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8698
cez3cu4 發表於 2015-5-2 21:46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六十五 擔當

  千夜無力地擺擺手,對於宋子寧每時每地都能把話題轉到詭異的方向,他已經懶得反駁了,只問:「伯謙大帥怎麼會讓她們入營的?」

  宋子寧哈哈一笑,道:「伯謙大帥也是人啊,還是第一門閥青陽張氏四支主家之一的掌舵者。讓她們入營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能夠換取她們背後世家的支持,何樂而不為呢?」

  千夜微微一怔。

  宋子寧知道千夜在想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被傳言騙了,伯謙大帥向來橫衝直撞,不喜謀略只以力破局,那是因為他的力量之強足以破局,所以無須用謀。同時代萬千強者,唯他成就今天的天王之路,豈會是一介莽夫?你明天就要去見他,千萬不要自作聰明,做什麼小動作。」

  千夜有點明白了,宋子寧應該是得知自己要去面見張伯謙,擔心他身體秘密暴露,這才匆匆趕來。但是在天王級強者面前,又有什麼妥當方法能夠守住秘密呢?千夜苦笑道:「就算做什麼,也沒有用處吧?」

  宋子寧眉間陰霾,少有的神色沉重,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本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只交信物,本人報個重傷什麼的,現在一聽情況,幽國公已先見過千夜了,這條路顯然行不通。

  千夜緩緩道:「其實只要血核不暴露,我現在體內黎明和黑暗原力各半,黎明原力還要多些,就算伯謙大帥看到了,也不能就這麼給我定罪吧。」

  話雖這麼說,兩人卻都知道哪有這麼簡單,宋子寧是當面見過張伯謙的,很清楚那彷彿面對煌煌天地的壓力,然而讓他最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千夜,你可知道,伯謙大帥上次召見我的時候,我見到了誰?」

  當千夜聽到宋子寧說出林熙棠的名字,臉色頓時變了,一時間思緒猶如亂麻。他聽宋子寧講完整個過程,怔了半天,才道:「那我這次也會見到他嗎?」

  宋子寧搖搖頭,「說不準他會不會露面。帝國對外一直宣稱林帥在帝都養傷,他來永夜的消息是最高機密,就連幽國公這個位置的人都不知道。」

  千夜此刻反而平靜下來,把事情前後想了想,「子寧,召見你的是張帥,卻見到了林帥。也就是說,他已經懷疑我沒有死在紅蠍那次行動中,想從你那裡確定我的身份。」

  說到這裡,千夜輕輕吐出一口氣,有些沉重地道:「其實,這算不了什麼秘密,你本不用這樣冒險。」宋子寧在林熙棠面前沒有說謊,卻取了巧,他的回答沒有給出明確因果邏輯,在林熙棠這樣的人物面前,這種做法是極度危險的,雙方的力量和地位差距太大,就必然不存在公平的對話。

  宋子寧只是笑笑,他就知道千夜能夠明白,千夜為人純淨直率卻不笨,真遇到事情觸覺十分敏銳,往往能夠切中要害。「事實上,我不太明白,他為什麼不直接找你。」

  千夜用力抓了一把頭髮,突然道:「子寧,你說……當年,他知不知道我是趙家的孩子。」

  屋裡頓時靜下來。這個問題背後有著太多種可能性,令人稍稍深入一想就不寒而慄。

  還是千夜先打破沉默,「該來的總要來的,反正明天就能知道。另外還有件事,我在巨獸之眠下面遇到了李狂瀾,他特別提到你們曾經在戰場上見過。這人給我的感覺,怎麼說呢,說不清是敵是友。不過他的劍道確實厲害,我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這個李狂瀾真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這麼厲害,怎麼此前一點都沒有聽說過?對了,你們上次相見時,他有沒有對你不利?」

  「李狂瀾?你是說遇到了他?究竟怎麼回事,仔細跟我說說!」

  見宋子寧一臉鄭重,千夜就把和李狂瀾相遇的前前後後詳細說了一遍,就連鏡水浮生之事也沒有漏過。

  宋子寧皺起眉,聽千夜說完後,倒是眉頭舒展開了些,最後變成不懷好意的笑,一搭千夜肩膀道:「你行啊,『鏡水浮生』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你竟然敢收人家姑娘這麼貴重的禮物,以後打算怎麼還這個人情?以身相許?」

  姑娘?千夜愕然,瞪大眼睛看著宋子寧,他完全沒看出來李狂瀾從頭到腳有哪個地方像姑娘。

  宋子寧晃了晃手指,笑吟吟地說:「這事知道的人很少,但李狂瀾確實是當今國丈最小的女兒,和最大的那個差了近二十歲吧。」

  千夜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宋子寧自顧自說得眉飛色舞,「算算年紀,她比你大了些,不過沒關係,正妻嘛,大點壓得住陣腳。放心吧,我和敬唐李氏沒啥生死大仇,那次商隊的事情可能他們另有圖謀,我只是被殃及的池魚。這點小小不快,絕對不妨礙你還人家『人情』!」

  千夜再聽不下去了,一巴掌按住宋子寧聒噪的嘴,頭痛無比地道:「為啥什麼事都能讓你鬼扯到那上面去,而且……我有女人了。」他猶豫一下,還是把夜瞳的事大略說了。

  宋子寧臉色大變,騰地跳起來,驚道:「什麼?你說她叫夜瞳?不會是那個門羅氏族的王女吧?」

  千夜點頭道:「就是她。」

  宋子寧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你想把門羅的王女帶回來?你瘋了嗎?」

  千夜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說:「帝國內其實也生活著不少黑暗種族,特別是血族。」

  宋子寧臉色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沉,他站了起來,不斷在房間裡踱步,顯得十分煩燥不安:「那些要嘛是奴隸,要嘛是些隨時可以犧牲的小人物,所以帝國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門羅的王女怎麼一樣?一旦讓人知道她的存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動心爭奪。你有沒有想過,若此事被發現,你要怎麼辦?」

  「實在沒辦法的話,我會帶她去中立之地。」

  宋子寧猛然停在千夜面前,緊盯著他的眼睛,「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曾經約定過,假如有一天你變成血族的奴隸,我就會親手殺掉你。」

  千夜坦然面對宋子寧格外陰鶩凌厲的眼神,說:「當然記得。但我現在很清醒,我沒有被黑暗之血控制,也沒有受任何人擺佈!」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會。宋子寧罕見地爆了句粗口,「他奶奶的,你沒被血氣控制,腦子也沒壞掉,居然還想這麼幹。這要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他忽然一把抓住千夜的衣領,咬牙切齒地道:「該死的,你別告訴我這是真愛!」

  千夜認真地想了想,說:「好像是的。」

  宋子寧頓時一臉抓狂表情,死揪著千夜的衣領用力搖晃,幾乎是對著他的臉吼道:「你天天出去跟那些黑暗雜種戰鬥,然後回來告訴我和一個血族是真愛?!你和門羅的王女,十三始祖之一黑翼君王安度亞的原生種是真愛?!這,這讓我他媽的怎麼說你呢?這實在,實在他媽的太酷了!這不本來應該是我幹的事情嗎?」

  「哦,哦,嗯啊??」本來千夜情緒有些低落,這種事情如果不是發生他自己身上,也確實很難接受。可是聽到最後兩句,饒是千夜已經習慣了宋子寧不按常理出牌的脾氣,也不禁呆住了。

  千夜猛然想起屋外就是趙閥的兵營,宋子寧剛才那可怕的聲浪幾乎震耳欲聾,怕是全駐地的人都能聽得見,那簡直是非同小可!

  宋子寧這時一臉自得,打了個響指,只見隱隱綽綽琉璃寶幢般的光壁在周圍明滅閃動,而數片飄葉從虛空中乍現,繞著飛到他手指上盤旋一週,又各自飛向屋子四角,消失不見。

  「本少早就布下領域,這座大營中能夠偷聽到本少說話的,絕不超過五個!」

  「那不還是有五個嗎?」千夜哭笑不得。

  宋子寧眼睛一瞪,道:「那些大人物要關注的事情多了,哪有心思來偷聽我們?」

  他忽然神色一正,放開千夜被扯得一團亂的衣領,「你確定要為了個女人,就算她是個血族,要放棄帝國這些兄弟朋友?」

  千夜意圖分辯,「我並沒要放棄兄弟朋友。你當初不也說過,我們兄弟在中立之地,也能打下一個大大的國度嗎?」

  宋子寧怒道:「我說這話的時候,意思可不是讓你跟個女人私奔!」

  不等千夜回答,宋子寧突然換上一臉笑容,一把勾住千夜脖子,把他拉近,笑道:「不過若是門羅的王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別說去中立之地,就是在暮光大陸上打下片國度也值得。這事辦得漂亮!不愧是我七少看中的兄弟!」

  千夜被宋子寧忽冷忽熱的態度弄得哭笑不得,還想解釋一番自己也是形勢所迫,身不由已,不這樣做夜瞳就無路可去。可是他話還沒出口,又被宋子寧堵了回去。

  「千夜,我們怎麼說都是兄弟,好處不能都光讓你得了。門羅這位王女有什麼出眾的姐姐妹妹沒有?讓我也認識一下?」

  千夜再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刻他有點暈頭轉向的感覺,本能地回答:「倒確實有個,應該是妹妹吧?叫暮色,血脈天賦也不錯,現在就已經是伯爵了」

  宋子寧手中摺扇刷地張開,疾搧幾下,笑道:「這個我喜歡!」

  千夜按著額頭,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又和宋子寧把話題扯到奇怪的地方,無奈地道:「你聽我說完,那個暮色性情狡詐,手段陰狠,上次鐵幕血戰的時候還想給趙君度挖陷阱。」

  對此,七少顯得毫不在意,道:「若要比拚下限低,我又怕過誰來?」

  千夜徹底無語,只覺一口氣橫在胸口,說不出的難受。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5-3 16:43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5-5-3 16:42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六十六 面見

  宋子寧見了,浮滑笑容一收,問:「你決定了?」

  千夜心中嘆息,堅定地點了點頭。

  宋子寧也沉靜下來,思索片刻後,意義不明地看了千夜一會兒,忽然笑道:「千夜,你長大了。」

  不等千夜說什麼,宋子寧像是已經想好了一應後續事宜,說:「夜瞳作為門羅王女在帝國這邊有基本資料,包括畫像,就算永夜大部分人都沒權限接觸到這類情報,但現在情況特殊,永夜有太多帝國強者,她不能就這樣直接出現。」

  宋子寧邊用摺扇輕擊掌心,邊道:「我大約需要三四天左右時間做點安排。這裡剛剛結束了一次會戰,下一場還要過段時間才能打得起來,正好有個空檔,我可以請幾天假回黑流城一趟,你什麼時候過去?」

  千夜有些猶豫,「子寧,你把相關聯繫人告訴我吧,這事太過危險,你不要直接參與。」他雖然本就打算向宋子寧問問看有什麼辦法把夜瞳帶入人族聚居地長住,可這畢竟是禁忌之事,卻沒想過要宋子寧直接沾手。

  宋子寧冷笑,「你還知道危險?」他頓了頓,淡淡道:「帝國雖然律法森嚴,卻不連坐,放心,如果出了事,我會把自己摘乾淨的。」

  千夜被宋子寧沖了一句後,也不說話了。他對宋子寧太過熟悉,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語氣是動了真怒。

  宋子寧看著千夜帶著隱約痛苦和迷茫的神色,面容恢復了平靜,道:「你明天還有伯謙大帥那一關要過,那可沒有任何人幫得了你。若一切順利,我五天後在黑流城等你。」

  千夜緩緩點了點頭。

  宋子寧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先走,還得去請個假。」在出門之前,宋子寧忽然回頭,說:「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兄弟,真若有事,自然一起擔著。」

  說罷,也不等千夜回答,宋子寧就推門而去。

  千夜呆坐了很久,屋子裡一直沒有點燈,夜色爬滿每個角落。窗外則從喧雜到寂靜,最後只剩下夜風的聲音。千夜就沉浸在這樣的黑暗中,不知什麼時候心神全都寧定了下來,莫名進入修煉所需的冥想狀態。

  他也不刻意而為,任憑玄曜兩篇緩緩交替運轉。到此時千夜才發現其中神奧,這兩篇皆能煉化體內虛空巨獸遠古精華碎片的殘餘能量,玄篇煉出來就是黑暗原力,而曜篇所煉即得黎明原力。

