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8694
sinhu 發表於 2015-4-13 12:02
卷六 邂逅不訴別離殤 章四十六 戰線

  那頭凶獸不過數百公斤的身軀中,竟有比普通陸行獸多得多的鮮血,源源不斷進入千夜腹中,悉數被處於沸血狀態的身體吸收,充盈成豐富的血氣,匯入血核,脈動出一縷縷燃金之血。

  轉眼之間,千夜就再也吸不到一點鮮血了,直到此時他那強烈的嗜血飢渴才稍稍得到遏制。

  千夜將已經變成乾屍的凶獸拋在一旁,原始凶暴的吸血,將胸中的抑鬱也發洩出許多。他怔了一會兒,才默默地重新檢視傷勢。

  沸血狀態下,身體傷勢恢復速度以數倍甚至數十倍增加,現在胸口那切割出來的可怕傷口處,新生的肉芽在迅速生長,創口已收攏大半。千夜從安度亞空間裡找出一捲紗布,把傷處牢牢捆紮起來,略動了動手臂,確保不影響動手。

  在身體內部,殘留黑鈦與燃金之血互相消耗之後,已經被消除大半,也失去了流動的力量,餘下部份還頑固地存在著,需要慢慢清除,但只是時間問題。

  作為代價,千夜所有血氣都消耗一空。不過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下世界,到處都是補充精血的來源。千夜還發現黑之書和原初之翼似乎都漸漸有了靈性,在本體面臨危機時,它們會控制吸收黑暗原力,剛才就沒有和血核爭奪血氣。那他只要再幹掉幾個凶獸群,血氣就能補充完畢。

  在檢視身體時,千夜忽然看到了原初之翼。這個號稱擁有自己靈魂,可以不斷成長的名槍,此刻緩緩翼動,兩根已經成形的羽毛纖毫畢現,宛若實質。

  很快,千夜處理完傷口,把衣甲重新穿好,把各種裝備放到最趁手的位置,離開了暫時棲身的石室。

  山腹中的溶洞四通八達,宛若無比巨大的迷宮,敵人可能在下一刻,從任何方位冒出來。哪怕是艾登這樣擁有破幽之眼的天才人物,也早都收起了傲慢,懷著一顆敬畏之心,慢慢探索向前。

  他們此刻不過是在殞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虛空巨獸留下的一節脊椎骨內探索。光是一節遺骨就如此巨大,完整骨架肯定超出了一個人的視野極限,那這頭虛空巨獸還活著的時候可能與一個完整的浮空陸塊同樣龐大,這是何等壯觀的存在。

  而巨獸殘留至今的意志,還能壓制住無數強者。若是把虛空巨獸看作猛獁巨象,那麼兩大陣營的人,就連螞蟻都談不上。或許所有人加在一起,勉強能夠湊出一根螞蟻腿。

  這方天地的真實面目,只是掀開一角面紗,就是如此震撼。兩大陣營眾多驚才絕豔的天才,此刻赫然發現,他們曾經嚮往的,奮鬥的,乃至於夢想甚至是崇拜過的力量,在這頭已經殞落的虛空巨獸面前,原來什麼都不是。

  艾登此刻的心情,仿如回到了還是一名新兵的時候。那時初登戰場的他,就是和現在一樣小心謹慎,心中卻滿是徬徨。

  忽然之間,通道盡頭似乎有道黑影一閃而過。但等他用破幽之眼望過去時,那裡早就什麼都沒有了。

  艾登向身後的夜瞳比了個手勢,壓低了聲音說:「一會看我信號,我標定目標後,不管是什麼,都直接射殺!」

  然而艾登等來的不是夜瞳的回答,而是冰冷的槍管。夜瞳手中那支狙擊槍幾乎頂到了艾登的後腦上,扳機也壓到了一半的位置,只要她的手稍有顫動,就會一槍轟出。

  這麼近的距離,又是後腦要害,不管夜瞳在槍裡填裝了哪一種原力彈,即使不是實體彈,也能一槍幹掉艾登。

  「妳這是幹什麼?」艾登後背一僵,極為驚訝。

  「以後,不要試圖命令我,再有一次,我就殺了你!」夜瞳一字一句地道,殺意毫不掩飾,讓艾登明白她絕不是在開玩笑。

  艾登完全摸不著頭腦,試圖解釋:「這不是命令,而是合作!自進入巨獸之眠,我們不都是這樣合作的嗎?只有發揮各自專長的配合,我們才能走得更遠。不要忘了,這裡不光有帝國方面的強者,還有天鬼分身!」

  「不要試圖命令我。」夜瞳又重複了一次。

  「好好,我知道了。」艾登舉起雙手,苦笑著應道。他已經很瞭解夜瞳的脾氣,這個總是陷入旁若無人沉思的少女,實際上極為倔強,讓她連說兩次的話,就絕無更改餘地。

  夜瞳這才慢慢放下狙擊槍。

  兩人復又前行,艾登有些惱怒地向洞壁踢了一腳,嘟囔道:「這仗還怎麼打?」

  夜瞳只當沒聽到。

  時間一點點推移,各方強者逐漸深入山腹。越是深入,兩大陣營碰面的可能性就越大,同時能夠走到這裡的本地土著和凶獸也更加強橫。

  在巨獸之眠外,永夜和帝國都還在源源不絕地增派人手。

  現在進入巨獸之眠的大都是從各地調集過來的強者,或是前期有戰事暫時脫不開身的人。兩大陣營雖然擺開重兵,但都默契地維持著僵持狀態,小摩擦天天發生,卻從沒有大規模的戰役。

  只要天鬼分身還沒被消滅,遠古精華沒有到手,就不到最後大決戰時候。

  永夜議會控制的戰線中央,依託山勢,修建起了一座宏偉城堡。原本施工期至少半年以上的城堡,現在只用了不到半個月就完成,可見其中動用了不少高階戰士參與建設。

  然而在整條戰線上數以十萬計的黑暗戰士眼中,能夠參與修建城堡卻是一種榮耀。因為這座建築是獻給蛛魔大督軍洛克薩和無光君王梅丹佐的,是兩位大君的駐地。

  算上山勢,城堡主樓已經高出巨獸之眠數百米。在主樓頂層的大客廳中,洛克薩和梅丹佐併肩站立,透過落地窗,遙望著巨獸之眠。

  其實無論巨獸之眠還是長達數百公里的黑暗陣線,都遠超普通人的視線範圍。然而兩位大君的威能何等恐怖,放眼望去,一切盡收眼底,就連帝國防線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當然,帝國一方坐鎮永夜戰場的張伯謙也能看到黑暗陣線。

  在帝國陣線中央,有片區域完全隱藏在濛濛茫茫的白色雲霧中,就算是兩位黑暗大君也什麼都看不見。望得久了,在那片如煙如霧的白色深處會看到一點亮光,一點連洛克薩和梅丹佐也不願意直視的光芒。

  那片白色雲霧中央,即是張伯謙所在之處。也唯有人族天王的力量才能隔絕黑暗大君的目光。洛克薩和梅丹佐看到的那點刺目到了極點的黎明之光,就是張伯謙藉以成就天王的本源原力。

  永夜陣營一直以來,千方百計打聽張伯謙晉陞天王時的戰況,想以此來推斷他的戰力,卻至今都沒能如願。然而此刻兩位黑暗大君遙遙看去,親眼目睹了這位帝國當前最年輕天王的黎明本源品級,那是連他們也會覺得刺眼的光芒。

  兩位黑暗大君立足的這個城堡頂層大廳足有上千平方米,高達十餘米,充滿了空間的美感。大廳內除了兩位大君,沒有任何人在。離此最近的,只有門口守衛的兩名侯爵級別的強者。

  兩位大君力量稍許外溢,就會對周圍空間產生強烈振盪。當他們站在一起時,力量彼此交織,甚至會讓空間產生強烈扭曲。侯爵以下,根本無法靠近。

  和無光君王相比,以人形出現的蛛魔大督軍洛克薩要矮得多,整整比梅丹佐低了一個頭。他面容清雋,看上去很有些書卷氣,就像皇家圖書館內終日飽讀的學者,一點也看不出蛛魔的殘暴凶戾之氣。

  他們遙望著帝國陣線,洛克薩首先打破了沉默:「帝國那邊又運過來一個加強團,還有後勤運輸的四艘浮空戰艦也沒有回去。」

  梅丹佐若有所思,說:「這樣一來,人族在至關重要的浮空戰艦方面,已經不弱於我們了。地面部隊和強者之間倒還有些劣勢。」

  洛克薩一聲冷笑:「劣勢?強者或許是,但地面部隊我可不認為他們處於劣勢。紙面上的兵力我們確實佔優,可這百分之三十的優勢真有看起來那麼大嗎?別忘了,對面又出了宋子寧這樣的年輕天才將領,人族的優勢一向是戰陣。而且他們在大會戰時,各部軍隊向來統一調動,協同作戰。我們這邊呢,數量雖多,可是各個部落之間又有誰能服從指揮,相互配合?」

  面對洛克薩的指責,此刻名義上是永夜一方最高指揮的梅丹佐低沉地笑了,「您說得非常對!我也認為有必要集中指揮權。這樣吧,從明天起,暗黑捕獵者併入踏風軍團,由踏風軍團統一指揮,您看如何?」

  洛克薩臉色頓時微變。暗黑捕獵者是蛛魔中最精銳的特殊部隊之一,數量雖然不多,但個體戰力極強,而且擁有全地型的適應力,可以說是洛克薩手上為數不多的王牌之一。

  這支部隊除了洛克薩本人之外,整個蛛魔種族只有不超過十人有權調動。現在梅丹佐一句話就要奪走暗黑捕獵者的指揮權,可以說觸動了洛克薩的大忌。

  洛克薩重重哼了一聲,說:「踏風不過是個普通軍團,根本稱不上精銳。他們哪有資格指揮暗黑捕獵者?反過來還差不多!我看應該是把踏風編入第五軍團吧。」

  梅丹佐轉過頭,俯視著洛克薩,露出邪魅的微笑,說:「那不如這樣,讓踏風和暗黑捕獵者在封閉戰場內打一場,誰贏了誰就指揮,如何?」

  洛克薩眼中閃動銳利光芒,直視梅丹佐,一字一句地說:「尊敬的無光君王,您是要在這個時候挑起和蛛魔的戰爭嗎?」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14 16:33 編輯

wasabi1114 發表於 2015-4-14 12:42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四十七 新的危險

  「哪敢!」梅丹佐的笑容說不出的虛偽。

  「夜之女王雖然已經甦醒,但如果你們要做得太過份的話,那我們絕對可以奉陪。蛛魔可不是狼人!」洛克薩分毫不讓,而且絕不客氣。

  梅丹佐向洛克薩凝視了一會,才轉過頭,又望向巨獸之眠,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踏風是血族最有名的軍團之一,裡面以血族第四氏族德庫拉和第九氏族瑪門為主力,也招募其它種族的戰士。問題在於,踏風是正規戰士編制過萬的大軍團,而黑暗捕獵者則是成員還不到百人的特種部隊。雙方在封閉戰場戰鬥,結果必然是黑暗捕獵者在踏風的人海戰術下覆滅。

  梅丹佐嘗試奪取黑暗捕獵者指揮權的舉動,看似只是一個玩笑。然而到了黑暗大君的層次,豈會無聊到開玩笑的地步?他們每說一句話,都蘊含了深意。也許洛克薩一個應對不當,梅丹佐就會把玩笑話付諸行動,真的下手爭奪黑暗捕獵者。

  見梅丹佐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洛克薩儘管臉色陰沉,但也就此罷休。

  梅丹佐忽然說:「人類這次調集的軍隊有點多啊!如果只是像以往那樣和我們對峙,以便按比例分配利益的話,完全用不著這麼多軍隊,三分之二就足夠了。現在這規模,已經可以和我們正面打一仗了。」

  洛克薩聽了,只是一聲冷笑:「能打,可不見得能打得贏。別忘了,對面只有張伯謙一個,而我們這邊有我和你在。怎麼,難道張伯謙上次的暮光大陸之行,讓尊敬的無光君王都感到畏懼了?」

  梅丹佐身上騰地燃起濃郁到極致的血氣,轉頭盯著洛克薩,目光凌厲之極。

  張伯謙孤身攻入暮光大陸,大鬧一場不說,最後在眾多血族強者圍堵之下,還能連傷數人,突出重圍,重返帝國。這件事形同在所有血族臉上狠狠抽了一記耳光,十二古老氏族差點淪為整個永夜陣營的笑柄。

  特別是梅丹佐的德庫拉氏族,恰好身處張伯謙攻入永夜的必經之路上,因此損失格外慘重,先後有兩名公爵被重創,不得不進入血池沉睡保命,另有一名榮耀侯爵殞落。當時梅丹佐正在虛空探索,等他得到消息趕回來,事情已經結束,由此引為恨事。

  如今這塊傷疤被洛克薩毫不留情地揭開,梅丹佐自是怒極。然而兩位永夜的巔峰人物對峙片刻,默契地同時收斂了力量。他們已有多年未見,此時試探後,還是互有忌憚,那就沒必要弄得劍拔弩張。

  下方大地上,一行數十人的新來隊伍引起了洛克薩和梅丹佐的注意。兩位大君意志掃過,立刻知道了這支隊伍的構成。那是帕斯氏族聖子愛德華為首,由兩位侯爵和五位伯爵為核心的強大戰隊,目標正是巨獸之眠。

  在外族眼中,愛德華此刻一舉一動儼然代表著莉莉絲,因此他來到永夜,欲親自進入巨獸之眠,頓時引起了洛克薩的注意。

  以愛德華聖子的高貴身份,根本沒有必要親身冒險,他只要活下去,就可以晉階公爵。這是穩妥之路。而且夜之女王已經分到五塊精華碎片,這類可窺得更高層次力量奧秘的物品,對同一個人來說,重複使用可沒什麼疊加效果。

  難道愛德華此來,是因為莉莉絲的授意?洛克薩如是想。也難怪蛛魔大督軍會這麼認為,在帕斯氏族中,愛德華的權柄等同於公爵,即使是親王也無權調動他。也只有莉莉絲,才能夠讓他俯首聽命。

  洛克薩的目光落在巨獸之眠上,漸漸冷冽。難道說,在巨獸之眠中,除了遠古精華碎片之外,還有其它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梅丹佐則在知道了愛德華等人的身份後,視線就又落回到帝國陣線中央的那片白色雲霧上。他對愛德華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不感興趣,只是一直疑惑帝國調集如此大軍,難道真的僅僅為了保持巨獸之眠的戰略對峙?

