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陽光大秦 作者: 光暗之心 (已完成)

 
mk2258 2014-5-2 22:38: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1 85421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06
第七十章 【付出就應該有回報!】

               
        「家師曾經說過,有能而不賞,有義而不彰,此國之大患也。臣下總結為『付出就應該有回報』!今日臣下為國思辯,要耗費多少精神力氣?所用之學,更是多年積累而成,如果用來比喻商人經商,臣下也是要花本錢的,商人都會知道將本求利的道理,何況我輩士大夫?君上就忍心看著臣下辛苦忙碌,明明出了本錢,卻賺不回應有的利益麼?」

        白棟望著老贏連,眼中是無比的真誠。

        「將本求利?為國效命是何等光彩的事情,這小子居然能聯繫到做生意?臉皮之厚,為亙古所未見啊!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殿中君臣聽得眼都直了,這小子竟公然與君上討價還價,這還是糾糾熱血的老秦子弟?這還是高冠博帶,出則車、食則肉的士大夫?丟人啊......

        公子少官想要擊掌叫好,幸虧被嬴渠梁一把拉住了,這時候擊掌不是害了平安郎麼?平安郎也是,當眾向公父索要賞賜,這可是老秦開國以來沒有過的事情,就不怕落個貪財的名聲?

        杜摯卻是兩眼放光地看著白棟,精僻、獨到啊!這小子說得沒錯,商人用本錢買了東西,自然是要高價賣出去,這才是經商的道理,讀書人讀到頭髮都要白了,才有了滿腹的學問,這學問當然就是本錢,就是最有價值的東西,憑什麼要白用?給國家也不行啊!這就是杜某的知己啊......正要點頭,忽覺有人怒目而視,正想回瞪過去,卻發現是老師甘龍,忙低下了頭去。

        「白棟,你好大膽!你是老秦國臣,吃著我秦國俸祿,就該為國出力,難道寡人不賞,你就不肯為國盡力了?」老贏連這次是真怒了,這小子仗著自己寵愛,簡直是胡作非為,你要錢也不是不可以,咱們君臣私下裡說說不行麼?一定要當著滿朝文武說這事?

        「打他屁股!」

        竹簾後傳出驪姜吃吃的笑聲:「臣妻倒是越來越喜歡這小子了,如此貪財成性,老秦國怕也只有他一個了。」

        贏連撇撇嘴,原來你喜歡一個人就要打他的屁股?士大夫最重風骨顏面,脊仗可打、殺頭也行,打屁股卻是最大的羞辱,自己這個老婆太過了:「細君不要胡說,這小子畢竟於國有功,怎可隨便就打屁股?」

        國後喜歡鑽在簾子後偷窺的事情已經是老秦朝堂公開的秘密,甘龍咳嗽幾聲,瞪了一眼那些捂著嘴偷笑的臣子。這位秦國國後可不是普通女子,當年君上能夠成功復位,她當居首功,遇到有難以委決的國家大事,君上都會與她商量,簾後聽朝,實不算禍水亂國,反是與老秦有利,這些臣子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白棟只當沒看到躲在竹簾後的驪姜,仍是笑嘻嘻地說話:「臣下請君上賞賜,其實是為君上考慮,怕您被天下人恥笑啊......」

        「哦?你當殿討賞,難道天下人恥笑的不是你白公大夫,反倒會是寡人?」

        「君上啊,現在不僅是秦人和魏人關注和談一事,恐怕就連山東諸國和周天子都在關注。等到臣下說服了那衛鞅,自然可以贏取上大夫等人的賭注,可那時天下人會怎麼說呢?天下人就會說,秦國真是窮困啊,為君的沒錢賞賜臣子,幸虧那個叫白棟的臣子聰明,知道和眾臣訂立賭約,這才沒有白白為國出力,秦國可憐啊,天下名士是千萬不要去秦國的,因為這個國家有功不賞、有錯必罰,不是伸展之地......」

        白棟走上幾步,深深一躬:「為人臣者,又怎能讓君上擔此非議?臣下思之再三,哪怕君上怪罪、群臣譏諷,也要勇往直前,君前討賞!」

        這小子真是能說,莫非清溪門人都是這樣一副好口舌麼?明明就是開口要錢的齷齪事,他偏偏能說得慷慨激烈,落地有聲。還勇往直前?這個詞語倒是新鮮,用來形容戰場上為國殺敵的戰士再合適也不過了,可放在他身上怎麼就這樣怪異呢?

        贏連已經無語了,群臣更是面面相覷,有心駁斥,卻感覺這小子說得不無道理,驪姜更是樂壞了,拚命摀住嘴巴才沒笑出聲來,這小子有趣,太有趣了。

        「你想要多少賞賜?」

        贏連算是想明白了,不給錢這小子估計沒完,他不怕丟人,自己這個國君還怕呢。

        「自然是多多益善,如果夠買兩千畝良田,那就更好了,臣下先謝過君上。」

        白棟笑嘻嘻地伸出兩根手指,目光卻飄向了竹簾後面。

        「豈有此理,君上,這小子在說臣妻呢!」

        「也怪不得他,誰讓細君你截下了他兩千畝良田?這小子不好惹,以後還是不要招惹他吧。」

        輕輕揉了下腦袋,贏連無奈道:「寡人可沒這麼多錢,就五萬錢好了。不過,你若是輸給了那衛鞅,可休怪寡人無情!寡人不要你的腦袋、也不打你的脊仗,只會打爛你的屁股!」

        「嘿嘿,君上有所不知,臣下在清溪時修煉過一種屁股神功,所以最不怕打屁股了。而且臣下必會贏了那衛鞅,君上怕是沒機會打臣下的屁股。」

        ***

        衛鞅與這小子果然關係曖~昧,自從那日國宴激辯,老秦國各種手段盡出之後,秦國再有什麼安排,都被他一概拒絕,只說再不能見到恩相,就要返回魏國。從雍都匆匆趕回的幾名才辯之士要尋他論辯,也一樣不為接納,可說到要與白棟論辯河西之事,竟然一口答應,而且看他興高采烈的樣子,顯然是期待已久了。