  至於明天,只能隨緣。

  一夜修煉,轉眼就已到黎明時分。永夜大陸此刻依舊夜幕高懸,但帝國大營中已是喧囂四起,戰士們紛紛起床出操。

  當千夜洗漱完畢,走出房門時,兩名趙玄極的親衛等候在門外。千夜隨他們出門登車,向著丘陵頂端張伯謙的中軍大營駛去。

  車輛剛剛通過中軍營門,千夜忽然感到身上微微一沉,似乎冥冥中有一道鐵幕垂落,將中軍大營與外面世界隔絕。他心中一驚,這種領域的感覺與天鬼鐵幕有幾分類似,雖然範圍未及覆蓋千萬里,但若論密不透風,卻猶有過之。

  千夜試著放出感知與那道無形之幕一觸,立被彈回,全無還手餘地。此時他有種錯覺,如同進入籠中的鳥,就連意識都飛不出去,這感覺讓他極不舒服,身上承受的壓力也漸漸沉重,從起初的微不可察,到後來的重如巨石。

  千夜駭然望向中軍中央的主帳,如果這一切的源頭都是來自張伯謙的話,那麼這位帝國傳奇人物,威能就真的是深如淵海。僅僅是身在領域之中,而且只是隔絕意念掃瞄的領域,就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這時車身一震,停了下來,千夜隨眾人下車,看到面前是一重門戶,這裡明顯比大營其它區域安靜得多,就連守衛都很少,來往的幾乎沒有普通戰士,軍官們行色匆匆,沒有人駐足停留交談。

  千夜又看看身邊,發現同車幾人都渾然無事,好像對那強大的威壓全無所覺。

  帶他們這批人進來辦理軍務的是一名帝國軍部參謀處的上校,他注意到千夜臉色蒼白,額頭不斷滲出冷汗,不禁關切問道:「千夜公子,你是不是傷勢還沒有全好?等下見過大帥後,我帶你去軍醫處吧,這次軍部運了整個實驗室過來,醫療條件應該比各大世家都要好。」

  千夜擺擺手,虛弱地說:「我沒事。只是第一次見到伯謙大帥,難免有些緊張。」

  「這是當然!話說我從軍十幾年,也只能遠遠看上一眼大帥,根本沒有資格當面覲見啊!」說到這裡,那名上校已是滿臉嚮往。而同車進來的人中惟有千夜是要面見張伯謙的,其餘眾人望向他也全是羨慕之色。

  千夜勉強笑笑,並沒有接話。

  這重門戶的守衛全是張伯謙的嫡系部隊「鐵衣軍團」,上校與衛兵交接手續後,就只能止步於此,裡面自有人出來把眾人分別帶進去。

  千夜注意到,前來給自己帶路的兩人竟全都是戰將,軍服上果然有他以往只耳聞不曾眼見的雲圖滾邊,那是帝國近衛軍的雷騎衛。

  越往深處走,越是安靜,最後千夜在一組大帳前停下時,四顧已經看不到人走動。帶路的雷騎衛也沒有說話,只對著他做了個手勢。

  千夜深吸一口氣,邁進右側門戶大敞的營帳,一眼看去竟有種空曠的感覺。

  這是帝國野戰軍團常用作指揮室的穹頂帳,能同時容納四、五百人,此刻中央只擺著一張書案,一人據案而坐,其後豎著一桿高燈。在永夜上午九點的室內還需要照明,因此燈盞中燃著熊熊原力火焰,將書案周圍照得通明,也映得那人面容忽明忽暗。

  案後之人雖然坐著,卻仍能看出身量偉岸。

  他長發解開,隨意披散,姿態肆意得不像在軍中,可那股撲面而來的戎馬氣息甚至隱隱帶著血腥的味道。那人手中端著金盃,凝望杯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千夜看到他第一眼腦海中就跳出一個名字,張伯謙!

  帶千夜進來的雷騎衛並沒有為他通報,逕自走到營帳邊,與自己的同僚們站到一起,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千夜怔了怔,就舉步走到距離張伯謙還有十米處站定,微微垂首。

  張伯謙恍若根本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動靜,只是凝望著杯中物,動都不動。千夜也就只能站著,保持沉默。

  可是站著站著,千夜就覺身上壓力越來越沉重,原力流轉都漸漸變得遲滯。此刻他就像一個落水的人,正慢慢沒入水面,卻無力掙扎,只能絕望地墜向黑暗的海底。

  千夜終於動了一下,轉頭望向角落裡侍立的幾名雷騎衛,可他們都筆挺站立,一點異常都沒有。而千夜此刻甚至連呼吸都開始感到困難,身上壓力重得讓他幾乎聽到了骨節處的喀喀呻吟。

  難道這些雷騎衛的戰將們實力已經高絕到了這種程度,可以對青陽王的領域重壓視若無睹?然而千夜知道這絕無可能。

  千夜呼吸越來越急促,全身汗如雨下。額頭豆大汗珠順著面頰滑落,終於有一滴落在地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帳內的寂靜就此被打破。

  張伯謙終於抬頭,目光落在千夜身上,緩緩地說:「他們沒有事,是因為根本感知不到本王的領域之力。而你能夠感知本王領域,且能支持到現在,已算難得。」

  隨著張伯謙開口,千夜身上壓力突然一空。他頓時如魚入水,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張伯謙望著千夜,雙目深遠無盡,完全看不出任何波動。在這雙眼眸前,千夜忽然感覺自己什麼都隱瞞不住,整個人就如透明一般,所有秘密全在光天化日之下攤開。

  千夜惟有默然肅立,聽候命運宣判。

  張伯謙將手中金盃放下,又陷入沉思,片刻之後方道:「確實是你斬殺了天鬼分身,是個可造之才。來人!」

  一名雷騎衛快步走到近旁,問:「大帥有何吩咐?」

  「看看他應得什麼封賞。」

  這名雷騎衛軍務嫻熟,當下想也不想,即道:「斬殺天鬼分身,可得定製七級槍械一支,相關彈藥一套;或可得六級名兵一件,由大師手制;或可得六級戰甲一付,由帝室工坊出品」

  可供挑選的清單還有很長,千夜卻插言道:「可否將此次軍功暫時記下,待日後再行使用?」

  那名雷騎衛一怔,忍不住說:「這次軍功封賞不同以往,清單中有不少精品,有些甚至是帝國近衛軍的配置,這在平時可是根本見不著的。」

  千夜點點頭,道:「多謝這位大人好意。不過我仍然希望將軍功暫記。」

  這時張伯謙淡淡地道:「那就這樣。你下去吧。」

  既然張伯謙這麼說了,那名雷騎衛立刻行禮退回自己的位置,仍由帶千夜進來的兩名雷騎衛把他原路送回。

  當千夜見到在重重門戶外等候的那名軍部上校時,猶然不敢相信,居然就這樣出來了?千夜感覺,張伯謙那一眼明顯已經看透了他身上所有秘密,卻什麼都沒有說,還讓他平安離開。

  這其中有何陰謀?隨即千夜自己就否定了這個荒謬想法。張伯謙何許人也,還用得著和他玩什麼陰謀。以張伯謙的脾性,從不迂迴曲折,向來是看得順眼就提拔,不順眼直接拍死了事,怎會在他一人身上破例。

  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張伯謙明顯對千夜十分在意,否則也不會在他身上浪費這麼長的時間。

  離開時千夜的疑惑反而比來時更多了,他甚至有些懷疑張伯謙是否真的看穿了一切。而他心底還有個小小的結,這次沒有見到那個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5-3 16:57 編輯

rjrsaxiwao 發表於 2015-5-4 23:40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六十七 巨獸之眠的尾聲

  當千夜乘坐的越野車駛出最外圍大營門樓的時候,張伯謙忽然站了起來,走進一側小門。外面是條單邊敞開的過道,林熙棠正靠在一根鐵鑄的外舉架上,彷彿沒有什麼焦點地看著地面。

  張伯謙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那些銀色髮絲下越發明顯的灰色上,緩緩問:「不想見他嗎?」

  「到此為止就很好,這樣的結果還算不錯。」

  「你當年為什麼會去永夜的垃圾場?」

  「偶然路過。」

  「那麼後來呢?」

  林熙棠微微一怔,抬起頭。

  張伯謙的臉色仍淡淡,眼神卻固執堅決,顯然這次非要一個答案,否則必不會罷休。

  林熙棠不由笑了笑,「後來當然不全是偶然了,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偶然。」

  張伯謙已有幾分怒意,沉聲道:「林熙棠,什麼事能沾,什麼事不能沾,你該比我清楚。那幾家之間的鳥事,又與你何干?!不要以為你那套天機推衍之術能夠算盡天下人,上次沾上夜之女王的教訓難道還不夠?你,你插手這些事,是嫌自己樹敵不夠多嗎?」

  林熙棠默然片刻,輕輕說:「這件事此前我確實有錯,不過現在已經結束了。」

  張伯謙看著他,忽然怒意盡去,「原來你也是會有私心的。」

  林熙棠無奈地笑笑不語。

  這時周圍的光影突然跳躍了一下,走廊裡原力燈次第熄滅,從中庭灑落下來的天光掃除了部分暗沉的角落,又投射出另外一部分陰影。

  永夜大陸的天亮了。

  回到趙閥營地時,千夜已經感覺極為疲憊,只想痛快地大睡一場。見張伯謙一面,前後加在一起也沒說幾句話,卻比與強敵死戰一場還要累,簡直就和射了一發原初之槍差不多。

  不過接下來還有太多事情要做,千夜只是回房用冷水洗了把臉,就起身去找趙玄極。

  趙玄極案頭依舊疊著高高的公文,似乎永遠也披閱不完。這段時間裡,千夜也聽到了不少關於幽國公的傳聞,對於他事必躬親,一絲不苟的風格有所瞭解。

  千夜簡單地說了說面見張伯謙的過程。趙玄極聽了倒是頗為高興,張伯謙不會做那種讓人站著乾等的無聊事情,肯在千夜身上花這麼長的時間,顯然已經把他看在了眼裡,這對千夜今後發展很有好處,當下就好生勉勵了千夜幾句。

  千夜唯有心中苦笑,好不容易等趙玄極說完,就急忙道:「國公,如果近期無大事的話,我準備回一次黑流城。」

  趙玄極皺了皺眉,問:「現在就回去?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不礙事了。」千夜道:「聽說因為戰事浮空艇不能私航,我從地面走也是一樣。」

  趙玄極雙眉略為舒展,又問道:「對了,為何把這次軍功暫記?此次封賞中著實有不少精品,比如說定製的七級槍,就比我趙閥所出的七級槍還要出色,幾乎不比君度的碧色蒼穹差多少了。」

  對這個問題,千夜早就想好了答案,道:「我已經有趁手兵器了。而且近期我原力提升飛速,早晚會用到八級武器,沒必要現在就在兵器上投入太多軍功,倒不如積攢一起,將來一口氣換把八級的精品。」

  趙玄極聞言點頭,道:「年輕人心大些,也不是壞事。好,你去吧,不過記得十日後無論如何要回來。」

  千夜點頭應了,到外面找趙閥軍需官要了一輛越野車,就出了帝國大營,一路向黑流城的方向駛去。

  當千夜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上奔馳的時候,巨獸之眠內那個溶洞世界裡的激戰已經到了尾聲。

  白凹凸踏過一名蛛魔侯爵的屍體,從洞壁上摘下遠古精華碎片,扔進一個特製的口袋。在口袋另一側的夾層中,還放著一塊天鬼分身留下的晶體,不斷散發出足以點燃黑石的熱力。不過她這個口袋材質特殊,絲毫不受熱力影響,還能隔絕外部原力探查。

  此刻周圍已無敵人,白凹凸轉身沿著原路返回。在感知範圍邊緣,還有數道強橫氣息,他們也都發現了白凹凸,不過她的強大也令人忌憚,於是彼此相安無事。

  等眾人都走得遠了,其中一道強橫氣息忽然快速衰弱。在一個溶洞中,艾登滿身是汗,靠在洞壁上,慢慢坐下,一時連站立的力量都已失去。

  在他對面,白空照正捧著一塊遠古精華碎片,聚精會神地看著。碎片散發出柔和光芒,無論艾登還是白空照,沐浴在光芒下都感到十分舒服。

  艾登平復了呼吸,問:「妳從哪裡找來的藥,居然能夠讓我冒充侯爵的氣息?就是太霸道了點。」

  「這種藥通過透支身體和生命來激發潛力,因為你是伯爵,它才能模擬出侯爵氣息。這種東西在貧民區裡很常見,是被當作救命的藥來用的。」

  「救命?」艾登一怔,怎麼都想不出這種藥性猛烈,但副作用也極大的藥怎麼能夠用來救命。

  白空照抬頭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救命用的。貧民區裡的人沒有好的武器裝備,也沒有血脈力量和修煉功法,關鍵時候只能靠拚命。所以在我們眼中,這種藥就是拿來救命用的。至於副作用,再大也是以後的事。」