  永夜議會預言力量剛受重創,想要判斷大勢就只能靠情報。可惜的是戰爭狀態下,帝國方軍事情報獲得難度比平時要大得多,若是能夠清楚知道對方神將級強者來了多少,又分別是些什麼人,或許就可更好地找出帝國意圖。

  然而想到張伯謙只是孤身在此,梅丹佐心又定了不少。此刻虛空中夜之女王和永燃之焰正在找尋天鬼決戰,帝國不得不同時在陸外虛空保持足夠力量看守本土,應該再也抽不出人手來支援張伯謙了。

  梅丹佐隱晦而輕蔑地瞥了洛克薩一眼,蛛魔在大戰場上算是強兵,但要依靠他們來謀局佈陣,那還不如用狼人,至少可以指派那些大狗去打探消息。

  在一處幽暗潮濕的溶洞中,一頭如同蠕蟲般的生物從地面洞穴中鑽出。它足有數米寬,探出地面的身體就長達十幾米,更不知道有多少還藏在地下。

  它沒有眼睛、鼻子,頭頂除了一張生滿利齒的大嘴,就只有數十根肉質觸角豎在空中,以探測周圍環境。

  這隻巨型蠕蟲體型夠大,卻行動遲緩,看起來也沒什麼攻擊性,然而千夜卻見過這種生物不止一次,知道它其實是高達十二級的可怕生物。

  它那身看似柔軟細嫩的外皮實際上極為堅韌,在吸收原力方面更有奇效。千夜曾經用血族手雷炸過它,結果卻只是留下一片桌面大小的傷口。和龐大的軀體相比,這點傷根本就不算什麼。

  巨蠕蟲徒勞地尋找著獵物,可是卻一無所獲。它終於放棄努力,打算縮回地洞。就在這時,千夜從洞頂悄無聲息地躍下,雙手倒握東嶽,落在巨蠕蟲身上,重劍一舉洞穿了它的身體,將它牢牢釘在地面。

  巨蠕蟲拚命掙扎,附近地面波浪般拱起,碎石橫飛,可是它大半身體還在地下,倉促間哪可能全部衝上地面,越掙扎所受傷害就越大。

  千夜一手握住東嶽,另一隻手拔出吸血刃,狠狠刺進巨蠕蟲身體,拚命吸收精血。

  巨蠕蟲的掙扎整整持續了十幾分鐘,才漸漸變得無力,又過了近半個小時,才徹底失去生命。千夜拔出東嶽和吸血刃,已是滿身大汗。他索性坐在巨蠕蟲的屍體上,點了根菸,默默抽完,這才起身離開,消失在黝黑的溶洞深處。

  幹掉這頭巨蠕蟲,給千夜帶來海量精血,加上這幾天的積累,足夠把損耗的血氣補滿。他現在要作的就是找個隱蔽的地方修煉,將精血轉化,徹底修復傷勢。

  然而千夜總也揮不去那一抹落寞,身體上的傷勢可以痊癒,可是心上的傷口卻還在頑強地滴血。

  虛空巨獸骸骨內的戰鬥漸到了白熱化的程度。而在骸骨之外,兩大陣營後續的一隊隊強者和精銳戰士已經開始進入森林。他們開始時被森林的詭異震驚,慢慢的也就適應了。只是有人總是心神不寧,忍不住抬頭望向那一個個蜂巢般的球型樹冠。

  他們總覺得那些球型樹冠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可是從第一批進入的人那裡得到的情報中,這些球形樹冠只是長得古怪,其實沒有任何危險。這座森林中最大的危險只是來自敵對陣營,因為在感知被扭曲的世界裡,擁有特殊能力的強者很容易獵殺對手。

  可是那些不斷蠕動的球體,總是讓人感覺毛骨悚然。這些人並不知道,在第一批人來到這座森林中時,這些球型樹冠都是安靜的。

  一隊蛛魔戰士在森林中穿行著,為首的是一名二等子爵,他在疾行中忽然抬頭,望向頭頂的一處樹冠。那個球狀樹冠震顫得格外厲害,橘色的部位一鼓一鼓的,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掙扎著出來,讓人看得心驚肉跳。

  蛛魔子爵壓下心中不安,繼續向前。就在這時,樹冠表皮突然迸開,從裡面跳出一個小小身影,哇哇叫著落地。蛛魔子爵不假思索,蛛腹一抬,立刻射出一張蛛網,將那個小東西罩在下面。

  他這才看清那是一個灰膚小人,還不到一米高,露在外面的皮膚滿是皺褶,生得奇醜無比。他大叫著,拚命撕扯著蛛網,口中不斷流下涎水。

  蛛魔那堅韌鋒利的蛛絲,雖然把小人切割出一道道傷口,卻還是在一根接一根地被扯斷,到後來小人乾脆塞進嘴裡一口咬下,口水滴落在蛛絲上,冒起一陣白煙,居然直接蝕斷了。

  蛛魔子爵臉色微變,猛地揮手,喝道:「加速,加速前進!」

  可是樹冠表皮不斷破碎,一個個小人不斷噴出,他們一落地就爬起,以驚人的速度撲向這隊蛛魔。

  一場激戰,蛛魔們付出兩個同伴的生命作為代價,終於幹掉了數十個小人。這些灰膚小人的體液含有劇毒,即使抗毒性很強的蛛魔,被咬上幾口也會支撐不住。而蛛魔的毒素對小人雖然有效,卻明顯打了折扣,只能遲緩他們的行動。

  蛛魔子爵臉色鐵青,完全沒想到這些看上去弱小的生物居然如此難纏。精銳手下沒有死在和人族的戰鬥中,卻死在這些詭異生物手裡。

  忽然他似乎聽見了什麼,剛抬起頭,立時臉色大變!

  周圍視線可見範圍內,數十棵大樹上,所有樹冠都在劇烈顫動,隨後一個又一個灰膚小人從樹冠中噴出,轉眼間變成一片灰色狂潮,徹底將這隊蛛魔淹沒。

  類似的場景,不斷在森林各處出現,棵棵原本飽滿的樹冠,都露出內裡的蜂巢,只是每個蜂房都是空蕩蕩的,裡面孕育著的生物大多破殼而出。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14 16:33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5-4-15 12:01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四十八 區別

  在一處溶洞中,千夜正緩步走著,東嶽拖在身後,劍尖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深劍痕。在他前方,一個魔裔正踉蹌奔逃。千夜走得並不快,可就是緊緊跟在魔裔身後,絲毫不曾被甩脫。

  那名魔裔突然摔了個跟頭,連續翻滾幾次,這才掙扎著爬起來,可是千夜已經到了他面前。

  魔裔看著千夜,眼中又懼又怕。他額頭第三隻眼睛緊閉,不斷有血水流下,赫然已是瞎了。

  「我,我是名門之後,你如果敢殺我,我的家族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高貴的……」

  這名魔裔並沒有來得及說出自己家族的名字,千夜手中的吸血刃已經刺入他的胸膛。魔裔張大了口,雙手顫抖著抓住刀柄,想要阻止吸血刃的深入。

  然而千夜的手很穩,穩得如一座山,根本無法撼動。這名魔裔最終還是在極度恐懼和痛苦中死去。

  千夜又等了一會,才慢慢拔出吸血刃,對旁邊一個溶洞說:「出來吧。」

  那個溶洞顯然只有一個出入口,裡面的人知道藏身不住,走了出來。是一個年輕的血族少女,短髮,雙手緊握一把長劍,竭力鎮定的雙眼牢牢盯著千夜,可是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卻出賣了她。

  千夜向她望了一眼,哂道:「一個男爵也敢到這裡來湊熱鬧?」

  「我,我雖然等級低,但我可是……」

  血族少女話說到一半,千夜就打斷了她:「等等。」

  少女愕然,只見千夜緩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從她領口摘下一個東西,才道:「好了,妳繼續說吧。」

  「我,我……」少女張口結舌,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剛剛千夜能從她衣領上摘走東西,就同樣能夠割開她的脖子。

  可是整個過程中,她已經完全被一種不知何來的恐懼所填滿,全身僵硬如石頭,連手都抬不起來,只能眼看著千夜摘去她領口的家族徽章。

  千夜忽然吸了吸鼻子,問:「妳有煙?」

  「有。」少女拿出的不是煙,而是最上等的雪茄。很難想像她居然還有這種愛好。

  千夜拿了一根,用手指夾掉一端,聞了聞,點頭道:「真正的上等貨。有火嗎?」

  血族少女戰戰兢兢地掏出專用火機,遞給千夜。千夜接過,點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醞釀片刻,才噴出一口煙霧,讚道:「我說錯了,這是極品。」

  少女勉強擠出個笑容,說:「應該是的。」

  千夜點了點頭,「我現在心情很好,妳走吧,離開這裡。這不是妳應該來的地方。」

  「那我走了。」少女向千夜望了一眼,生怕他反悔,猛地衝出。

  「嗨!出口在那邊!」千夜的聲音嚇得少女被腳下的鐘乳石絆一跤。她轉了個身,向著千夜所指的方向跑去,轉眼間消失在迷宮般的通道中。

  千夜又吸了一口雪茄,慢慢攤開左手。在他手心中,躺著一朵銅製曼陀羅花。他握掌成拳,再張開時,手心中已經只剩一塊廢銅。

  千夜左手慢慢翻過,讓銅粒掉落在地上,他自己則繼續向溶洞深處走去。

  面前這條通道格外幽深,盡頭黑漆漆的,沒有光,好像也沒有路。千夜的步伐卻格外堅定,繼續向前,漸漸與黑暗融為一體。

  血族少女奔跑著,穿過一個又一個溶洞。她太過慌張,以至於都沒有停下來稍微觀察一下方向。前方不斷出現岔道口,每條路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地勢則是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到了最後,她根本分辨不出哪個方向才能通向山外。

  而且讓她感到極度恐懼的是,在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始終在跟著她。甚至她總覺得後頸處不斷吹進冷風,似乎那個東西正在向她後頸吹氣。

  她跑得越來越快,忽然急停轉身,果然看到身後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人族男子,看上去年紀不算大,頗為英俊的臉上卻總有一些陰鬱。他看著血族少女,眼睛慢慢眯起。

  少女心跳得越來越快,感覺就像被一條毒蛇盯住。她定了定神,握緊長劍,細細的劍鋒斜指男人,劍尖不斷顫動,發出嗡嗡鳴叫。這是極高明的劍術,幾乎沒有破綻,看得那人雙瞳微縮。

  那個男人不再接近,卻以貓看老鼠的目光望著少女,說:「妳不怕我?」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勇氣重生,「不怕!」

  男人顯得很是意外,思索一下,問:「那妳為何那麼怕剛剛那個人,就是拿了妳雪茄的那個傢伙?」

  「他和你不一樣。」少女很誠實地回答。

  面對千夜之時,她就像遇到了天敵,全身冰冷僵硬,連動根手指都不敢。而面前這個年輕人,雖然給她無法承受的壓迫感,可她還是能夠奮力一戰,至少可以死得像個真正的戰士。

  這就是區別。

  那年輕人似乎被這回答徹底激怒了,冷笑一聲,緩緩拔出短刀,說:「我和他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他放過了妳,而我卻會讓妳變成一具屍體。記住我的名字,許浪,然後帶著這個記憶下地獄去吧!」

  許浪出手如電,一刀當頭向血族少女斬下。他手中雖然只是一柄不到刃鋒剛過半米的帝國製式軍刀,卻被他使出了大斧重錘的感覺。

  血族少女危急之際,揮劍上揚,劍鋒劇烈震顫中,將許浪的原力震散小半,竟然勉強架住了這一刀。無論反應還是劍技,她都達到了極高的水準,唯有等級和戰鬥經驗尚有不足。假以時日,只要不殞落,那麼她終會成為一方強者。