        論辯之處就安排在櫟陽殿,不過這一次主角是白棟和衛鞅,贏連和秦國臣子只做旁觀,這次論辯關係兩國國運,要解決的是國土之爭這種大難題,所以贏連還特別允許天下名士參與,但凡有在秦國遊學的士子,略有薄名的,都可以前來聽辯。這是秦國對士子階層示好,也是要借天下名士監督,免得那衛鞅輸了賴賬,畢竟論辯是一回事,他肯不肯真心幫助秦國說服公叔痤,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拿出五萬錢雖然很肉疼,贏連還是很期待白棟能夠再次創造奇蹟。兩口子都嘀咕過了,如果兩國和談可以順利進行,以後對這小子還是要多多友愛拉攏才好;驪姜甚至主動要求歸還那兩千畝良田給白棟,當初就是耍耍老女人的小性子而已,這小子若真是國之賢才,她還是能夠分辨輕重的。

        就連那些下賭注的秦國大臣,其實多一半也是希望白棟贏的,輸的畢竟只是小錢,秦國只有真正安定了,他們和他們的家族才會有更大的利益,除非是杜摯這種實在想不開的人,一會兒希望白棟會贏,一會兒又在暗暗祈禱衛鞅獲勝,最好是老天開眼,讓他們兩個誰也無法說服對方,打個平手?不對不對,按照賭約白棟不能辯贏就算是輸,那樣對老秦國十分不利,可是我的錢啊,老秦國有利了,我的錢可就沒了。

        旁觀者心思各異,衛鞅卻沒有這些糾結的念頭,一旦坐在了論辯場上,他只會考慮白棟將如何立論,自己又該如何破論,擊敗對手。法家門人個個善辯,就是後世那個不擅言辭的韓非也一樣詞鋒銳利、下筆能殺人,這是深入到他們骨頭中的天賦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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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07
第七十一章 【神聖不可分割之領土】

               
        百家爭鳴、諸子爭鋒,這個時代好啊,在後世已經演變成大學活動的辯論會,在這個時代卻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和影響力。

        想想也應該,本來讀書人就少,讀書有成敢上論辯台的人更少,分別代表兩大學派論辯交鋒的場面就更是稀罕;老秦不是文薈鼎盛的齊國,別說稷下學宮了,就連國立學館也是有名無實,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個貴族子弟,老師就由國中文臣擔任,據說所學艱深,公子少官就因為經常逃課被懲罰,現在已經徹底被老師拋棄。

        為了表示隆重,秦宮樂師演奏了真正的雅樂,可惜白棟欣賞不了這種據說可以讓孔子忘記肚餓的高尚音樂,太過於低沉平緩了,而且樂章銜接很有問題,經常給人一種斷裂的感覺。看到那些樂師一臉肅穆,甘龍那些臣子一個個閉上眼睛搖頭晃腦,似乎樂在其中不能自拔的樣子,白棟實在無法理解;演奏些慷慨熱血的破陣樂難道不好麼,或者是傳說中的鄭衛之音也行啊?據說甜歌皇后鄧某某的歌曲就可以上溯到鄭衛靡靡之音,好想親耳驗證一下。

        因為不是朝會,驪姜也赫然在列,她也在皺眉,正襟危坐在老贏連身旁,卻半閉著眼睛,估計是尋夢去了;偶爾睜眼看一下白棟,看到白棟眉毛擰成個團,與用心欣賞雅樂的衛鞅形成了鮮明對比,不由會心一笑,至少在音樂鑑賞方面,這個懈怠小子與她頗為相投,看著順眼多了。

        好容易等到沐浴在『聖樂』中的士大夫們過足了癮,司禮官輕輕敲響銅罄,雅樂洗禮才算結束。白棟鬆口氣望向衛鞅,發現衛鞅也在看他,這貨眼中分明有一絲笑意,是在譏笑咱聽不懂雅樂麼?你等著,有你瞠目結舌的時候!

        「今日之辯,是我國白公大夫,代表秦國、清溪學派,與魏國使者、法家學派士子衛鞅之論。論題為『河西之屬』,請白公大夫首先破題。」

        這個時代辯論成風,已經形成了非常成熟的辯論規則,雖說沒有評委,卻一樣有主持人。白棟頓時大感親切,彷彿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的辯論賽,遙想當年,口若懸河的自己也曾讓無數美眉尖叫,雖然叫完就各走各路,一個沒成,也是甜蜜蜜的回憶啊。

        「白子,請破題!」

        看到白棟仿若出神的樣子,衛鞅微微皺眉,白子大才,今天可不要讓他失望啊。

        「呃,我來破題......敢問衛子,河西自古以來,便是我秦國神聖不可分割之領土,何時又成了魏國之地?衛子何以教我?」

        無數雙目光頓時望向了白棟,不是他說得有多麼精彩,實在是用詞太有趣了。神聖不可分割的領土?初聽十分古怪,細細想來,卻是大氣磅礴,能壯我老秦威勢!眾臣無不點頭。贏連有些得意地對驪姜道:「細君你看如何?這小子出口不俗,寡人倒是對他有些期待了。」

