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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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道果

【作者概要】:戰袍沒洗(戰袍染血),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修真文明

【內容簡介】:

  一問:何為道?
  答:性道為神,命道成仙,成仙為神皆是道
  二問:何為大道?
  答:性命乃第一大道。
  三問:何以見得是大道。
  答:打你一拳,性命兩散,你還修什麼道?
  ——————————————————
  生而為神,化三身性命,可修無雙大道;
  命裡帶煞,踏大千世界,只爭一炷燃香。

【其他作品】:《冠絕新漢朝》、《數據眼》、《星神戰甲》、《武敵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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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之難也,不在勝人,在自勝。--  韓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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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1:09
第一章 三根毫毛
               
    夕陽西下。

    溪水潺潺,繞村而過,牧童騎牛,吹笛而行。

    村寨,家家升炊煙,隱約有人聲。

    沿途,水田中,插秧的老人呵呵笑著,朝牧童吆喝著。

    「好一派祥和的農家景象。」

    村口橋邊,幾道身影緩緩而至,各個衣著單調,不過身材魁梧,氣勢不凡,為首之人看著眼前一幕,笑了起來。

    「幾位可是路過?」

    插秧老人亦見到幾人,招呼起來。

    「路過?」為首之人口中說著,走到田邊,「老頭,你們這村裡住著一位老秀才,是也不是?」

    「你是說邱夫子?」老人質樸,聞言就喜,「你們是來找夫子的?可是他的朋友?」

    「朋友?」為首之人搖了搖頭,「是我們大王要找他!」

    「大王?」老人面se陡變,急退了兩步,就見前方那人倏地一張嘴,嘴唇急速擴張,轉眼就有一人高下,裡面通紅一片!

    腥臭撲鼻!

    老人未及大喊,那嘴就撲了過來。

    嘎嘣!

    脆響聲中,為首那人微微彎腰,腦袋竟成巨大狼頭,狼嘴咀嚼,鮮血從嘴角流出。

    「啊啊啊!」

    淒厲尖叫從旁傳來,卻是牧童轉頭,看到了人首化狼、狼口吞人的一幕,驚駭而叫,他身下的水牛似也受了刺激,「哞哞」叫著,四蹄連踏,朝村子飛奔而去。

    「跑的了麼?」

    狼頭人吐出一截連筋帶血的骨頭,一揮手,身後幾人嘿嘿獰笑,衣衫破碎,露出野獸模樣,都朝村子撲去。

    唰!唰!唰!

    幾個起落,已趕上了牧童。

    慘叫、吼叫、吞嚥,牧童連人帶牛被分食,留下一地鮮血、碎骨,將泥土都給染紅了。

    而後,幾人並不停留,入了村寨。

    整個村子頓時沸騰,男人怒吼,女人哀嚎。

    夕陽如火,云霞似燒,紅透半邊天。

    狼頭人的腦袋已縮為正常大小,嘴邊殘留有一抹鮮血,一步一步朝村走去。

    行至一半,就有一頭豬從村中跑出,肥頭大腦、體態臃腫,但行進速度,呼哧呼哧的跑到狼頭人身前。

    「將軍,」那豬臉露羞赧,沾滿鮮血的嘴巴吧唧作響,「那窮措大被俺給弄死了。」

    「嗯?」狼頭上的眼眉如人般皺起。

    「不怪俺!不怪俺!」豬頭搖晃起來,「俺還沒碰那老東西,他就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堆,然後一頭撞死了!」

    「撞死了?」狼頭人臉露疑惑,但轉念一想,「算了,一個老秀才,死就死了,這麼大的年紀,咱公主八成也看不上,周圍還有幾個村子,讀書人不會少,多抓幾個。」

    大豬聞言鬆了口氣,接著又想到一事,連忙道:「那老秀才有個兒子,看上去一表人才,比那老秀才強多了!」

    「兒子?」狼頭人點點頭,「抓了,事後查一下,如無功名在身,就宰了吃肉,讀書人沐浴聖人教化,那肉是極酥的。」

    他的話音剛落,前面就傳來幾聲急吼,緊接著,一名木臉漢子匆匆跑來:「將軍!不好了!那秀才的兒子跑了!」

    「跑了?」狼頭人面露不豫,「一個凡人也能從你們手中逃跑?」

    「將軍有所不知……」

    木臉漢子還待解釋,就被狼頭人打斷:「算了,也不差這一個,期限將至,當務之急是剩下幾個村子。」

    「可,」木臉漢子猶豫了一下,「烏鴉他已經追上去了。」

    ………………

    鮮血滴落。

    一道青影於山林間奔跑,幾次轉折,都是林中偏僻之處。

    卻是名年約二十的青年,書生打扮,手中握著斷劍,劍上有血。

    「呼~」

    他大口的喘息著,身上青衫破破爛爛,多是被林間樹枝劃破,靠近肩膀的地方,被大量的血跡染透。

    汗水從額頭不停的滑落,書生一臉惶恐,不時轉頭後視。

    「妖怪,妖怪!」他口中嘀咕著,又向前奔跑了幾步,周圍樹木草叢越發茂盛,心中恐懼也越發旺盛。

    突然!

    腳下一滑,腳底的泥土滾落,書生只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失去了平衡,滾落下去。

    呼啦啦。

    山坡上青衫飄動,最終靜止在一片草叢中。

    「疼疼疼!」

    書生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臉上一道血口子隱約可見森白,手中斷劍不知落到了何處。

    撲騰!撲騰!

    搧動翅膀的聲音從遠處隱約傳來,書生悚然一驚,勉強撐地,顫顫巍巍站起,腿上一片血跡,用力一蹬,就重新摔倒。

    「力竭了。」

    他心頭黯然,抬頭前看。

    「嗯?這是……」

    一間破舊的廟宇出現在眼前,古舊、破爛。

    「這就是邱某葬身之地麼?」

    恍恍惚惚間,書生一瘸一拐的前行幾步,步入破廟。

    他曾聽說過這廟,據聞供奉著抿元山神,也曾香火鼎盛,但八十年前改朝換代,劍南道為龍興之地,幾經治理,青昌縣內山民漸少,這廟就慢慢破敗了,連路徑都雜草叢生,罕有人至。

    書生慌不擇路,居然來到了這裡。

    廟內本就狹小,多年無人問津,早已破敗不堪,雜物遍佈牆角,石板地上覆蓋了厚厚一層塵土。

    最內台上,立著泥塑雕像,灰濛蒙的,看不甚清楚。

    書生一路走來,一步就是一個腳印,印上還有斑斑血跡。

    他氣息漸弱,臉色越發灰暗,精神越發恍惚,心中卻浮現明悟。

    「大限將至。」

    噗通。

    兩腿一軟,他跪倒在地,渾身的傷痛吞噬著僅存的清明,看著台上神像,心中浮現不甘。

    「我父何罪?村民何罪?為何要落得如此下場?天若有心、有靈,何以讓妖魔橫行!如今將死,但仇不能報,志不能舒,何其不公!」

    便在這時。

    「你可真能跑,像那老鼠,到處亂鑽,不過,你的氣味,一路遺留,根本逃不出我烏老三的手掌!」

    沙啞的聲音從廟外傳來。

    黑影從天而降,身側有漆黑翅膀煽動,零星羽毛飄落下來。

    落地,翅膀收縮,化為手臂,腳步響起,長著鳥頭的人走入廟中,這人的腹部有一小塊血跡。

    「被你這樣的凡人擊傷,是奇恥大辱,須用血肉和生魂才能彌補!」

    走入廟中,鳥頭人四處打量了幾眼,冷笑起來:「你一路跑來,就是為了求神救命?笑話!在這遠寧府境內,哪家地祇比得了我家大王?你這是拜錯了神吶,死了,也怨不得旁人。」說著,他嗤笑起來。

    書生見到此人,先是驚慌,但隨即鎮定下來:「你們這些妖魔,殺人食命,我即便死了,化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話音落下,他突然眼神迷離,失神了一下。

    「化為厲鬼?」鳥頭人笑著搖頭,「別多想了,你去不了幽冥地府。你的魂魄,是我的囊中之物!」

    這話一落,鳥頭人猛地一蹬,朝前一撲,直接抓住了書生脖子,那手裡黑氣瀰漫,順著毛孔鑽入了書生體內。

    「啊啊啊!」書生慘呼起來。

    鳥頭人獰笑著:「哀嚎吧!你死的越慘,生魂就越強大,越是大補!嗯?這就要死了?真是脆弱!也罷,先抽了魂,再趁熱把肉吃了。」

    轉眼間,書生身上生機渙散,七竅中都有鮮血流出,黑氣穿梭血肉,正將一絲絲的虛影魂氣抽離出來,氣若游絲,眼看是活不成了。

    突然!那書生渾身一顫,眼底倏地露出一絲驚喜,口中吐出模糊不清的話語。

    「嗯?」鳥頭人一愣,「你在與誰說話?」

    話音未落,就聽「轟隆」一聲,有東西落下!