  這刀被架住,許浪微感驚訝。他已經記不清上一個九級戰士能夠擋住自己的一刀,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當晉級戰將之後,九級戰士就少有能夠擋得住他一擊的。而他一直在進步,一直在提升,如今距離十三級已經不遠。

  但是第二刀血族少女就再也無力抵抗,她的原力防禦被無可抗拒的大力打散。許浪短刀一絞,就把少女長劍挑飛,隨即刀鋒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他一點也不高興,臉上陰霾之色更重,盯著少女,雙眼中漸漸佈滿血絲,狀若瘋狂。

  「如果不是沒有錢,我何至於在晉階戰將時留下遺憾,又怎麼會一刀連個區區男爵都殺不掉!如果我也能用洗髓池,趙君度又算什麼?」

  許浪的聲音透著癲狂,手在微微顫抖,刀鋒也相應顫動,割破了血族少女的肌膚,鮮血順著蒼白肌膚流淌而下。看到血,許浪的臉色更加潮紅,顯得又是興奮,又是憤怒,聲音也變得歇斯底裡。

  或許在這個四顧無人的地方,行將親手扼殺又一名年輕天才的愉悅,讓他放棄了偽裝,徹底把心底積鬱已久的陰暗發洩出來。面對一個死人,多說兩句也沒有關係吧。

  「趙閥當初我求上門去想要借用洗髓池,不管什麼交換條件都可以!他們甚至連藉口都懶得找,就直接回絕。那些傢伙遲早要為他們的傲慢付出代價!當我許浪登上武道至尊的那一天,趙閥必將在帝國除名!」

  血族少女此刻反而不害怕了,用帶著譏諷和憐憫的眼光看著許浪,說:「原來你只是一個懦夫。」

  「你說什麼!?」許浪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說你就是一個懦夫,還想和剛剛那個人比?」

  許浪忽然笑了起來,笑容顯得有些扭曲:「好,妳很快就會知道我這個懦夫會如何對付妳。」

  許浪湊近少女的耳朵,放低了聲音,「我會剝下妳全身的皮,然後剜出妳的血核,在上面刺幾十個小洞,但又不會把它從妳身上拿走,而是放回原處,妳明白嗎?」

  少女忍不住開始顫抖。這對血族來說,是極致的酷刑。血核被反覆刺穿,就再無法修復,連血池也無能為力。而它若被放回原處,又能與身體連在一起,維持生機,讓受刑的血族長久感受著剝皮痛苦,就連自殺都做不到。

  所有針對血族的酷刑,大多是利用了血族強悍的恢復能力,可以長時間的加以折磨。

  儘管害怕,少女卻絕不肯求饒,只是說了一句:「門羅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許浪又笑了。現在他又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樣子,至少表面上是。

  他拖著少女,準備找個僻靜的溶洞行事。現在距離最終決戰還早,他可不想那麼早就和各方強者火拼。隱藏好自己,在關鍵時刻發動致命一擊,才是許浪的風格。

  然而剛剛經過一處岔道口,許浪猛然感覺到周圍環境有異之際,一縷青幽光芒已經照在他身上,把他一直保持著的潛匿狀態全部抵消。許浪駭然發現護體原力也在光芒裡變得有些脆弱,當即大驚,行動敏捷地閃到血族少女身後,用她隔絕了那縷青幽光芒。

  艾登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額頭的豎瞳還在亮著幽幽光芒,冷道:「放開她,然後給我滾!」

  「看來這個小傢伙對你來說很重要。」許浪反而抓得更緊了。

  艾登冷笑:「一個血族而已,連子爵也不是,對我能有什麼重要的。只不過殺你是早晚的事,所以不介意讓你多活一會。」

  許浪陰冷地說:「是嗎?殺我?那倒要試一試了。」他忽然望向艾登身後,那裡站著一名黑髮黑眼的女子,許浪卻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

  一看到她的容貌和領口的淡金色曼陀羅徽章,許浪臉色頓時一變:「門羅的王女!」

  如果只有艾登,許浪還打算一戰,越級挑戰於他而言可說家常便飯。但若加上夜瞳,那就是找死了。

  許浪盯了一眼艾登,當機立斷,喝道:「好,她是你的了。」他把血族少女向前一推,自己再次進入匿蹤狀態,做了幾個迷惑動作,閃進身後一條通道。

  但在那條通道盡頭,忽然傳來滾滾寒意,洞壁上瞬間掛滿了淺藍色的冰霜。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15 14:47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5-4-16 12:01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四十九 最後的時間

  在瀰漫的寒霜之氣中,李狂瀾從容走出,道:「未戰先退,豈非失了帝國顏面?既然在下到了,兩位就不用回去了。」

  艾登抓住那跌跌撞撞摔過來的血族少女,把她往身後一推,指指旁邊的通道,示意她先行離去。然後不怒反笑道:「你們這些卑賤陰險的人類,千年來實力沒有多大長進,吹牛的本事倒是精進了不少。現在,我,深黯之淵的艾登就在這裡,你準備怎麼讓我再也回不去?」

  李狂瀾慢慢拔出佩劍,那恍若水晶般剔透的劍鋒一出,溶洞內立刻寒意大盛,溫度直線下降,轉眼間洞壁上處處掛滿霜凍冰棱。

  此劍一出,艾登立刻臉色微變,失聲道:「八級劍!」

  武具到了八級,威力之強,已可明顯影響周圍環境。這把劍凍氣如潮,範圍之大,威力之甚,已近乎自帶領域,顯然是八級劍中的巔峰之作。

  這把劍哪怕在許浪手裡,艾登和夜瞳也會感覺應對吃力。而李狂瀾不光原力超過許浪,功法顯然也與這把劍十分契合,更能發揮威力。

  艾登橫跨一步,將夜瞳擋在身後,低聲說:「我擋住他,妳擇機動手。如果有機會,那就先走。」

  李狂瀾把兩人行動盡收眼底,一振寒月籠沙,「想逃?可沒有那麼容易!」此刻霜寒之氣已蔓延四面八方,將方圓數百米悉數凍結。

  眾人驀然驚覺,在凍氣範圍內,不止要抵抗冰凍,連原力運轉都開始變得緩慢艱難。原力運行不暢,最受影響的就是速度,艾登和夜瞳想要逃離的難度大增。這片凍氣竟能影響原力運轉,顯然不僅僅是寒月籠沙的威力,李狂瀾已將自身領域疊加到凍氣之內。

  艾登臉色陡沉,能夠在這見鬼的地方用出大範圍領域的人,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

  「授首吧!」李狂瀾手中寒月籠沙揚起一個彎月狀弧度,道道水藍色光華就如飄帶般向艾登和夜瞳捲去。這些由霜寒之氣凝成的光帶絢麗無比,掠過洞壁岩石時毫無滯澀,留下道道刻痕,切割封凍數公分的岩石如切豆腐。

  艾登大喝一聲,數十米內黑氣瀰漫,與凍氣一觸,頓時彼此激戰,發出嗤嗤之聲,相互間不斷消融。然而他雖然收縮領域以增加魔氣濃度,卻還是明顯處於下風,被壓得節節後退。

  那些水藍色光華只是被抵消了前端的部份,接著就長驅直入,撕開黑霧,速度幾乎不減,轉眼間就到了艾登面前!

  艾登大驚,完全沒想到領域之戰,他竟會敗得如此迅速,一時措手不及,只能調動原力防禦硬抗水藍光華攻擊。可是身為魔裔,他從來不以身體強度見長,眼看凍氣及體就會重傷。

  就在此時,李狂瀾忽覺心口劇痛,一身洶湧原力瞬間紊亂,正在攻向艾登的水藍光華竟然失去了控制。

  李狂瀾大喝一聲,原力爆發,霜寒之氣如白濛濛的煙霧噴薄而出,一舉壓下體內異狀,同時閃電般提起寒月籠沙,豎在眉心之前。

  一顆通體幽黑的原力彈破空而來,宛若幽靈,沒有發出絲毫破空聲音,原力波動更是若有若無,若非李狂瀾領域覆蓋全場,差點就把這一致命攻擊忽略過去。

  狙擊彈射向寒月籠沙近乎透明的鋒刃上,甚至還沒有接觸到劍身,就一分為二,貼著李狂瀾的面頰飛出,深深地打進洞壁。

  李狂瀾慢慢放下寒月籠沙,目光越發鋒銳,「這是……瞳術?厲害!這才夠資格當我的對手。不過現在還是太弱了,妳走吧,等妳成年之後再來和我決一死戰。不過我放過妳,僅此一次,若是下次再遇到,就怪自己運氣不夠好吧!」

  「她是門羅氏族的王女,不能放過她!」許浪在後方叫道。

  「滾!我要怎麼做,還用得著你管!」李狂瀾絲毫不給許浪留顏面,也對他身上的帝國將軍服飾和臂上紅蠍徽記視若無睹。

  許浪臉色鐵青,怒道:「這是戰爭,不是你們玩的遊戲!現在不殺她,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帝國又會有多少戰士死在她手裡?戰爭中,沒有仁慈!」

  李狂瀾冷道:「你懂什麼才是真正的戰爭?戰爭勝負,現在取決於天王和大君的對決,將來就取決於我手中之劍。只要能讓我手中之劍磨礪得更加鋒銳,像你這種炮灰,死多少都值得。」

  許浪森然喝道:「你是何人!敢說這種話!」

  他如今是紅蠍將軍,在帝國軍部亦頗受重視,何嘗受過這種氣?就算再是狂傲的門閥世家子弟,也不會在帝國特種精英軍團的將軍面前對戰事指手畫腳,因為這樣得罪的或許不僅僅是一名軍官,而可能是整個軍部。

  李狂瀾看了他一會,忽然笑道:「我是何人,你若真有本事,自然應該知道。現在既然連我都不認識,就知道你混成個什麼熊樣!還敢在這亂叫?本公子今日得遇未來對手,心情正好,就饒你不死。你滾回去,官位再升個三兩級後,自然就知道本公子是何人。」

  許浪萬沒想到等來這樣一番話,面色一時扭曲憤怒,然而隨即就悚然驚醒。

  李狂瀾所言不無道理,許浪現在接觸的也不過是軍界上層邊緣,相應對門閥世家的瞭解也就在外人可知的範圍,再深入一層,尤其是與帝室相關,他不知道的還有很多。這麼一想,他的怒意忽然消退許多,站在原地思起進退來。

  李狂瀾不再理他,轉頭向對面看去,艾登正準備退走,但夜瞳還站著沒動。他眉頭微皺,說:「你們怎麼還不走?再過一會,說不定本公子就改了主意。」

  這時遠方一條通道中突然吹來一陣腥風,濃濃血氣讓人聞之欲嘔。這道血氣中充斥著腐敗死亡的味道,腥臭無比,和夜瞳那馨香清甜、生機勃勃的血氣截然不同,甚至可說背道而馳。

  血氣湧來的方向,響起沉重沙啞的聲音:「你改了主意也沒有用。現在要看看,你自己走不走得了!」

  血氣越來越濃,轉眼間滾滾而來的就是眼睛可見的混濁血浪,與李狂瀾的凍氣激烈衝突,彼此消融湮滅。來人尚未露面,就是一場領域之戰。

  激戰結果卻是不相上下,李狂瀾領域劍氣合二為一,正面對沖之下略佔上風,但血氣的範圍卻比他的霜寒之氣還廣,以量壓人,又扳回一局。

  在滾滾血浪中,走出的是尤里侯爵。看到他佩戴的玫瑰花與蛇徽記,李狂瀾眼中劍意大盛。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帕斯氏族的侯爵都不可小看。李狂瀾身上劍意磅礴,整個人都似乎與手中劍融合,化作一把殺伐凜冽,寒意宛若實質的利器。

  到了尤里和李狂瀾這個層次的強者對戰,領域覆蓋範圍內敵我皆滅。艾登和許浪幾乎在血氣和劍氣對沖的瞬間放出領域,飛速後退,雖然他們的領域都在成型剎那就被摧毀,但是一擋的功夫還是讓他們成功脫出。

  激戰瞬間爆發,又在瞬間結束。

  凍氣和血氣剎那間佈滿了方圓數百米的每個角落,在不及眨眼的時間裡,雙方領域都不斷破碎、修復,再破碎,再修復,如是反覆數次。領域中央,李狂瀾和尤里在激鬥,但是除了糾纏、碎裂、再生的藍紅之氣外,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在衝突的領域邊緣,夜瞳靜靜矗立。她身周蕩漾著濃濃血氣,其中透出隱隱金線。這是她的領域,雖然小到只能覆蓋立足之地,但卻在藍紅之氣的切割下支撐不倒。

  領域內,還有一頭血氣化成的如同猛虎般的異獸,頭後生著數根飄帶,起伏不定。這頭異獸極具靈性,如閃電般來回撲擊,將侵入夜瞳領域的血氣和劍意全部抓碎。

  激鬥的李狂瀾和尤里倏然各自分開。

  李狂瀾向尤里看了一眼,重重哼了一聲,反手將寒月籠沙歸鞘,轉身離去。稍遠處觀戰的許浪見事不可為,先一步已退走。

  站在原地的尤里也不復剛出現時的狂妄之色,而是滿臉凝重。當李狂瀾背影消失在遠處通道中,他的臉上也顯露出一抹輕鬆。

  李狂瀾和尤里一戰,尚未分出明顯強弱,不過交手之下,彼此都有忌憚,於是果斷停手,各走各路。

  在天鬼分身和凶悍土著生物的陰影下,已進入溶洞深處腹地的兩大陣營強者之間的關係也有微妙變化,他們不再是不計後果地殊死廝殺,當勢均力敵的時候也會儘量避免沒有意義的兩敗俱傷。