        「君上,衛鞅沒那麼容易輸的,慢慢看下去吧。」

        驪姜眯起眼睛看著白棟,神聖不可分割的領土?這句話是出自《尚書》,還是《春秋》?回頭要問問老甘龍,他是秦國最有學問的人。

        衛鞅也是一笑:「世人皆知魏國系出三晉,而河西自古便是晉國之地,如今晉國不在,魏國雄圖,河西自然該歸於魏國。除去魏國,白子還能找到更有資格擁有河西之地的國家麼?」

        白棟哈哈大笑:「衛子錯了!我聽說當年是晉國公子夷吾欲借秦力歸國,曾與穆公約定,秦國出兵護送他歸國後,即割河西八城與秦。可惜這位公子不守信諾啊?為此穆公才興兵奪取河西之地,從此河西歸秦也。所以河西早為秦國之土,魏國又何來承繼之說?」

        這小子要輸了!聽到這裡老甘龍頓時一皺眉,秦國眾臣也是暗暗搖頭。這小子自視太高,卻是個無才之人,這樣的話早在國宴論辯時大家就說過了,結果被衛鞅辨駁的體無完膚,還以為你能有什麼新的論法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白子無理,秦國既是奪取,擁有河西之論就太過勉強了。若白子以為奪取就可合法擁有某塊土地,那麼吳起以魏將身份奪回河西,苦心經營多年,河西自然就該是魏國的土地了?」

        「非也,吳起非仁義之師,而穆公取河西,卻是因有約在先,如何可以混淆?吳起當日以不義伐有道,以強兵據我老秦故土,縱然奪取了河西,也只是鳩佔鵲巢,就是佔上一百年、一千年,難道鵲巢就不是鵲巢了麼?」

        徹底完了!贏連已經不抱任何希望,這小子果然是個誇誇其談之人,什麼鳩佔鵲巢,難道就你讀過《詩經》?這個論法老甘龍已經用過,結果被人家直接駁回,以甘龍的學問,當時也是無話可說。

        「呵呵,公子夷吾當年不過一個流亡公子,他有何資格代表晉國與秦立約?是而此約逆法也!逆法之約,自然無效。秦穆公以無效之約而奪河西之地,才是不義伐有道之舉!吳子徵取河西故土,正是有道正義之師,只怕混淆黑白是非的,正是白子吧?」

        「我......」

        白棟頓時為之語塞,抓耳撓腮四處張望了一陣,居然問起了老甘龍:「上大夫,公子夷吾當年所立的約定,真是屬於逆法麼?」

        這個懈怠無學的臭小子啊......

        贏連眼睛一閉,險些當場暈過去。太丟人了,以為你小子雨中會衛鞅是有了謹慎安排,以為你小子當殿會賭,是有了十成把握,以為你小子君前討賞,必有驚天論法,原來就是將老甘龍他們的話又說了一遍!虧寡人還如此期待,允許外國士子列席旁聽,本想一振我老秦文風,沒想到啊,這次被你坑死了,公子少官都沒這樣坑過他爹啊!

        若不是還有外國士子列席,贏連真想死了算了。公子連一生豪強,就沒這樣丟人過!

        老甘龍紅著臉站起身,先狠狠瞪了白棟一眼,猶豫片段才道:「白公大夫,衛子說得沒有錯......當年公子夷吾只是個流亡國外的公子,確是沒有資格立下這等割地之約。」

        「真的假的?」

        白棟頓時面如死灰,很不甘心地瞪了老甘龍一眼:「上大夫您怎麼能這樣說呢,您究竟是哪邊兒的?」

        甘龍聽得身子一晃,他也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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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10
第七十二章 【論辯心理學】

               
        看著已成笑柄的白棟,衛鞅暗暗嘆息。猶記那個飄雨的曰子,自己一步步走上鋪滿鮮花的樓梯,沐浴一身茶香,縱論法家精妙,那個侃侃而論驕陽、論標枝的白子哪裡去了?能夠舉重若輕,將法家之道融於茶道者,難道不該是天才橫溢的人物麼?

        可悲、可嘆、可憐啊!虧自己曾有高山流水之想,自比伯牙,推其為子期,對這一場攸關兩國國運的論辯更是充滿了期待,怎想轉瞬之間,知己就成豎子,才人卻成小人,悲呼哉。

        長嘆一聲,衛鞅起身就欲離開,論辯雖然還沒有結束,卻必要再繼續論辯了,這位白子已經是醜態百出,他已不忍再逼迫。

        「衛子,請留步!」

        白棟漲紅了臉,一把抓住衛鞅:「論辯未完,衛子為何就走?」

        「哎,白子鞅不曾忘記在那櫟陽關市,越女樓中,白子指茶論道風采如玉,讓鞅只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吧,這次論辯已經結束了」

        「那可不行,話沒說清楚就走,這場論辯算我贏還是你贏?」

        丟死人了!

        看到在座的外國士子個個面露譏諷之色,老贏連想跳樓!老秦臣子更是個個低下了頭去,只有杜摯這個臉厚心黑的傢伙含笑望著白棟,一萬錢啊!從此杜某的『私產』中又多了一筆收入,萬萬不能讓家中惡妻知道!