    「彫蟲小技,也敢偷襲!」鳥頭人不慌不忙,揮動雙臂,化為翅膀,撲騰搧動,就有黑風湧出。

    黑風一吹,生生抵住落下之物,鳥頭人定睛看去,入目的卻是座泥塑神像。

    「嗯?」他餘光一掃,注意到供奉神像的檯子上空無一物,頓時瞭然,「這廟裡竟有地祇!好!若將此事回稟大王,就是大功一件!我烏老三說不定也能混個將軍噹噹!」

    口中說著,鳥頭人拔地而起,居然舍了書生,要徑直離去。

    「若在其他地方,還真奈何不了你!可惜,這廟是我的地盤。」淡淡話語,有回聲相隨,從神像內傳出。

    破爛不堪的廟宇震動起來,點點白光從牆壁中滲出,蔓延過來,將鳥頭人圍攏,禁錮半空。

    「不好!」鳥頭人面色一變,「你這野神好大的膽子!我乃通山大王坐下兵卒,有魂牌寄命,一旦身死,必有牽連,你這破廟……」

    「讓你走脫,再去報信,下場未必多好,想來和殺了你並無太大分別,走好,不送。」

    一聲落下,神像順光落下,咔嚓一聲,將鳥頭人壓的腦漿迸裂,鮮血四散。

    隨後,白光迅速消散。

    書生見狀,癲狂而笑,只是聲如蚊吶,幾息之後,他收斂笑聲,掙紮起身,朝神像行了大禮:「多謝山神大恩,只是邱某行將殞命,無以為報。」

    說話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能看到皮下血管,眉間有黑氣縈繞,這是大喜大悲,傷了心神,更有妖氣侵體,傷了根本,陽氣將要消亡的表現,不要多久,就是斃命之時。

    謝了禮,書生面色越發黯淡:「可惜,只死了一隻妖怪,還有許多逍遙在外,這仇……」

    便在這時,神像出聲:「若要報仇,也有法子。」

    「什麼?」書生一驚,瞪大了眼睛,面se陡的紅潤起來,「如何報仇?莫非山神要救我?」

    「你受妖氣侵襲,即將魂散,連地府都未必能去得,我一山間小神,幾十年沒人祭拜,自身尚且難保,連這間廟都出不去,偷襲之下殺死那妖怪已是極限,怎麼救你?」

    聽了這話,書生一愣。

    接著又聽那神像道:「不過,我有一法,另闢蹊徑,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聽到這裡,書生反而越發精神:「願聞其詳。」

    就聽石像說道:「你仔細想一想,我要說的,都已在你心中。」

    書生聽了,略一回想,果真發現心裡多了段話,愣了一下,然後竟露出笑容:「邱某大限將至,本已報仇無望,甚至連孤魂野鬼都做不得,山神殺了此妖,就是邱某恩公,現在又願耗費神力,幫我歸入輪迴,說起來,還是我佔了便宜。該怎麼做,山神儘管吩咐。」

    「好!」神像又出聲道,「我脖後有三根毫毛,你拔下一根,含於嘴中,驅了心中雜念,靜待即可。」

    書生已近油盡燈枯,勉強起身,用了十幾息的時間才將毫毛吞下,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衫,朝著村子方向磕了一頭,就寂靜不動了。

    忽然!

    光芒閃爍。

    絲絲縷縷的白光在他全身閃爍,一道與書生相貌相同的虛影從天靈出來,先是面露迷茫,接著一驚,回過神來,朝著神像拱手作禮,口中致謝。

    神像上,也有道泛著白光的身影升騰起來,拱手作禮,再抬手一指,射出一道白光,捲著那書生虛影往地上一鑽,不見了蹤影。

    「黃泉路遠,一路走好,願來生平安。」白光身影嘆息了一聲,微微一晃,分出一道流光,落到了寂靜不動的書生身軀上。

    下一刻,書生口中「砰」的一聲,似有物炸裂,而後渾身一顫,抬起頭來。

    「成了!」

    他兩腿用勁,就要站起,但撲騰一聲,再次跌倒。

    「幾十年沒用雙腿走路,連起身的動作都無法協調做到了,也罷,先適應適應,正好療傷。」

    話語聲中,他身上傷口迅速癒合,萎靡的精神也重新振作。

    半柱香的時間後,書生重新站起。

    他原地蹦跳了幾下,又搖晃著走了幾步。

    「來這世界有幾十年了,好死不死的附身塑像,現在總算又體會到做人的感覺了。」

    嘀咕了幾句,他閉上眼睛,露出沉迷之色,過了半響方才重新睜開。

    「沒想到此人經歷頗為曲折,難怪那般不甘。嗯,事已至此,地球上的一切隨風飄逝,從今往後,我便是邱言了。」

    轟隆!

    話音剛落,天上忽然電閃雷鳴,周圍地板縫隙,有黑氣滲出,纏繞凝聚,化為三團黑霧。

    「邱言」面色一動,並未感到意外。

    「果然如我所料。」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1:11
第二章 三道因果
               
    三團黑霧,聚散不定,翻滾不休。

    「這三團黑霧,代表了這具肉身牽扯的三大因果,我若要佔據此身,真正成為邱言,就須承受因果,無論福禍,從此都為自身氣運。」

    「邱言」真靈歸於泥塑,居於此地幾十年,雖不知山外情景,但窮極無聊,只能研究自身,因而發現了不少信息,這因果之道就是其中之一,略有瞭解。

    「嗯仇、抱負、親緣。」

    藉著因果聯繫,「邱言」很快明晰了三團黑霧各自涉及的內容,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小子可謂心比天高,明明困於村寨,但心氣倒是不小。」

    口中低語,心中卻在迅速轉著念頭。

    那三根毫毛來歷神秘,是隨前世一同過來的,幾十年來被他研究推演,明白了些許效果,知道每根都能造就一具分身,但須以他人之軀為憑,不能無中生有。

    過了一會兒,「邱言」笑了起來。

    「要佔據他人身軀,怎還能危懼因果牽扯?想佔便宜,又不想承擔後果,放到哪個世界都沒有這個理。我等了幾十年才等來此人,若非他陷入彌留,魂兒離體,根本無法與之聯繫,更不要說讓其自願獻身了,這樣的機會,便是再等五十年,也未必能遇到。更何況,我也答應他,替他報仇……」

    心裡想著,他轉頭看向旁邊。

    被泥塑神像壓碎腦袋的鳥頭人已經不見,只餘下一堆衣衫,在那衣衫之中,躺著一隻無頭鳥。

    「這因果,我接了!」

    話音落下,三團黑霧便朝「邱言」撲來,轉眼瀰漫全身,順著毛孔滲入體內。

    廟外,雷霆消散,邱言頓覺身子重了少許。

    「這事算是了結了,下面……」

    他低頭看向地上那隻無頭鳥,那鳥通體烏黑,分明是只烏鴉。

    「嗯?這三根毫毛絕不簡單,不是簡單的構建分身,新佔據的身軀肉眼凡胎,居然看不到魂魄變動了,還是要動用本尊。」

    這邊,邱言的念頭落下,那邊,泥塑雕像微微轉動,被灰塵遮蓋的雙目中,陡然射出兩道白光。

    這雕像也是邱言,實為本尊,以泥塑雙目釋放神力白光,籠罩在無頭鳥的屍身上。

    下一刻,在他的視野之中,一隻暗淡透明的烏鴉虛影浮現而出。

    虛影被一根根白色細絲纏繞,無論如何掙扎,都難以掙脫。

    邱言見狀,也微感驚訝:「妖怪的魂兒果真非同一般,居然不見迷茫,能掌控魂體!」

    注意到投射過來的白光,烏鴉魂停下掙扎,一轉鳥頭,鳥喙開合,吐出清晰言語:「你這野神,不知厲害,將我肉身毀去,鑄成大錯,現在居然妄圖困魂,那是錯上加錯,如若識相,速速將我放了,日後能少受些罪。」

    邱言聽著,不置可否,血肉分身盯著無頭鳥屍看了半天,然後道:「真是奇妙,你原型這般瘦小,是怎麼變成人形大漢的?」

    「這有何奇?命修之道,煉得就是血肉,只要踏入煉魄鏡,凝煉力魄、精魄,膨脹血肉、改變體型,是輕而易舉的事……嗯?」

    烏鴉魂下意識的回應,但說到一半就住嘴,接著話鋒一轉:「你竟不知命修奧秘?」

    「命修?練血肉?」邱言聞言頓了一下,「單純練血肉,為何肉身毀滅後,靈魂反而也被掌控?」

    「哈哈哈!」

    邱言的話,竟引得烏鴉魂大笑起來:「你既不知命修,亦不曉性修,不明七魄變化,不知開竅凝魂,偏生又是一方地祇,如此說來,你定是……」

    「天、生、神、靈!」

    一字一頓,烏鴉魂微微顫抖起來。

    「神祇神靈,執印掌法,都要受到赦令,你諸事不知,當不是搶奪他人法印神位,或受朝廷、天庭赦封,只能是承天地或民願而生,是天生神靈!」

    烏鴉靈魂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若教大王知道此事,那功勞太大了!到時……」

    「可惜你沒有機會通知了!」

    厚重之聲從泥塑神像中傳出,就見白芒閃爍,絲絲縷縷的神力從神像雙目中湧動出來,頃刻間就把烏鴉之魂徹底包裹,然後向內一縮!

    「啊!你還敢動手?在這遠寧府地界,我家大王說一不二,沒有任何事能逃得了他老人家的掌控!你……」

    啪!

    一聲輕響,白光和烏鴉靈魂都如泡沫般幻滅。

    ………………

    啪!

    狼頭人一行人,此時已離了村寨,正向另外一村行進,突然,他面色一變,停下身子,從懷中取出一枚指頭大小的玉牌。

    玉牌上佈滿裂痕。

    「烏鴉竟然魂滅了!他不是去追那老秀才的兒子麼?為何會魂滅?」

    狼頭人臉上陰晴不定,一招手喚來兩人:「傳令下去,讓狼異軍眾小妖即刻前往抿元山,搜索全山!但凡與烏鴉有關的,無論是肉、是骨,是痕跡,還是氣味,都不能放過。敢動我們的人,絕不能姑息,須殺雞儆猴。」

    說著,他將手中破碎的玉牌交給兩人。

    「這玉牌中,有烏鴉氣息,他雖魂滅,但屍身應該尚在,將氣息分給眾妖,旦有發現,第一時間向我回稟!」

    其中一人接過令牌,出聲問道:「將軍,此事可要稟告大王?」

    狼將軍搖搖頭:「烏鴉不過一小妖,沒必要驚動大王,再說了,他是本將軍麾下,突遭橫禍,我不去處理,推給大王?沒有這樣的道理,行了,去吧!」

    「是!」

    兩人領命,身形變化,化為一馬、一雀,迅速離去。

    「行了,餘下之人,隨我去前面村落。」見二人離去,狼將軍繼續帶隊前行。

    ………………

    山神廟中,邱言正看著面前那具無頭鳥屍,面露沉思。

    「到底要不要提煉出來?剛才幾下,已耗了不少神力,鎮壓此妖,驅動毫毛鑄就化身,又送那書生入輪迴,接著治療身軀傷勢,後來滅殺妖魂,幾十年來累積的神力,不過凝聚了十顆星辰,現在只剩下五顆了。」

    他正思索,泥塑神像忽然微微震動,引得邱言色變。

    「這麼快?不能猶豫了,這具肉身太過孱弱,雖比我前世稍強一點,但想在荒山野嶺求生還是不足,而神力用來療傷尚可,強化筋骨血肉卻是力有不逮。」

    一念至此,神像震動,雙目中又有白光照射下來,將那無頭鳥屍包裹起來,抽絲剝繭。

    嘩嘩嘩!