  李狂瀾退走後,艾登出了口氣,走到夜瞳身邊,但是他看著尤里,戒備程度並未有絲毫放鬆。

  尤里看了看艾登,說:「艾登閣下,我有話要對夜瞳殿下說。您最好還是迴避一下。」

  艾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我倒是覺得有必要聽聽你想說什麼。另外,有我在這裡,也可以避免發生某些意外。」

  尤里盯著艾登,眼中流露出嗜血的殺意。尤里的領域尚未散去,此時雖然沒有發動攻擊,威壓卻仍讓艾登臉色微變,但他雖然支持得已經有些吃力,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時尤里的氣勢忽然一鬆,殺意也隨之消散,「我代表夜之女王和聖子前來,艾登閣下還堅持要聽嗎?」

  「夜之女王的意志,未必能夠在我們深黯之淵通行。」艾登回答。

  尤里笑容變得更加詭異扭曲,「同樣的話也可以送給您。深黯之淵,甚至聖山之上那位至尊陛下的意志,也未必能夠在我們聖血族裔中通行。」

  艾登臉色一沉,身為魔裔名門的純血,他素來未將其它族裔放在眼裡。若非身處這個詭異世界,身上又有議會任務,恐怕他已經不顧與尤里的實力差距當場翻臉。

  夜瞳抬手止住艾登,道:「尤里閣下,你應該不在進入巨獸之眠的名單上。說吧,聖子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18 11:35 編輯

wasabi1114 發表於 2015-4-17 13:03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五十 滴血的禮物

  「很聰明,難怪聖子對妳唸唸不忘,也得到莉莉絲陛下另眼相看。」尤里的笑容再謙和都會給人陰冷的感覺,「愛德華殿下讓我轉告,他很快就會進入巨獸之眠,在這之前,妳還有點時間仔細考慮一下他的提議。這個時間是二十四小時。」

  夜瞳想也不想,道:「不用考慮,我不答應。」

  尤里眯起眼睛打量著夜瞳,笑得就像看到獵物的屠夫,然後深深行了一禮,「希望您不會後悔。愛德華殿下特意為您準備了禮物,這個禮物相當值得期待!」

  尤里一路後退,直到退入來時的通道方才轉身離去。他那誇張得不符合身份差距的禮節,給人以沉重壓力。

  艾登默然許久,方說:「夜瞳殿下,再考慮一下我先前的提議吧。只要妳答應,我立刻和外面坐鎮的長老聯繫。就算愛德華親至,也沒有用。」

  夜瞳這次沒有立刻拒絕,她垂頭靜立,許久才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說:「不了。謝謝你,艾登閣下。」

  「以後請不要再對我用敬語。」

  「好吧,艾登。我想一個人靜靜,所以我覺得在這裡分開比較好。」

  艾登一怔,然後急道:「可是……」

  夜瞳抬起手輕輕搖了搖,艾登立刻閉上了嘴。夜瞳凝視著他的眼睛,慢慢,慢慢的又搖了搖頭,然後轉身離去,消失在溶洞的黑暗中。

  直到她走後許久,艾登才如同失去了全身力量,重重跪倒在地,一拳砸進堅硬的岩石。

  巨獸骸骨深處的戰鬥日漸激烈,時時可以聽到通道中隆隆激戰聲的迴響。敵人無處不在,各種凶獸和土著不再成群結隊的出現,然而卻異常強大。這些凶獸和土著不受意志壓制,又對兩大陣營的原力攻擊有著異乎尋常的高抗性,格外難纏。

  但不管怎麼說,凶獸實力再強,總不如兩大陣營的強者般手段繁多,搏殺經驗豐富。因此同級相拚基本還是以凶獸的落敗而告終。靠近中心區域的這段路程,反而是強者們走得最順利的一段路。

  但是好運只維持了不長時間就結束,兩大陣營的強者們沒有等到後續援軍,從上方通道衝來無窮無盡的凶獸潮!

  天堂地獄,只是一線之隔。

  在這方巨獸意志覆蓋的天地也可以看到世界之巔的日月交替,但在縱橫交錯的地下溶洞,血腥長夜似乎漫無盡頭。所有強者都在廝殺掙扎,與無窮無盡的凶獸和土著殊死搏鬥。到處都是死神的獠牙,找不到一處避難所,每個人能夠做的只有殺,不停地殺。

  自進入巨獸之眠之後,第一次出現永夜和帝國的強者背靠背戰鬥。在死亡面前,陣營間的分歧有時也可以暫時放下。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真的放下陣營仇恨,很多時候凶獸還沒有殺盡,剛剛併肩戰鬥的戰友就變成了敵人。

  不知過了多久,當大部份人都筋疲力盡的時候,凶獸潮才漸漸被遏制。

  一段地形被嚴重破壞的溶洞中,寂靜得有些可怕,只有水從洞頂掉落的滴答聲,其它什麼都聽不見。附近的通道不時有凶獸奔過,但它們都下意識地避開了這片區域。可能是因為空氣中瀰漫的濃鬱血腥氣,也可能只是來自本能的警告。

  在溶洞深處,閃著一點忽明忽暗的火光。

  千夜背靠洞壁坐著,慢慢抽著煙。距離上次被黑鈦湮滅彈打傷不過一天多點的時間,胸口位置不再滲出鮮血,但其它地方的情況卻要糟糕得多。

  他身上的武士服已經和布條差不多,幾乎擰得出血水,裡面的戰甲劃痕纍纍,不過還好沒有什麼致命損傷,最醒目的是大腿上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東嶽被千夜隨意扔在腳邊,原本片塵不染,滴血不沾的鋒刃,像是承受了太多血腥,無光的重劍上濛了一層色沉近黑的暗紅。

  就在他軍靴邊,滾著一個凶獸頭顱,牛頭大小,沒有眼皮的獨目大睜著。當千夜指尖煙火亮起的剎那,藉著這點微光,可以看到溶洞的地上鋪滿了凶獸屍體,密密麻麻,有的甚至都堆疊起來,一眼望去令人不寒而慄。

  菸草的辛辣在千夜唇齒間繚繞,他體內正鮮血如沸。

  在對付凶獸潮時,生機掠奪就是無可匹敵的大殺器。然而儘管精血已滿溢,千夜卻無心運轉玄篇煉化,在甘暢淋漓的殺戮過後,他只想靜靜坐一會,抽根菸,看著煙霧升騰,什麼都不去想。

  千夜雖然沒有運轉玄篇,體內的血氣還是自行催動了沸血狀態,以最初也是最原始的方法吸收精血。再點點滴滴沿著血脈反饋給本體,慢慢修復內臟和肌體的傷處。

  煙火終於燃到了盡頭,千夜扔下菸頭,抓起東嶽,拖著它慢慢向通道深處走去。

  另一個溶洞大廳,夜瞳站在中央,掃視著周圍。大廳異常寬廣,卻沒有任何凶獸出現,這很不正常。夜瞳就那麼站著,似在等待什麼。

  過了片刻,空曠的大廳中忽然響起清脆掌聲,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男人走進來,衣領和袖口的裝飾都是血色玫瑰花徽記,花蕊是一個小小的金色蛇頭。他戴著一個黑色面具,只露出線條堅毅優雅的下巴。

  「我親愛的夜瞳,妳依然如夜空中的弦月一樣美麗,讓人難以自已。」

  夜瞳望向他,冰冷地說:「愛德華殿下,你的恭維讓我受寵若驚。」

  愛德華張開雙手,用有些誇張的語調說:「請相信,我給妳準備的禮物,會給妳更大驚喜!」

  「我很期待。」

  愛德華作思索狀,抬起右手,停了一停,問:「在把這份珍貴禮物送給妳之前,我很想知道,妳對我的建議考慮得如何了?」

  「我不答應。」夜瞳的話一向簡潔。

  「噢!這真讓人難過!」愛德華捧住自己心口,深深嘆息,然後打了個響指,說:「親愛的,妳讓我別無選擇。看來,只能把那份禮物送給妳了。」

  旁邊的通道響起腳步聲,兩排血族精銳戰士走進大廳。在隊伍中間,兩名戰士架著一個男人。那人看上去極為虛弱,幾乎無法自己行走,那兩名戰士半架半拖他進來。他低垂的頭上蒙著黑色頭套,看不清面容。

  愛德華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掀去頭套,夜瞳雖然竭力控制,仍是發出一聲驚呼。

  那是卡奧斯伯爵,夜瞳的血緣父親!

  「愛德華!」夜瞳的聲音充滿憤怒,甚至有些尖利。

  愛德華慢慢拿下自己的面具,露出典型血族式的英俊面容,只是一雙如紅寶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睛中透著些許瘋狂。他向著夜瞳揚起手臂,「親愛的,這份禮物怎麼樣?」

  夜瞳胸脯急劇起伏,好不容易才平復自己的情緒,喝道:「你想要什麼?」

  愛德華保持著笑容,「我想要什麼,妳應該十分清楚。啊,沒關係,我對伴侶向來尊重而有耐心,可以再重複一遍。我想要妳,嫁,給,我!」

  「這不……」夜瞳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愛德華打斷。

  「親愛的,先別急著拒絕,這會讓我傷心的。啊,我明白了,一定是這份禮物還不合妳的心意。這樣好了,我再給它作一點小小的裝飾,就一點!」

  說著,愛德華撬開卡奧斯的嘴,指尖射出一縷血氣,直沖卡奧斯咽喉。被血氣一激,卡奧斯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吸血獠牙就伸了出來,用力咬在愛德華的手指上。

  然而愛德華那雙蒼白的手堅硬得如同淬煉過無數次的合金,卡奧斯的獠牙根本連表皮都沒有刺穿。愛德華捏住一根吸血獠牙,手指一用力,只聽喀嚓一聲,獠牙前半段就被生生捏碎。

  卡奧斯發出無比痛苦的慘叫,全身都在抽搐,片刻後直接暈死過去。吸血獠牙受創,對血族來說是最難承受的痛苦之一。

  看到這一幕,就連那些帕斯氏族的血族表情都變得有些不自然。所有血族,對這種痛苦都會感同身受。

  愛德華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卡奧斯,手指又握住了卡奧斯那顆斷牙上半段尚完好的部份,淡淡道:「親愛的,妳考慮好了沒有?我很期待將這點小小的『修飾』做完呢!」

  夜瞳全身都在顫抖,忽然雙眼迸發出血色光芒,瞳孔中映出愛德華的身影。

  愛德華臉色忽然一白,身上血氣隨即猛然爆發,猩紅的血氣成柱,直沖上數十米,差點就觸到溶洞穹頂。

  夜瞳一聲悶哼,後退數步,雙眼緊閉,眼角各有一道血線垂下。

  愛德華慢慢散去血氣柱,鼻中忽然垂下兩道鮮血。他拿出一方白巾,擦了擦臉,看著白巾上的豔紅,眼中的瘋狂之色慢慢增加。

  夜瞳勉強張開雙眼,那雙美麗得近乎完美的雙瞳中,此刻卻不知有多少血絲迸裂,唯有瞳孔依舊深邃。

  愛德華並沒有去碰明顯受了重創的夜瞳,而是再度撬開卡奧斯的嘴,用血氣引出了他的吸血獠牙,輕輕用手指拈住。

  「親愛的,妳知道妳的態度,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如果妳肯配合,那就是完全不同的結果,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並不願意強迫妳。但是,我的耐心很有限,而現在,它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在我捏碎它們之前,妳能不能給我一個最終的答案,是,還是否?」

  傷口的劇痛又讓卡奧斯從昏迷中醒來,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夜瞳,頓時清醒過來,嘶聲喊道:「快走!不要管我!」

  夜瞳臉上終於顯出忍不住的痛苦,咬牙道:「門羅不會放過你的!」

  愛德華大笑,拍了拍卡奧斯無力垂下的頭,「為了誰?他嗎?一個定居永夜的鄉下貴族?呵呵,哈哈!」

  愛德華突然笑聲一收,冷冷地道:「親愛的,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現在,回答我!」

  夜瞳看著再次因劇痛而掙扎起來的卡奧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輕聲說:「我……」

  就在這一刻,轟鳴的槍聲響徹整個溶洞大廳,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了卡奧斯的胸口。那是一發威力巨大的原力彈,所過之處血核也化為虛無。

  卡奧斯臉上現出解脫的輕鬆,他拚命抬起頭望向夜瞳,儘管已經發不出聲音,但看他的口型,依然可以知道在瀕死之際,他想說的是:走!

