視,一言不發,周圍道道或熾熱、或嫉妒的目光讓他極不自在。由於各家的核心狩獵隊有九人限制,所以幾乎都會選擇六級和七級各有專長的成員,相形之下,千夜只有五級,就變得格外引人注目。

  琪琪大小姐男女通吃的愛好早就名聲在外,於是那些竊竊私語中,有的在非議琪琪又找到一個新玩物,還不知輕重地帶來獵場。而貴族少年們卻對千夜的實力絲毫不感興趣,他們私下議論的是他那種獨有的『氣質』,冰冷中混著濃濃殺氣的特殊氣質,讓他們感到無比的刺激甚至是顫慄。

  千夜正鬱悶無比地盯著腳尖,聽琪琪和幾個來自同一行省的熟人從茶會聊到賽馬,忽然大門處傳來迎賓知客長長的通報聲:「宋閥七公子,宋子寧到!」

  喧鬧的廳堂為之一靜,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門處。一群姿容盛麗的少年男女簇擁著一個溫雅俊秀的貴族青年走進來。

  那年輕男子一身淡青色的大袖古服,風姿雍容,溫潤如玉,臉上眼中時時含笑,令人望之如沐春風。

  他全身上下沒有絲毫飾物,唯對襟上一排玉扣透出了隱隱奢華。那一顆顆晶潤細膩,似有煙氣繚繞的天然血玉是上好原力媒介,得一顆都價值萬金,這樣大小質地差不多的一整套,幾乎是有價無市。在四大門閥中,宋閥早年以行商起家,行事最為溫和多結善緣,但坐擁財富則居四閥之首。

  千夜只怔了怔,就認出眼前這名宋閥七公子確實是當年黃泉訓練營的同窗,但是宋子寧成年後容貌變化不大,氣質卻是完全判若兩人。

  周圍人都在悄聲議論這位如彗星般崛起的宋閥新秀,宋子寧行事極為低調,一直到宋閥公佈繼承人候選名單時,才突兀地出現在人們視野中,就連今天參加春獵的世家望族都很少有關於他的資料。

  宋子寧走入廳堂,眾人立刻紛紛圍上,招呼寒暄,哪怕幾百年前與宋家的一點關係都被一些人拿出來,當成套近乎的由頭。

  宋子寧的微笑如春日微風,輕暖醉人,一些貴女望著他開始露出傾慕之意。他邊走邊一一應答,簡潔有禮,不讓一人落空。但留心觀察會發現,其中隱隱有親疏之別,世家子弟得到的重視明顯要比士族多些,世家排名靠前的,和宋閥關係近的,則更會得到更多的時間和更關注的目光。

  這些細節最是考究一個世家子弟的社交能力,宋子寧不但禮儀周全,沒有疏漏,難得的是毫不拖沓,轉眼間就將成群的人一一應對過去,充分顯示了宋閥核心子弟的底蘊才幹,讓在場許多年長一輩的人物都暗自點頭。

  「我很討厭這個傢伙!」琪琪在千夜耳邊輕聲說,似乎知道他心存疑問,又說:「因為他身邊的女人很討厭。」

  千夜這才注意到宋子寧身後跟著數名少女,其中赫然有葉慕藍,但另外幾人與宋子寧偶有交談,神態親密,關係似乎也不一般。盛裝的葉慕藍,愈發顯得氣質出眾,她緊緊跟在宋子寧身後,神態清冷高傲,對著周圍一群士族和小世家子弟,連眼角都不曾掃過去一下。

  宋子寧遠遠看到了琪琪,當即含笑走來。他大步走到琪琪面前,目光忽然越過她,停在了千夜臉上,那彷彿從來不會變化的溫潤笑容突然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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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發表於 2014-5-9 12:04
《卷三》【吾心安處】 章四十八 夜宴

  千夜半垂著頭,脊背繃緊站得筆直,只當身外的人、事全不存在。

  他和宋子寧分別時,正在少年成長期,如今身高、體型都已不同,哪怕長相還有三分原來模樣,但是頂著女子身份,再加上血族體質帶來的根本性變化,就不信宋子寧一個照面能認出他來。