  艾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默然片刻後問:「妳所說的貧民區,是哪裡?」

  白空照隨口說了幾個地名,艾登只對其中一個有印象,那是永夜的一處地下交易集市,但在黑暗國度的領地上,生活在那裡的貧民應該都是黑暗種族,還有少量混血的人類。

  「妳就是在那種地方長大的?」

  「不,我長大的地方比那裡更糟,但是……」她並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

  艾登有著魔裔名門起碼的修養和禮貌,說:「好吧,我不問了。現在東西已經到手,妳準備怎麼做?我還是那句話,要我命的話下手痛快些。」

  白空照看著艾登,目光焦點卻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向遠方,不知何處。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說:「我要你家族的秘法。」

  「不可能。」艾登一口回絕。

  白空照站了起來,走向艾登。不過艾登並沒有等來預想中的殺戮,而是半片遠古精華碎片。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居然把手中的遠古精華碎片一分為二,扔給艾登的比她手上那塊還大些。

  艾登接住遠古精華,卻疑惑地看著白空照,說:「這不像妳啊?」

  白空照揚了揚手中的遠古精華碎片,「我只需要這麼多。」

  她將碎片塞進背包,就拋下艾登,向通往山外的溶洞通道走去。

  艾登衝著白空照的背影叫道:「喂!我們只能說是兩清,別想我欠妳一個人情!」

  白空照頭也不回,舉起的右手比出一個中指,「婆婆媽媽,不像男人。」

  「妳!」艾登為之氣結。

  白空照或許真的不需要更多的遠古精華,但這半塊碎片對艾登來說卻是異常重要。有了這塊碎片,和愛德華一戰中所受重創可以全部恢復,甚至血脈根基還能更進一步。

  艾登看著白空照背影消失的地方,又想起她那個裝滿魔裔風格武器的大背包,心情變得異常複雜。

  在另一片區域,愛德華滿臉鐵青,手裡握著兩塊天鬼分身殘留的晶體,猛地一拳轟在對面石壁上。這洩憤一擊,頓時在石壁上留下一個深達數十米的巨洞,幾乎生生開闢了一條新的通道出來。

  不過他心中清楚,再如何憤怒也沒有用,此刻夜瞳想必已經逃得遠了,甚至有可能離開了巨獸之眠。而遠古精華碎片也一塊都沒有找到,天鬼分身倒是遇見兩次。可是天鬼分身留下的晶體,對愛德華而言沒有絲毫用處,唯一能派的用場就是賞給手下。

  但在愛德華心中,所有手下加在一起,也沒有半個自己重要。所以拿到兩塊天鬼分身晶體和全無收穫沒什麼分別。

  「艾登!」愛德華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名字。要不是艾登,他早就逼迫夜瞳就範,哪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愛德華越想就是越怒,同時心中漸漸泛起寒意。別人或許不知,但愛德華自己卻很清楚,當莉莉絲聽到是議會賜予他聖子稱號時,目光中那縷冰寒幾乎將他靈魂凍僵。

  ……

  李狂瀾手中寒月籠沙遙指對面的兩名狼人和一個蛛魔,左手托著一塊遠古精華碎片,意態瀟灑,道:「你們幾個,想搶東西就上來動手,別扭扭捏捏的!」

  與李狂瀾對峙的都是伯爵,明面上實力也就與李狂瀾在伯仲之間,可是他們都隱隱心生懼意,竟是不敢上前。

  在地下溶洞世界的最後那段路上,李狂瀾和他手中這把寒月籠沙已經殺出了偌大名氣,死在這把水晶劍下的都是各自種族有名的強者。這三個黑暗伯爵雖然佔據數量上的絕對優勢,但是心中卻絲毫沒有把握。

  李狂瀾卻不準備等待,逕自向他們走去,身周寒意大盛。

  蛛魔伯爵終於又惱又懼地吼了一聲,帶著兩名狼人退後,隨即消失在迷宮般的通道中。

  李狂瀾一聲長笑,說不出的狂傲,就這麼托著遠古精華,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在另一條通向地面的通道中,趙君度揹著碧色蒼穹,不疾不徐地走著。這次巨獸之眠戰役中,他並未與趙閥戰隊一起行動,而一路走來,永夜和帝國兩大陣營也似乎沒什麼人遇到過他。

  此刻趙君度如冰雪般昳麗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彷彿世間萬物都和他再無關係,戰鬥就只是戰鬥而已。無人知道他的實際戰績,唯一的證明就只有背囊中的一塊天鬼分身晶體。

  ……

  永夜議會戰線中央的那座宏偉城堡中,無光君王梅丹佐忽然重重地哼了一聲,臉有怒色。隨著他的震怒,遼闊營地內的黑暗戰士們全都覺得體內氣血翻湧,原力亂竄,說不出的難受。弱小些的戰士和炮灰們更是成片倒下,有的就再也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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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hu 發表於 2015-5-5 12:04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六十八 冒險

  這時廳門被推開,洛克薩走了進來。他微眯雙眼,盯著梅丹佐那高大背影,冷笑道:「此次戰事不力,我倒要看看你準備如何向議會解釋。」

  梅丹佐重重哼了一聲,寒聲道:「我還需要向議會那群廢物解釋?別忘了,這裡的指揮你也有份。」

  洛克薩呵呵一聲陰笑,道:「可是名義上你才是最高指揮,畢竟夜之女王的尊嚴不容冒犯。但是這個戰績,恐怕莉莉絲陛下的顏面也不會好看吧?我若是你,說不定會去和對面的張伯謙較量一下,看看人族那個新晉天王究竟有多大本事。」

  梅丹佐面沉如水,不予作答。洛克薩的挑撥他如何會看不出來,但是卻難以反擊。若沒洛克薩在旁邊虎視眈眈,他說不定真會去和張伯謙大戰一場。然而現在如果梅丹佐就這樣去和張伯謙決戰,一旦身受重傷,洛克薩絕不會介意順手把他送去血池長眠。

  如他們這種活了上千年的頂級強者,所謂大局絕非什麼勢力平衡,豪雄角逐,在黑暗大君們的眼中,只要自己活著,那就是大局,一旦有機會立刻會毫不猶豫地置對手於死地。

  自巨獸之眠開戰以來,梅丹佐和洛克薩之間明裡暗裡的交鋒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彼此還是奈何不了對方。

  ……

  在帝國中軍大營中,靠在榻上假寐的張伯謙忽然張開雙眼,自語道:「小傢伙們這次幹得不錯!」他起身披衣,一步就消失在靜室門外。

  主帳營區的中庭與宋子寧當初來時有了些不同,樹冠本就濃密的榕樹在短短十多天裡彷彿又茂盛了許多,並且與永夜大陸的乾燥天氣格格不入,掛下了許多氣根,遠望有若垂簾,把後面數頂大帳遮得只能看見圓頂上的天窗。

  然而如果有人一步跨入,會發現眼前景物完全變了個樣子。那百多平米空地竟然是一汪漣漣碧水,乳白色的霧氣裊裊蒸騰,期間生長著各種不知名的水生植物,景色說不出的清幽雅緻。這片區域明顯比外面溫暖濕潤,黎明原力的氣息十分濃郁,顯然是一個大範圍的原力法陣。

  水中央有個僅能容納一桌四凳的小涼亭,林熙棠端坐一側,長髮半銀半灰,隨意披在身後,手捻一顆棋子,正自沉思。

  在他對面,則是一個方頭大耳,面容和善,年過五旬的男人,身材很有些發福,只看外表,更像帝國內陸的富商而非軍人。顧拓海比林熙棠年長兩歲,不過眉梢眼角的歲月痕跡卻要深刻得多。

  人影一閃,張伯謙已然出現在亭中。他向棋局掃了一眼,顧拓海手邊的棋盒裡忽然自行跳出一顆黑子,啪地一聲砸在棋盤上白方所圍的一片遼闊區域內。此子一落,無論林熙棠如何應對,都必是硝煙四起,短兵相接的慘烈廝殺局面。

  林熙棠嘆一口氣,將手中白子扔回棋盒,道:「又是這樣,你對局又不是我對手,卻總是來攪局,往往還不顧規矩。就算讓你搶先了一子,又能如何,還不是個輸?」

  張伯謙淡道:「搶一子贏不了,就搶兩子、三子,總有贏的時候。你佈局固然精妙,可不是什麼人都肯陪著你按你的規矩來玩的。現在你倒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又把主意打到莉莉絲頭上去,是嫌命長了嗎?」

  張伯謙雖是對著林熙棠在說話,但是對面顧拓海卻是滿臉尷尬,咳嗽一聲,道:「青陽王,這個我也是苦勸過的,可是熙棠怎麼肯聽我的?」

  張伯謙終於向顧拓海望了一眼,「顧先生,陛下這麼興師動眾地讓你把整座『蒹葭』法陣搬過來,是想治好他的傷,不是想治死他的吧?病人就該靜養,別插手其它事情,你是醫生,這點常識難道還用我多說?」

  顧拓海臉脹得通紅,卻沒有出聲。張伯謙語氣很平淡,但已經帶上了殺氣。這位青陽王絕非講道理的人,和他辯駁等同於找死,而且死了還是白死。顧拓海再有風骨,卻也不願白死,況且他心裡也不怎麼贊同林熙棠的冒險之舉。

  林熙棠嘆一口氣,道:「伯謙,那個方案是我提議,自然由我去執行。此戰事關國運,誰多做點又有什麼關係。」

  張伯謙冰冷地道:「帝國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天衍術,既然事關國運,更該讓那些要和你分權的傢伙也到前線來,難道你想一個人把所有的戰功都立了?」

  張伯謙話語中極盡反諷之意,林熙棠也只能苦笑,轉開話題道:「你此時過來,應該有其他事情要說吧?」

  提到正事,張伯謙臉色終於稍稍和緩,說:「這次小傢伙們幹得不錯。」

  林熙棠微笑起身,道:「這可是個好消息!都有哪些可造之才?」

  「白凹凸應已鋪平跨越神將之路,後面只是時間問題,趙君度的確不負盛名,我那穆年侄兒雖然比他們兩個還差上一線,卻也沒有折墮家名。」張伯謙又點了幾個世家子的名字後,突然說道:「此外,李狂瀾也給了我不少驚喜。」

  林熙棠神情有些複雜,說:「這個人啊,是不錯。宋子寧呢?他在你麾下也打過幾場硬仗了。」

  張伯謙淡淡地道:「他足夠聰明,但心思太多,總想借人成事,就像你一樣,將來登頂之時會有莫大障礙。」

  「這你恐怕看錯了,宋子寧和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林熙棠搖了搖頭,「伯謙,你總是小看推衍天機之術,早晚要在這上面吃虧。」

  張伯謙冷笑道:「至多讓我吃個小虧罷了,那時我的反擊,就是對方取死之道!」

  兩人在此事上的爭論從來沒有結果,林熙棠不再多說,而是道:「既然小傢伙們幹得比我預料的還要好,那件事就會容易得多。發動的時機就在眼前,我去做些準備,還要麻煩拓海兄送我回帝都。」

  「沒有問題。」顧拓海看著林熙棠那頭已經過半失去光澤的銀髮應道,卻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林熙棠不以為意,和兩人打過招呼就逕自回房去了。顧拓海也要離開,剛邁出一步,忽然全身僵硬,被無形大力束縛住,一步也動不得。

  張伯謙眼望霧氣裊裊的碧水,淡淡地問:「帝都還有什麼我應該知道的變故嗎?」

  顧拓海臉色微變,忍不住抬頭去看林熙棠離開的方向,他甚至都不知道張伯謙是怎麼猜出林熙棠瞞了些消息。顧拓海猶豫了一下,說:「熙棠留在帝都的替身死了第三個了。」

  張伯謙出乎意料地平靜,只問:「陛下不管管嗎?」

  顧拓海苦笑,「熙棠認準要做的事情,誰說都沒用,陛下哪次拗得過他?」

  張伯謙冷冷地哼了一聲,又道:「他的傷勢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火之冠冕的黑暗原火就真的找不到任何恢復之法?」