    羽毛散落,很快就有一點紅芒從中飛出。

    卻是半個指甲大小的血滴,血滴內,有兩道虛影閃爍不定。

    「血液精華!」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1:15
第三章 山神棄廟走
               
    「這點精華,是將烏鴉妖全身的精氣神,以神力壓縮、淬煉為血,再抽離出來,足足耗費了半顆神力星辰!不過,這都是值得的。這只妖怪,體魄強橫,一般的成年人和他相比,就和嬰兒一樣,以此提煉出來的精華,雖只餘體魄的十之一二,但只是一滴,也足以強健現在這具肉身。」

    邱言想著,身旁神像雙目中光芒一抖,輕輕挑動,將縈繞在那滴血液周圍的兩道虛影抖落下來,接著白光一卷,就將虛影包裹,拖拽入神像之中。

    「這兩道虛影,妖氣濃郁,若是一併吸納,難免留下後患,說不定好好的人,會漸漸妖化,最後人不人、妖不妖,褪去虛影,這滴血液精華就純淨、純粹了,不過,虛影中蘊含著奇異力量,許和那妖精所說的命修有關,截留下來,日後研究研究,或許會有所收穫。」

    念頭落下,邱言不在耽擱,凡胎分身的嘴一張,直接將血滴吞下。

    熱!

    血滴一入口中,就散發灼熱氣息,宛如口含熱火,吞嚥之後,熱度急速擴散,轉眼間,邱言全身各處都遍佈澎湃熱息,好似沸水澆灌,偏生不傷自身。

    呼呼呼!

    道道森白水汽從全身上下的毛孔中噴湧出來,邱言周圍登時白霧瀰漫,他整個人盤坐其中,生出一絲出塵飄渺的意境。

    嘎吱!嘎吱!

    邱言的身上傳出緊繃之聲,似是血肉緊繃、骨骼收縮,毛孔中有點點漆黑滲出,腥臭、污穢,但甫一出來,就被灼熱白氣衝擊得散落開來,隨著霧氣飄蕩出去,點滴不留。

    便在這霧氣升騰間,邱言的身軀漸漸被白霧籠罩,濛濛霧氣中,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第一次吸納血液精華,沒想到肉身相對孱弱,要花費不少時間須循序漸進,不然難以承受,被暫時拖在廟中。不過,若不強化這具肉身,山高水遠的,怕是還沒走出山林,就先力竭了,所以這一步是不能免除的。」

    念頭轉動間,邱言之身已被煙霧徹底遮蔽。

    霧氣翻滾,向四周蔓延,漸漸充斥整個廟宇,只有那泥塑神像周圍依舊平靜,但凡靠近神像的霧氣,都會自動規避,留下空間。

    升!

    神像忽的拔地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落回神台上,絲絲縷縷的意念從中滲透出來,順著石台聯繫,傳入土地,急速輻射,轉眼就遍佈了大半座抿元山。

    神聽!

    在這一刻,連綿六里多的抿元山上,任何風吹草動,都難以逃脫神像本尊的探查。

    「哦?陣勢不小,已經有近二十名妖怪入山了。我這抿元山不過小山,在地球最多算個丘陵,是九靈山的一條分支,靈氣稀薄,幾十年來,山上連一隻成精的妖怪都沒有,便是路過的妖精,也沒有願意落戶的,不然的話,我說不定早就套取到一些修煉信息,或者乾脆就脫困了。」

    隨著時間推移,廟內霧氣漸散,那遍佈山上各處的意識,則在不斷的將一道道信息傳遞過來。

    山上林間,一道道身影穿梭而過,循著跡象、味道等,慢慢朝著這間小廟聚攏過來,但邱言的心反倒是平靜下來。

    「這些妖怪雖然各有特質,有的目明,有的耳清,有的鼻子靈敏,充分發揮出了動物的優勢,但行為方式卻稍嫌古板,更沒有人統一調動,雖然都在搜索,但各自為政,既不交流信息,也不相互配合……」

    隨著這個念頭落下,充斥在廟宇中的白霧徹底消散,邱言的身影重新顯現出來,他的面色紅潤了許多,皮膚比之剛才變白了一些,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變化了。

    「妖類似乎在思考上有些問題,無關智商,而是有種思維上的缺陷,」邱言的臉上浮現思索之色,「也對,之前的他們,都是走獸飛禽,思維方式當然和人不同。」

    他緩緩的站起身來。

    「像那烏鴉妖,無心之際,短短幾句話,就透露了很多信息,甚至明明落入我手,生死難料,不光不求饒、低調,反而依舊肆無忌憚,言語間透露出的信息就足以證明,將他殺了,一點也沒錯。」

    「妖怪不通世故,不過吃起人來卻無半點猶豫,當然不會在意什麼人際關係,談話策略。」

    這樣想著,邱言眼中卻泛起寒芒,輕輕一跳,看上去毫不費力,卻足足躍起三尺!

    俗語言「一蹦三尺高」,是指人在高興時,心與身合,激發潛力,能超常發揮,但邱言此時並未蓄力,只是簡簡單單一跳,就有這般高度。

    「身輕如燕。」

    落下之後,邱言長吐一口氣。

    「吸納血液精華,壯大了血肉、大筋,還將體內的一些毒素、雜誌排出,體質提升了三四倍,和妖怪比或許差得很遠,但在人類裡,應該算是體魄強健了,橫渡森林不是難事。嗯?已有妖怪進入這處山溝了,離此處不過二百多丈。」

    一念至此,邱言收斂神態,看了一眼地上的鳥屍。

    雖被神力抽取了精華,但無頭鳥並未消失,只是干癟、萎縮了一些。

    「神鬼妖魔,超出想像,我來到這世間雖有七八十年,但困於一隅,對鬼怪之事不甚瞭解,不能有絲毫大意,這屍體留下,說不定會有波折,不如毀去。」

    念頭落下,白光一掃,鳥屍就不見了蹤影。

    除去了可能的隱患,邱言依舊皺眉。

    「烏鴉妖口中的通山大王,似乎威勢極大,他們敢對村民動手,必有依仗,還是不要太早接觸為妙,不過也不用懼怕,從邱言的記憶中可知,這裡還是人類世界,以人為主,妖魔鬼怪是非主流,何況我承受此身因果,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不能離開遠寧府地界。」

    以毫毛為引,得了這具分身,身軀原本的記憶也被吸納,在邱言的記憶裡,自有關於這片地域的信息。

    邱言生活的左渠村,為青昌縣治下。縣上有府,府上有道,青昌縣便歸遠寧府管轄,而整個遠寧府則是劍南道下轄一府。

    「這是個近似古代中國的世界,山川地理頗為相似,便如這劍南道,大致就位於蜀地。」

    邱言一邊想,一邊寬衣解帶。

    「統治八方的,是大瑞王朝,王朝設有戶籍,盲目逃竄,在荒郊野外還好,一旦入城過府,沒有路引,查不到籍屬,麻煩就來了。『籍貫既定,不得妄行變亂,違者治罪,仍從原籍』,不光要被治罪,還要押回原籍,怎麼都跑不了的。」

    他將青衫脫下,精赤上身,看似瘦弱的身上,隱約能見塊塊肌肉,而那衣衫半邊襤褸,被他抬手撕去,餘下的鋪在地上。

    「這邱言看的書倒是不少,居然拈手即來,連刑統、疏議都有涉獵。」

    心裡閃過念頭,邱言停下雙手,抬頭看了神像一眼:「行了,這裡已經暴露,為免日後麻煩,只能捨了基業,逃命要緊。」

    話是如此,但邱言臉上不見半分沮喪,他這山神當的稀里糊塗,幾十年來被困廟中,沒人祭拜,無人問津。

    拜神拜神,沒人拜的,怎能叫神?

    光芒閃現,泥塑神像中,鑽出了一道泛光的白色人影,朦朦朧朧的,看不清眉眼相貌,左手拿著一件方印,印背成山,胸內一顆奇異符篆緩緩轉動,符篆邊上,圍著五顆細小星辰,其中一顆已然黯淡,比其他四顆小上許多。

    符篆下方,有個漆黑小洞,憑空浮現,不知通向何方。

    看著白色人形,邱言微微嘆息:「做神做到我這地步,真叫無奈。不過此次離去,才是開端,深入世間,應能知曉神道之路該怎麼走。」

    話音落下,白色人形一轉,落在平鋪在地的衣衫上。

    漣漪蕩起,宛如水上波紋,衣衫抖動了一下,上面多了一道人影,卻是名手拿印章的男子,面貌算不得英俊,但眉宇間有股秀氣,與邱言面目相同,身著青衫,一派儒雅,氣態沉凝。

    「成了!」看著衣衫上的男子,邱言滿意的點了點頭,「神靈本尊便待在這上面,隨我離開。」

    話落,他一轉身,朝外走去。

    身後,那堆從烏鴉妖身上脫落的衣衫泛起白光,緩緩消散,地上的腳印也漸漸被灰塵遮蓋。

    出了廟,邱言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啪!

    廟內,泥塑雕像上,裂開一條縫,那裂縫迅速擴散,轉眼就佈滿整個神像。

    呼呼啦啦。

    泥像崩裂,散為一堆泥塊。

    咔嚓!