  琪琪卻是笑容微微一僵,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

  宋閥這位七公子在女色上名聲不太好,頗有些風流不羈、處處留情的傳聞。當著她的面盯著她的女伴看呆掉本就很沒禮貌,偏偏琪琪和宋子寧做了二十多年表兄妹,決不相信這個裝模作樣已成習慣的傢伙,真會為了一個女人失態,這分明是當面給她難堪。

  這時,旁邊響起一聲輕笑,葉慕藍走了兩步,站到宋子寧身邊,伸手牽牽他的衣袖,然後語調輕快地說:「看著真是個可人兒,難怪我家子寧會一時忘了禮數。」她明明是在誇千夜,說話的時候卻盯著琪琪,「如此濯濯若花的美人,暖房嬌養著都嫌不夠周到,琪琪妳倒也捨得帶出來餐風露宿。」

  琪琪的臉色立刻沉下去。葉慕藍這幾句話背後的意思異常刻薄陰毒,只差直接指著琪琪說她把內寵帶到大庭廣眾來。周圍陸續有人發現這邊氣氛不對,聞言頓時興奮起來,準備看一場好戲。

  殷家和宋家雖然是姻親,琪琪的母親還出自宋家,但她和宋子寧不睦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每次兩人同在的場合,都會看到琪琪不斷表示對宋子寧的厭惡,宋家七公子卻從不會失禮,每次都彬彬有禮熱情周到,儘管總會遭到琪琪各種冷嘲熱諷。

  被葉慕藍莫名的刺了幾句,琪琪可不是那種會當面吃虧的人,她冷冷斜了葉慕藍一眼,漠然地道:「什麼時候區區一個士族女人也能先說話了?妳家裡沒教過妳禮數嗎,野丫頭!」

  葉慕藍抓住宋子寧衣袖的手一緊,一張精緻美麗的面孔頓時氣得鐵青,看來要比嘴上功夫,琪琪可是絲毫不弱於她。而且士族出身是葉慕藍的大忌諱,琪琪卻是那種哪個傷口最痛就往哪裡撒鹽的人,每次都一腳踩在她最大的不甘和隱恨上。

  宋子寧這才回過神來,手一抬,不讓葉慕藍說下去。

  葉慕藍一臉委屈,她凝視著宋子寧的時候,平日裡的清冷驕傲如冰消雪融般無蹤,帶了幾分小兒女嬌態,柔聲軟語地道:「子寧,她……她羞辱我……」

  宋子寧一雙如春水般溫柔的眼含笑向她看了一眼,葉慕藍立刻就不再說什麼了,一次可以撒嬌,再來一次就是不知進退了,她可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宋子寧這才轉向琪琪點點頭,說:「琪琪,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琪琪一雙嫵媚的鳳目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說:「聽說七表哥最近需要打理的事務又增加了,肯定不會像我待在永夜大陸那個鄉下地方般無聊,還好有曉夜陪我。」她微微側身過去,伸手撩起千夜垂落肩上的一縷散髮,在手指間捲了兩轉。

  「曉夜?」宋子寧微微一怔。

  琪琪卻在看他身邊的葉慕藍。葉慕藍雖然努力保持面無表情,只是眼中那熊熊燃燒的怒火怎麼都壓不下去。

  琪琪先是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隨即恍然大悟他們聽岔了什麼,哈哈笑起來,「不,不,不是,我的曉夜,是拂曉的曉,永夜的夜。」然後歡暢地看著葉慕藍不但沒有恍然之色,反而更加憤怒,顯然她已經認定,琪琪身邊這個內寵名字『夜』和『葉』同音,就是為了羞辱她的。

  琪琪眨眨眼睛,突然下了點猛料:「七表哥,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曉夜,我也可以把她讓給你哦!我可還沒用過她呢!」

  此話一出,千夜立刻覺得周圍落在身上的目光頓時多了無數道,灼熱了不知多少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凌厲殺氣大盛。