        「這不對,這不對啊衛子稍待,給我一些時間好不好?家師本是夢中授藝,總有很多含糊不清之處,都要一一回憶的,上大夫之說定是不對,我只是還未找出問題所在,一個時辰,不對不對,半個時辰就好了。」

        這小子還要耍無賴?夢中授藝含混不清?沒想清楚你上什麼論辯台啊!老秦國的臉都要被你小子丟盡了!。

        外國士子們已經開始離席,老秦眾臣一個個面紅而赤,也就是公子少官天真爛漫,聽白棟說什麼都好聽、都有道理,我白家哥哥說要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就一定可以!

        想到興奮之處,轉頭問起嬴渠梁來:「二哥,你猜我白家哥哥會如何贏了那個衛鞅?」嬴渠梁白了他一眼,沒辦法跟這渾人解釋。

        衛鞅微微皺眉,有心拂袖而去,卻實在抹不開顏面,憐憫地望了一眼白棟,腦中儘是那曰在越家小樓上縱論法家的歡快往事,不覺長嘆一聲:「好吧,就給白子半個時辰,希望到時白子不會令鞅失望白子?」

        在冠蓋如雲的櫟陽殿,在嚴肅的論辯活動中,白棟竟然極其可恥地睡著了。論辯台上就是一領錦席和尺許高的條案,兩人面對面跪坐還好,現在某人卻趴在條案上呼呼大睡,距離又是如此之近,衛鞅發誓自己看到了白子晶亮的口水。

        白公大夫是在夢中去找老師了麼?司禮官也算主持過一些論辯,可這種情況卻是首次遇到,看看君上,發現贏連也在發呆,回想周禮規制,似乎也沒提到遇到此時種情況該如何處理,不覺愣在了台上。

        外國士子們現在不急著退場了,事生怪異可讓人厭惡離去,可當事情過於怪異時,好奇心就會佔據上風,他們留下來不是為了看到辯論結果,只是想看看這位夢中學藝的清溪高徒醒後會繼續裝瘋還是直接承認失敗?在眾人看來,白棟已經徹底輸掉了這場論辯,沒有任何懸念。

        差不多了,衛鞅應該已從『對方辯友』開始向博愛的天使轉化了吧?

        都是搞法律的,白棟太瞭解『法律人』的職業病了。一旦走上辯論台,法律人就會變成最極端的辯論者,他們此時捍衛的只是分配給自己的觀點而已,還原事實只是手段,而非目的,追求『目的上的真實』只是法官的工作。

        要說服衛鞅不難,說服身為魏使的衛鞅就難上加難,自己的論點再是精妙、所用理論再是通達古今,衛鞅的心理角色如果不發生轉換,就很難說服他。所以從這場論辯開始,白棟就做了詳盡的準備,前期拋出爭議焦點,公子夷吾所立之約是否『逆法』?其實就是現代法學中該如何判斷『合同效力』的問題。

        老甘龍是一個很好的合作者,他的發言讓衛鞅更加確定了這個焦點;而後就是堪比奧斯卡影帝的表演了,白棟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成了一個讓衛鞅憐憫的小丑。

        笑聲起初還被勉強壓制著,漸漸變得越來越大。衛鞅開始也在笑,可當旁觀者的笑聲越來越大時,他的笑容卻漸漸消失了,目光開始變得柔軟,白棟已經可以看到他在散發著聖潔的光輝

        角色轉換成功!回想自己在後世時曾經用一篇聲情並茂的辯護詞讓某位女法官眼圈都紅了,白棟微微一笑。鼎鼎大名的衛鞅原來也有溫柔的一面啊?

        「呃,衛子,讓你久等了」

        抹一把口水,無視那些鄙夷的目光,白棟睜開雙眼,對衛鞅歉意一笑。難為人家等了這麼久,沒有半個時辰也有半個多小時了,這是真朋友。

        「嗯,白子在夢中找到答案了嗎?」衛鞅很想贏,但卻不是這樣贏得一場論辯,望了眼曾經風度翩然的清溪高弟,心中暗嘆。他真不想這樣拖下去了,甚至比白棟都難受。

        「不知道算不算答案。我在夢中想起了家師說過的一個故事,我想講給衛子聽,衛子可有意?」

        說故事?秦國君臣面面相覷,都在心中狂呼,你小子還有完沒完!有心叫停,可惜戰國初年學風鼎盛,學士之間一旦開始爭鳴辯論,就是國君也只能傾聽,老贏連急得跺腳,也是無計可施。

        「請講。」

        此刻衛鞅早已不把白棟當成對手了,只當他是個老朋友。準備聽完故事後與恩相見面,一同離開秦國也就是了;和談成與不成,恩相都將獲釋,這也是他參加這場論辯賽的交換條件之一。

        「家師曾在海外之國見過這樣一件事,該國北方有個范家商社,南方則有個呂家商社。兩家久有生意往來,通常都是呂家商社一名叫呂齊的商主親自取走貨款,而後就有呂家出動護衛遊俠,將貨物送往范家。這是兩家遵循了十年的交易習慣,曰子一久,呂齊在范家商社眼中,就成了呂家商社的代表」

        眾人越聽越怪,原本是國土之爭的論辯會,怎麼這小子睡了一覺後就變成講故事了?什麼呂家商社范家商社的,這與論辯的題目有關係麼?