  「黑暗原火在發作時會讓人冷入骨髓,但事實上,有它存在也一直在抵沖部分逆行天演術的反噬。」

  「逆行?!」張伯謙顯然聽懂了顧拓海的言外之意,臉色一寒,「還有什麼補救辦法嗎?」

  顧拓海這次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小聲說:「有是有的,但那都是些禁忌之術。」

  張伯謙負手而立,默然片刻,方道:「所謂禁忌,也不過是人定的規則而已。別人能定的規矩,我一樣能定!」

  顧拓海隨之沉默,許久才道:「青陽王三思。」

  張伯謙抬了抬手,顧拓海身上束縛盡去,他臉色蒼白地轉身就走,邁出兩步,卻還是回頭道:「熙棠不會願意的。」

  張伯謙口氣平靜得令人不寒而慄,「此事未必由得他。」

  ……

  荒野上,千夜駕車疾駛,一路向著黑流城而去。路途上十分平靜,經常半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影。偶爾有獵人或黑暗種族的遊騎兵出沒,遠遠看到越野車上帝國主力軍團標識,都會悄悄退避。

  此刻帝國和永夜議會大軍對峙,強者如雲,戰將似雨。即使是再貪婪狠毒的角色,也不敢對兩大陣營的正規軍下手。

  如是日夜不停,數日後千夜就到和夜瞳約定的地點。那是一座荒僻山谷,地形複雜,有數個通道出口,十分適宜隱藏。

  千夜將越野車停在谷口,徒步走進山谷。山谷中央有道小河,曲曲彎彎流出數十公里外,然後匯入一條大河。

  夜瞳正坐在河邊,用自制的釣具在釣魚。可是她的心思明顯不在釣魚上,好幾次大魚咬鉤,她都動也不動,任由那些大魚掙脫魚鉤,重獲自由。

  千夜在她身邊坐下,問:「在想什麼?」

  「這裡和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很相似。那時候父親城堡旁邊就有一個這樣的山谷,我小時候總喜歡跑到那裡玩。後來長大些了,許多戰技訓練也都是在那個山谷進行的。」

  夜瞳說得很平靜。

  千夜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柔聲說:「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接下來該是新的生活。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會讓那個所謂的聖子付出代價!」

  夜瞳點了點頭,不過看她的表情,並不如何相信。千夜也不再多說,這種事情,等戰力到了的時候去做就好,現在說再多狠話也沒有實際意義。

  夜瞳把頭靠在千夜懷裡,閉上了眼睛,說:「你說,我能夠在你們的帝國生活下去嗎?」

  「一定可以的。」

  「好,那我試試。可是……你天天看著我,會不會煩?」

  「怎麼會?」千夜微笑道。

  夜瞳不再說話,山谷河畔再度寂靜。

  許久許久,千夜輕輕拍拍夜瞳,說:「該走了,有個朋友在等著我們呢!那是我最好的兄弟,今後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事妳可以找他。」

  夜瞳微微一笑,說:「以後跟了你,我還能有什麼事呢?」

  兩人出了山谷,千夜駕車開了半日,來到黑流城外的一座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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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hu 發表於 2015-5-7 00:11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六十九 面具

  自血戰開始,黑流城周圍戰事就沒有斷過,大多數小鎮都廢棄了,居民撤向有完整防禦工事的城市,就算還有人居住的地方,事實上已經成為灰色交易地帶或者冒險者、傭兵和獵人的臨時據點。

  出現在千夜面前的小鎮也已變成一片廢墟,鎮中大半房屋都被燒燬,只有幾座還算完好。其中一座房屋的屋頂,飄著一面猩紅旗幟,旗面上繪著個人頭,半邊有血有肉半邊是白骨骷髏,說不出的猙獰。

  這樣一面旗幟,是戰爭狀態的標誌,一般大型冒險者團隊或者傭兵軍團用來宣示地盤主權,並且明確拒絕任何勢力靠近。敢在這種環境下樹起戰旗,都不是好惹的主。

  看到半面的骷髏旗,千夜皺了皺眉,用車燈打出要求靠近的信號,並且放慢車速緩緩駛進小鎮廣場。

  一路上十分安靜,廢墟裡連隻老鼠都沒有看到,也沒有哨兵出面阻攔,但是千夜以狙擊手的敏銳覺察到暗中有許多警惕的眼睛。他和夜瞳下車,來到那座尚算完好的房屋前,敲響了房門。

  房門開處,宋子寧施施然走出。此刻七少一身冒險者的打扮,滿身上下掛滿子彈、軍刀和長短槍,居然有種嗜血彪悍之氣,和往日溫文爾雅的氣質迥然有異。看到千夜,他第一句話就是:「你遲到了。」

  千夜看看原力日晷,說:「才晚了五分鐘。」

  「一分鐘也是遲。進來吧,都準備好了。」宋子寧招了招手,將千夜和夜瞳讓進房間,再把房門關好。

  進門之後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客廳,這棟樓房原本的主人應該生活還算寬裕,廳裡有一個壁爐,家具也很整齊。夜瞳和千夜都是一身獵人裝束,她進屋後環視了一下周圍,就拉下斗篷的風帽,摘掉防塵面罩和護目風鏡,甩了甩一頭黑髮,將之束起,在腦後紮了個馬尾。

  宋子寧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夜瞳,不知在想些什麼,等夜瞳和千夜把斗篷都脫掉後,才道:「這就是門羅的王女殿下?」

  夜瞳聞言轉頭,望向宋子寧,雙瞳深不見底。

  宋子寧忽覺自己視線被她瞳中那無盡深邃所牽引,整個人都欲墜入無底深淵,當下全身一震,猛地後退一步,身周濛濛的青色原力光芒一陣明滅,葉片飄落如雨,這才從那冥冥間的牽引中逃脫。

  而夜瞳臉色剎那間有些蒼白,隨即恢復正常。

  千夜眼看不對,立刻踏前一步,東嶽在兩人之間一豎,震斷了那無形的牽引。

  宋子寧和夜瞳兩人的能力都是虛無玄妙,神秘莫測,不知是誰的氣機先動,結果在無意之中交了一次手。

  宋子寧再望向夜瞳的時候,神色微有凜然,並且著意了避過與她目光相觸。夜瞳則垂目而立,不再去看宋子寧。

  宋子寧向千夜深深看了一眼,說:「進去吧,裡面都已經準備好了。相信會對你們今後的生活有所幫助。」

  裡間已經被改造過,中央放著一張餐桌改裝成的工作台。旁邊豎著好幾個架子,上面滿是藥劑和手術工具,其中大半千夜都不認得。

  窗口下方安置著一張舒適的高背椅,上面坐著一個矮胖的老者,樣貌十分醜陋,正自閉目養神,同時按照某種神秘節奏不斷活動著手指。

  「這位是盧炬大師,在易容偽裝領域是真正的大師,這次能夠請到他出手,也是我們的運氣。」宋子寧微笑著介紹道。

  聽到宋子寧的聲音,盧炬一雙三角小眼才微微睜開,一臉倨傲地說:「確實是你們的運氣!要不是聽說這次的對象特殊,我老人家又恰好有件事用得著你,就憑你們這幾條小魚,也值得我老人家動手?」

  雖然大凡奇人多有怪僻,但這位大師說話的方式好像就是為了讓人不快似的。

  千夜眉心一跳,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多謝大師了。」

  盧炬哼了一聲,搖晃著二郎腿,說:「道謝有這麼生硬的嗎?」聽到這話,千夜和夜瞳一起皺眉。

  這時宋子寧走了上來,把千夜拉到身後,微笑道:「我這兄弟不擅言辭,但是打仗非常厲害。最近剛宰了十幾頭永夜的貴族,殺氣還有點重。這次事情,還望您老全力出手,我自有厚報。」

  盧炬又哼了一聲,擺足了架子,這才緩緩地站起來。不過千夜眼力厲害,早就看出盧炬在聽到那句『宰了十幾頭永夜貴族』時,面皮有些顫抖。

  盧炬走到夜瞳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方問:「就是她嗎?」

  「正是。」宋子寧代答道。

  「好,到那邊坐下,不要動。」

  夜瞳依言在椅子上坐定,盧炬拿起她的手,用一枚金針向指腹刺去。然而一針下去,居然沒能刺破她的肌膚!

  盧炬頓時一驚,眼神就有些變了。他定定神,又換了根如手指般粗的金針,針頭赫然是斜開的刃鋒,這哪裡是針,簡直就是一把刻刀。

  千夜臉色一變就想出聲,但宋子寧彷彿早有預料,一把將他按住。

  用上了這個東西,盧炬的手指甚至因為用力微微顫抖著,才劃開夜瞳的手指,針頭上出現了一滴滾圓的鮮血。他將鮮血小心翼翼地滴入旁邊一根長試管內,屏息看著裡面的變化。

  試管中原本就盛滿了無色透明的液體,這滴鮮血一放進去,血色立刻擴散,遍佈整個試管。接著顏色越來越濃,到後來整管都變成了鮮豔的紅色,隨即開始沸騰。

  沸騰過程中,鮮血中漸漸透出金色,片刻後乾脆變成通體金色。

  望著這管金色血液,盧炬激動得渾身顫動,不住地叫道:「始祖血脈,真的是始祖血脈!」

  千夜對盧炬如此激動有些不解,這時宋子寧在旁邊小聲說:「盧炬大師祖上也曾經有過血族血脈,只不過到了這一代已經稀釋得差不多了。」

  千夜恍然,原來盧炬是混血。不過以血族的強勢特徵,最終卻被人族血脈逐漸稀釋吞噬,看來盧炬先祖的血族血脈實在不怎麼樣。無論在永夜還是帝國,混血都是位於社會的最底層。

  盧炬將試管中的液體倒入地上放著的一個金屬大桶,再從旁邊的架子上依次拿下十多種藥劑倒入,最終液體變成了透明如水的顏色,被徹底地銷毀了。

  作完這一切,盧炬走到另外一盆液體前,將雙手浸入,開始仔仔細細地清洗,連指甲縫裡都不放過,他此刻的表情極為專注,彷彿在進行某種儀式。

  過了一會兒,盧炬方提起雙手,也不知道他用來洗手的是什麼東西,根本不用面巾擦拭,離開液面後,幾乎立刻就乾了。

  他對夜瞳躬了躬身,道:「殿下,請您閉上眼睛,我要稍許冒犯。」此刻這位大師原先的傲慢無禮全都不見了蹤影,恭敬得一如普通血族對待上位者。

  千夜看得微微一怔,轉頭望向宋子寧,宋子寧卻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夜瞳依言閉上雙眼,盧炬雙手如風,迅速從她頭面掠過,短粗手指靈動異常,一一按明頭骨位置。

  盧炬收回雙手,拿出畫板,刷刷在上面繪出一張畫像,展示給夜瞳,恭敬地道:「這是可以更改的容貌,您看是否滿意?」

  千夜也看到了畫像,畫上的人和夜瞳輪廓相似,但面容就完全是兩個人,就連千夜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盧炬只用寥寥數筆,就將畫像繪得栩栩如生,極具神韻。這份筆力,毫不遜於宋子寧。

  夜瞳仔細地看過畫像,提出了不少意見,盧炬一一照辦,連續修改了十幾稿,這才讓夜瞳點頭。看來即使在危險的境地,當遇到容貌問題的時候,任何身份的女人都是會斤斤計較的。

  隨後盧炬對夜瞳和千夜講解了一下接下來要做的事。原來盧炬要按照這畫像製作一張面具,特殊之處在於這張面具竟然是活的,以原力為驅動,能夠存活數年之久。這樣的面具已經不僅僅是栩栩如生四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只要不是遇到神將以上的強者,普通的秘法感知和探查根本看不穿盧炬手製的面具,只會認為那就是活的血肉,是夜瞳身體的一部分。

  這樣的手段,才配得上大師的稱號。

  千夜不知宋子寧是從哪裡找來盧炬,但卻知道請這樣的人出手代價不菲,而且往往需要付出特殊代價。

  「殿下,請躺到工作台上。待會可能有些痛,您是否需要麻醉?」

  「不必。」夜瞳答道。

  隨後夜瞳躺上工作台,盧炬將上百支大大小小的刀具擺成數排,又打開冷藏箱,小心翼翼地從裡面拎出一張薄薄的肉色皮膚,覆在夜瞳臉上。

  見盧炬開始工作,宋子寧將千夜拉到外間,以不打擾手術過程。

  兩人站在壁爐前,宋子寧遞給千夜一支菸,然後罕見地也給自己點上一支。

  千夜少有見他抽菸,不由問道:「有心事?」

  「有一點。」宋子寧長出一口氣。

  「哪方面?和我這件事有關?」

  宋子寧苦笑道:「除了這件事,還能有什麼?你真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嗎?」

  千夜默然片刻,說:「我知道。」

  「你不知道!」粗暴地衝了千夜一句後,宋子寧就沉默不語,千夜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手指間燃燒的香菸。