    廟後,樹枝被踩斷的聲音響起,一道人影緩緩靠近。

    嗅。

    這人趴在地上,緩緩前行。

    「就是這,那凡人和烏鴉的味道,就是在這廟中匯合的!」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1:43
第四章 群妖陷地崩
               
    這人嘀咕著,緩緩起身。

    他身架不低,但皮包骨頭,高大卻枯瘦,全身的皮肉都繃得很緊,臉上鼻子格外突出,隆起一塊,怪異無比。

    鼻子抽動,空氣被吸入鼻腔,參雜其中的稀薄味道亦被捕獲。

    嘿嘿低笑了一聲,這隆鼻男子一個翻身落入山神廟中。

    「到要看一看,烏鴉到底遇了什麼事情,竟殞命於此,那凡人……恩?烏鴉的味道在這廟裡消失了!」

    微微一愣,他遊目四顧,將山廟打量了一遍,面露疑惑。

    「這麼間破廟能有什麼?處處灰塵,不見打鬥跡象,難道隱藏有什麼秘密?」想著想著,這人的目光落到了那堆碎土塊上。

    「這堆土塊似是新近落下,最外層雖有塵土,可裡面散發出來的,分明是長久被封、驟然暴露的味道。」

    走進幾步,細細觀察,鼻子抽動了幾下,隆鼻男子的眼睛陡然收縮。

    「這上面佈滿了凡人味道,烏鴉魂滅,點滴痕跡都沒留下,這人竟還活著,只要抓到他,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到將軍面前,就是大功一件!說不定能得些生魂賞賜!」

    想到興奮處,這人低吠了一聲,順著味道迅速行進,轉眼就出了山廟。

    沙沙沙……

    穿行林間,枝葉作響。

    「快了!快了!就在前方!」

    急速追擊,他越發興奮,舌頭漸漸聳拉下來,慢慢弓腰,兩手撥地。

    呼啦!

    撞開一片草木,前方豁然開朗,一道煩著淡白光芒的身影在視野中挑動,此人想也不想,就往前一撲!

    「抓到了!」

    心中歡呼了一聲,但他隨後一愣。

    「怎麼這麼小?」

    疑惑中,隆鼻男子抬眼看去,這才發現手中抓著的哪是什麼「人」,分明是只野兔!

    這兔子被他死死抓住,掙脫不得,一雙滴溜溜的茶色眼睛中,流露出驚慌之色。

    「怎麼回事?我明明是循著那凡人的味道一路跟來的,怎麼變成了兔子?難道此人並非是人,也是凝了力魄,變化人形之輩?」

    看著手中之兔,這人目瞪口呆,仔細看去,才發現那兔子通體黑灰,體表覆蓋有一層淡淡的白光,而自己鼻中捕捉的味道,正是從白光中散發出來的。

    「這光,莫非是……」

    他正驚疑不定,突然耳朵抖動,聽到周圍草叢中傳來陣陣聲響,循聲看去,入目的是一道道高低不同的身影,足足十幾道,從各方走來。

    「咦?怎麼是他們?」

    來人有高有矮,有的胖如桶,有的瘦似竿,模樣更是千奇百怪,看似人形,但每個都有怪異之處,有的是全身覆蓋絨毛,有的是雙手過膝,有的口內牙呲,有的長耳無鼻……

    他們若是跑到街上,立刻就要將人群給嚇得驚叫、潰散。

    「你怎麼在這?」

    眾「人」走出草叢、樹林,注意到抓著野兔的隆鼻男子,疑惑出聲。

    「你們……」

    對這群人,隆鼻男子當然不陌生,連同他自己在內,都是狼將軍麾下妖軍,只煉化了一魄,不能隱匿妖形,是以無法成為親衛,才被派來搜索山林。

    「我等被命令搜查抿元山,分佈各處,為何大部分都出現在這裡?」

    隆鼻男子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隨著眾人靠近,草叢中,一隻隻小動物都顯露出身形。

    兔子、山雞、狸貓、老鼠、甚至還有黃鼠狼。

    這一隻隻小動物體表,都有淡白色的光芒覆蓋。

    見到這一幕,隆鼻男子的瞳孔驟然收縮。

    「該不會是……」

    誘餌?

    他的念頭還沒落下,就見一隻隻小動物、連同他手上的野兔身上光芒一閃,白芒暴漲!

    「不好!」

    驚呼此起彼伏,白光擴散,轉眼覆蓋方圓百丈,地面之中也有光芒透射出來,彼此呼應。

    咔嚓!咔嚓!

    岩石碎裂,泥土下陷,轉眼間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隆鼻男子,連同其餘聚集過來的眾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順著泥土失去平衡,跌落下去,身影消失在坑洞深處。

    岩石、泥土,如決提之水般傾瀉而落。

    ………………

    啪!啪!啪!

    又是一座嚎叫的山村,狼將軍正自靜立,突然勃然變色,接著探手入懷,再伸出來的時候,就聽「嘩嘩」聲響,一堆玉石碎片跌落下來,密集如雨。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誰人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居然……」

    狼將軍的雙目陡然間一片通紅,面龐上浮現出一道道粗如手指的青筋。

    青筋蔓延,好似老樹生根,蔓延全身。

    碎!

    渾身衣衫破碎,露出壯碩的身軀,一塊一塊筋絡清晰。

    顫!

    每一塊筋肉都輕微顫抖,震盪生紋。

    下一刻,毛髮透體而出,轉眼遍佈全身。

    「嗷!」

    一聲長嚎從他漸漸隆起的血盆大口中發出,吐氣成束!

    ………………

    轟隆隆!

    抿元山中,崩塌聲遠遠傳來,輻射周邊,連山林邊緣都能清楚聽到。

    「我在山中幾十年,位列山神,雖然無人祭拜,收集不到香火願力,但感知與法印相合,對山上每一處都瞭如指掌,當然知道山內隱藏著一道巨大裂縫,直通幽深。」

    山林邊緣處,邱言停下步子,側耳傾聽,眼中流露出兩道寒芒,與清秀、略顯蒼白的面容形成鮮明對比。

    「我一介小神,離了廟宇神台,就失去了根基、依憑。而這具新得肉身隱隱獨立,不能施展神力,莫說群妖,就是單獨面對一妖,都難料勝負。只是人力有時而窮,但天地之力無窮無盡,在這抿元山中,想要滅敵,並非一定要面對面。」

    遠方的轟鳴聲漸漸停歇,邱言低頭看了一眼右手,那手中握著捲成一束的青衫。

    青衫本籠罩有一層白光,現在已然黯淡。

    「幾十年無人拜祭,收攏不到願力,僅靠入山的獵人和林間野獸對山林的危懼,凝聚了十顆神力星辰,半天時間不到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剛才操控山林走獸,陷落泥土,又用去兩顆半,只餘最後兩顆,不過……」

    心裡想著,他邁開步子。

    「我既承擔了因果,那滿村上下幾十條人命,就不能當做沒發生,現在不過收點利息。」

    眼中寒芒依舊,但邱言腳下踉蹌,差點摔倒,他對身子的掌控還不完全,好在吸納了那滴血液精華,血肉骨骼堅韌,提升三倍有餘,是以勁力大漲,不至於輕易摔倒。

    磕磕碰碰間,邱言踏出了抿元山的範圍,在離開的瞬間,依附在青衫上的神靈本尊驟然一沉,感到和抿元山水乳交融的聯繫就此中斷。

    微微駐足,心思轉動。

    「走這一步雖是被逼,但繼續留下,前途未卜,便能夠苟延殘喘,也不過是困於廟中,默默腐朽。聽那烏鴉妖的意思,通山大王似在尋找山間地祇,想來是不懷好意,留在山中早晚被其知曉,後果堪虞。抿元山從屬九靈山脈,可我卻從未感到九靈大山神的氣息,裡面怕也有些緣由,此去人間,正好多方探查。」

    一念至此,邱言不在遲疑,搖搖晃晃的向北而去。

    半個時辰後,轟隆聲響中,一頭高有一丈的巨狼破開山林,徑直入山。

    山林震盪,群鳥疾飛。

    此時,夕陽已過,月上樹梢,整個抿元山都已被夜幕籠罩。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2:00
第五章 賊兵犯界?
               
    半個月後。

    遠寧城的城門邊上,一道蓬頭垢面的身影漸漸靠近,正是離山而至的邱言。

    他朝著城門走去,還未走到城門跟前,就被守城的兵卒攔住了。

    「停步!」那兵卒手持長棍,呼和而來,「遇匪難民不得進城,去南邊的難民棚裡通報姓名,能領一碗粥。」

    「遇匪難民?」邱言一愣,眼底閃過思索之色,直身行了一禮,「這位兵哥,小生乃外游歸來的學子,途中遇了劫道強人,身上財物皆被擄去,費盡周折方才回來。」

    「歸來的學子?」那兵卒聞言愕然,「不是南邊村寨來的?」

    聽到「南邊村寨」一詞,邱言微微眯眼,搖頭道:「不是。」

    兵卒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見邱言雖然身披破布,滿面塵土,但細看之下,眉眼清明,身姿挺拔,也就信了幾分,但還是依例問道:「可有證明?」

    「有。」邱言點頭,「小生的舅父就在城中潘員外家做管事,差人一問便知。」

    「潘員外家的管事?」聽到這個,兵卒名字吸了口氣,接著和顏悅色道,「既是潘員外家,那當做不得假,我差人送公子過去吧。」話了,轉頭喊了一聲,就有名男子過來,聽了兵卒吩咐,便引邱言入了城。

    入城瞬間,邱言手裡握著的一卷青衫微微一顫,他的臉上也閃過異色。

    引路之人是城中潑皮,最擅察言觀色,一路說笑,和邱言如多年老友一般,很快就到了一處大宅。

    高牆大院,紅漆大門,門上掛匾,寫著兩個大字——

    潘府。

    「到了,請公子將管事叫出,我回去也好回話。」

    邱言點點頭,他知這人乃是線人,那兵卒職責在身,不能擅離,才讓人過來,說是護衛,其實就是監視,防止作偽。

    偏巧這時,一側路上有聲傳來,邱言聽了,登時面露喜色,轉身便道:「表哥,巧了,正好碰上你。」

    來的是名年約三十的男子,穿著直裰,微微弓腰,面色恭謹,正與身旁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交談。