  而宋子寧不由自主地又把目光落到千夜身上,神色再次變得有點恍惚。千夜如柱子般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目自始至終都不曾抬起來看他一眼,心裡則早已煩躁無比,很想一腳踹到宋子寧肚子上。雖然千夜知道這是遷怒,但這一切確實是因宋子寧而起。

  葉慕藍在旁邊實在忍不下去了,冷冷道:「琪琪小姐,對子寧妳起碼應該有些尊重吧?妳這樣子,不會讓天行大人失望嗎?」

  琪琪看了她一眼,說:「我和七表哥談家事而已,妳在旁邊多什麼嘴?還口口聲聲天行大人,這麼說妳是覺得七表哥已對閥主之位志在必得,要天行大人來才能說話了?」

  此話一出,葉慕藍立刻就是滿身冷汗!而一邊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的旁觀者也多半色變,有些士族和小世家子弟甚至開始往遠處退去。閥主之爭,這不但是不能摻合,連聽都不能聽。

  葉慕藍臉色慘白,心下大恨,她沒想到殷琪琪竟然抓住一句話頭,硬生生把話題扭到極為凶險的方向。

  宋閥整體風格看似少有的溫和,可實際上門閥世家的繼承權之爭哪有弱的,與廟堂之爭也不遑多讓,殘酷狠辣自不必多說。

  宋子寧得以躋身繼承人序列,本來就已夠讓人意外,而他本人和他所在的那房,都對閥主大位從未表現出任何爭勝之心。若因葉慕藍一句話被推入漩渦,弄不好宋子寧這一房會直接退婚,那對葉慕藍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葉慕藍捏緊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讓疼痛催促思緒飛速運轉,沉聲說:「子寧從來沒有這個想法。倒是琪琪妳好像對殷家的繼承人大考志在必得。這次春狩正是關鍵,可要好好表現。」

  不料琪琪用看白痴的眼光瞥了她一眼,淡笑道:「區區一個繼承人大考,有什麼難的?隨便花點力氣,就能贏下來,那用得著那麼重視。」殷家和宋閥情況不同,琪琪已經進入最後四人大考之列,這時再裝淡然已經毫無意義。

  葉慕藍暗暗咬牙,眼光一轉,道:「可是我怎麼聽說,有人在大考中出了紕漏,使得遠征軍損失慘重。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知道了呢!」

  琪琪若無其事地說:「是呀,最近血族都閒得無聊,連親王後裔都跑去底層大陸的窮鄉僻壤亂竄。我一次帶隊突襲,就有十三氏族的門羅精銳衛隊恰好在路上堵截。這事確實鬧得挺大,不過在我看來還不夠大。不管是誰賣消息給吸血鬼,我都會追查到底,此事絕對沒完。哪怕那人是某個門閥子弟的老婆,也逃不過我殷家的追殺!妳說是不是,葉小姐?」

  葉慕藍臉色一寒,道:「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最好說得清楚些!」

  琪琪向她看了一眼,淡淡地說:「讓我說得清楚些?妳還不配!」這句話絲毫不留情面,就像一記耳光直接抽在葉慕藍臉上。

  此時一直裝柱子的千夜聽到這裡,心中微微一動。當琪琪說那番話的時候,他感覺到葉慕藍的心跳和血流加快了一點點,看來土城堡一戰背後的勾心鬥角比想像的更加複雜,季元嘉也沒有告訴他全部。

  千夜心中隱隱浮現殺機。然後感覺到宋子寧的目光又轉了過來,他幾乎忍不住要爆粗口,只能堅決不抬頭。

  「琪琪,妳行事說話這樣霸道,如果被妳執掌殷家,還會把誰放在眼裡?」葉慕藍咬牙切齒地道。

  琪琪冷道:「殷家不管霸不霸道,都不會讓一個小小的葉氏踩到頭上去!」

  武安堂這個角落裡此時一片寂靜,不敢摻合門閥世家內務的,之前就藉故遠離,大膽留下來看熱鬧的,此時連議論都不敢了。眾人完全沒有想到轉眼之間二女就是如此劍拔弩張,連最後的體面都徹底撕裂開了。