  宋子寧直到把整支菸抽完,方道:「我查過那個門羅王女了,都是些不得了的消息啊。既然她有王女的封銜,也就意味著覺醒的是黑翼君王安度亞的血脈,而在過去,黑翼君王和夜之女王莉莉絲的關係一向不怎麼好。另外,據說帕斯氏族的聖子愛德華一心想要和她成為伴侶,現在人跟著你跑了,那什麼聖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關鍵在於,現在夜之女王是醒著的!」

  千夜嘆了口氣,說:「我知道。」

  宋子寧一把抓住千夜的衣領,壓低了聲音,怒道:「你知道?!你知道還把她帶回來,你以為在永夜這種地方,就能躲得過血族的聖子,甚至是夜之女王?你想怎麼辦,難道去帝國腹地?」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5-7 22:18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5-5-7 23:27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七十 平淡生活

  千夜一把打掉宋子寧的手,低吼道:「當然不行!若是去了帝國腹地,她的身份一旦洩漏,那根本連逃都逃不了。我知道和她在一起今後會很麻煩,但是我更不能看著她回去嫁給那個什麼見鬼的聖子!如果永夜也無法立足,那我就和她去中立之地。聖子追來了,大不了在那裡和他決一死戰!」

  宋子寧看著千夜,忽然嘆了口氣,說:「其實還有個消息,我一直都有些想不通。聽說在巨獸之眠一役前,夜之女王親自頒下諭令,說如果夜瞳能夠取回一塊遠古精華碎片,那就承諾她的自由。但是她現在卻跟你回來了。」

  千夜頓時呆住,想到了那塊遠古精華碎片,更想到夜瞳甚至是有些蠻橫無理地逼迫他吸收遠古精華的過程。

  宋子寧看到了千夜表情變化,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這是來自外部的麻煩,帝國內部也有麻煩。我剛剛從遠征軍軍部那邊得到消息,似乎最近有人在查你當年在紅蠍服役時候的事。」

  「紅蠍?」千夜目光頓時變冷。紅蠍是他心底的一道傷,現在回想起來依舊鮮血淋漓。

  宋子寧說:「不過暫時不用擔心,我當年為你準備的那套身份應該有效,他們查不出什麼的。當然,如果真下力氣深挖,總會發現你那個身份是有問題的。」

  千夜當下眼中就有了些許殺氣,冷道:「如果他們確實想要一查到底,那一定會找到你和我這裡的。」

  宋子寧輕輕在窗檯上一敲,道:「那個時候,本少自會和他們好好玩玩。不過千夜,你自已也要想想,都得罪過什麼人,會從軍部那邊來查你。」

  千夜認真想了一會,說起來他真正結仇深的也就是董家、顧立羽和許浪三人。

  得到這三個名字,宋子寧只是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併肩站在窗前,一時間陷入沉默。

  片刻之後,宋子寧緩緩地道:「千夜,我們畢竟是兄弟。無論有多大的麻煩,我都會和你一起分擔的。」

  一時之間,千夜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手術整整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盧炬才打開房門,有些虛弱地說:「可以了。」

  房間內,夜瞳正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臉上帶著少許茫然。鏡中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讓她非常難以適應。她又摸摸自己的臉,幾乎感覺不到此刻臉上覆蓋了一層面具,更加神奇的是,面具上居然也有觸感,和自己的皮膚沒有什麼兩樣。

  她的頭髮也被染過,顏色有些變化,在黑色中多了些琥珀色的光澤。當她從鏡前轉身時,就連千夜和宋子寧也都看得愣住了,若不是氣息仍是一樣,都要錯以為是另一個人了。

  夜瞳隨即收斂氣息,進入血脈潛伏狀態,一下子所有原力血氣全部收斂,只剩下一點屬於普通人的氣機。這樣一來,哪怕是千夜,當面也未必認得出她來。

  盧炬端來一盆清水,說:「把臉浸在清水裡,就可以取下面具了。」

  夜瞳依言將臉浸入清水,片刻之後,臉上就飄下一層皮膚,慢慢與她的面頰分離。這個面具下面有十餘根細若髮絲的觸鬚,如同異種水母般在水盆中飄動。

  隨後夜瞳將面具撈起,再次覆在臉上。

  面具下的觸鬚慢慢刺入她的肌膚,面容從扭曲到漸漸清晰,整個過程頗為神奇。聽完盧炬的解說後,真正讓千夜驚訝的是,面具的觸鬚居然可以刺入夜瞳的肌膚,從而提供真實肌膚的各種感覺。要知道夜瞳本身身體的強悍程度僅比千夜略遜,盧炬可是要用刻刀般的金針才能切開她的指尖,取一滴血出來。

  盧炬在培育面具的時候,裡面已經融入了夜瞳的血,所以才能被夜瞳的身體承認為同屬的血脈,順利讓它進入。僅憑這一點,盧炬就無愧於大師稱號,而能夠讓他出手,宋子寧付出的代價可想而知。

  盧炬繞著夜瞳轉了好幾圈,口中嘖嘖有聲,連連道:「完美,真是完美!這是我有生以來的巔峰之作!從今以後,我盧炬製作的面具還有誰能看破?」

  千夜湊近宋子寧,輕聲道:「這位盧大師,不會是專門為血族製作面具的吧?」

  宋子寧輕聲回道:「你猜得沒錯,他最擅長的就是為血族製作面具,遠比給人族和魔裔的好。」

  千夜看著盧炬,心情就有些複雜了。盧炬為血族製作面具,不用說最大的用途就是為了讓他們潛入帝國。若是斬了這個傢伙,就可以斷了許多血族潛入帝國的通道。不過他剛剛為夜瞳製作了面具,卻又如何下手?

  宋子寧似是明白千夜心思,道:「這樣的人有很多,殺了一個總會有另一個出現。何況盧大師這次肯幫忙,也是對你我有恩。千夜,我看你最近仗打得太多了,腦子都不清楚了。」

  盧炬收拾了工具,拎了個老舊的皮箱走了出來。宋子寧即含笑道:「盧大師,我在黑流城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浮空艇,即刻可以出發。等你到了越陸後,那裡自然有人接您,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盡可放心!」

  盧炬點了點頭,胖臉上堆滿了笑,道:「七少的安排自然是好的,呵呵,哈哈!」

  宋子寧親自為盧炬拉開門,道:「盧大師請!」

  盧炬卻沒有動,而是恭敬地道:「不!殿下先請!」

  夜瞳早就習慣了先行,但這次卻沒有動,而是站到千夜身旁,讓他先走。千夜還待左右看看,夜瞳在他背上輕輕一推,將他推了出去,然後自己才款款跟上。

  盧炬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緩過神來。由始至終,他對千夜都沒什麼印象,卻沒想到心目中至高無上的血族王女卻是全然以他為主的模樣。

  眾人分別登上越野車,返回黑流。

  順利返程後,盧炬自然由宋子寧安排,登上浮空艇遠赴越陸。而夜瞳就跟著千夜,一路回了家。

  千夜所住的地方原本很簡單,就是暗火指揮部旁邊一套普通房間,裡面陳設設施也都頗為樸素。千夜常年在外戰鬥,近年來在黑流城長住的時間寥寥可數。因此對住得好壞並不在意。

  不過宋子寧明顯不是這種風格,就在他提前回來的幾天中,已經命人專門收拾出一套幽靜小樓給千夜居住。小樓旁邊有數棵大樹,將庭院和小樓都掩映在樹蔭下,院中有一汪小小水池,平添幾分詩意。

  推開樓門,入眼就是寬敞的會客廳,爐中已經在燃著火,上品的無煙黑石噴吐著淡淡火焰,將房間內烘托得溫暖明亮,卻又沒有絲毫雜味。

  一圈沙發放在客廳中央,中間是厚厚地毯,矮几上放著水果和幾本書。

  一進門,濃郁的溫暖生活氣息就撲面而來,顯然宋子寧在佈置上花了不少心思。

  廚房中已經放了整套廚具,櫃中滿是食材。夜瞳看著兩眼放光,就連千夜也忍不住想要顯一顯身手了。

  此刻已是晩飯時間,夜瞳即道:「我來做飯吧!」

  「一起。」千夜微笑道。

  兩人換下戰鬥服,一起動手下廚,一邊講些各自生活中的有趣事,時時會開懷大笑。

  夜瞳擅用雙劍,可是一把菜刀握在手裡卻怎麼都覺得彆扭。左手中那條大魚更是滑不留手,簡直比生平最可怕的敵人還難以對付。夜瞳幾刀劃下去,卻不得要領,將魚切得七零八落,還差點傷了自己的手。不過她的手其實比菜刀要結實得多,這一刀下去,不過在手上留了道白色劃痕而已,卻差點讓菜刀崩了口。

  千夜在旁看了,不禁失笑,從夜瞳手中接過菜刀,隨手拿起一塊魚段。在千夜手中,菜刀忽如有了靈性,繞著魚身上下飛舞,片片薄如紙片的魚肉就如雪片紛落,堆在盤中。到得最後,千夜手上就只剩一根光溜溜的魚刺。

  夜瞳看得目瞪口呆。

  千夜笑著在她頭上敲了一起,說:「怎麼了?」

  夜瞳畢竟還是少女心性,臉上已經有了雀躍和期待,問道:「你還會做飯?」

  「妳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嗎?」

  夜瞳不假思索地說:「一個破得不能再破的酒吧,而且品味很爛,怎麼?」

  千夜哭笑不得,又在夜瞳頭上輕敲一記,說:「那就是我開的酒吧。另外,什麼叫品味很爛啊?」

  「根本就是很爛啊!」

  兩人笑鬧之間,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帝國風格的幾個小菜,一碗清湯。千夜又拿出一瓶酒,各自倒了一杯。

  兩人相對坐下,相視一笑,就動筷開飯。一桌飯菜,轉眼間就被消滅,夜瞳還意猶未盡,眼巴巴地看著千夜,最後看得千夜舉手投降,跑到廚房裡又炒了幾個菜,這才算把她喂飽。

  吃飽喝足,夜瞳心滿意足地把自己埋進沙發裡,輕輕一腳,將千夜踹到廚房裡去洗碗。

  片刻之後,千夜把一切收拾乾淨,才走進客廳,見夜瞳正靠在沙發上,抱著一本書看得出神。

  自回來之後,千夜還沒有注意到茶几上擺的是什麼書,於是走到沙發後,湊上去問:「在看什麼?」

  夜瞳並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臉,反手勾住千夜脖子,把他拉了下來,吻了上去。

  這一下,就如同往軍火庫裡扔了根火把,轉眼間就引爆了整個客廳。

  千夜再也按捺不住多日以來被各種憂慮壓下的情緒,一把將夜瞳提起。而夜瞳順勢騰空翻身,雙腿盤在千夜腰際。千夜展開無敵身法,幾步就到了樓上臥室,猛地把她壓在床上!

  習習夜風還有著涼意,可是小樓卻從窗中向外噴出火。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5-10 15:47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5-5-8 23:55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七十一 戰雲密佈

  許久許久,火山才漸漸停止噴發,兩人併肩躺在床上,都已疲累欲死,不知鏖戰幾回。

  夜瞳把頭靠在千夜臂彎裡,用手指劃著他宛如雕塑般的胸肌,眼中溫柔如水。

  夜天圓月高懸,月光透過婆娑樹葉,穿過窗戶,靜靜照在他們身上,顯得格外寧靜溫馨。千夜只覺此刻說不出的安寧和放鬆,睏意陣陣襲來,雙眼如有千鈞之重,就欲進入夢鄉。

  夜瞳卻全無睡意,輕輕叫了一聲:「千夜。」

  「嗯?」

  「我們已經有家了,是嗎?」

  「當然。」

  「嗯。」

  千夜再也支持不住,迷迷糊糊地睡去。夜瞳嘴角噙著笑,小腦袋拱了拱,把自己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靜靜地想著心事。

  帝國清晨時分,永夜大陸依舊是一片昏暗,幾塊上層大陸遮擋了陽光,只有天際邊緣才能看到一線亮眼晨光。

  不過人族佔領地的作息時間向來是跟著上層大陸帝都的,所以這個時候七少就已經登門拜訪。

  還是夜瞳先下樓,打開院門,將宋子寧讓進會客廳。宋子寧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後還跟著南華。夜瞳下樓前已經帶上了盧炬的面具,又收斂氣息,看上去就是個實力普通的年輕女孩。

  南華毫不掩飾一臉好奇,盯著夜瞳左看右看。

  她和宋子寧關係親密,對千夜也有所瞭解,更曾經併肩戰鬥過,但是瞭解得多,就發現他越是神秘。

  千夜戰力提升飛速,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全新境界,就連南華心目中愛慕崇拜兼而有之的宋子寧也自承遜了他一籌。另一方面,千夜容貌早就帶有上位血族獨具的俊美,集剛硬柔美於一體,就是大部分所謂美女也要遠遜。