        衛鞅先是有些漫不經心,可隨著白棟娓娓道來的講述,卻漸漸聽得入了神,不覺插口道:「呂齊後來做了什麼?這才是白子真正要告訴我的吧?」

        「呂齊像以往一樣取走了范家商社的錢,可呂家的貨物卻始終沒有送到,一直到范家派人去催問,才知道呂齊早就已經離開了呂家,范家想要討回貨物,呂家卻自認沒有給付范家貨物的義務」

        「義務?」

        「對,權利和義務。家師對我說過,契約一旦成立,權利和義務便因此而生,契約中的雙方當事人既會享有權利,也會承擔義務。比如呂家和范家的這次交易如果不出問題,呂家就有給付貨物的義務,也有取得貨款的權利;而范家則要承擔給付貨款的義務,享有取得貨物的權利。現在的問題是,范家已經給付了貨款,呂家卻以契約無效為理由,拒絕給付貨物。那麼呂家的主張是否正確呢?這是解決糾紛的關鍵。我聽說衛子是法家名士,請衛子教我」

        「權利與義務這場交易中范家是無辜的,他們已經給付了貨款,可呂家也是無辜的,他們並不知道呂齊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雙方似乎都沒有做錯,這又該如何解決?」

        現代有完備的民法系統,有《合同法》這樣的專門法律來調整合同雙方當事人的權利和義務,如果還不夠,最高院還會專門下發司法解釋來解決這類糾紛。可兩千年前的法家卻向來『重刑輕民』,如何會懂得如何處理這類合同糾紛?就算衛鞅是個不世出的法家天才,一時也會茫然。

        究竟是范家錯了,還是呂家錯了?似乎都沒有錯啊若是由我來斷案,又該如何處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衛鞅早就忘記了身在論辯台上,什麼河西歸屬,他就是個衛人,關他鳥事?倒是白棟提出的這個案例看似簡單,其實複雜無比,若是自己做了立法者,又該立一個怎樣的法規,才能解決此類爭端呢?越想越是喜不自勝,有時嘿嘿傻笑,有時又會連連搖頭,口中唸唸有詞,彷彿瘋癲一般

        Ps:感謝『唐吉何德』『蝨子跳蚤』『天薩嘎』兄弟的打賞支持:)

        後面白棟將如何說服衛鞅,估計讀者朋友們已經猜出部分了,不過大家很難完全猜出光暗的安排,這將是一場跨越兩千年時光,古今法律人的思想對撞,產生的智慧火花將對衛鞅曰後有著深遠的影響。

        下一章會涉及現代民法中的一些理論,如何讓兩千年前的衛鞅產生思索,進而部分認同主角?這是光暗要仔細考慮的問題。

        有書友在書評區提醒光暗,前面做了這麼多鋪墊,如果這一段寫不好,就白瞎了。也不怕大家笑話,這一章其實是我修改過的,原本想的一個梗,自我感覺很好,也都寫好了,可回頭審視的時候卻發現考據不細、出現了低級錯誤。若是發出來,能被大家笑死好險啊,幸虧懸崖勒馬,推翻了之前的內容,否則我要被噴死了。

        下一章的基本框架已經想好了,可要寫得深入淺出、要讓各位『可接受』還有很多需要打磨的地方。衛鞅畢竟不是好搞的人啊,怎麼都是法家宗祖之一,咱不能胡來對不?

        所以才會斷在這裡,大家不要怪光暗啊,為了不出問題,我必須謹慎小心。

        還有,真的是事情碰事情,明天女兒的幼兒園舉行『野遊採桑甚』活動,我必須要去參加的,晚上還要去岳母家,上個星期在家裡碼字,是老婆帶著孩子自己回去的,我都沒跟去

        頭都要大了,之前就說要存稿存稿,卻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外魔內鬼的干擾,硬是沒存下啊。光暗真的沒辦法了,明天請一天假好不好?好的吧?光暗保證後天準時更新,上架必爆發!

        我的讀者朋友們,一路走來,你們對光暗無限寬容,我把你們的情意記在心中了,可以再寬容我一次嗎,好不好?

        好的吧。

        鞠躬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11
第七十三章 【現代民法概念】

               
        范強拿來了比香松子珍貴一百倍的南海沉香木,已經斬成了食指長的一段段,取出原本燃燒在香鼎中的香松子,這東西可以扔了,放上兩段沉香木進去,一種品格更高的香氣就開始散發出來。

        像這樣的香鼎居然只有一個,就放在白棟和衛鞅身邊,貴為一國君主的老贏連也只能眼巴巴看著,驪姜更可憐,要顧忌國後身份正襟危坐,卻還是忍不住伸長了脖子,顯是對沉香木無限神往。

        臣子們看得又是心酸又是嫉妒,國夫人盼望的是南海沉香木吧?這東西還是君上復位那年,楚國送來的賀禮,據說連周天子都喜歡,卻也舍不得天天燒它,這小子與衛鞅好大的福澤!

        誰也沒想到論辯場上竟會風雲突變,那小子輸都輸了,一覺醒來卻講開了故事?衛鞅已經沉迷其中了,上大夫、公孫長史也在閉目思索,可這個故事聽起來似乎與辯題無關吧?一個是國土之爭、一個是商家糾紛,似乎怎樣也聯繫不到一處,難道是我們太蠢了?