    聽到邱言話語,男子尚未答話,少年看著擋在門口的二人皺起眉頭,面露不豫:「你們是什麼人,擋在我家門前?」說著,他看了邱言一眼,臉露厭惡,「要飯去其他地方要!擋在這裡,髒了門前石階,小心你們的狗腿!」

    「這少年,好狂的口氣!」

    邱言眼皮子一跳,對方高高在上的語氣,著實令他心裡不快,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罕有這樣被人當面斥責的情景,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模樣,心裡漸平。

    「這人年歲不大,偏有股凌人傲氣,當是慣養所致。」

    領路潑皮拱手行禮,陪笑道:「潘三少爺,小人王巧子,給少爺問好,咱這次來,是領著這位公子的,他說和府上管事有親……」

    「哪個管事?」潘三少爺見王巧子行禮,臉se稍霽,又看了邱言一眼,「府上這麼多的管事……」

    便在這時,旁邊的男子上前一步,有些不確定的問道:「莫非是邱言表弟?」

    這話一說出口,邱言身旁的王巧兒眼珠子一轉,將名字記在心裡。

    潘三少爺轉頭瞥了一眼:「劉越,你認識這人?」

    叫做劉越的男子這時仔細瞅了邱言幾眼,越看越像,正要開口,邱言已上前一步問候。

    「還真是你家親戚?怎麼弄成這副模樣?」潘三少爺見狀,越發不快,他揮了揮手,「行了,趕緊帶回你家,別堵在這裡,讓人見了,墜了我潘府名聲!」

    「是!是!這就走,這就走,還望少爺不要見怪,我這表弟,最近家裡有些變故……」他正要分辨,潘三少爺卻無心去聽了,催促著劉越帶人離開。

    劉越雖不是潘府家奴,但簽了長工,父親也在府上做事,一家寄於潘府,根本不敢違命,唯唯諾諾的領著邱言離開。

    王巧兒見狀,又給潘三少爺問了聲好,便也離去了。

    他一路疾走,半盞茶的功夫就回到城門,守城的兵卒見了,就笑道:「看你這樣子,那小子應該沒有說謊,但為防萬一,還是要將名字報上去,查一下戶籍,也好知道最近行蹤。」

    在他身旁,一名灰衣胥吏拿紙舉筆。

    「李爺說的是,不過那小子滑溜,小人一路上旁敲側擊,他都沒吐露姓名,好在最後還是讓我找到破綻了……」

    「廢話少說,」那李爺打斷道:「只管把名字說來。」

    「是,那人叫做……叫做……嘶……」王巧兒本來滿臉笑容,但張了口,卻怎麼都說不出名字,最後愁眉苦臉,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

    「怎麼了?到底叫什麼?」李姓兵卒不耐煩了。

    「這……」王巧兒苦笑一聲,「小人竟給忘了!」

    「就這麼會兒的功夫,你就忘了?廢物!」李姓兵卒抬手一巴掌,扇在王巧兒臉上。

    清脆響中,王巧兒連連告饒:「李爺莫怒,李爺莫怒!」他邊說邊退,遠處同樣聚了些潑皮,都是被兵卒叫來幫手的,見狀各自大笑。

    王巧兒退了幾步,低頭不語,眼底露出怨毒之色。

    只是,沒人注意到,他的左耳之中,正有一點白光漸漸消散。

    ………………

    「還好事先就有準備,分了絲神力過去。若說抹除記憶,以我現在的本事,那是絕計做不到的,不過混淆淺層記憶,令之有缺,卻不是難事。」

    邱言這時已到了劉越家中。

    劉越的家是個院子,一面門,三面屋,圍成一進院子,邱言端著小盆,在拐角處沖洗,半個月的行程,縱然筋骨提升不見疲勞,但難免風塵僕僕,身上都是污垢,這沖洗之後,自有一股清爽。

    簡單沖洗之後,換上粗布衣裳,邱言先將那束青衫拿好,那上面可還依附著他的本尊。

    「不過,現在只是權宜之計,守門的兵卒居然攔截難民,而且似乎只針對南邊的村落,如我所料不差,恐怕……」

    收拾了東西,邱言的舅媽、嫂子已經做了簡單的飯食,招呼邱言坐下。

    「為今之計,須先提升實力,另外就是探明通山大王的根底。要提升實力,除了找到烏鴉妖口中的性修、命修之法外,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神道。」

    吃著東西,邱言的目光落到了桌邊那束青衫上。

    「神道看似玄妙,但我為山神幾十年,多少有些心得,欠缺的無非香火願力。抿元山暫時是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去,以那破落山神之位,也難積攢多少神力,自保尚且不夠,更不要說提升實力了,必須想個法子打開新局面,剛才入城之時,我分明感到……」

    邱言正自思索,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言兒真回來了?老天有眼啊……」

    聲音傳來,跟著就見一名年過半百的老人步入房中。

    這老人身穿暗藍色深衣,下襬略微翻轉,想是因為走得急,雙腳帶的。

    他一進屋,看到正在吃飯的邱言,就直奔過來。

    邱言見狀,站起身子,正要作揖,但人還沒站穩,老人就已來到跟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方仔細打量了邱言一番,連連點頭:「果真是言兒,果真是言兒!」

    「父親,我都說了,表弟沒事……」門外,劉越跨坎而入,口中埋怨。

    「你倒沉得住氣?」老人轉頭訓斥起來,「聽說賊兵犯界,南邊幾個村子盡被屠戮,我以為言兒也葬身賊手,現在平安歸來,怎麼淡定的下來?」

    這老人正是邱言前身的舅父,劉懷。

    另一邊,邱言也從對方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條很關鍵的訊息——

    「賊兵犯界?明明是妖怪屠村吃人,怎麼到了這裡,卻成了賊兵犯界?哪來的賊兵?」 本帖最後由 Skanda.Wei.Tuo 於 2014-4-9 13:28 編輯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3:29
第六章 土地
               
    「前陣子,宋淵節度使在密林大敗五溪沼,一些沼人潰逃道劍南道境內,其中一股就流竄於南邊,你們那幾個村子,便是亡於他們之手。」

    劉懷感慨了幾句,就將自己所知之事說出。

    他雖是潘府的一名管事,但家裡並不大,沒有那麼多規矩,平日裡吃飯就在正廳堂屋,現在見邱言平安歸來,急忙趕回,便撤了餐桌,幾人分坐下來。

    邱言的舅母、劉越的妻子便退去。

    「五溪沼,宋淵節度使。」

    聽著劉懷話語,邱言眼神漸變。

    大瑞立朝之後,在地方上實行道府縣,三級制度,但在這之外,還有另外一種建制——軍。

    這軍,非邱言前世的對軍隊的簡稱、稱呼,而是對一方城池的叫法,「軍」所轄的地域多為一城,大小與縣相似,城下無從屬的村、寨,卻有駐軍、兵屯。

    整個龍劍道境內,共有七軍,就是七座駐軍的城池,歸道直轄,主要分佈於南邊和西邊,為護國屏障,常年與沼人、番人交戰。

    軍的最高長官,就是節度使,城內的軍政民生都歸其掌管。

    那宋淵就是西南方武信軍節度使,也是武信城的最高掌控者,介於遠寧府和戎州府之間,常年與五溪沼人交戰,鮮有敗績。

    瞭解了大致情況,邱言漸漸把握到了事情脈絡,便問道:「這些消息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

    「官府都已通報,幾ri前,武信也派了隊官兵過來圍剿沼人潰兵,幾個村子的人都已被安葬,逃難過來的災民也有專人安置。」劉懷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邱言的神態,他見對方頻頻皺眉,便道,「言兒,你父親……」

    他這個外甥,自小就有些執拗、木訥,行事一根筋,劉懷生怕對方問清了緣由,要去報仇,是以有些擔心。

    那些沼人據聞都是兇殘之輩,殺人不眨眼。

    一直以來,劉懷對邱言的父親邱宗林都無好感,但對自己姐姐所生的邱言卻格外疼愛。

    去年,邱家父子先後赴考,兒子想考秀才,父親想考舉人,卻雙雙鎩羽而歸,成了青昌縣的笑柄,這才有了邱家搬到左渠村之事,沒想到沒過幾個月,就發生了這種事情,幾個村子死了個精光,連邱宗林都沒了命,只有外甥僥倖活下來。

    邱言的平靜,並沒有讓劉懷放心,反而擔心對方心有決定,要衝動行事,是以越發擔憂:「你先在這住下,過陣子再回去守制,兩年之後,正好再考科舉。」

    劉懷其實並不看好邱言的科舉路,在他看來,邱言和他父親一樣,都不是那塊料,還不如安生下來,便是做個塾師、當個賬房,都比一門心思科舉強得多,但他生怕外甥想不開,所以借此做個念想,好拴住對方心思。

    這個世界,與古代中國一樣,也有守孝之說,不過卻無太多限制,唯不得任官、應考、嫁娶,需二十七個月,也就是兩年零三個月。

    邱言自少記性不錯,經史典籍都有涉獵,年方十六就過了縣試、府試,邱言之父邱宗林喜不自勝,以為家裡要出個少年舉人,卻沒想到沒等正式鄉試,邱言就先卡在道試坎上,去年十九歲又考了一次,還是落榜,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有。

    道試三年兩次,在四五月份,邱言守完孝,正好能趕上,如果順利,甚至能參加同年的秋闈。

    不過,邱言的父親邱宗林二十中了秀才,一連考了二十幾年,都沒能更進一步,到了最後,家徒四壁,靠妻子縫縫補補過活,讓邱言之母落下病根,五年前終於故去,也讓劉懷從此不再與邱宗林往來。

    洞穿了劉懷的心思,邱言搖了搖頭:「舅父放心,我心裡有數,那些人不是我現在能夠對付的。」

    「你能想通最好,潘府還有事,你先歇著,等晚上再置辦一桌酒席給你壓驚,你回來的事,我還沒告訴你姨母,等會就去告知她,她這些天因你之事傷神,還被潘夫人責備了幾次。」

    說到這裡,劉懷又想到一事:「對了,這次對難民排查的很嚴,你這幾日儘量少在外走動,也別透露身份,不然怕是還有些麻煩,等風頭過了再說。」

    邱言點頭稱是,就算劉懷不吩咐這些,邱言也有類似打算,甚至還準備讓劉懷配合一番,沒想到讓對方搶了先,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又說了兩句,劉懷和劉越就先行離開,他們都在潘府幫工,邱言來得突然,能抽身過來安慰兩句已是極限了。