  艾登從黑暗中衝出,手中原力槍連續轟鳴,子彈狂風驟雨般轟向愛德華,同時領域如狂潮般推向帕斯氏族的戰士們。他衝過夜瞳身邊,只扔下一句話,「快走!」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18 11:36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5-4-18 12:20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五十一 擦肩而過

  「可是……」經過連番變故,夜瞳的反應有些遲鈍,她甚至都來不及哭泣,不知所措地看著艾登。

  艾登吼道:「快走!只要妳逃出去,他們就不敢殺我!」

  夜瞳向艾登深深望了一眼,猛一咬牙,轉身奔向一條迷宮般的溶洞通道。她用上了血脈潛伏,就此與黑暗融為一體。

  艾登是永夜議會這次行動指定給她的直派人員,也是魔裔名門深黯之淵的重要人物,即使以愛德華的身份,也不敢隨意下殺手。但這個假設建立在夜瞳逃出去的基礎上,若夜瞳也落入愛德華之手,那麼愛德華就沒有了顧忌,不管做什麼都是死無對證。

  溶洞大廳內,愛德華眼看著夜瞳消失,頓時怒到極處,發出一聲咆哮。

  這時帕斯氏族的戰士們在艾登的領域裡被壓得抬不起頭,而爵位較高的兩名伯爵和一名侯爵原本站在後方,此刻被人潮阻礙,一時過不來。

  聽到愛德華的咆哮,三人立刻動了。一名伯爵撞開人群,直接衝向艾登,領域對他的阻擋效果有限,伯爵凝神應對著艾登的原力子彈,打算以最小的損傷完成這次衝鋒。

  然而艾登散佈的彈雨忽然紛紛在空中轉向,至少有一半集火到這個伯爵身上,頓時把他轟得倒飛出去,身上血肉模糊,連血核都露了出來,差點當場殞命。

  這就是魔裔名門純血伯爵與血族氏族伯爵之間的差距!雖然沒有一個血族願意承認。

  另外一名侯爵和伯爵正試圖繞開凌亂的人群,前往溶洞大廳另一頭去追擊夜瞳。當他們看到艾登集火攻擊的威力後,不由僵立原地。在大家都受到巨獸意志壓制的情況下,光是艾登這輪集火轟擊的瞬間爆發力,在場就沒有幾個人擋得住,連那名侯爵也不敢以身嘗試。

  愛德華面色鐵青,再顧不得讓下屬去消耗艾登的彈藥,猛地躍起,全身血氣已濃郁得有如實質,硬頂著夾雜虛實原力子彈的黑色領域衝了上去!

  身為聖子,愛德華實力的確極為強悍,全力爆發之下,血氣中顯出無數飛禽走獸,與艾登領域裡一縷縷如有意識的黑氣搏鬥著,原本籠罩了半個大廳的黑霧頓時削弱。

  而艾登即使拼盡全力,將大部份彈雨扭曲彈道,集射愛德華,也僅堪堪穿透他的護身血氣,餘勢撕破禮服和內甲後只留下些皮肉輕傷。

  眼看愛德華的手指就要抓到他的肩膀,艾登突然露出一個帶點嘲諷意味的詭異笑容,他是左手持槍,此刻右手成拳擋向愛德華的一抓。

  然而當拳爪即將交擊時,艾登忽然攤開右手,掌心中赫然有顆黑色的八棱柱型水晶體。水晶體不過手指大小,中央有絲絮狀黑氣在滾滾流動,但是再仔細看去,那些游絲竟然是黑色火焰!

  愛德華驀然張大了眼睛,驚叫道:「你瘋了!」

  他猛然抽回手,上身也為之一仰,差點失去平衡。愛德華拼盡全力剎住衝勢,同時向側方位移,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水晶體從艾登掌中拋起,裡面蘊含的黑色火焰受到震盪,游離絲絮陡然凝聚成焰苗,隨即猛烈迸發。透明無色的水晶在這剎那折射出光怪陸離的顏色,緊接著就四分五裂,黑色火焰瞬間佈滿方圓數十米的範圍。

  這種火焰如霧如紗,說不出的古怪。愛德華還是沒有逃出黑火範圍,火焰如輕紗般披上右半身,他立刻發出不顧尊嚴的淒厲慘叫,顯見痛到了極處。

  愛德華身上湧出的血氣已是凝練如柱,然而這樣的防禦根本沒有效果,甚至一接觸到黑火,就如潑油般更加劇了火勢。然而愛德華卻不得不繼續這一類似於飲鴆止渴的舉動,因為黑火上身的後果更加承受不住。

  附近還有幾名帕斯氏族戰士沾到了黑火,他們悄無聲息地倒下,悄無聲息地蜷縮成焦黑的一團,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

  其中有一個是一等子爵,他掙扎著爆發出血氣,可殷紅的原力防禦一閃即逝,隨即從口鼻中噴出熊熊烈火,轉眼間全身上下都在噴射火焰。這是他受到黑火重創,再也抵抗不住巨獸意志的壓力,全身原力都被引燃。

  「原火!深黯之怒!」緊貼洞壁站著的帕斯侯爵終於認出了黑火的來歷,驚得頓時又退出一段距離,遠遠避開那片淡如輕紗的黑火。

  被稱為深黯之怒的黑暗原火是魔裔特有的火焰,據說源自虛無,能夠灼燒強者的靈魂。撇開這些近乎神話的傳說,實際上它確實是一種特殊火焰,燃燒的是原力,而非物質,正是身懷強大原力的強者們的剋星。從原理上說,倒和這裡虛空巨獸意志的壓制有些類似。

  這種對魔裔名門來說都是異常珍貴的原火豈是那麼好沾的,不管有沒有燃燒原力之外的影響,就連聖子愛德華都不敢沾到太多,只能拚命用血氣去中和深黯之怒。

  深黯之怒沒有原力作為燃燒媒介,就會迅速熄滅。片刻後,溶洞大廳就安靜下來,然而那名血族一等子爵已經徹底化為灰燼,幾名戰士也變成了焦炭。

  愛德華掙扎著站了起來,那身昂貴禮服已毀了大半,還有處處血氣和深黯之怒對沖留下的焦黑痕跡。愛德華咬著牙走到艾登身邊,一把將他提起,眼中噴出熊熊怒火,他張開嘴,喉嚨中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吸血獠牙都伸了出來。

  艾登比愛德華的情況淒慘得多,大半個身體都被燒焦,有氣無力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被愛德華一把拎起時,連掙扎都沒有。他看著愛德華,卻還在笑著,笑得很開心。

  愛德華終於忍住嗜血的衝動,收回了吸血獠牙,恨恨地道:「你沒被燒死,還真是個奇蹟。」

  艾登嘶啞地大笑幾聲,虛弱地說:「這是我們黑暗之子的特權。」

  「你就不怕死?」愛德華咬牙切齒,可是說出這句話後,他就知道自己問了個笨問題。

  若非艾登放出深黯之怒的範圍連他自己都燒了進去,愛德華也不至於逃不開。艾登以自身為餌,沒死完全是個奇蹟,只能說明他天賦非常好,魔氣品質極高,才僥倖保住半條命。

  面對這樣的對手,愛德華有種實在無從下手的感覺,死盯了艾登一會,猛地把他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分頭去追,夜瞳還沒有跑遠。另外要注意,她已經被我重傷,一定要抓活的!」

  剩餘的十餘名帕斯血族應聲而起,衝向夜瞳消失的通道。但那名侯爵沒和大部隊一起離開,他走到愛德華身邊,低聲說:「殿下,既然我們已經進來了,那麼首要任務還是對付天鬼分身。要不然我留下來?」

  「不!你也去追。天鬼分身我會自己對付,只要殺掉一個,能夠給議會那些老傢伙們一個交待即可。」

  侯爵表情一凜,心知愛德華已經下了決心,但仍然勸道:「殿下,如果我留下來,您就可以不用動用那件東西了,而且天鬼分身也有收穫……」

  愛德華緩慢但堅定地搖了搖頭,說:「和夜瞳比起來,什麼東西都不重要!」

  侯爵不再堅持,微微躬身,就奔入大廳另一頭的黑暗中。

  愛德華取出一個水晶小盒,裡面整整齊齊放著四顆紅寶石般的源血。他拿出一顆服下,片刻後身上血氣就迅速增強,傷口悉數癒合。

  在準備離開之際,愛德華回頭看了一眼艾登,猶豫一下,還是拋給了他一顆源血,冷道:「下次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艾登艱難地翻了個身,將源血抓在手裡,一口吞下,然後閉目休息。

  此刻千夜在漫長得彷彿沒有盡頭的溶洞通道中前行,到了這裡,就連確定時間的原力日晷和指引方向的定位儀都好像失去了作用。他和那些倖存的兩大陣營強者一樣,都是憑著本能,以及對遠古精華偶爾的感應來確定前進方向。

  千夜剛轉進一條溶洞通道,忽然聽到側前方傳來原力槍的轟鳴,以及劇烈的血氣波動。他駐足了一會兒,真實視野和感知交替使用,竟然感應不到其他種族的氣息,看樣子像是兩波血族在自相殘殺。

  千夜有些好奇,而其中一方的血氣讓他有隱隱熟悉的感覺。千夜心頭突然升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於是收斂氣息,悄悄潛了過去。

  那是一間不大的溶洞,兩道身影快得幾乎變成虛像,正在彼此糾纏廝殺。這座百米方圓,十餘米高的溶洞,幾乎處處都是戰場。他們甚至在洞壁上飛奔,在穹頂倒掛戰鬥。

  血族那可怕的敏捷、速度以及格鬥技術,此刻展示得淋漓盡致,都是大師水準。

  千夜雙眼一凝,其中一人的身影熟悉得他不用看就會在意識中清晰顯現,那竟然是夜瞳!他剛剛踏入通道邊緣,激戰中的兩人就分出了勝負。

  夜瞳輕哼一聲,肩頭猛然飆出一縷鮮血,其中隱隱有金絲浮現。與她對戰的那名血族則是幾乎無法自主地飛退,直到重重撞在洞壁上才停住,一時間連站都站不穩。

  夜瞳毫不停頓地轉身疾奔,迅速遠去。她看來傷勢不輕,就在千夜身旁不到十米處衝過,居然沒有發現隱藏在陰影中的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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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guey 發表於 2015-4-18 22:54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五十二 追蹤

  和夜瞳對戰的是一名血族一等子爵。儘管比夜瞳高了一級,又是和受傷的夜瞳戰鬥,但能夠一路追到這裡,還擊傷了夜瞳,可見他也是戰力超過等級的天才。

  數秒之後,血族子爵掙扎著站起,環視四周後一聲冷笑,毫不遲疑地奔向其中一條通道。他應該有追蹤方面的秘術,能夠清晰判斷夜瞳的行跡,在第一個岔口準確無誤地直撲夜瞳離開的方向。

  血族子爵剛要衝過一堆滴水的石鐘乳,忽然心生警兆,驟然停步!在他面前,東嶽無聲無息地出現,插入洞壁,恰好封死了去路。如果他反應稍慢,在衝勢下就會一頭撞上那把黑黝黝的重劍。

  血族子爵滿頭冷汗,慢慢轉頭,此時方才看到握住東嶽的手,又看到了一個年輕的人族。他此刻除了凝神戒備,根本不敢有多餘動作,對方這麼近的距離能讓他毫無所覺,就說明了這個人族的實力強橫。

  千夜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名血族子爵,目光在他領口徽章上停了停,說:「帕斯氏族的人,為什麼會追殺門羅的族裔?」

  「你對我們聖血之裔瞭解很深啊!那麼就應該知道,不管你是誰,涉及到偉大而尊貴的夜之女王的事情都不是你們人族能夠插手的。讓我過去,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血族子爵傲然道。

  千夜笑了笑,說:「我對你們的內訌完全沒有興趣,放心……」

  血族子爵悄悄鬆了口氣,不知怎地,這個年輕的人族總讓他有種莫名的壓迫感,連暴起突襲的念頭都興不起來。現在千夜肯不插手,自然是最好。

  然而千夜接下來說的是:「我只對殺你有興趣。」

  龐然無匹的壓力平空而落,彷彿整片深海壓下,血族子爵耳中甚至隱隱響起大海波濤之聲。他也有傷在身,甚至不及反抗就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這時頭頂響起隱隱呼嘯,東嶽當頭砸下!