  宋子寧眼中忽然迷茫散去,露出懾人光芒,剛想要說什麼,院門處忽然又是一聲拖長的通傳聲:「趙閥二公子,趙君弘到!」

  宋子寧凜然之意頓時盡去,又恢復了春水般溫柔含笑的模樣,說:「難得君弘也來了,三表妹,我們應該去迎一下。」

  琪琪也點了點頭,和宋子寧並肩向院門走去。葉慕藍此時也已經鎮定平靜下來,若無其事地退後兩步,跟在宋子寧身後,可是偶爾投向琪琪的目光中,卻是充滿了怨恨和不屑。

  門口一隊貴胄青年拾階而上,如眾星捧月般環繞著一人走了進來。那人大約二十四、五年紀,生得十分俊美,比宋子寧還要勝出半分。他有著一頭淺色短髮,雙瞳黝黑深邃中透著點紫色。

  他一現身,人群中立刻就是議論紛紛。

  「竟然真是趙閥二公子!這生得果如傳言般俊美無儔。」

  「早就聽說趙閥嫡系子弟,男的俊秀女的清麗,聞名天下。年輕一代更有四位公子最為出眾,趙君弘可就是其中之一啊!」

  有人為之神往,問:「不知這位君弘公子是否婚配?」

  旁邊立刻有人譏笑他道:「就憑你們也想攀上趙閥?別作夢了!」

  那人立刻脹紅了臉,不忿道:「有什麼不可能的?高門大閥都有和士族通婚的傳統,我家有女初長成,天資聰穎,麗質無雙,你怎知道趙二公子就一定看不上她?」

  另一人好心拍拍他的肩,用惋惜的口氣說:「四閥之中,唯有趙閥從來不與士族通婚。趙閥中人最是心高氣傲,又確是代代能人輩出,千年來家聲如日中天,從無墜落隱憂,自然有本錢說這種話。」

  那人立刻垂頭喪氣,不再多話了。

  趙君弘跨過門檻時略略一停,已把廳內情勢盡數看在眼中,隨從們不用吩咐,就把想要圍攏過來的人全部攔在一邊,他本人逕自大步走到宋子寧和琪琪面前,張開雙臂和宋子寧一個擁抱,笑道:「子寧,上次壩下遊獵之後,好久不見,你實力更進一步了。」

  宋子寧微笑道:「還是較君弘兄差了一點。」

  趙君弘搖頭自嘲道:「只不過是用藥多了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哪裡及得上子寧每一步都不假外力來得紮實。」

  宋子寧嘆道:「君弘兄過謙了,誰不知道趙家四公子個個都注定是戰將之才,用不用藥根本沒有區別。」

  「什麼四公子不過是玩笑著稱呼一聲罷了,慚愧得很,我倒是天資最差的一個。」

  宋子寧立刻道:「哪裡,君弘兄太過謙了。如果你都算天資差的,那當今之世就沒有幾個敢稱天資好的了。」

  兩人你來我往,根本就沒有盡頭的樣子。

  琪琪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喝道:「行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再互相吹捧,天都要亮了!」

  趙君弘和宋子寧全無慚色,相視一笑,這才停下了自謙和吹捧對方的循環。

  趙君弘對琪琪微笑招呼,道:「許久不見,琪琪妳又變漂亮了。聽說妳在底層大陸遇到了一點麻煩?有沒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

  琪琪顯得很是頭痛,立刻搖頭道:「不需要!我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接下來三人從各自家族聊到親朋好友,又從共同參加過的社交活動扯到未來的日程,趙君弘那骨子裡的傲慢漸漸浮現出來,除了子寧和琪琪等寥寥數人之外,其餘人他看都不看一眼。

  此時忽然鼓樂聲響起,在眾人簇擁下,從屏風後走出一個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穿著以帝國軍服為底的服色。他食中二指上戴著兩枚巨大的翡翠扳指,戒面上刻著陰文的衛字。