  除了不擅言辭,不大會交際之外,在南華心中,千夜幾乎完美無瑕。她偶爾也會想,這樣的男人,會找個什麼樣的女孩子在身邊。

  南華自己有出眾的姐妹,曾和宋子寧提過要叫她們也過來,嘗試和千夜相處,不過她的要求被宋子寧婉言拒絕了,看來千夜已經有心上人。當時她就好奇,那會是個什麼樣的不凡女子。

  現在千夜歸來,身邊卻突然多了一個年輕女孩,而且堂而皇之地住到了一起,要說南華會不好奇,那才奇怪了。所以一早起來,聽說宋子寧要來千夜這裡蹭早飯,她立刻就跟了過來。

  等見到夜瞳後,南華心中的好奇不減反增。從氣息上看,這個黑髮黑眸的女孩戰力極為有限,最多八、九級的樣子。雖然對於帝國以千萬計的修煉者來說,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無法突破戰將,能夠到八、九級已是普通人的頂峰了。但千夜並不是普通人。

  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如千夜、宋子寧這般冉冉升空、名動帝國的年輕強者,能夠站在他們身邊的,若非有傲人家世,就得本身有相當實力,否則看上去總有不相匹配的感覺。

  夜瞳目前的容貌只是清秀可人而已,畢竟千夜和她本意都是儘量低調,太過驚人、甚至是可以和原來面目相媲美的容貌,只會引來麻煩,而沒有意義。

  可是夜瞳身上卻有種奇異的氣質,她的雙眼寧定而又深邃,彷彿容納了一整個世界。不知怎地,就讓南華有些自慚形穢,不由自主地坐直身體,而且莫名地開始緊張,滿肚子的問題一個都問不出。

  宋子寧卻是行止自如,就好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和夜瞳聊著帝國近來大事,很快兩人就談得熱切。南華在旁邊聽得卻是十分奇怪,因為宋子寧以往在面對美女時,都是聊些風花雪月,他又極具才華,吃喝玩樂無一不通,自然可以說得花團錦簇。

  然而現在他談的卻都是軍國大事,其中多是血戰以及巨獸之眠一役的話題,特別是幾場宋子寧親自指揮的戰鬥,說得十分詳細,抄下來簡直就是一份詳盡戰報。夜瞳則明顯對這些話題非常感興趣,偶爾插口詢問,全都切中要害。僅僅數個問題,就讓南華震驚於她在戰事上的才華。

  而且讓南華疑惑的是,宋子寧和夜瞳聊天的樣子,就像是對待平等的合作夥伴,這可不像七少對女人的態度。

  這時千夜才從樓上走下,宋子寧當即叫道:「千夜!快去做飯,我們都餓了!」

  千夜愕然,然後狠狠瞪了宋子寧一眼,「你不是從帝國帶了整班的廚子過來嗎?幹嘛一大早的跑到我這來蹭飯!」

  宋子寧理所當然地道:「廚子們哪有你做的好吃!快去幹活!」

  千夜哪肯就範,「你又沒吃過我做的飯,怎麼知道我做的好吃?」

  「我昨晚都聞到你做菜的香味了,忍了一晚沒來打擾你們,早上才跑來蹭飯,夠對得起你了!好了,快去你該呆的地方,別不務正業!」

  說話之間,宋子寧跳起來,連推帶擠,強行把千夜送入廚房。

  千夜忽然想起一事,叫道:「等等!你說昨晚上聞到我作菜的味道?這是怎麼回事?」

  「有樹的地方,就有樹葉。」說了這句話,宋子寧砰地一聲把廚房門拉上,將千夜關在了廚房裡。

  片刻之後,千夜就整治出一桌豐盛早飯,只是盯著宋子寧時目光凌厲,明顯帶著殺氣。宋子寧哪會怕他,只當做沒有看見。

  聞到香氣,南華頓時一聲歡呼,從沙發裡彈了出來,衝入餐廳。宋子寧緊隨其後,當仁不讓地在桌旁坐定,只待大戰一場。

  四人風捲殘雲,頃刻間將滿桌食物打掃得一乾二淨,就連夜瞳也毫不矜持。眾人戰力均強,下手又快又狠,稍有遲疑就什麼都撈不到了。

  用過早飯,宋子寧就難逃厄運,被千夜抓了去洗碗,只留下夜瞳和南華在會客廳裡,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兩個在血戰中叱咤風雲的人物,對付一堆碗碟卻不是那麼輕鬆。一邊幹活,宋子寧一邊說:「千夜,你接下來打算幹些什麼?繼續賺軍功?」

  「嗯,據說軍功累積得足夠多可以換帝國特赦令。」

  宋子寧自然知道千夜為什麼想要特赦令,他沉默了一下,只問:「那你還準備繼續為趙閥出戰?」

  「還沒有想好,看情況和機會吧。我來黑流城的時候,幽國公讓我十天後回去。」

  宋子寧猶豫了一下,說:「想要軍功的話,最近確實有一個機會。我剛剛得到消息,帝國準備在巨獸之眠與永夜議會大戰一場。」

  千夜很是驚訝:「大戰?遠古精華碎片的爭奪已經結束了,還要打什麼?」

  「為了爭奪巨獸之眠的入口。你不是去過巨獸之眠嗎,裡面環境如何?」

  千夜一邊回想一邊說:「巨獸之眠盡頭有虛空通道,通向另外一個世界,看上去很像虛空中的一塊飛陸。裡面非常大,環境很奇特,其中有片森林的大樹軀幹裡飽含原液,價值巨大。難道帝國發動戰爭,就是為了爭奪這片森林?」

  宋子寧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這場戰爭和那塊飛陸的位置有關。而且戰爭動員的級別非常高。」他放下手中的碗,望向千夜,皺眉說:「這場戰爭軍功很厚,但也非常危險。事實上,我不建議你過多參與。」

  千夜平靜地說:「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但是我需要足夠多的軍功去換回帝國的特赦令,那關係到夜瞳的安全,否則我不會安心。所以無論如何,我會繼續戰鬥。」

  宋子寧又是一陣沉默,道:「特赦令……」不過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點點頭,道:「好吧,那過兩天我們一起回帝國大營。然後,照顧好自己,可別死了。」

  千夜向客廳裡望了一眼,說:「放心。」

  此刻是大戰間隙,巨獸之眠的探索還沒有徹底結束,雙方都各有一些人還沒有回來。兩大陣營也需要時間評估探索的收穫,以及巨獸之眠這條通道的價值。因此戰場上保持著平靜。

  永夜一方已經陸陸續續有部落開始撤離,按照以往這種探索類戰爭的慣例,巨獸之眠下的遠古精華既然已經瓜分完畢,那麼戰爭就基本結束了。至於地盤,永夜大陸資源貧瘠,無論黑暗原力還是黎明原力都比上層大陸稀薄,基本上都被雙方拿來做臨時戰場,沒有長期佔領的想法。

  然而帝國這邊的動向卻正好相反。當千夜和宋子寧重歸帝國大營時,氣氛卻並不輕鬆,大營中一片肅殺,新的軍隊源源不斷地開來,遠方還有一隊浮空戰艦正在快速接近。

  這幕景象入眼,千夜就知道正如宋子寧所說,帝國非但沒有撤兵打算,反而大舉增兵,準備大戰一場。

  不過千夜亦有疑惑,眼前帝國兵力已佔優勢,並且援軍還在到來,但大型戰爭的勝負向來不是取決於普通軍隊,尤其現在已有天王與大君坐鎮的情況下,戰爭的結果其實取決於那些巔峰強者們的戰鬥。

  眼下巨獸之眠對面有梅丹佐和洛克薩兩位大君,張伯謙就算再驚才絕豔,畢竟新晉天王,以一敵二勝算實在不大。何況這次戰爭起源特殊,夜之女王和永燃之焰雖在虛空對戰天鬼,可也算是參戰了,哪怕張伯謙真能打贏那兩名黑暗大君,夜之女王也隨時會自虛空返回,那時又該如何?

  關於這一點,宋子寧也想不明白。不過他另有想法,帝國既然投下重注,必然有所準備。只不過後手是什麼,就是最高機密了。

  回到帝國大營後,宋子寧自去他的參謀部,而千夜則返回趙閥營地,發現趙閥也從西陸增調了軍隊過來,可見帝國對接下來的大戰勢在必得。

  巨獸之眠對面,永夜戰線中央那座巍峨城堡中,梅丹佐和洛克薩暫時放下了彼此成見,併肩站在一起,遙望著帝國大營。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5-10 16:17 編輯

ladmantw 發表於 2015-5-9 23:10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七十二 前鋒

  「人類還在增兵,現在他們的地面兵力已有相當大的優勢。他們這是要幹什麼,難道真的是要打一場全面戰爭?」洛克薩道。

  梅丹佐緩緩道:「也許他們在巨獸之眠中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也說不定。」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要停止一切撤退行動,再把已經撤退的部落給召回來。」

  梅丹佐搖頭道:「已經撤走的就算了。最先走的那一批說不定已經快到上層大陸了。我們手上的兵力也還不少,又有我們在這裡,那些人類能夠玩出什麼花樣來?就算他們有什麼陰謀,莉莉絲陛下也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洛克薩臉色陰沉,說:「人類一向以狡詐著稱,我們能夠想到的事,他們自然也會有所準備。就怕到時候出了什麼意外,莉莉絲陛下可能來不及趕回。」

  梅丹佐當即冷笑:「以偉大夜之女王的威能,什麼樣的陰謀能在她面前起作用?」

  洛克薩意味深長地說:「那可真不一定!」

  梅丹佐臉色頓時一沉,卻並沒有發作,只是冰冷地看了洛克薩一眼。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無光君王真正的憤怒。然而他的憤怒看來並不能震懾洛克薩,蛛魔督軍眉目不動,依舊看著對面帝國大營,若有所思。

  帝國中軍大營僅供高級軍官使用的飛艇起降場上,兩架黑色的小型浮空艇已經做好了起飛準備,它們體型雖小,可流線型外表,恍若金屬質地的黑色風帆,一看就性能卓越。尤其醒目的是艇身上的雲圖徽記,那是近衛軍雷騎衛的坐艦。

  此刻整個飛艇起降場連同周圍通道全部處於戒嚴狀態,在場的只有雷騎衛,就連張伯謙的「鐵衣軍團」都不得入內。

  林熙棠從連接主帳的獨立通道走出來,一身寬袍大袖,銀髮在風中飛舞,已有幾分不入凡俗的空靈味道。顧拓海陪著林熙棠一同登上浮空船,併肩站在舷窗前,而張伯謙至始至終不曾出現。

  浮空船徐徐升空,穩得如覆平地。隨著高度不斷攀升,漸漸的不光是帝國大營,就連巨獸之眠都收於眼底,巨獸之眠對面的永夜大營也隱約可見。

  顧拓海一臉憂愁,忽然嘆道:「只希望這次能夠一切順利,不要再出什麼亂子。」

  林熙棠淡淡一笑,道:「此次乃是堂堂陽謀,他們就算有所猜測,但也決對不會相信,到時一定會入我之局。到了那時,時局就掌於帝國之手了。」

  顧拓海卻不見高興,依舊愁眉苦臉地道:「就算如此,可你那局又困不死她,總有破局而出的時候。」

  林熙棠顯得胸有成竹:「待得她破局而出,一切就已晚了。」

  顧拓海頓足道:「唉!我說的不是這個,此局一破,你豈會不受影響?」

  「些許小事,不必掛懷。」

  顧拓海眼睛一瞪,道:「和夜之女王牽上關係,豈有小事?」

  林熙棠笑而不答,浮空艇繼續升空,而後迅速遠去。

  千夜此刻正站在趙閥營地中,要去見趙玄極。他忽然抬頭,看到張伯謙的中軍處有兩艘浮空艇升空,以超遠程狙擊手的目力,一眼隱約瞥見雲圖徽記。

  千夜心中微微一動,雖然旁人都以為青陽王主帳裡那些雷騎衛只是起到代表帝室的儀仗作用,可宋子寧是見過林熙棠的,這支帝王近衛更多應該是來保護那位帝國元帥。想起那個人千夜心中嘆息一聲,繼續向前,隨著親衛走進趙玄極的指揮大帳。

  一見千夜,趙玄極就從案後起身,問道:「事情處理得如何?」

  「都處理完了,所以回來覆命。」

  趙玄極點了點頭,說:「你回來得正好,我正有一事難以決斷。我趙閥目前有私軍一萬,另有一支浮空分艦隊。浮空艦隊由帝國統一指揮調配,先不去說它。其餘私軍大抵以千人為一營,分為前鋒、野戰、機動三種類型。目前君度統領一營機動,君弘執掌野戰一營,本公自領五營。只是目前還有三營沒有合適統帥,不知你是否有意執掌一營?」

  千夜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問:「這次為何我們都要隨軍行動?」

  大型戰場上的戰術與小型戰役完全不同,一般而言,達到十萬人以上的戰事,就有嚴格的強者戰和陣地戰的區別。

  如千夜、趙君度這等有超遠程狙擊能力,並且個人戰力明顯有優勢的戰將,大多會在戰場上自行遊走,選擇戰機,無論輔助大部隊攻擊還是執行斬首戰術,甚至給更高層次的強者創造機會,這樣才能充分發揮他們的戰力。

  而只有趙君弘、宋子寧這等智將才會帶兵。這次連趙君度都要親自帶一營人在身邊,顯然此役非同尋常。

  「問得好,此戰確是和以往不同。」趙玄極走到掛在牆壁上的軍用地圖前,伸手一指,並劃出一道行軍路線。千夜頓時吃了一驚,因為趙玄極所指,帝國兵鋒所向,正是永夜議會大營!