  帕斯子爵雙手持劍,拚命迎向東嶽。他這把劍也非凡品,居然在劍鋒交錯的剎那沒有被斬成兩截。然而東嶽砸下時的巨力卻不是他能夠抵抗的了,連劍帶人被一劍砸倒。長劍扭曲,他的腦袋也完全變了形狀。

  千夜拔出吸血刃,刺入他的血核,徹底終結了這名子爵。

  千夜在子爵屍體上摸了摸,除一些原力彈、水晶幣之類的雜物外,竟然還有一滴源血,雖然品質一般,但是源血本身已經足夠珍貴。千夜將東西收好,順著夜瞳逃離的方向追了下去。

  夜瞳速度很快,只一會兒功夫沿途殘留的氣息就越來越淡,若不是千夜開啟了真實視野,可能已經跟丟了。還好他速戰速決,沒在那名帕斯氏族的子爵身上浪費時間。

  不過追了一段時間後,千夜開始微微皺眉,從沿途最新痕跡看,夜瞳的速度越來越慢,顯然傷勢已經發作,不過這並非意味著就能輕易追上她。

  有好幾次,夜瞳都有意穿過強大凶獸的領地,要不是千夜和她一樣有血脈潛伏,能夠悄然潛行,儘量不驚動沿途凶獸和土著,早就被攔在了半路。但是這如同在剃刀邊緣行走,難免會有失手的時候。

  當千夜追上夜瞳時,她正在和一頭強大凶獸戰鬥,顯然是被察覺了氣息。

  那是一頭身上生著厚重背甲的蜥蜴狀龐大凶獸,依靠射出的長舌來攻擊敵人,移動間還有著與龐大身軀不相趁的靈活。

  夜瞳極快地變動著方位,抓住時機連開數槍,可是原力彈都改變了軌跡,飛向凶獸背甲。雖然也掀飛了它的幾塊甲片,可和重重疊疊,整體厚達數米的背甲比起來,這不過算得上擦痕而已。

  原來這頭足有十五級的凶獸,身周遍佈扭曲力場,能夠偏轉攻擊,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另類的領域,再加上厚重如城防裝甲板的背甲,更是難以對付。

  而且它的舌頭飛射如電,動輒可探出百米,還極為堅韌,夜瞳連斬數劍都只能斬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傷口,可是自己卻幾次險些被插中。

  千夜一看就知道夜瞳哪怕在全盛時期,也不是這頭凶獸的對手,而他自己的戰鬥方式正好剋制這種有厚重防禦的凶獸,但雙方等級差異太大,也難說勝負。

  就在此刻,巨獸射出的舌頭突然在空中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一捲一彈,改刺為抽。這下夜瞳措不及防,後背被結結實實地抽中,整個人如炮彈般飛出,狠狠撞上一邊洞壁,幾乎半個身體都嵌入了溶洞石壁。

  千夜再無猶豫,雙生花瞬間在手,雙槍合一,背後金色羽翼舒張到了極限,從槍口中射出的竟是一根金色羽毛!

  原初之槍!

  剎那之間,方圓萬米一片死寂,所有聲音,所有色彩都被原初之槍抽空,每一個生命都感覺到莫名的悸動,彷彿是聽見了死亡之門的開啟,又彷彿是聽到了來自天空的生命禮讚。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體驗。

  在萬米之內,還有數場激烈的戰鬥,戰鬥雙方都有剎那失神。

  威廉化成的巨狼一個踉蹌,一口咬了個空,結果喀嚓一聲,把面前一根粗大石柱居中咬斷。和他對戰的一名帝國中將臉色頓時大變,看著威廉的眼神都不對了。

  那根石柱少說也得兩人合抱,而威廉這次化形的巨狼也就是永夜上隨處可見的荒野狼大小,居然一口就把這麼粗的石柱咬斷,中將竟然連原力波動還是純粹力量的結果都沒看清楚。

  這名帝國中將戰鬥經驗極為老辣,趁著威廉張大嘴拚命往外吐碎石頭的時候,轉身就走,行動之間那叫一個乾脆俐落。等威廉吐乾淨了嘴裡的雜物,對手早就不見蹤影,他不由呆了呆,隨即很不高興地發出一聲咆哮。

  另一個方向上,白凹凸必中的一拳忽然頓了一頓,對面外形如同一團霧氣的天鬼分身也有瞬間停滯,兩相疊加之下,白凹凸這一拳的拳力只是擦到天鬼分身。

  然而拳力如柱,依然無聲向前,在前方洞壁上打出一個空洞,根本不知道有多深,一眼望下去,少說也得有數十米,邊緣光滑如鏡。

  天鬼分身詭異扭動,神似一個人形在轉頭向那空洞方向望了一眼。它的扭動驀然變得激烈起來,突然原地散開又聚攏,變成一束輕煙,飛射入白凹凸轟出的拳洞內,轉眼消失,居然是利用這個通道逃跑了。

  白凹凸也是一怔,完全沒想到一路悍然殺到此地的天鬼分身會突然逃跑。但她反應如電,左拳再起,又是一道拳力轟入空洞。只聽見深處傳來一聲模糊的慘叫,看來這次一拳已經得手。

  然而白凹凸卻沒有分毫愉悅,就算已將天鬼這個分身重創,可還是讓它逃掉了。

  白凹凸面沉若水,回首向某處望了一眼,如果有存在能夠俯瞰整個地下溶洞世界,會清晰發現她看的方向正是千夜所在之處。

  如果不是剛剛那陣奇異的心悸,她早已一拳重創天鬼分身,而左手蓄勢待發的另外一拳則會徹底把這個分身永遠留下。現在天鬼分身卻成功逃脫,下次它再也不會如此大意,必然又是一場苦戰。

  白凹凸沉吟片刻,終究還是無法確定那種心悸究竟是因為什麼,而且裡面還含有一種讓她也有些忌憚的味道。最終悍勇如她,選擇了遠離悸動傳來的方向。

  又一座戰場上,天鬼第二個分身同樣略有停滯,但它對面的趙君度也一起受到影響。天鬼分身似乎先一步恢復過來,立刻向遠處飛退,打算拉開距離。它自接戰後就無法脫離近身纏鬥,而趙君度手中那把碧色光刃實在讓它忌憚,碰都不願意碰一下。

  然而天鬼分身剛一退,忽然毫無異狀的周圍空間驀地紫氣洶湧,身後更是出現兩道紫色火柱,頂端已經隱隱呈青色。天鬼分身措不及防,一頭撞了上去,被兩道紫火柱卡在正中間,燒得它淒厲慘叫。

  趙君度的紫氣好像對天鬼傷害格外大,紫火柱更是連構成它身體的黑氣都一併點燃。

  天鬼一邊慘叫,一邊奮力掙扎,黑氣如箭,射向四面八方,頓時將紫氣柱打得千瘡百孔,整個領域也變得搖搖欲墜。然而此刻,對面一片碧色光芒如牆般鋪天蓋地推來,瞬間將天鬼分身覆蓋。

  天鬼分身發出一聲高了八度的慘叫,縮小到原本一半的黑色身體從碧色光芒中衝出,迅速消失在溶洞深處。

  趙君度站在原地,臉上微現蒼白,又有一抹不太正常的紅暈一閃而逝。他是在探索之際,被天鬼分身突然偷襲,然而趙君度武技號稱接近完美無瑕,根本沒有便宜可撿。唯一麻煩的是天鬼分身在這個巨獸意志壓制的世界裡,竟然還保留了原本的戰力,雙方等級差距太大。

  儘管處於下風,但趙君度從容周旋,沒有一絲破綻,結果悸動傳來之際,他的恢復速度還在天鬼分身之上,立刻抓住機會,以八方封鎮配合碧色蒼穹一舉重創天鬼分身。但想要追擊甚至是消滅這個分身,卻也力所不及。

  趙君度向悸動傳來的方向望去,眸中光芒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方轉身離去,選擇了一條遠離悸動源頭的路。

  而在夜瞳遭遇巨獸的洞穴中,千夜倒飛了出去,雙生花光芒剎那暗淡,甚至濛上了一層灰朦朦的霾。

  原初之羽化為一道金色光芒,彷彿箭矢,在幾乎無法分辨的瞬間就穿透了巨獸的身軀。令夜瞳束手無策的厚重背甲,根本沒能阻擋分毫。

  巨獸的身軀突然開始膨脹,眨眼間就脹大到肌膚寸寸破裂的程度。從肌膚裂口中透射出無窮無盡的金色光芒,隨即一圈金色光波無聲無息地擴散開去,遍佈整個洞窟。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18 23:20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5-4-19 11:58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五十三 第一滴源血

  在金色光芒中,巨獸仰天咆哮,整個大廳到處都是咔咔嚓嚓的碎裂聲,洞頂落石如雨,連洞壁都在開裂,有的通道被堵住,有的破壁移動出現了新的縫隙。

  已經昏迷的夜瞳也從洞壁中掉出來,無知無覺地撞在金色光波上,又倒飛出去。千夜大吃一驚,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衝過去,把她的身體一帶,在夜瞳摔到斷裂的石柱上之前,抓了她,然後兩人一起重重倒在地上。

  千夜仰面朝天躺著,如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喘著氣。肺中如火,吸進的空氣也彷彿被燃燒。他此刻眼前一片模糊,身體好像已經與意識分離,連自己的四肢在哪裡都感覺不到,更不用說動上一動了。

  溶洞大廳的地動山搖終於過去了,趴伏在亂石中的巨獸完全失去生命跡象,就連強硬堅韌的軀體都好像乾癟了下去。

  千夜此刻體內幾乎找不到一絲力量,所有原力和血氣都被原初之槍抽得乾乾淨淨。這記原初之槍威力比之黑森林那一槍又有所增長,但是發動時對原力血氣的需索也更加恐怖。以千夜此刻實力,也幾乎被瞬間抽乾。

  然而眼前才是最危險的時候,巨獸意志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清晰,那是磅礴浩瀚得超越了整片大陸的存在,如同整個虛空傾斜下來,壓向千夜。在巨獸意志面前,個人的意志渺小得像一粒塵埃,被牽引著歸於那方浩大。只要融入了,今後就再沒有名為千夜的生命存在。

  在這一刻,千夜的心情格外平和,愛恨怨憎種種紛亂的情緒都已遠離,他仰望著虛空中那一片格外不同的世界,彷彿有明悟如泉水般從心頭流過。生存的意義,力量的意義,過往在黑暗中得到的一束束微光的意義。

  隨著吞噬一切的虛空一分一分染上深黑,那些微光是唯一不熄的存在,千夜甚至能夠感覺到暖意。原來他的生命雖然開端就充滿苦難和不公,但也在艱辛中得到了這麼多彌足珍貴的東西。

  想要活下去,是為了已經擁有的,而追求力量,是為了不再失去。

  就在此際,黑之書緩緩浮現,自行翻開,從書頁中竟然散發出縷縷原力,而且不只是黑暗原力,還有黎明原力。兩種極端屬性的原力彼此涇渭分明,奇蹟般地相安無事,就像破曉前的那一刻,黎明在黑夜中睜開了眼睛。

  黑之書散發出深邃幽遠的波動,將虛空巨獸的意志隔絕,護住了千夜如風中殘燭般的意識。

  千夜的身體就如乾涸已久的田地,貪婪地汲取著一切雨露。很快血核重新脈動,送出幾縷燃金之血,而大地上有一層淺淺的兵伐訣潮汐在奔流,千夜這才恢復了行動能力。

  洞窟中一片死寂,千夜吃力地轉過頭,夜瞳躺在他臂彎裡,仍在昏迷。剛才危機中,千夜把她護在懷裡後才倒下,現在這個姿勢看不到她的臉,只能感受到呼吸、心跳和身體的起伏,感受到她還活著。

  千夜慢慢撐坐起來,小心翼翼地不讓夜瞳受到太大顛簸。他挪動了幾下,找到一片還算完好的洞壁,背部靠上去,支持住自己疲累無比的身體,這才低下頭察看夜瞳的情況。

  即使在昏迷中,她雙眉依舊緊緊地鎖在一起,顯然還在承受著痛苦的折磨。夜瞳的氣息紊亂,眼角處還有未乾涸的血痕,在蒼白得有些耀眼的肌膚上,看著格外觸目驚心。

  千夜伸手,用指尖輕輕拭了一點她眼角的血漬。血還是鮮紅的,甚至還有點溫熱。指尖擦過的地方露出的是雪白肌膚,並沒有傷痕。那麼這些血,就是從她眼中流出的。

  千夜的手微微顫抖,忽然有些軟弱,不敢繼續翻檢她眼部的傷勢,他害怕看到那些傷口。即使黃泉、紅蠍、永夜一路走來,他幾乎沒有一天不是在戰火中度過,見過不知多少血腥場面,可是此刻的千夜依然害怕。

  停了一刻,千夜的手轉而向下,檢視她的身體。借助真實視野,夜瞳身體狀況一一顯現。她身上斷了幾根肋骨,那是被巨獸打進洞壁的那一擊所至。另外身上還有一些擦傷淤痕,和淺淺的刀口,可能是之前被追殺的舊傷,還有就是受到原初之槍的波及。

  這些都是小傷,哪怕是肋骨斷裂,內臟受損,對血族強悍的恢復能力來說,最多休養幾日即可。然而夜瞳身上最重的傷一在眼睛,一在血核。

  她血核的狀態很不穩定,忽快忽慢,千夜感覺到血核部位散發著異常的濃郁生機,真實視野裡可以看到血核表面正在不斷滲出色彩鮮亮的血絲。

  這並不是好事,而是血核受到重創破損,再也鎖不住內中蘊藏的源血。再加上她雙眼的傷,顯然是夜瞳不久前對上了極為強大的敵人,結果瞳術遭到反齧。

  當初千夜在寂火原遇到趙君度時,就碰到類似情況,只是當時趙君度有意留手,並沒有悍然反擊,所以他沒受什麼傷。

  可是夜瞳卻不一樣,看她現在的情況已經傷到了根本,如果沒有及時得到救治,不但眼睛會受到永久性傷害,失去瞳術異能,甚至會由於血核受損而慢慢死去。

  千夜雙手冷得像是浸過了冰水,動作都有些僵硬,慢慢將夜瞳的衣服理好。他拿出那顆從帕斯子爵身上得來的源血,撬開夜瞳的嘴,將源血滴了進去。源血入喉,夜瞳的臉色立刻有了些血色,緊鎖的雙眉也舒張少許,顯得不是那麼痛苦了。

  千夜心中燃起希望,將手放在她胸口,可以感知到那縷源血正在滲入血脈,綻放出生機,試圖調動夜瞳身體原有的修復能力。

  然而就像一杯水倒入大湖,雖然激起一個小小漣漪,但很快就被淹沒了。受創的血核依然在艱難地脈動著,每一次翕張都有色彩斑斕的鮮血溢出,同時帶走一縷生機。

  千夜強自鎮定,在安度亞的神秘空間中一陣翻找,找出十多塊大大小小的血晶,全部拿出來一塊一塊捏碎,其中貯存的一縷縷血氣不斷輸入夜瞳體內,但是就連源血都無法從根本上扭轉傷勢,區區幾塊血晶又有什麼用?