  這就是衛國公,此次春狩的組織者。

  衛國公目光徐徐掃過全場,當他目光掠過時,千夜竟有種被雷電擦到的感覺!立刻知道衛國公是極為可怕的高手。

  千夜立刻收斂心神,保持氣血穩定,讓早就縮進心臟深處的血氣和符文藏得更深些,生怕被衛國公給看穿了底細。好在衛國公的視線在千夜身上如看其他人般一掃而過,根本沒有停留,這才讓他鬆了一口氣。

  這時有侍女端了酒上來,衛國公執杯在手,朗聲道:「各位皆是帝國棟樑之材,我等已經老了,這無盡星路,浩然天下,遲早都是屬於你們的。不過黑血諸族依舊強橫,各位仍需努力。終有一日,我們會將黑暗種族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滅乾淨!帝國長存!」

  所有人共同舉杯,齊聲道:「帝國長存!」

  晚宴結束,千夜隨著琪琪回到院落,然後在踏入臥房前猶豫了一下。琪琪卻一把將他扯進來,然後關上了房門。

  「我去洗澡,你也去吧!然後早些休息。」

  琪琪指了指門廳右側的一扇門,說罷自己就逕自走進裡間沐浴,她似乎有心事,再沒心情調戲千夜。

  千夜也鬆了口氣,主臥的內外兩進居然有各自獨立的浴室和更衣間。

  這個晚宴,實在是過得讓人疲累,千夜沐浴更衣上了床,就沉沉睡去。在進入夢鄉之前,他忽然有陣突如其來的心悸,好像有些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了。

  在殷家所住院落東側,隔著一條青石小徑和兩排疏落花樹就是另外一個院落,規模更大一些,那是宋閥落腳處。

  此刻書房中燈火如晝,宋子寧正在提筆作畫,生宣紙面上一幅仕女圖已經有了大致樣子。他下筆不疾不徐,然而腕下筆意卻極為靈動,粗細、抑揚、頓挫、濃淡變化無方,筆墨淋漓,氣韻生動,畫中人呼之欲出。

  這是一幅工筆與寫意結合的畫法。身姿衣飾濃筆寫意,雖然只是一個最簡單的站姿,卻是氣勢驚人,凜冽殺意彷彿要透紙而出。臉部卻用淺線細細勾勒,連眉間一個小小的微蹙表情都栩栩如生。畫中人的面容竟然和女裝的千夜有三分相似。

  宋子寧執筆而立,雙唇抿成一道銳利的弧線,神情肅然,絲毫不見平時人前溫潤謙和的氣質,整個人像一柄飲血無算的上古神兵,危險一如畫意中透出的凜冽殺氣。

  他忽然搖頭,將這幅沒完成的畫扔到一邊,重新鋪上一張紙,又開始了新的一幅畫。仍然是同樣的仕女圖,身姿衣飾一般無二,只不過臉部神態容貌都和上一張有小小差異,乍眼看上去,依然和女裝千夜有三分相似。

  在書桌邊上,已經有了五、六張作廢的畫稿,每張都是臉部略有差異的仕女圖,全和千夜有三分相似,差異則是在眼眉頰唇等不同地方。如果讓千夜自己來看,肯定會吃一驚,那些地方全是他修飾過用以柔和面部棱角鋒芒的部位。

  宋子寧眼底突然閃過懾人冷芒,身周凌厲的氣勢瞬間消散。

  有人輕輕敲響書房的門,宋子寧恍然未聞,默不作聲地提著筆凝視畫紙。

  門被輕輕推開,葉慕藍走了進來,她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茶壺和茶杯,還有一個熱氣騰騰的燉盅。她把東西放到寬大書案最靠外的一角上,隨即輕手輕腳地站到了宋子寧身後,靜靜看著他作畫。

  宋子寧一筆忽然下得重了,留下一道頗粗的墨跡。他嘆了口氣,又將這幅廢了的畫稿扔到一旁。

  葉慕藍輕柔的聲音這時幽幽響起,「子寧,你很喜歡這個曉夜嗎?」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11-25 16: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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