        「細君,你如何看?」

        老贏連其實也糊塗,馬上的君主哪會懂這些彎彎繞呢,看到驪姜的樣子,實在有些不忍,正好打開話題。

        「臣妻隱隱覺得,這小子就是故意的,他先前就是裝睡,什麼夢中找到的故事,臣妻可不會相信。不過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君上請想,那個呂齊不就是公子夷吾麼?」

        「嗯......寡人也有此想,如此說來,那故事中的呂家就是當日的晉國,范家就是老秦,可這個故事中的呂家范家似乎都沒有做錯什麼,依寡人看,該是范家去尋呂齊的麻煩才對,那不是要我秦國向公子夷吾索要河西之地?這小子繞了好大的一個圈子,就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結果?」

        驪姜沒說話,她也沒能找到答案,總之白棟這小子太可惡了,無論這場論辯結果如何,都要抓這小子過來,認真拷問他的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有這樣的變故,就不能先將結果告訴君上?故做神秘的臣子估計都是屁股癢癢了。

        「白子,從本案來看,呂家范家似乎都無過錯,范家要追索貨物,可以去尋找那個呂齊,如此一來,糾紛自然消除,這應該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呵呵,這樣的道理普通人也能看到,難道衛子的識見只是如此麼?」

        白棟笑道:「尋找呂奇自然是范家的權利,可范家的權利難道僅限於此?如果尋找不到那個呂奇,或者找到他時發現貨款已無,難道范家就應該白白承受損失,難道呂家就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如果找不到呂奇,莫非還要呂家承擔責任?可呂家如不承擔,范家的損失又要如何彌補呢?讓我再想想,此案看似簡單,其實複雜無比,隱隱是對我法家手段的最大考驗,妙得很、妙得很!」

        衛鞅沉思片刻,忽然雙眼一亮:「若是鞅沒有猜錯,呂奇與范家立下的約定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可這份約定分明逆法,應該沒有任何效力才對......我想不出了,請白子教我。」

        「衛子能想到從約定入手,果然不愧法家名士,可惜衛子成見太深,難道這份約定就一定是逆法無效的麼?為什麼不可以是『效力待定』?」

        「效力......待定?白子此言何解?」

        看了衛鞅一眼,白棟暗暗搖頭。若說這個時代還有人能夠理解『合同效力待定』和『表見代理』這類現代民法的概念,恐怕也只有衛鞅了,只是如今看來,就連他也有些理解困難。這還只是表面理論而已,成立『表見代理』的真正原因其實是後世法律理論中的『保護善意人』原則,不過現在要讓衛鞅明白什麼是保護善意人,怕是更為艱難。

        「家師去過的這個海外之國人文鼎盛,法治更是無比先進,對於這一類交易糾紛,有著詳細的法文規定以為調整。可要理解什麼是效力待定,我必須先請教衛子一個問題,世人皆有特點,請問法有沒有特點呢?」

        「自然是有,法之特點,第一為國家需之,第二為君王需之,第三為黎民需之......」

        白棟笑著點點頭,不愧是法家名士,還挺會總結的,不過衛鞅總結出的只是法的國家屬性和社會屬性,還缺少法律的自然屬性,必須要進一步引導:「我還想請教衛子,嬰兒初生時因為先天稟賦不同,所以日後成人,就有擅武者、擅文者、更有如衛子這樣的擅法者;我們如果將法比做嬰兒,那麼法的先天稟賦又是什麼呢?」

        「法的先天稟賦?」衛鞅皺眉苦思了一陣,忽然雙眼一亮:「情與理!」

        「不錯,法為國家需、為君王需、為黎民需,卻都要從情、理二字出發。法在形成以前,其實就表現為情和理,三皇五帝時沒有完備的法律,就連黃帝堯舜這樣的帝君也要用情理來解決爭議和糾紛,所以說法無情理,則國為惡國、君為暴君、民為苦民!衛子不愧法家大能,請受棟一拜!」

        本以為還要再做許多解釋才能讓衛鞅理解法律的自然屬性,想不到他會這樣快就得到了『合情合理而後為法』的認識,這讓白棟非常開心:「既然我與衛子都認為法之先天稟賦為情理,我們再來看這份契約,呂齊雖然早已離開了呂家,可因為多年來範家已經形成觀念,認為呂奇就是可以代表呂家的人。在此情況下范家首先承擔契約義務並支付貨款,則這份買賣契約就已經形成了......」

        「這樣契約就算形成了?」不知不覺,衛鞅已經忘記了自己論辯者的身份,完全變成了一個渴望學習的三好學生。

        「自然,在那個海外之國,就將這種形成契約的方式稱之為——『表見代理』。他的成立條件有三,第一,雙方有多年的交易習慣。第二,是出現了呂齊這類讓契約一方熟悉的人。第三,呂齊這類人無論是惡意或是善意,訂立契約的另一方卻必須是善意的,比如范家。」

        「法之先天稟賦需合乎情、發乎理,范家與呂家多年交易,都是以呂奇為代表,因此范家之立約是善意的,且已完成白子所說的『契約義務』,因此范家就是應該受到保護的一方?既然如此,我們可以直接認定契約有效,又何來『效力待定』之說?」

        老贏連等人已經被白棟拋出的一個個現代法律概念弄得頭暈目眩,衛鞅卻是越聽越清醒明白,畢竟是浸淫法學半生的人物,他與現代法律人所差的就是眼界和兩千年時代發展的閱歷而已。而且白棟提出的『表見代理』本來就是基於『保護善意人』的法律原則產生,總歸繞不出『情』與『理』二字,對古代人衝擊不大,也讓衛鞅更容易接受。

        「權利包括佔有、也包括放棄,在這場交易中,范家基於『表見代理』而使合約效力待定,但是待定的結果如何,就要看范家如何選擇了。也就是說,范家可以要求呂家為合約承擔責任,也可隨時放棄這份合約,而呂家......」

        「鞅以為呂家可以在承擔合約義務後,繼續尋找呂齊,追索被他貪墨的貨款。」

        「不錯,衛子真名士也!其實呂家的這個權利在海外之國也有個名稱,叫做『追償權』,不過必須是呂家首先承擔了合約義務之後才能擁有......」

        白棟哈哈大笑,連現代民法中的追償權都被衛鞅悟出了,這場論辯還需要繼續下去麼?