  千夜感覺到一陣無力,他低伏下去,將臉埋進夜瞳柔軟的髮絲。如果連源血都沒有用,那麼對於受傷的血族來說,唯一有效的就是血池了。可是在這綿延如山脈的巨獸骸骨內,走出去都不知道需要多久,更不用說外面的廣袤天地,又要如何回到永夜?

  正在不安中,千夜抬頭看到趴在亂石中的巨獸屍體,他小心地把夜瞳從膝上移開,然後拔出吸血刃走了過去,一刀刺入,感受著滾滾精血衝進體內。

  原初之槍雖然湮滅了巨獸大部分原力,但殘餘的精血還是相當豐厚,吸取力量帶來的暖意和充盈感,稍稍安撫了千夜煩躁的心。

  他沒有運轉玄篇,任由暗金和紫色血氣用最原始的方式吞噬著外來精血,忽然有一個念頭從意識深處升起,那並非屬於他的記憶,卻又如此真實。

  千夜微微一怔,本能讓他抓住那些碎片從意識中扯了出來,這個舉動就像打開了某個閥門,隨即洶湧的血色洪流差點把他沖了個跟頭。當千夜回過神來的時候,意識中多了許多東西,那或許可以稱之為傳承的知識。

  千夜此刻腦中的思緒是一團亂麻,無需誰來說明,他就清楚知道這來自天鬼大戰時,曾從意識中看到的所有血族起源,血之長河流淌在時光洪流中的記憶。雖然可能只是極微小的一部份,但也包括了血族的力量、傳承、異能等等知識。

  忽然絲絲馨香傳來,驚醒了發呆中的千夜,他迅速回頭,看見夜瞳胸膛起伏得越來越急促,口鼻中噴出的氣息漸漸灼熱,香氣就是從她的呼吸中傳出。

  這並不是好事,顯然,她的傷勢正在加速惡化,以至於即將陷入沉眠。

  當夜瞳清醒時,還能夠有意識地控制傷勢,但在長時間深度昏迷後,自癒的平衡被打破,所有壓抑住的暗傷就全都爆發出來。於是身體為了自我保護,啟動了沉眠。這是血族治療傷勢的天然方式,然而如果沒有外力幫助,這種沉眠就有可能變成百年甚至千年。

  千夜走到夜瞳身邊,單膝跪下,拿起她無力垂落在身邊的手。兩人雙手交握,同樣蒼白,同樣冰涼。夜瞳受傷如此之重,想要喚醒她已經變得很困難,而一旦喚醒,傷勢可能徹底惡化。而最好的療傷外力,除血池外,就是源血,來自位階更高,力量更強大血族的源血。

  在場就有一個也許是最適合的血族,那就是千夜自己。

  千夜凝視著夜瞳完美的面容,目光漸漸堅定,首次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泛起血色光芒,瞳孔彷彿是最上品的紅寶石,晶瑩剔透純粹而不帶絲毫雜質。

  他的血核低沉有力地搏動,每一記都好像砸在世界的心臟上,整個溶洞大廳再次微微顫抖嗚咽起來。一滴源血在血核中央緩緩凝聚,鮮豔、活潑、靈動,帶著蓬勃生機,中心處浮著一顆金色晶粒。

  這就是千夜的源血,第一滴源血。

  來自血之長河的知識雖然龐大,卻是斷續的片段,千夜得到了凝聚源血的方法,卻不知道該如何取出。不過沒有關係,任何事情都有一種最原始的方法。

  千夜伸手摸了摸夜瞳的面頰,然後解開衣服,除去內甲,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胸膛。

  他拔出短刀,一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19 13:51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5-4-20 12:01
卷六 邂逅不訴別離殤 章五十四 追兵


  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穿透胸膛,剖開血核,最終停在血核中央。一滴包裹著金色晶粒的血珠沿著雪亮刀鋒滾了出來,掉入夜瞳口中。

  頃刻間夜瞳身上的血氣就迅速濃郁起來,甚至在體表形成一層淡紅的薄霧,隱約有點點金芒載沉載浮。過了一會兒,夜瞳的呼吸漸漸穩定,再也聞不到那讓人心寒的馨香。

  千夜再次感知她的體內狀況,見血核得到源血強大力量的補充,已經開始修復,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看了看周圍環境,選中一個新出現的縫隙,後面有一塊獨立小小空間,任何人想到那邊去,就必須經過溶洞大廳和一段被堵死了半截的通道。

  千夜抱起夜瞳,但是尚未站起,就臉色煞白,雙腿一軟。他用手肘支住地面才沒有摔到夜瞳,而另一隻手試圖撐住身體,卻差點一頭栽下去。平日可以控制到最末端肌肉的身體,現在顯得十分陌生,變得異常無力。

  這是血核受到重創的後果,千夜深吸了一口氣,靜待突如其來的昏眩過去。他這一掙扎,胸膛上不大的傷口迸裂開來,鮮血湧出,沾濕了敞開的外套。

  千夜重重咳了幾聲,口中也噴出許多血沫。他用手壓住胸前傷口,體內的暗金血氣和紫色血氣好像感知到本體受了重創,都從符文中躥出來,圍繞著血核一圈一圈游動,不斷吐出絲絲生機,試圖修復血核表面的裂痕。

  片刻後千夜感覺好了一些,胸膛上的刀傷已經不流血了,不過血核的創口卻沒有那麼容易癒合。他一點一點站起來,把夜瞳挪到看好的隱蔽空間裡。

  千夜將夜瞳放平,讓她躺得舒服些,再仔細拭去她臉上所有灰土塵埃,靜靜看了一會,然後慢慢站起,有些艱難地拖著東嶽,向大廳外走去。

  千夜在幽深的通道裡找了個陰影覆蓋的角落,靠著洞壁坐下。他在安度亞空間中翻了翻,終於找了一盒煙出來。千夜抓過軍刀將煙捲小心地剖開,在裡面加了整管的強化型興奮劑,再重新捲好,點燃。

  這麼簡單的動作,他卻控制不住手的顫抖,做得很是困難。這是因為身體的無力感尚未完全過去,現在千夜總算知道血核受到重創的滋味了,就像身下有一個無底的黑洞,力量在不斷下墜。

  千夜把煙湊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頓時一股如針刺般的辛辣直灌入肺中,嗆得他又連咳了幾聲。不過隨著過量興奮劑入體,他立時覺得精神一振。

  在宛若迷宮般的通道中,一名帕斯氏族的子爵正在高速奔跑,時時會停下來,查看洞壁和地面殘留的痕跡,臉上逐漸顯露出興奮,因為夜瞳留下的蹤跡越來越多,說明對方傷勢越發沉重,而他正逐漸追近。

  夜瞳已被愛德華重創,要不是有著血脈潛藏能力,可以直接通過許多凶悍巨獸的領地,早就被追上了。而這名子爵本身也是潛行隱匿的好手,經過長距離的追蹤後,反而是實力平平的他甩脫同族強者,單獨追了上來。

  眼見一件大功就要落入自己手中,這名子爵忍不住露出興奮又殘忍的微笑。

  咣噹一聲,前方通道盡頭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嚇了子爵一跳。他竟然絲毫沒感知到前方有生物的氣息?血族子爵反應也不慢,一個急停閃入旁邊幾根石柱的陰影,先把自己行蹤藏好,才向通道盡頭望去。

  就和這個地下深度的其它通道一樣,前方黑漆漆的,只有一種不知名的菌類發出綠瑩瑩的幽光。這樣若有若無的光芒還不如全然黑暗,讓天生擁有夜視能力的血族子爵都只能勉強看清通道盡頭的情況。

  在通道中央,斜插著一把重劍,劍後站著一個人。這個距離上,血族子爵也只能勉強分辨出那似乎是個男人,長相和種族就一概看不清了。

  血族子爵自覺一路過來時刻保持著潛行狀態,又是被聲音驚動後立刻匿蹤,照理說對方不大可能已經發現自己,應該只是湊巧出現在這裡。

  但這條通道是一個彎道盡頭,從前方發光菌類延伸的走向看,再過去可能又是一個溶洞大廳,也就是說這是追上夜瞳的必經之路。

  子爵雖然不太想節外生枝,但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他估算了一下距離,拔出短槍,緩緩注入原力。

  通道盡頭,千夜又點上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才說:「出來吧,別藏了,早就看到你了。」

  血族子爵頓時一驚,對方說的是通用語,聽這用詞習慣和口音應該是人族。然而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血族感知手段比人族多,感知範圍也更廣,沒道理被對方先發現。

  但既然行蹤暴露,那麼用短槍效果就不大了。血族子爵索性走出陰影,將短槍插回槍套,拔出佩劍,獰笑道:「本來想讓你死得舒服點,可你既然自己找不痛快,那就怪不得我了。不過你還有一個機會,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有一名黑髮黑瞳的女血族不久前剛從這裡經過,你見過嗎?」

  看著快速接近的血族子爵,千夜並沒做戰鬥準備,只是一邊抽煙,一邊向身後一指,「你是說夜瞳嗎?她就在那邊不遠。」

  血族子爵頓時大喜,「真的?有多遠,她的狀況怎麼樣?」

  一連串問題拋出來後,看著千夜似笑非笑的眼神,這名血族子爵才意識到情況不對,驚道:「你是人族!怎麼知道她叫夜瞳的?你還知道些什麼?」

  千夜再吸口煙,才說:「我還知道,你不需要這些問題的答案了。」

  血族子爵臉色頓時一沉,冷道:「我也覺得,你最後這根煙抽得太久了。」

  「這根煙啊,它有很大用處。」千夜說著,向血族子爵露出了一個澄澈剔透的笑容。

  血族子爵心中乍起警兆時,耳中忽然聽到了隱隱的大海波濤聲!無法形容的巨大壓力憑空落在他身上,他大叫一聲,身周血氣只是一閃就消失了,隨即雙膝一沉,重重跪倒在地。

  千夜單手提起東嶽,在血族子爵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一劍當頭斬下,將他居中劈成兩半。

  東嶽繼續落下,大半劍鋒都深深沒入地面。千夜也不拔出來,而是鬆開劍柄,抽出吸血刃,走到血族子爵的屍體旁,俯身看了看。可惜的是,這一劍落點太準了,就連子爵的血核也一分為二,千夜下手再快,能夠汲取的精血也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

  千夜聳了聳肩,提醒自己以後要對劍式做適當修正。不過有了這些精血補充,他頓時感覺整個身體下墜著的無力感減輕許多,由於消耗太大游動開始遲緩的暗金血氣和紫色血氣也好像喘過一口氣來,不過距離沸血狀態還十分遙遠。

  一直在指間燃燒的捲煙這時到了盡頭,千夜把只剩火星的煙頭彈掉,然後又點燃一根。他沒有坐下,依然斜靠洞壁站立著,每一根煙都是一劑強力興奮劑,刺激著他疲累欲死的身體保持戰鬥狀態。

  忽然通道中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吃相真難看,你是哪個氏族的後裔?」

  聲音響得十分突然,而且不太好判斷距離,也沒有看到人影。不過千夜並不顯得意外,似乎早就知道有這樣一個人躲在旁邊。

  他依舊不急不忙,仍是左手夾著煙,吸血刃在右腕上一個盤旋收回刀鞘,然後右手握住東嶽劍柄,卻並不提起,只是淡淡地道:「這個鬼地方,有得吃就好,哪還管得了吃相好不好看。」

  黑暗中步出一個面容威嚴的血族老人,身上禮服一塵不染,即使在經歷了這樣漫長的戰鬥,他衣服上每顆鑲嵌著寶石的鈕子依然擦得雪亮。

  這是最老派的血族,領口帕斯氏族徽記由各色寶石拼接而成,明顯是大師級別的手工。他看著千夜,眼中既有鄙視和輕蔑,也有隱隱的忌憚。

  血族老人和那名死去的子爵差不多同時來到現場,子爵當然覺察不到他這個伯爵的行蹤,他本也想讓子爵先上,看看千夜虛實,不料對方一劍就把子爵斬殺,讓他根本來不及施以援手。

  不過血族伯爵越看越是困惑,他本以為千夜是個人族,那一劍顯然是用黎明原力驅動的。但接下來居然看到千夜拿出吸血刃汲取子爵的精血,這讓他差點以為自己的感知又被這個鬼地方扭曲了,可千夜的回答卻證實了他沒看錯。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對方是血族和人族混血兒,已經覺醒了聖血血脈,卻還沒有把黎明原力完全吞噬掉。這個猜測讓血族伯爵眼中輕蔑之色更濃,雜血在血族社會中根本沒有什麼地位,他們可能會獲得一些奇怪的能力,但注定無法突破到伯爵以上成為真正的強者。

  「我是帕斯氏族的羅賓遜伯爵,你是何人,與夜瞳有什麼關係?把她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千夜笑了,「你們帕斯氏族的人都一樣喜歡自說自話嗎?」

  「我從不跟人開玩笑。」羅賓遜面若寒霜。

  「我也不喜歡開玩笑。」

  「說出夜瞳在哪,否則的話......」

  「不用否則了,動手吧!」

  羅賓遜臉上閃過怒意,拔出殷紅的細劍,手腕一抖,劍身振動,竟發出宛若合唱般的高亢歌聲,指向千夜。

  千夜微微一笑,緩緩拔出東嶽,毫不起眼的劍鋒抬起,每一個動作都有凝練如山般的威勢。

  莫名的心悸又一次在羅賓遜心中浮現。他為人素來謹慎穩重,並且以過人的危險直覺而著稱。此刻心有異樣,再仔細觀察千夜的表情,忽然就覺得對方的笑容裡面好像隱藏著什麼東西。那似乎是得意?