    隨著劉懷父子的離開,邱言沉思起來。

    「妖怪之事,居然變成了賊兵犯界,那被吃的村民也成了死於刀兵,逃過來的『難民』又都被隔離開來、專門收容,如此一來,那是真的瞞天過海了,沒人知道南邊慘事的真相,如此看來,那位『通山大王』的勢力非同一般啊……」

    想著想著,他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

    「小言,你舅剛才來的太急,飯都沒讓你吃飽,我晚上就要說說他,你去廚裡拿點,繼續吃。」正巧旁邊的舅母聽到,便催他去補餐。

    邱言也不客套,點頭便去。

    「吸收了那滴血液精華後,體魄固然越發堅韌,但飯量也見長了,這半個月來在山林中能以野味進補,可到了這裡,以後怕是就沒那麼容易吃飽了。」

    邱言一邊想著,一邊入廚。

    他得了肉身,繼承了因果,但也陷入危險,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對方明顯在人世中擁有不小能量,更要多加小心。

    「不過,現在的事情也說明了,那群妖怪雖然兇殘,但真的到了人氣密集的地方,他們也要依著規矩辦事,不敢肆無忌憚!人越多,越安全,至少不必擔心妖魔大舉來襲。」

    一口一口吃著,邱言腦子裡的思路越發清晰。

    「來到遠寧城,投奔邱言的舅父,算是真正繼承了這個身份,守孝兩年多也不算壞事,正好利用這個時間整理一下自身,科舉還是要的,因為承了抱負這個因果,但現在上考場,考得怕是會比原本的邱言更慘,不過,話說回來,自從承了幾大因果,十幾天來慢慢糾纏,我隱隱有種感覺,一旦全了因果,掙脫了糾葛,會有難料的好處。」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便到了晚上。

    劉家的院子離潘府不遠,戌時一過,劉懷父子就從潘府返回,一家人圍坐一桌,吃了頓飯。

    席間,劉懷自是少不了安慰邱言,好在此時的邱言早已不是原本那個,都一一應下,到最後劉懷取出了一個小箱子。

    「你姨母在潘府的情形,你也多少知道,沒什麼東西給你,就托我帶上些點心,」他說完放下箱子,又從懷中取出幾塊碎銀,「這點錢你拿著,裡面有你姨母的,也有我的,咱家不寬裕,拿不出太多,將就點吧。」

    「使不得!」邱言連忙推辭。

    劉懷口中的姨母,便是他的妹妹,也是邱言母親的小妹,年輕時頗有姿色,被潘員外看上,當了妾,劉懷也是靠著這個關係,才能謀得一個管事的位子,但十多年來,劉氏只生了一個女兒,在潘府地位日漸低下,到了如今,很多時候反而要靠著劉懷幫襯。

    至於劉懷,若不是資歷老、年齡大了,怕也早就失了位子,即便如此,現在也只能管些瑣事,潘府極大,光管事就有七八個,劉懷只是其中之一,家裡日子越發比不上從前,直到最近,劉越漸漸得了府中二少爺的信任,才有了好轉。

    這種情況下,邱言當然不願意接受對方餽贈。

    「別推辭了,買書吃飯,哪個不花錢?筆墨紙硯都是大頭,你不拿,怎麼讀書寫字?要是覺得對不住舅父和你姨母,將來當了官,別忘了我們就成,拿著!」

    一番說辭,邱言最終還是接下了,正像劉懷所說的那樣,在這世上,沒錢是寸步難行的,就算是神靈也不能免除。

    「不過這樣一來,這親緣一項的因果牽扯就更大了,今後必須要有所回報。」

    聽著有些微醉了的劉懷說著的一句句話,邱言即便不是原本之人,心裡也生出一絲暖意。

    這頓飯吃了有近一個時辰,待邱言回到給他準備的房間中,夜已經深了。

    坐在床邊,他沉吟了一下。

    「今晚大概就會有動作了。」

    心裡想著,邱言從枕邊取出一束青衫,攤開之後,放在屋內的桌上,然後倒頭就睡,沒過多久就有輕微的鼾聲響起。

    夜晚,一片寂靜。

    微風從窗外鑽入房間,空氣流動,將桌上的青衫微微吹動。

    突然!

    一道青光毫無跡象的出現,從地上鑽出,旋轉成錐形。

    轉轉轉!

    光芒散去,露出一個佝僂人影,卻是一人,形如侏儒,駝著背,高度不足三尺。

    這人一現身,就踮著腳,朝桌上看。

    白芒閃爍,桌上的青衫微微飄動,身穿儒服的身影長身而起,正是邱言的神祇本尊,他一抖雙袖,飄然落下,作了一禮:「見過土地。」

    「不必多禮,我乃遠寧都城隍座下、城南土地是也,遵上令前來,不知閣下是何來歷?來遠寧城有何貴幹?」 本帖最後由 Skanda.Wei.Tuo 於 2014-4-9 13:32 編輯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3:35
第七章 天生神靈
               
    「微末小神,不足掛齒。」

    邱言本尊說著,仔細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神靈,他雖附身泥塑,生而為神祇,但困於一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其他神靈。

    眼前的土地身穿土黃綢緞,身材矮小不說,面容也格外奇異,鼻嘴突起,隆起一大塊,但邱言並沒有感到突兀。

    這方世界,神道昌盛,但凡有些人氣的聚居之地,都會有土地神誕生出來。

    土地為一方地祇,保一方平安寧靜,掌管死者戶籍,看似普通,為神靈之中的基層,多為七品神位,卻格外重要,村野之地的土地,還掌管田地肥沃、萬物生長、五穀枯榮,事關百姓萬民的生存、福祉。

    一般而言,土地都能溝通冥司,從屬一地城隍。

    土地神之上,還有大土地,多在府治大城之中,如邱言眼前的這名矮小土地神,就是其中之一,雖說只是分管城南,卻位列六品神位。

    邱言被困山廟幾十年,手掌法印,雖未見其他神靈,但法印內自有玄妙,能讓神靈自明,從而知道神位有分,各有高低。

    神靈相見,除了陰祀野神之外,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神位品格,是以這位土地神才會輕易現身,以禮相待。

    聽著邱言語焉不詳,這土地神微微皺眉,正要再說,但突然一愣,瞪大了眼睛,又從上到下的掃了邱言本尊一眼,吸了一口涼氣:「通靈晶透,不染塵埃,兄台莫非是天生神靈?」

    他臉露驚容,也顧不得原本的來意了,一臉急切的詢問起來。

    「天生神靈?這到底是何意思?先前烏鴉妖也曾提過,莫非這神靈的品種還有不同?我這算是稀有品種?」

    心裡想著,邱言口中,則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兄台竟會不知?那為何會跟著這書生?」那城南土地說著,指著一旁床上熟睡的血肉分身。

    「這書生……」邱言本尊先是一愣,接著念頭一轉,「我本於山中,指點了這書生幾句,令他躲過了血肉消亡之災,他記恩於此,說要報恩,供奉於我,我方才依附其衣……」

    「這就對了!」城南土地一拍手,「普通神靈的本體,哪能擅離受命之地?」

    他見邱言還是一臉迷糊,反倒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登時笑道:「兄台有所不知,咱們神靈要領了赦令才能封神登位,但這赦令卻各有不同,有人間朝廷、天庭之分,此為受封之神,除此之外,還有兩類,乃是領萬民之願和承天地之理,在此二者中,若是憑空而生,便是天生神靈!」

    這城南土地認定邱言是天生神靈之後,態度大變,原本公事公辦的模樣蕩然無存:「兄台既然不知這些,想來是誕生之後未遇過其他神靈,不過不要緊,既然來了咱們遠寧城,今後自有都城隍大人照看,有什麼疑問,大人也會為你解惑的。」

    「額,還有這等好事?」邱言聞言,心生愕然,他本來還準備了一套說辭,沒想到都還沒說幾句,就因為一個「天生神靈」的關係,就讓面前的土地態度大變。

    這邊,邱言還在想著,那邊土地言語了兩句,就道:「兄台不如現在就與我同往城隍廟,面見大人?」

    聽了這句,邱言搖了搖頭:「實不相瞞,在下前幾日略微受創,神體不穩,須得靜養兩日,不便外出。」

    城南土地聽了,卻是連連點頭:「這倒也是,是我魯莽了,你脫離法域,自然要受影響,難怪我見你神光黯淡,想必連神力星辰都有損傷了吧。」

    「正是。」邱言點點頭,心裡感慨起來。

    「這位土地神真是不錯,我還沒說多少,他自己就給腦補齊了,倒是個妙人。」

    念頭落下,邱言又道:「還請兄台替在下給城隍告個罪,待得兩三日後,定當親自拜訪。」

    「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城南土地笑著應下,「既如此,小神就不耽誤兄台休息了,這便離去,兄台有空可去我那廟裡坐坐,今後或為同僚,正該親近。」

    說著,他抬手一指,一點星光從指尖激射出來,落到邱言本尊的手上。

    「這個自然。」邱言點點頭,看著那土地神一彎腰,身子一轉,便化為一道青光,消失於地上。

    「天生神靈?今後成為同僚?看來神道里面的奧秘著實不小。」

    微微沉吟,邱言本尊轉頭看了熟睡的血肉分身,眯起眼睛:「不過,最讓我驚訝的,卻是那土地神居然未曾看出,這具肉身,乃是我的分身!」

    說著,本尊雙目中投射出兩道光芒,籠罩在分身之上。

    「不過,這也難怪,那三根毫毛玄妙無比,能隨我來到此世,恐怕我之所以死後能有這般際遇,就和這三根毫毛有關。這幾十年來,我除了研究出毫毛具有造就分身之能外,幾乎沒有其他收穫。」