        「白子深意,我輸了!」

        衛鞅略做沉思,忽然起身一拱,這是最隆重的拱禮,雙腳並立,兩手交疊過頭,手臂落下時,身體呈九十度彎曲,只有對君主、師長才會行如此大禮。不過衛鞅很快就挺直身子,握住白棟的手哈哈大笑,沒有哪個學生會對師長如此放肆的,他這是在告訴眾人,鞅受教於白子妙論,乃行師禮,卻不會認白棟做自己終身侍奉的恩師,這是衛鞅的驕傲,也是法家學子的特點,只認道理、從不迷信權威!

        不容易啊......白棟很開心,也很慶幸。

        范呂兩家的交易是一家一戶為商,秦晉之交易則是以天下為商,對於這個時代的國家來說,這種交易習慣並非僅僅存在於秦晉之間,擁某國公子歸國奪政,從而換取土地金錢,這在春秋戰國時間是通行的『交易習慣』,類似公子夷吾這種『呂齊之屬』也是大有人在,只不過人家多半會遵守諾言,像公子夷吾這般食言而肥的,卻是非常罕見,沒有先例可循,秦晉就會各說各的道理,遇到衛鞅這個能說的,就會壓服了老甘龍他們憑仗的理據。

        白棟的類比其實並不完美,如果放在後世的法學講堂上,老教授會跳過來敲他的腦袋,兩千年後的法律類比是何等嚴謹,相互比較的案例稍有不同,結果都會千差萬別!可在這個法律理論嚴重缺失的時代,衛鞅就是**的小秧苗,隨便給點陽光他就會燦爛,在白棟的有心引導下,表見代理、效力待定,還有隱藏其後的『保護善意人』原則,就像一枚枚殺傷力巨大的導彈,狠狠撞進衛鞅腦中,讓他興奮不已,哪裡還有心思去分析白棟的類比是否有不當之處,那些新穎的法律觀點掩蓋了類比本身可能存在的瑕疵。

        就像是一位身材出眾、容貌堪稱絕色的美女,誰會脫下她的鞋子去檢查十根腳趾的長短是否合適,腳趾甲是否修剪得當?

        白棟贏了,其實多少還是有些僥倖,在老秦國君臣來看,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沒有衛鞅這種對法律的理解能力,最飽學的老甘龍也屬於『智憂』人群,憂愁的憂。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12
第七十四章 【千金買諾】兩章已更

               
        衛鞅是個很重承諾的人,輸了就是輸了,他會非常老實地去說服公叔痤,成功與否就不是白棟需要關心的了,他只關心自己的錢,那幫大臣會不會賴賬?老贏連不會說了不算吧,贏老頭兒應該不至於,不過他家婆姨是個費油的,眼睛總喜歡滴溜溜的轉,都快五十了還學人家小女孩玩呆萌,此為賊也......

        老甘龍等人倒是爽快,沒一個賴賬的,先是恭喜誇讚了自己一通,就回去籌錢了;看得出杜摯很肉疼,沒人像他這樣跑來道喜還抽抽臉的,好像剛死了爹一樣,不就一萬錢麼?你堂堂一個左司空也至於?不過在很是不屑的同時,白棟還是看出了他最大的優點,善於守財,如果放在後世這就是個優秀的總會計師,

        老贏連笑得嘴都快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隨時要中風,看看群臣和外國士子離開了櫟陽殿,眼前沒了外人,老頭兒叫住白棟:「小子,今天寡人在宮中賜設家宴,你也要參加。」

        「君上,臣下家中還有老母幼妹,離家數日,甚是想念......」

        驪姜一個眼神兒過來,這老頭兒就眉開眼笑地要請客吃飯,估計就是沒安好心,萬萬不可上當!白棟認為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策,現在自己是有錢人了,贏老頭兒可是剛打完一場大仗,人窮志短馬瘦毛長,繼續留在這裡腰包會很不安全。

        「寡人聽說,你小子在越女店中居住,又是弄什麼『茶葉』又是弄什麼『盆花』的,害得好多藥鋪都把生茶葉子拿去炒茶了,還有那些燒陶的匠人,都在趕製一種叫做『花盆』的東西,據說圖樣都是你給越姬的,直筒一樣的罐子,底部還開了洞,說是用來出水透氣?你小子見到美麗的越國女子就獻寶,還一住就是三天,怎麼沒想到老母幼妹?裝什麼可憐,白家莊有上百族人,景監的手下回報,你娘親每天都喜滋滋地端著大老碗在門口吃飯,和族人有說有笑開心著呢,你晚走一天怕什麼?」

        白棟抬眼望天,失策了!只想著景監跟自己有交情,用他的手下挺舒服的,卻沒想到這等於是在自己身邊安置了十幾雙眼睛,交情再好,景監也不能阻止手下向國夫人匯報啊?以後交朋友歸交朋友,總是被十幾個特務盯著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幸虧現在還沒娶媳婦,否則......想想都噁心。