  「如你所見,此役目標,正是永夜議會的大營。帝國大軍將傾巢而出,直到將所有黑暗聯軍都逐出巨獸之眠,方會罷休。此次雙方會投入所有兵力,凶險程度遠過以往,伯謙大帥亦會出戰。你等各領一部,一是起中流砥柱之用,二也是置身大軍之中,可以防備意外。」

  趙玄極一番解說,千夜就明白了,他們置身軍中,可以防止撞上對方侯爵甚至公爵級強者,被順手擊殺。

  這等規模大戰,局勢瞬息萬變,場面混亂之極,雙方強者縱橫來去,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即使他們都是才華橫溢的年輕天才,畢竟原力等級不夠,也很有可能枉死。一旦戰死,那什麼天才都成昨日黃花。

  千夜略一思索,即道:「我願意統領前鋒營。」

  這次輪到趙玄極一怔:「前鋒營?你可確定?」

  前鋒營擔負攻堅重任,在這等大戰中是最苦最累,也是最危險的部隊。一般編為前鋒營的除了真正的精銳,就是戴罪立功的軍人,甚至是由炮灰組成。

  統領前鋒營的將軍,要嘛就是沒有身份背景,也沒了晉陞潛力的人。要嘛則是真正的野心家和瘋狂的投機分子,看中的是前鋒營冠絕全軍的軍功,務求一戰成名。

  千夜此刻已被趙閥視為核心培養,放到前鋒營卻有些不妥當了。

  趙玄極沉吟著,道:「千夜,你的戰鬥風格倒也適合前鋒營,但是從長遠計,本公倒是覺得野戰營更適合你。聽說你也有一手不錯的狙殺技術,那麼機動支援營也不錯。」

  「就是前鋒營,請國公成全!」千夜一揖到地。

  趙玄極雙眉緊皺,片刻後方才舒展,道:「也罷,年輕人有衝勁,我也不能強行阻止。既然你如此要求,本公就答應了你。從現在起,本公許你進入我趙閥軍備庫,提取一切所需之物。大戰隨時可起,及早做好準備。」

  「多謝國公!」千夜謝過趙玄極,就去自行準備。

  趙閥不愧是高門大閥,底蘊深厚,在營地中設立的臨時武庫規模不小,裡面更是看到不少達到六級的上品槍械。千夜選了一把六級的狙擊槍,一支六級突擊步槍,一把多用途軍刀,再挑了一套五級護甲,配齊相應的彈藥,才出了武庫。

  此刻的千夜簡直武裝到了牙齒,全身上下的護甲裝備怕有數百公斤。可是千夜卻行若無事,輕鬆走向自己的營房,看得幫他抬裝備出來的趙閥戰士們都暗自咋舌。用慣了東嶽,千夜對這點重量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回去不久,千夜就得到了統領前鋒營的正式任命。此次趙閥私軍的前鋒營共有兩個,每營千人。其中一營由千夜統領,另一營則是由趙閥分支的一名戰將統領。

  接到命令,千夜就決定去自己的前鋒營看看。

  前鋒營營地在趙閥營地一角,兩個營相鄰,駐紮在一起。一輛越野車載著千夜一直開到前鋒營門口停下。千夜從越野車上跳下,還在營門外就聽到裡面熱鬧異常,不斷傳來吆喝笑罵聲,看來裡面的戰士們正在演武。

  送他過來的少校從駕駛室探出頭,對千夜道:「千夜大人,就是這裡了,祝您好運!」

  說完,少校就駕車離去。他最後一句話明顯別有所指,不過千夜卻沒有放在心上,走向前鋒營,給守門衛兵出示了趙玄極簽發的軍令。

  那兩名衛兵看著千夜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古怪,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其中一名衛兵即刻領著千夜入營,只是他的恭敬態度實在是太做作了,一點誠意都沒有。

  千夜隨著衛兵入營,只見營中小操場一角修著一塊格鬥場,場內鋪著沙,兩個戰士正赤著上身,在裡面較量格鬥搏擊。這兩名戰士實力不俗,打得難解難分,而那戰技威猛之餘招式也很漂亮,應該是趙閥的中上品秘技。旁邊數百名圍觀戰士大聲叫好,更有人紛紛下注,押其中一方。

  格鬥場旁,站著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滿臉胡茬,根根硬如鋼針。他雙臂環抱,正饒有興味地看著格鬥。當千夜靠近操場時,那名大漢似有所覺,抬頭向千夜望了一眼,眼神忽然間變得凌厲起來。

  千夜雙眉一皺,不明白這大漢為什麼突然對自己有了敵意,他明顯是認出千夜後才會如此。營地中的趙閥私軍大都是後來從西陸調來,但也有數百名參加過血戰的老兵。千夜相信,至少那些參加過血戰的趙閥戰士,不會無緣無故對自己的敵意如此強烈。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5-10 16:33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5-5-10 22:21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七十三 鎮壓

  千夜也算見過不少軍中爭鬥,派系之爭,當下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走到格鬥場邊,觀看場中格鬥,一言不發。

  兩名戰士很快就分出勝負,其中一人突然動用秘法,速度力量都大幅增強,立刻有了壓倒性的優勢,轉眼間就將對手打倒在地。但是他的神勇狀態也不過維持了一分鐘,就變得虛弱無比。

  圍觀的戰士們當下吵吵鬧鬧,有的懊惱,有的歡喜,相互間付帳收錢,願賭服輸。轉眼間就又有兩人摩拳擦掌,打算下場。

  看到這裡,千夜終於說話了:「先停一下,所有前鋒一營的人,全都到操場上列隊集合!」

  千夜的聲音不大,然而卻傳遍了整個營地,甚至讓營房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這份實力非同小可,頓時幾乎所有人都面色微變,更有桀驁不馴的冷眼看著千夜,問道:「你是什麼人?」

  千夜目光掃過一眾前鋒營戰士,冷笑道:「我是新任前鋒一營統領千夜,怎麼,這裡沒有人認識我嗎?一個都沒有?」

  他目光所過之處,有些頗為面熟的人就下意識地移開目光,不敢和千夜對視。既然千夜對他們有印象,應該就是參加過血戰的老兵,千夜沒問起的時候還可以裝裝糊塗,現在公然把問題放到桌面上,再裝不認識,可就不是幾句解釋能夠搪塞得過去了。

  局面剎那間冷場,操場上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主動列隊集合。

  千夜看上去也不著急,甚至點燃了一支菸,默默抽著,若有所思的樣子。

  然而他越是沉默,眾人就越是緊張。從西陸過來的趙閥戰士聽到的還只是傳聞,血戰裡下來的老兵們卻實實在在地知道這位完全是個殺神。只不過眼前局面是趙家的家務,對那些趙姓子弟和世代附庸來說,千夜才是外人。

  此刻千夜心中把自己在趙閥中可能的對手羅列了一遍。到現在為止,他明面上得罪的只有趙風雷一個,或許還要加上燕國公一系的一些人。

  然而暗地裡的敵人可就不一定了,僅趙魏煌以旁支登上閥主之位,現在趙君度又橫掃一切,就足以給承恩公一系樹敵無數。千夜如今也算在這一支名下,又沒有趙君弘那樣的身份,受到排擠更是理所當然。

  況且高門大閥之中從來不乏傾軋,也許千夜並沒有得罪過誰,但就之前平白無故佔去趙君度從府的一個名額,就不知無意中擋了多少人的路。在門閥之中,僅這個理由就足以構成深仇大恨了。

  千夜心中忽然有些煩燥,他對於權謀政爭毫無興趣,要求進入前鋒營不過是為了可以更多的賺取軍功,同時也可以盡力減少這些在戰場上最危險位置的趙閥戰士的傷亡而已。眼下大戰在即,卻還有人在這個關口爭權挑事,就讓千夜十分厭惡。

  千夜心中一直有個單純得有些天真的想法,他想儘可能快的為帝國多立軍功換取特赦令,那麼當某一天夜瞳血族身份洩露,就算不能再在帝國的疆域待下去,也可以平安離開。

  轉眼間手中的菸就燃到了盡頭,依然無人響應千夜。千夜將菸頭彈到地上,用腳踩滅,冰冷地道:「我再問最後一次,這裡一個前鋒一營的人都沒有嗎?」

  這下就等於是把所有臉面都撕開了,已經不是普通戰士能夠處理的格局。

  格鬥場對面那氣勢沉凝的大漢終於開口道:「千夜公子,原本前鋒一營的兄弟們都申請加入我的二營了,所以沒人回答,實屬正常。」

  千夜的目光終於落在他身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說:「您是哪位?」

  那大漢道:「在下趙冠偉,過去一直在西陸前線征戰,和叛軍還有黑暗種族打過不少仗,也見識了一些伯爵、侯爵什麼的,僥倖留了條性命下來。血戰什麼的,卻是沒什麼時間參與,那畢竟是給年輕人歷練的戰場。直到現在帝國總動員,才有機會到永夜來見識一下。」

  趙冠偉這番話表面上說得很客氣,實際上卻相當於在說血戰因為有等級壓制,所以不過是小孩子的遊戲,算不上真正戰鬥。

  千夜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冷冷看著趙冠偉,決定再不給他留半分面子。

  血戰從始至終,千夜幾次歷經生死,身邊戰友兄弟更是成片倒下,趙閥戰士也死傷慘重。這場由兩大陣營年輕一代主演的戰爭,完全符合血戰的稱號,慘烈程度比之帝國更大前線戰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許多經歷,這許多長眠的人,怎能受趙冠偉如此侮辱?

  千夜長出一口氣,伸手向趙冠偉一指,道:「軍中講究上陣殺敵,一切靠手底下本事說話。來吧,你我就在這裡打一場,誰輸了就滾出前鋒營去。我倒要看看,你一個區區十一級戰將,有什麼底氣膽敢擋我的路!」

  趙冠偉當即愕然,沒想到千夜如此直接了當。但聽了千夜的話,他頓時怒火上湧,大笑道:「也好,既然我這個十一級的戰將沒有資格,那就讓我看看你這十級戰將有什麼本事吧!」

  說著,他大步上前,在千夜面前十米外站定,活動著雙手,道:「老子也不佔你便宜,就用這雙拳頭教訓教訓你。你有什麼傢伙,儘管用吧!」

  趙冠偉挽起衣袖,露出衣下一雙合金護臂。護臂十分厚重,上面突起數道鋒利棱刺,既可作武器,又可以當臂盾使用,顯然他大部分本事都在這副護臂上,而且走的是近戰搏擊的路。

  千夜懶得和他爭辯誰佔的便宜多一點,東嶽在手,也不出鞘,一步就到了趙冠偉面前。

  千夜手中東嶽連鞘在趙冠偉面前地上一插,隨著這個簡單至極的動作,整個操場上忽然響起雷鳴般的大海波濤呼嘯之音!