    光芒視野之中,血肉分身漸漸變化,血肉骨骼漸漸虛化,顯露出幾道光芒變幻的虛影,三道旋轉,七道飄蕩。

    「不知他人的分身,是不是也有獨立的三魂七魄!」

    想著想著,邱言本尊眨了一下眼睛,光芒頓無。

    「不過,如此一來,這具分身應能正常修煉,那烏鴉妖曾提到的性修、命修,應該就是對應修魂、煉魄。」

    人有性命,性之造化繫乎心,命之造化繫乎身。

    性所指為心性、思想、靈魂、精神,而魄則指代生命、血肉、體魄、物質。

    性命,就是心神和形體,可稱神形。

    「這次土地過來,並不出乎意料,我雖不知這個世界的神道分佈是怎麼劃分的,但進城的時候,有種跳躍入水的感覺,分明是進入了他人法域,該是源於此城城隍,我既能感應,他當也有所牽引,派人過來詢問,一點也不意外。」

    神道神靈,各有神位,各司其職,統領一處法域,如有外神跨域,第一時間就會有所感應。

    「城隍要見我,本就是次機會,而聽土地言語,天生神靈似乎有些特殊,所以態度變化,兩相結合,說不定能打開局面,讓我迅速聚集一些香火願力,凝聚神力星辰!不過,具體如何施行,還要看隨後兩日的探查結果。另外,不知那城隍能否看出本尊與分身的聯繫。」

    這樣想著,邱言的神靈本尊又看了血肉分身一眼,接著微微一震,潰散空中,重新變為一副儒生圖,貼在青衫上。

    另一邊,穿行之後,已經來到城隍廟外的城南土地卻是拍了一下腦袋。

    「是了,一時心急,倒是忘了問那人是何法職,來自何方了。」他正想著怎麼匯報,這才想到因為發現天生神靈,忘了前去的初衷,「不過,天生神靈法職隨境而變,把這事呈報上去,都城隍大人肯定不會怪罪我的,反正再過兩三日,那人來了,一問便知。」

    這樣想著,他一步踏入廟宇。

    ………………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邱言早早的就起來,先是在院子裡簡單運動了一下,等吃過了早飯,送走了劉懷父子,便找了個藉口離去,直到傍晚方才回來。

    晚上家裡吃飯,劉懷聽了此事,說了兩句,大意是讓邱言注意最近風頭,最好還是不要隨意外出。

    但邱言卻以外出尋書為由,說服了劉懷,第二日還是早出晚歸,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第三日。

    第三天的晚上,吃過晚飯,邱言早早的就回了屋,從床頭取出了一卷畫軸,打開舖在桌上,裡面畫的是一名儒服男子,正是邱言的神靈本尊。

    在這三日裡,他尋了一副畫軸,將本尊從青衫上轉移到了畫紙上,畢竟隨身帶著一卷破布衣裳,太過引人注意。

    鋪好畫卷,邱言往床上一躺,便閉目而眠。

    戌時一過,剛到亥時,畫紙上白光閃爍,神靈本尊顯出身形。

    本尊一抬手,一點星光顯現出來,星光一震,散落開來,化為一行行的字符。

    「真是好手段,好神通。」

    看著面前的一行行字符,邱言心生感慨。

    這星光正是那日城南土地離去前留下的,裡面有意念湧現出來,只要稍有接觸,就能知道內容信息,根本不用認識字符。

    這也是神力運用的手段,但更為巧妙,蘊含的技巧邱言自問是做不到的,他最多只能運用神力做些細微操作,但不成章法。

    神力玄妙,各有不同,但究其核心,其實是一套轉變之法,在七品神位的層次,主要就是消耗神力,在有無之間變化。

    像邱言那日讓山間野獸攜帶自身氣味,或三日前,讓王巧兒遺忘自己的名字,就是對有、無的操作。

    「和其他神祇的接觸勢在必行,最起碼能獲悉加強神力操控的法子。不過,這次過去,首先要問的,還是性命兩道的修行之法,想來那土地和城隍應該有所瞭解。一旦獲知,肉身也算有了進身之道。」

    星光字符給出的是兩個地址和一套法門,地址記錄的是城隍廟和城南土地廟的位置,這自不必多言,這三日來,邱言遊蕩城中,大體知道了城內佈局,城隍廟和土地廟的位置早就了然於胸。

    反倒是那套法門更是重要,世間廟觀供奉神靈,誰人都能進出,可神靈本體所在之處,卻蘊含陰司之力,莫說是人,便是其他神靈,輕易也無法踏入,須有人引領、或有對應之法方能靠近,呈現在邱言面前的,就是這種法門。

    心裡默唸法門,邱言本尊往地上一撲,白光滲入地面,視野中景象變化,很快就成了一座森嚴廟宇。

    離了抿元山範圍,邱言雖然失去了和山林的聯繫,無法再聚集神力,但也因此脫出了束縛,不會再被侷限於一廟之地,能夠穿行、移動。

    ………………

    與此同時,城中一座佔地不小的府邸中燈火通明,府邸主人正大擺筵席,宴請諸人。

    正廳,一身便裝的遠寧知府端坐首位,他右手邊的首座上,坐著一名壯碩大漢,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和周圍的熱鬧氣氛格格不入。

    「朗將軍,」遠寧知府文安國端著酒杯,朝著大漢道,「朗將軍,你這突然過來,準備不周,還請見諒。」

    那朗將軍搖搖頭:「文大人多慮了,飯菜尚好,只是不合胃口。」

    文安國笑道:「哦?不知將軍鍾情何物,說出來,我讓廚子補上。」

    朗將軍嘴角一動,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張口道:「人肉。」 本帖最後由 Skanda.Wei.Tuo 於 2014-4-9 13:40 編輯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3:43
第八章 城隍!
               
    此言一出,文安國手一抖,愣在原地。

    「說笑的,我們將軍這是在說笑。」那朗將軍的身邊傳來一個聲音,一名看上去獐頭鼠目的男子連忙打了圓場。

    「呵呵,將軍真是風趣,風趣。」文安國這才回過神來,乾笑了兩聲,便轉移話題,沒過多久就開始招呼其他人。

    「哼,無趣。」朗將軍冷笑一聲,看著滿屋子歡聲笑語的眾人,舔了舔嘴唇,冷冽的目光在眾人身上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到了桌前的一疊大肉上,抬手抓起,用力咀嚼,立時滿手、滿嘴,連同半邊臉上都是油膩。

    周圍多是文官,見狀都露出一絲鄙夷,卻不動聲色,只是對飲。

    這場宴會進行了近兩個時辰,等朗將軍和手下回到驛站之時,已至深夜。

    房門前,那獐頭鼠目之人彎腰弓身,小心翼翼的和朗將軍言語:「將軍,咱們現在畢竟是在人類的地界,您多少注意一點。」

    朗將軍卻擺擺手,直接打斷道:「這些事情,你操心就行了,不然要你們下屬做什麼?他們人類都說上下有別,若是事事都讓我操心,你就沒有什麼活著的必要了。」

    「是是是!」那人一聽這話,登時汗如雨下,點頭如搗蒜,再也不敢多說。

    朗將軍點點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人,不過是我等食物,何必想那麼多?在這遠寧府地界,我等稱王稱霸,等日後積攢了實力,就出了蜀地,也爭霸中原,真正奴役人類!」

    心裡這樣想著,他來到四周,將窗子全部打開,讓月光不受約束的透射進來。

    淡淡的光輝揮灑在朗將軍健壯的身軀上,他渾身一抖,臉上露出迷醉之色,毛孔內一根根毛髮變粗、變長。

    咚!

    突然,房間的角落裡傳來一聲異響。

    「嗯?」朗將軍停下了動作,身上毛髮瞬間收縮回去,接著他轉身走到角落,提起了一個籠子。

    籠子裡關著一隻刺蝟,注意到朗將軍的視線,那刺蝟立時團成一團,微微發抖。

    朗將軍見狀,卻擰笑起來:「不必害怕,只要你乖乖幫我找到那個凡人,本將軍自會放你離開,你的那些個族人也會重獲自由,當然了,不能拖得太久……」

    ………………

    「久等了,久等了。」

    邱言端坐在森嚴大殿裡,雙目緊閉,四周空無一物,有種死寂之感,直到這聲告罪響起,方才驅散了死寂,也讓邱言睜開眼來。

    來者正是有著一面之緣的城南土地,他一臉謙色:「今日城裡多了些慘死之人,還多為殘魂,都城隍大人不得不多花些功夫牽引。這事情發生的突然,所以才讓你在這裡等了這麼久。」

    「哦?突然就有了慘死者,城裡發生了何事?」邱言心中一動,出聲問道。

    他以星光為引,來到這森嚴大殿,也就是遠寧城的城隍廟所在,接著就被引到此地,靜靜等待,本來還心有懷疑,現在聽了城南土地的言語,卻是留意起來,疑惑隨之消散大半。

    「也沒什麼事,就是有幾個妖入了城,沒管住嘴,吞了幾個活人。」城南土地淡淡說著,似乎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邱言聞言一怔,心裡念頭轉起,嘴上卻道:「嗯?妖怪吃人?這可不是小事,不知城隍大人是怎麼處置的。」

    「妖怪吃人算得了什麼大事?」城南土地笑著看了邱言一眼,「我等為地祇,統領一方法理,溝通陰陽,無論是人,是牲畜,是禽鳥,都一般無二,死去不過是褪去體魄,只餘魂,妖吃人,人吃牲畜,有何分別?善惡自有所歸,來世六道輪迴。今日入城的妖,吃人但並未攝魂,不過他們越界犯事,還是要受到懲處的,都城隍大人已遣人問責,事後少不得奏報陰庭,在生死簿上記上一筆。」