  羅賓遜立刻停步,盯著千夜,緩緩地說:「你受傷了。」

  千夜灑然一笑,道:「這誰都看得見。」

  羅賓遜雙眉慢慢鎖緊,一聲冷笑,「你想要我立刻動手嗎?也許再過一會,你自己就會倒下了吧。」

  「那你就等一等好了。」千夜顯得心平氣和。

  這樣一來,羅賓遜反而心裡有些沒底,狐疑地看著千夜,不知道他是否以退為進,其實想要拖延時間。

  就在沉吟難決之時,羅賓遜後背忽然升起一道寒意,有如一根冰線,自腰際一路上行,一直爬到腦後。一時之間,他竟分辨不出這是真實的寒意,還是殺機帶來的錯覺。

  羅賓遜猛地轉身,望向來路。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20 12:36 編輯

a9993838aaa 發表於 2015-4-21 23:59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五十五 挑戰

  在通道另一頭,出現了一個身披藍衣的身影,清冷傲然,有如霜天孤峰。

  「他本來確實不想等的,你倒是夠聰明,只可惜運氣不太好,等來了我。」李狂瀾道。

  「你又是誰?」羅賓遜臉色凝重。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帝國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如李狂瀾這樣特徵鮮明的強者,早就應該在黑暗國度掛號了。

  李狂瀾根本沒有回答羅賓遜的興趣,目光越過了這位出自名門的血族伯爵,落在千夜身上,說:「上次你傷了我的手,這個情份我可一直惦記著呢。你這一劍讓我很期待,不應該浪費在這個廢物身上。」

  羅賓遜何嘗受過這種侮辱?頓時大怒,喝道:「我可是出自聖血之裔最古老的氏族……」

  「我知道,不就是帕斯嗎?如果你們那個什麼聖子,或者是侯爵來了,我自然會認真一些。至於你這種已經沒什麼晉階潛力的傢伙,怎麼看都是廢物!」

  羅賓遜不再多說,長劍一振,大步向李狂瀾走去。這是對他族名的侮辱,必須用血才能洗刷乾淨。而且身為帕斯氏族的伯爵,羅賓遜也不會懼怕任何來自同級的挑戰,這是十二古老氏族血脈的起碼自信。

  李狂瀾一揚寒月籠沙,劍鋒上水光蕩漾,剎那間凝聚成一團淺藍色寒氣,向羅賓遜當頭撲去。

  羅賓遜大喝一聲,長劍上血氣湧動,如一條鮮血匹練,衝向寒氣。

  相交剎那,豔紅的匹練瞬時被凍結,無形血氣竟變成冰霜,片片墜落。

  羅賓遜臉色瞬間慘白,連雙眼中的血色光芒都淡得幾乎看不見,半身爬滿白色霧氣,立刻結成一層薄薄冰霜。剛剛交鋒中,他的血氣幾乎全軍覆沒,連帶本體都受到重創,可說是完敗。

  在羅賓遜慘淡的臉色前,李狂瀾貌似矜持實則高傲地笑了笑,說:「我可還沒盡全力呢!」

  羅賓遜連說話都有些困難:「你!要不是那把劍……」

  「劍?」李狂瀾揚了揚寒月籠沙,說:「這把劍,就是你傾家蕩產也買不起。所以說你還是廢物,不然的話怎麼不弄把好點的劍來跟我比拚呢?」

  羅賓遜氣得雙眼瞪圓,艱難挪動腳步,想要和李狂瀾拚命。可是他才邁出一步,忽然一聲慘叫,手臂雙腿上猛然噴出血色火焰,竟是血氣在熊熊燃燒。

  「巨獸意志……」一句話都未說完,羅賓遜就一頭栽倒,化作血色火炬。

  李狂瀾望向千夜,笑容中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你應該就是趙家的千夜吧,到我們了。」

  千夜微皺著眉,上下打量著他。這個對手讓他完全捉摸不透,長得極是俊美,但少了幾分英武,又多了幾分嫵媚。他笑起來的時候,雙眼如同水波流動,似是會說話的樣子,直欲把人的魂魄給勾走。

  可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中根本沒有笑意。那些翻湧流轉的光芒,不是水波,而是劍意和殺機。

  「你是帝國人?」千夜問。

  「當然。」

  千夜雙眉皺得更緊了:「如果是帝國人,現在似乎不是我們動手的時候,等出去之後再打不遲。」

  「你的意思是先對付黑暗種族?」李狂瀾笑了起來,「這種話也就騙騙傻子罷了,不管什麼時候,我們帝國這邊,黑暗種族那邊,都少不了內鬥。廢話少說,我李狂瀾要和你一戰,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千夜也不多話,雙手握住東嶽,緩緩提起,劍鋒上的銀色花紋片片點亮。看到李狂瀾的劍意,就可知他的為人和他的武道一樣,都是極為固執。這種人認定的事,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李狂瀾目注東嶽上含而不發的原力,卻皺了皺眉,忽然劍鋒遙遙一點,一道細如髮絲的藍色光華瞬間射在東嶽劍鋒上。叮的一聲,恍若兩柄神兵真的交換了一擊,激得東嶽震顫不已,劍身上緋色原力升騰,又有片片金色光芒浮現。

  千夜大吃一驚,剛剛這一擊快到極致,蘊含的凍氣極為霸道,差點擊潰附在東嶽上的原力。李狂瀾的霜寒原力從屬性上僅僅比晨曦啟明差了一點,可是量上卻強得太多,只是試探的一擊,就讓千夜差點握不住東嶽。

  李狂瀾看了,卻微皺眉頭,道:「你身上確實有傷,而且還不輕。只有數劍之力,這還怎麼玩?」

  千夜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卻也在好奇李狂瀾的身份,僅憑隔空一擊,就能看穿他現在的狀態,這份能耐可是非同小可。除了身懷類似於真實視野的異能外,這個藍衣年輕人的武道境界必然也到了極高地步。

  李狂瀾雙眉很快展開,道:「也罷,我也不佔你太多便宜,先就這麼打一場吧!」

  說著他根本不管千夜什麼反應,就是一劍遙遙切向千夜咽喉。寒月籠沙方動,一道水藍劍光已經到了面前。

  這一劍實在太快,就連千夜的反應速度也來不及避讓,憑著千錘百煉的基礎劍技和生死血戰得來的戰鬥本能,提起東嶽在咽喉前一擋,堪堪擋住了那道藍光。

  叮的一聲,藍光在東嶽上炸得粉碎,原來只是一片小小冰塊。但千夜卻是全身劇震,連退數步,身上臉上更是泛起一層薄薄冰霜。但是和羅賓遜不同,千夜身體一震,冰霜紛紛碎落,就好像只是大雪天沾到了一些雪花而已。

  這下不僅僅是原力的較量,更多是依靠身體的強橫脫出凍氣的桎梏。李狂瀾雙眼一亮,道:「有點意思!」

  寒月籠沙剎那間連揮數次,劍劍快若閃電,千夜眼前幾乎藍光乍現,劍氣就到了面前。在這種攻擊頻率下,什麼劍技什麼預判全都失效,他索性微微合上眼睛,也不看炫目的劍光,完全只能憑本能反應揮劍抵擋。

  東嶽在千夜手中東揮一下西擋一下,顯得頗為笨拙,看上去毫無章法,但偏偏一道不剩地把劍氣悉數擋下。

  「好劍法!」李狂瀾大讚。

  他踏步向前,一步十米,劍尖乍起,已然點到了千夜的鼻尖!

  這一劍快得幾乎無解,千夜手持東嶽,更是沒法和李狂瀾比出劍速度。他索性對當面刺來的一劍不管不顧,東嶽斜揮,掃向李狂瀾的腰際。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李狂瀾一劍可以刺穿千夜腦袋,但自己也會被千夜腰斬。

  李狂瀾忽然鬆開寒月籠沙,伸手在東嶽劍鋒上一拍,無光的重劍如被大力擠壓,偏向一邊。他的動作迅捷若閃電,流暢如水雲,一掌擊出後,重又握住劍柄,繼續向前刺去,寒月籠沙就像根本沒有停頓過一樣。

  千夜手腕一用力,東嶽劍鋒藉著他那一掌順勢下沉,劍尖刺入地面。隨即千夜握住劍柄橫搖,東嶽就如鍘刀般向李狂瀾切去。只要被東嶽劍鋒帶到,那李狂瀾就是雙腿不保。

  李狂瀾權衡利弊,不得不退後一步避過東嶽,可他哪會被如此輕易逼退,在變幻步法時,伸手一帶寒月籠沙的劍柄,水藍冰劍再度脫手,這次卻是飛旋起來,在空中盤轉一週,自行斬向千夜後腦。同時他讓過東嶽劍鋒後,蹂身再上,徒手向千夜攻去。

  此刻李狂瀾和寒月籠沙人劍分離,有如兩個配合默契的高手,一同圍攻千夜。

  千夜卻彷彿毫不在意被冰刀般的利刃切割,不退反進,直撲李狂瀾,瞬間與他激鬥十多記,這才側身避過由後方攻來的寒月籠沙。移位途中,千夜反手一抄,如同背後生了眼睛一般握住東嶽,橫劍擋在身前。

  李狂瀾毫不放鬆,追向千夜,當他身形經過寒月籠沙時,肩頭微聳,在劍鋒平面輕輕一觸,冰劍竟然在空中一個翻滾,再度斬向千夜。

  這是場千夜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戰鬥,李狂瀾與寒月籠沙時分時合,更多時候這把劍居然沒有握在手中。然而無論是指尖肩頭,甚至袖口衣角,李狂瀾身體任何一個部位接觸到寒月籠沙,這把劍就如同獲得了靈魂和生命,會從匪夷所思的角度斬向千夜。

  這一刻,人與劍儼然成為兩個不同的個體,圍著千夜狂攻,而這種戰術也相應地擠壓了他的躲閃變化空間。

  千夜沉著應對,在狹小的方寸之地自如趨退,他幾次想要嘗試將寒月籠沙擊落,可無論是人是劍,攻勢都太快太詭異,無法組織起一次完整的反擊。

  或許戰技上李狂瀾仍是略遜於趙君度,不像後者那樣已經達到完美無缺的境界。但李狂瀾速度太快,原力屬性詭異又量大,水晶劍本身也太鋒銳,千夜就算看到了破綻,也無從利用,所以他的破綻也就不成為破綻。

  呼吸之間,兩人已經不知交手了幾百上千次。李狂瀾人劍分流,各種秘傳格鬥技在手上如繁花綻放,讓人看得目不瑕給,幾欲窒息。

  千夜的戰鬥風格就要粗糙和質樸得多了,翻來覆去就是軍中格鬥術和基本劍法,很多時候甚至連格鬥術都算不上,只是東擋一下,西打一拳。

  然而就是這種笨拙打法,卻將李狂瀾所有攻擊都堪堪擋下,哪怕有時擋無可擋,也會用無從破解的兩敗俱傷招式逼得李狂瀾不得不棄攻轉守。

  打到酣暢之際,李狂瀾一人一劍化作兩團藍色流光,繞著千夜飛旋,攻勢如長江大河濤濤不絕。而千夜就好像激流磐石,始終巋然不動。

  「好劍法!這招厲害!有意思!」李狂瀾不斷大讚。

  戰到最酣之際,李狂瀾忽然閃退一步,在十米外站定,氣定神閒地看著千夜,額頭連汗珠都不見一滴。千夜卻胸膛快速起伏,臉色蒼白,氣息亦虛弱不少。

  李狂瀾看著千夜,忽然道:「你看上去怎麼像是傷了根本?」

  千夜只是沉默,伸手搭在斜插地面的東嶽劍柄上,凝視著李狂瀾。

  這是他平生所見最為可怕的敵手,即使是趙君度,也因為等級和武器的差異或許會在戰力上略遜一籌,而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也不過和趙雨櫻差不多大的年紀。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4-22 01: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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