  大海鎮壓之力下,靠得稍近的一眾前鋒營戰士頓時東倒西歪,嘩啦啦成片倒下,只有寥寥數個足夠凶悍的還能勉強站著,回過神來後,立刻臉色慘白地往後退。

  首當其衝的趙冠偉臉色已是陣青陣紅,全身骨節喀喀作響,看樣子只能勉強站立,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前鋒營那些戰士只是承受了大海之力的餘波,過半鎮壓之力都集中在趙冠偉身上,他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千夜這一記毫無留手,全力而為,見趙冠偉竟然能頂住不倒,不由微覺意外。然他伸手一推,東嶽就如天柱傾頹,斜斜向趙冠偉壓下。

  東嶽一動,空中竟有隱隱雷音。千夜心念動處,更是有一縷虛空原力直接加持在東嶽之上,這一壓的威力瞬間增大不少。

  趙冠偉臉色大變,雙臂交叉,拚死架住了東嶽。然而東嶽去勢只是稍緩,仍然不可阻擋地壓下。趙冠偉暴喝三聲,每聲斷喝臉上都是湧上一片潮紅,可是卻絲毫阻不住東嶽。他雙膝發出喀喀脆響,終於支持不住,噗通一聲沉重地跪在地上,雙臂也軟軟垂在身體兩側,再也使不上力氣。

  這看似簡單的一壓中,千夜實際上已經運轉了自天鬼分身餘燼和遠古精華中傳承到的一些初步運動虛空原力的技藝,因此威力大增,不光壓得趙冠偉跪地不起,還直接擊垮了他的護體原力。

  千夜手一動,東嶽凝停半空,然後劍鋒彈出少許,鋒刃恰好擱在趙冠偉的頸側。只消稍稍橫移,趙冠偉就是人頭落地。

  「怎樣?」千夜淡淡地問。

  趙冠偉臉色慘淡之極,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他嘴動了幾次,才咬著牙說:「我……輸了!」

  「很好!」千夜收起東嶽,道:「既然你輸了,那就收拾東西,立刻滾出這裡,至於你以後要去哪,自己去向國公爺說吧,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趙冠偉掙扎著站了起來,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恨恨地盯著千夜,道:「好,你做得出來,咱們走著瞧!」

  他向周圍的前鋒營戰士喊道:「願意跟我趙冠偉的兄弟,我們走!這裡不留我們,其它營地有的是地方可以呆!」

  千夜面色不變,一直等趙冠偉喊完,東嶽才閃電般探出,在他腹部輕輕一點,隨後徐徐收回。

  東嶽飛射如電,收回時卻沉凝如山。看似輕輕一點,趙冠偉卻雙手摀住腹部,表情呆滯,慢慢地再次跪倒,蜷成一團,這一次連叫都叫不出來。

  「想搞兵變?真是嫌死得不夠快!」千夜冷笑,抬頭掃過面前一眾前鋒營戰士,有幾人在剛才趙冠偉振臂一呼時,已舉步跟從,此刻被千夜一一掃過,全都臉色發白。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趙閥治軍如此隨意,分了營的部隊不奉軍令就能自行組合。」千夜話一出口,那幾人臉色更是白了幾分。

  趙閥治軍極嚴,軍令如山,趙冠偉積功無數,又另有倚仗,才敢打著切磋的幌子挑釁千夜,他們可沒這個底氣,若千夜繼續發作只怕連命都保不住。

  當千夜目光從這幾人身上挪開,他們已是汗流浹背,好像剛從死亡線上逃回來一樣。「沒我命令,誰敢踏出前鋒營一步,以戰時逃兵治罪,格殺勿論!」

  全場一片靜默,就算那些校將級軍官也都低下了頭。

  若說千夜和趙冠偉一戰立威,下手毫不留情,彰顯的是武力,那後面短短兩句話,表現出他對治軍可不是一竅不通。不奉調令,戰時逃兵,那不但是重罪,對於世族私軍來說,甚至會禍及家人。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5-18 17:38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5-5-10 22:22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七十四 方向

  見無人抗命,千夜目光又落在趙冠偉身上,東嶽輕輕一挑,他就如騰雲駕霧般飛出百米,重重摔出營門外,又連噴數口鮮血。

  千夜再不理會趙冠偉,而是對眾戰士道:「全體列隊集合,規定時間內不到者,軍法處置。」

  命令一下,有一名軍官就拿出哨子,運原力吹出三短一長的急促哨音。頓時軍營內一片沸騰,戰士們紛紛從營地各個角落內湧出,衝到操場上,頃刻間就排成兩個整整齊齊的方隊。趙閥私軍之精銳,僅從集合速度就可見一斑,遠快於帝國主力軍團。

  等眾將士集結列隊完畢,千夜只是點點頭,隨意指了個年輕戰士,讓他帶自己去主將的大帳,就把兩個營的戰士留在操場上,沒有再下任何命令。

  沒有主將命令,依照軍規,這些戰士哪都不能去,也不能稍動,就只能在操場上靜靜站著。

  千夜進了大帳,就像是把操場上兩營戰士徹底遺忘,再也沒有任何命令傳出。

  轉眼間就到了深夜,兩營戰士整整站了快十個小時,雖然以趙閥將士的戰力,還遠遠沒到累的時候,心中卻不免煩燥和不安兼而有之。不過他們也知道這是千夜有意懲戒方才不奉軍令的行為,就算是站到天亮也有可能。

  就在這時,數名趙玄極的親兵走進營地,直入大帳,對千夜道:「幽國公有令,命你即刻前往晉見。」

  千夜聽罷,放下手中地圖,起身隨親兵而去,片刻後就站到趙玄極面前。

  此刻趙玄極並沒有像平時一樣處理軍務,而是在擺弄一套繁複的茶具,見千夜進來,抬手讓他落座,又放了一個茶杯在他面前,然後就自己端起茶杯,細細品著。

  帳中安靜得繡針落地可聞,只有熱氣和茶香裊裊瀰漫。幽國公不說話,千夜也不說話,就那麼安靜地端坐著。

  這一杯茶,趙玄極整整喝了半個小時,方才喝完。他輕輕將茶杯放下,抬眼望了千夜一眼,道:「冠偉是員猛將,成年後即上戰場,在西陸前線呆了十幾年,殺敵無數,積功纍纍。前鋒兩營戰士,有不少是跟過他的老人。你和他有矛盾,動手切磋也很正常,但是為什麼要打得如此之重,而且直接把他趕出前鋒營呢?」

  千夜淡淡道:「如果是我輸了,不見得會傷得比這輕,同樣無法在前鋒營立足。大戰當前,我最痛恨這等藉機尋釁之人,既然他跳出來找我麻煩,那我就絕不會容情,不管他背後主使之人是誰。」

  趙玄極失笑,道:「你不會以為是我或者燕國公主使的吧?」

  千夜說:「如果是您和燕國公,不用如此吧,不讓我帶兵即可。」

  趙玄極不想千夜直言不諱至此,微微一怔,隨即搖頭微笑。只聽千夜繼續道:「我只是想賺些軍功而已,趙冠偉身後主使者究竟是誰,我沒有興趣知道。」

  趙玄極沉吟片刻,笑了笑,道:「也罷,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會讓人去敲打敲打燕國公府裡的那幾個小傢伙。他們若再生事,可就不會再這麼簡單過關了。至於冠偉,他或許有些私心,但從來不會在大事上因此有誤,這次如果本公所料不差,應該是因為一些過往人情的緣故。」

  「如此最好。」千夜語氣仍是平平淡淡,即不氣惱,也沒有感激。

  趙玄極道:「現在閥內子弟並不知道你的身份,看你得到如此優待,甚至比三公府上嫡子都不差了,難免心生怨懟。但是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可以少些其它是非。不過千夜,本公一直有一事不明,希望你能夠以誠相告。」

  「國公請問。」

  趙玄極緩緩地道:「你在我趙閥之內,究竟想要得到些什麼?」

  千夜不答反問:「國公此問意在何處?」

  趙玄極倒是並不掩飾,道:「我趙閥培養子弟有因材施教之說,不僅在於秘法武技,還有發展方向,一方面是為免個人走偏道路,另一方面也為防止家族內耗過甚。你錯過了打基礎的時候,但是以你的資質和君度對你的看重,未來趙閥必然有你一席之地,所以,你所求為何,關係到今後對你如何栽培。」

  聽到這番話,千夜心中不免有所觸動,趙玄極能有這個心意,就比單純堆砌資源要更為誠懇。

  說到這裡,趙玄極又飲了一杯茶,讓千夜有時間思索,然後道:「我趙閥年輕一代中英才濟濟,但只有君度和你遠超餘子,雨櫻他們都要遜了一籌,十年之後,趙閥就會是你兄弟的天下。不過本公也不諱言,因你的出身,閥主之位必然屬於君度。可如果你一路走得順利穩當,至少謀個和本公相當的成就,也是可能的。」

  千夜眉心微微一跳,道:「說實話,我並沒有想得如此長遠,也沒想過要在趙閥謀求權位,現在所求,就是軍功而已。」

  趙玄極頗感意外,雙眉微揚,道:「軍功?看來你是對帝國的封賞有所求了。不管是什麼,不妨說來聽聽,本公辦不到的事,還是不多的。」

  千夜苦笑,道:「那是將來的事,也未必發生,現在說這些倒是太早了。」

  趙玄極見他不願意明說,也不勉強,點頭道:「也罷,那你自己掌握分寸吧。在戰事方面,你如果有想法,儘管提出來,本公會儘量安排。」

  「多謝國公好意。」

  千夜行禮之後,就告退離去。

  從趙玄極身後帷幕,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他面白無鬚,略顯文弱。不過趙玄極對他卻顯得十分尊重,起身相迎,問道:「言先生,感覺此子如何?」

  這言先生沉吟道:「此子處變不驚,氣勢沉凝端厚,即使在您面前也從容自如,無論實力、心性都是非同小可,將來必非池中之物。只是此子看來身上秘密不少,在充分知悉之前,要慎用。」

  趙玄極卻搖頭道:「也不盡然,我看這孩子是重情重義之人。他最早為趙閥出戰,是出於和雨櫻的交情,一直以來,他對閥內的地位和權力都無所求。」

  言先生道:「正因如此,他和趙閥的羈絆才顯得弱了。要知道自古以來,親情血脈,才是忠誠之源。」

  趙玄極嘆了口氣,道:「此事也強求不得,走一步看一步吧。對了,最近那邊的情形如何?」

  言先生臉露慚色,嘆道:「慚愧,那邊滴水不漏,我謀劃多日,可總是找不到機會安插些耳目進去,探聽不到什麼有用消息。在這方面,我那個……那個弟弟才幹確實比我要強得多,我自愧莫如,有負國公所托。」

  趙玄極不以為意,微笑道:「這有什麼,言先生在其它領域都有大才,本公今後還要多有倚仗呢!」

  言先生又是慚愧,又是感動,長嘆一聲,道:「舍弟違背祖訓,投到了那一邊去,說起來我也有一定責任,唉!只盼他能夠早日醒悟,不要越陷越深才好。」

  趙玄極點頭道:「此事急也急不得,慢慢謀劃就是,相信他早晚會回來的。哦,對了,過幾日的軍略,準備得怎麼樣了?」

  「已經大致有了眉目,只是有些小處細節還要再行和伯謙大帥那邊協調,明日一早就可以給您過目。」

  「好,那言先生先去忙吧。」

  待言先生告退離去,趙玄極又坐在案前,隨手拿起一份文件,細細讀著。他此刻看上去靜心屏息,全心忙於軍務,但實際上卻有一縷細細聲音在耳邊響著。

  「啟稟國公,那邊對小言先生守衛極是嚴密,近日更是加派了一倍的人手進行保護,實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屬下懷疑,我們內部有人走漏了消息,否則不會如此巧合。」

  這聲音其實是一縷原力,直接送入趙玄極耳朵。即使是和趙玄極對面而坐,也聽不到絲毫聲音。

  趙玄極翻閱著文件,口唇不動,但同樣有一縷原力射出,吩咐道:「繼續探查。一旦有機會,即刻動手,務必將他格殺!」

  說罷,趙玄極又冷冷補了一句:「不惜代價!」

  「屬下明白!」

  原力波動逐漸消散,隱藏於其中的聲音也隨之淡去,營帳中一片寂靜,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此刻千夜已經回到前鋒營,終於下令讓戰士們解散,回房休息。大戰在即,讓戰士們保持體力十分重要,懲戒之事,點到為止即可。

  而千夜在校場上下令時,已近午夜,前鋒營卻突然來了兩名訪客。顯然大多數趙閥戰士都認識這兩個人,千夜看到普通戰士也罷了,不少軍官都臉色變化。

  那兩人,一個是趙君度的隨從,給千夜送來一箱子東西,裡面是幾件常服和一些秘製藥劑。另一個居然是趙君弘親自到來,也看不出有什麼事情,只在千夜的帳中稍坐片刻,喝了他一杯茶,閒聊幾句,就告辭離去。

  至此千夜哪裡還不知道他們來意,苦笑之餘,心中微微泛起暖意。而幽國公當然也隨即得知此事,前來通報的親衛看趙玄極沒有任何表示,就靜靜地退出了帳門。

  接下來幾日,帝國大營突然變得寂靜了許多,也不再見有艦隊援軍到達。

  山雨欲來。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5-18 17: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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