    聽了這話,邱言一愣。

    城南土地見他的模樣,又道:「你乃天生神靈,定然多見人類供奉,是以心裡先入為主,不妨事,受什麼法職,管什麼事情,你若有心,今後多多護佑那些人類就行了。」

    說到這,他拍了下腦袋:「你瞧,又跑題了,我來是引你去見都城隍大人的,你且隨我來。」

    說著,他當先而行,邱言見狀跟了上去。

    走著走著,城南土地忽然轉頭言道:「上次你我一見如故,卻忘了問兄台來歷,等會見了都城隍大人,不好介紹。」

    對此,邱言早有準備:「在下本在抿元山中降生,登上神位以來,一直都沒有神名。」

    「果然如此,」城南土地點點頭,「那兄台不妨先以『抿元』為名,待日後有了天庭冊封,再行更換。」接著他又笑了笑,道,「我只顧問名,還沒通報自己,我名黃覺。」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空蕩大殿的盡頭,穿過一道走廊,前方立著一面潔白牆壁,城南土地黃覺上前一步,抬手一揮,牆壁上泛起如水漣漪,如簾幕般掀開。

    隱約間,邱言從牆壁上感受到一股隔閡、隔絕的氣息。

    「就領你到這了,大人就在裡面等你。」說著,他後退兩步,抬手作禮,「此間事已了,我就先告辭了,兄台有空,不妨去我那坐坐。」話落,化為一道青光,消失不見。

    眼看引路者離開,邱言並未感到奇怪,朝著掀起的牆壁看去,裡面朦朦霧霧,難以看清。

    深吸一口氣,他邁開步子,走入了煙霧之中。

    下一刻,迷霧兩分,露出了裡面的情景。

    呈現在眼前的,是間平常的廳堂,高正寬敞,屋宇軒昂。

    正中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座香爐,煙霧縈繞,散出香氣。

    桌子旁邊,有人端坐。

    這人身影纖瘦,身上披甲,甲片泛寒光,一隻手放在桌上,握著一冊書,渾身上下有種莫名氣勢,不見言語,不見動作,那身影卻彷彿充斥整間房間。

    只是一眼,邱言的注意力就全部都被這道身影吸引住了,隨後便注意到此人的臉,被一張銀色面具遮住。

    面具有眼有鼻有嘴,泛著金屬色澤。

    微一愣神,邱言接著就架起雙臂,舉手作揖:「抿元山神,見過城隍大人。」

    聽了這話,那人方才有了動作,空著的左手虛抬:「抿元山神?不必多禮。」這聲音圓潤、流暢,宛如一道清泉在心間流過。

    邱言聞聲,卻是微微驚訝。

    「這城隍……竟是女子!」 本帖最後由 Skanda.Wei.Tuo 於 2014-4-9 13:47 編輯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9 13:49
第九章 性命之道
               
    只是一聲,邱言就辨出了說話人的性別,不由驚訝。

    他前世所處的那個世界,男女平等的概念深入人心,可來了這個世界,在吸收了邱言的記憶之後,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定瞭解,知道這個世界還處於男女地位不同的階段,所以才會感到驚訝。

    不過,微微一想,卻又釋懷。

    「凡俗如何不必多說,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畢竟是神靈,想必有所不同也是平常。」

    這樣一想,邱言就平靜下來。

    咔嚓!

    桌邊之人微微動作,身上的戰甲就發出金屬的碰撞聲響,這套戰甲將眼前人的全身都包裹起來,不漏出來半點。

    「不過,先不說這位城隍的性別,單單是這身裝束就足夠驚奇……」

    唰!

    正當邱言心頭念頭落下的瞬間,破空聲起,只見那城隍抬手一甩,握在手裡的冊子就朝邱言飛了過來。

    只是一閃,書冊到了邱言面前,他立刻條件反射的急退兩步,臉露戒備,而那書冊卻是凌空懸浮。

    便在這時,城隍開口了,依舊是圓潤的聲音。

    「本官讓你等了這麼長時間,這本書,算是賠罪。」

    話說聲中,邱言的目光落在了書冊的封面上,頓時,四個字映入眼簾——

    《性命之道》。

    絲絲奇異波動不斷從書冊上發散出來。

    「這個是?」邱言一驚,目光回到城隍的身上。

    就在不久前,邱言才剛剛理清了思路,定下了為書生分身尋找修行方法的念頭,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所需要的方法就出現在了面前,成了「賠罪」。

    不過,邱言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欣喜,而是覺得自己和分身的聯繫,已經被眼前這位女城隍看穿了。

    未曾想,那城隍微微抬頭,聲音從面具下傳出:「我知道,你和那個叫邱言的書生有些因果牽連,不過,他畢竟只是凡人,而你是天生神靈,長期接觸,對他是禍非福,這本書你拿給他,就算是還了因果,能不能練出來,就看他自己了。」

    「嗯?」邱言聞言輕咦。

    遠寧城隍又道:「不必懷疑,你是天生神靈,本官當然不會放過,我也不玩那些虛的,你若願意加入我的幕僚、麾下,自然不會虧待你,這本冊子根本不算什麼。」

    聽到這裡,邱言漸漸恢復平靜,開口問出了一個問題:「還請都城隍能夠言明解惑,這天生神靈到底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就知道你會這麼問。」遠寧城隍點點頭,「想成神,要有封,需有念,無論是民念、妖念,還是自然天地之念,都是我等神祇不可缺少之物。」

    「但在神明裡面,似你這等無中生有的神靈最為難得,因為,即便生前受萬民敬仰,死後寄託民願成神,或者領悟天地的某種奧秘,死後才得以封神的人,都受原本三魂所限,因果牽扯,很難自決,唯有你這等憑空而生的天生神靈,才能擺脫這些,不受冊封,就能……」

    「變動法職,自行提升神位品格!」

    邱言微微皺眉,從對方話裡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但他對於神道之事的瞭解有限,是以還不能準確把握關鍵,不過,對於神位品格這一點,他還是略有瞭解的。

    神位品格,就像世俗官場的品級一樣,是評判神靈的重要標準,似那城南土地黃覺,便是六品神位,而邱言自身則為七品神位。

    神位品級不同,對神力的掌握和控制就有差別。

    不過,因為幾十年來困於一地,更無多少香火供奉,連神力星辰都沒能凝聚幾顆,邱言對於提升神位品格的方法並不瞭解。

    「與神道相關之事,只要加入我的麾下,本官自會詳細的告知於你,至於香火就更不必擔憂,」說著,城隍站起身來,被戰甲包裹的纖細身軀並不高,「當然,我不會強迫你,不妨回去好好想一想。」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然後道:「新入城的幾隻妖,和那書生有些關聯,我已派人過去警告,這並非單純只是為了拉攏你,這幾隻妖吞食了城內百姓,百姓既然祭拜供奉於我,我當有所回報。」

    「那入城之妖,果然和我有關!」

    邱言聞言,並未感到驚訝,但對方這番話裡對於邱言的拉攏不做任何遮掩,直來直去,倒讓他有些意外,心裡也生出疑惑。

    「怎麼這位城隍和那城南土地的說法有些出入,對待百姓的態度截然不同?不過,她言語間透露出來的信息,卻是表明了並未發現本尊與分身的聯繫,完全當成了兩個人來看。」

    正當他思慮之際,又見那身披戰甲的城隍抬手虛抓了兩下。

    嗖!

    氣流捲動,將散落空中的幾縷煙氣聚集過來,縈繞城隍手邊,漸漸聚合成指頭大小的霧團。她屈指一彈,霧團激射出去,落到了邱言面前。

    「這定神香,能定住心神、魂動,如果那書生資質不行,難以憑藉自身開竅,你就將此物贈與,如若不然,就讓他獨練命道,強身健體。」

    邱言深吸一口氣,深深的看了城隍一眼,略一沉吟,就甩袖收了霧團,隨後便默不作聲的朝城隍行了一禮。

    「這位城隍,直來直去,不過確實捨得下本錢,只是覺得我和分身有因果牽扯,就拿出了一本修煉法門,更透露了重要信息……」

    心裡想著,邱言突感頭皮發麻,心底悚然一驚,似被什麼東西盯住了,連身上的白光都微微波動起來。

    「不愧是天生神靈,感知這般靈敏。」對面,那城隍卻點了點頭。

    ………………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之後。

    劉家院子裡,邱言的房間裡光芒一閃,桌上便多了本書,書旁平鋪著一張畫軸,一人身影緩緩浮現畫上。

    嘩啦。

    被子掀起,邱言的書生分身坐起身來。

    剛才,他與遠寧城隍說了幾句,得了些益處,那城隍該說的都說了,就不再留他,告辭之後,神靈本尊便離了廟宇,回到住處。

    「那些妖怪這麼快就追了過來。」

    回憶談話內容,邱言嘀咕了一句,看了看雙手。

    「不過,沒想到連這裡的城隍,都沒能發現本尊、分身之別,由此看來,那根毫毛絕不簡單,日後還要好生研究,探查奧秘,但眼下的當務之急卻是……」

    心裡想著,他起身離床,來到桌邊,將那本書冊拿了起來。

    「不知,這書裡寫了些什麼。」

    這樣想著,他翻開書頁。

    下一刻,碧綠色的光芒從書中透射出來,卻是從書頁上那一列一列的娟秀文字中散發出來的。

    光芒照射了邱言的面龐,便行消散。

    而後,邱言臉上露出迷茫之色,眼底有行行文字疾閃而過。

    過了半響,他方才回過神來,接著深吸一口氣,讚歎起來:「真是奇妙手段,只是這一下,就將書中內容映入心中化為記憶,不見半點遺漏!要是讓我來做,當面以神力灌注他人記憶尚可,但依附在一本書上,就決然做不到了。」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在一列列娟秀文字上掃過。

    「這書應該成書不久,甚至有可能是那城隍親自抄錄,臨時寫就,如此看來,她對我這天生神靈的看重不是一點半點,連我身邊的『凡人』都下了這麼大的功夫。」

    從城隍的話可以看出,對方並未看出邱言書生分身的奧秘,只以為是有因果聯繫的凡人,即便如此,依舊準備了這麼一本冊子,可見細心。

    「這怎麼都算是厚待了……」

    想了想,心裡有了打算,邱言收回思緒,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書上。

    書本第一頁寫了不下三十字,但核心內容卻是「略述大概」幾字,表明了這本書只是一本概論,泛泛而談,並不深入。

    「即使言語泛泛,但我這具血肉分身毫無修行基礎,能得到這書,幫助依舊很大。」

    抬手又翻了一頁,立刻就有八個字呈現眼前——

    性道為神,命道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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