        「君上沒說錯,本夫人也聽說,你與渠梁少官做了兄弟,今天是家宴,渠梁少官去屹石村的時候,可是娘親都叫過了,你又該怎麼說?」

        驪姜笑眯眯地望著白棟:「甘龍他們輸了二十多萬錢給你,算上君上的賞賜可就是三十萬了,馬車怕是都要裝上幾輛,今日你帶得走麼?」

        白棟不覺一呆,自己怎麼忘記了這個時代可沒有支票銀行卡,別說銀行了,連票號都還沒有,商業交流還處於最初級階段,櫟陽關市上有人還在以物易物!三十萬錢得有多重?光是裝車都需要一定的時間,抬頭看看天色,今天真是走不得了。

        「如此,臣下遵命。」

        嬴渠梁他們可以叫娘,自己可不成,國夫人可不比鄉間女子,更何況這位國夫人是個難惹難纏的,還沒見面就黑了自己兩千畝良田,認了這麼一位娘親,將來誰佔誰的便宜還不一定呢,白棟就沒答她的話,表示蹭飯可以,叫娘就萬萬不成。贏虔和嬴渠梁笑著看了他一眼,隨便叫國夫人娘親,這本就不合規矩,白棟做得好。公子少官就有些鬱悶,感覺自己叫了白家哥哥的娘,白家哥哥卻偏偏不肯叫自己的娘,這太不公平了。

        ***

        老秦國再窮,似乎也用不到國夫人親自下廚吧?尤其是這位夫人的手藝......實在是令望者飽聞者吐,這一鼎黑呼呼的就是肥羊燉麼?怎麼看得鍋!顯然是被燉糊了又加的水,這還能吃?就這種手藝還學著煎太陽蛋?黃的白的黑的混在一起,比戰國還亂,白棟看了公子少官一眼,不用說,這太陽蛋自己就只做給哥幾個吃過,不是他說的還能有誰?嬴渠梁穩重、贏虔深沉,他們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戰國君主家還不比後世帝王家,雖然也有殺伐,骨肉也還算情濃,像這樣的家宴過個半月一月就有一次,明明有國廚不用,每次都是這位國夫人踴躍操勺,菜都做成這樣了,老贏連和公子少官還誇呢,一個是明顯的嘴不應心,一個卻是真喜歡,肥羊燉都變色了,還硬說那股苦苦糊糊的味道真是好,明白了,這貨不僅是腦子有問題,連口條兒跟腸胃都有問題。

        這位國夫人還要自己以後都要參加他家的豬食宴?白棟徹底絕望了,無助地望向贏家哥仨兒,公子少官很興奮,說白家哥哥你答應了吧,以後半個月一次,娘做的東西最好吃了!又不是親娘你激動個啥?白棟早就聽說了,贏家三兄弟就有三個娘,贏虔的娘早死,那時贏連還沒去魏國流亡呢,驪姜正宗的兒子就是嬴渠梁,至於公子少官,卻是老贏連歸國後,同一個美人生的兒子,這位美人死得早,而且不明不白,估計與這位國夫人不無關係,公子少官還美滋滋地認賊作母呢,看他的智商就能知道,他那位莫名其妙死去的美人老媽估計得有42D。

        白棟想逃,太可怕了!這不是家宴,這就是史上無良劣食大會,沒一樣能入口的東西,真沒辦法像贏家兄弟那樣淡定。

        硬著頭皮吃了兩口,實在控制不住那種想吐的感覺,白棟準備開口告退,君主家宴邀請臣子參加,這自然是極大的恩寵,臣子吃上幾筷子告辭離開,這也是符合禮儀的,估計驪姜挑不出理來。卻不想沒等他開口,驪姜已搶先笑道:「小子,本夫人很好奇呢,有了三十萬錢,你準備如何去花?老秦國沒有鄭衛風流,櫟陽關市更比不得大梁郢都,想花錢都難,就算是歸還欠款,還是會剩下很多錢啊?」

        就知道你會替我的錢操心,白棟微微一笑:「夫人,臣下聽說老秦自河西開戰以來耗費巨大,如今雖然停了戰,只怕要充滿稟庫也需時間。君上窘迫啊,甚至都沒有那些老貴族有錢,所以......」

        「所以如何?」驪姜不覺雙眼發亮,其實老秦就是再窮,也勝過白棟十倍百倍,她就是喜歡逗逗這小子,感覺特別開心,要是能從他身上搜刮出錢來,那就更加的開心。

        「所以臣下決定,君上賞賜的那五萬錢臣下不要了,另外臣下還會從贏取的二十多萬錢中拿出一半,獻於老秦。」

        「哦,是麼?」驪姜上下打量著笑嘻嘻的白棟,心中有些狐疑,總感覺眼前有個坑,正在等待自己跳下去。

        「白家哥哥,這樣你太吃虧了!」

        公子少官一面啃著羊腿,一面還不忘提醒,他從來就是個實在人。

        「呵呵,不過臣下也不能白白捐獻,需要君上與國後給臣下一個承諾......」

        「是什麼樣的承諾,可以價值十萬錢?」別說驪姜,在場者無不好奇。

        「如今臣下還未曾想到,不過定是不損老秦、不違禮制、不逆道德,不知君上與國後是否有意?」

        Ps:上三江了,三江封了。我好開心,一個鄉下窮小子忽然走進了大城市,還擁有了一棟別墅,是不是該發瘋呢?謝謝我的編輯,我的讀者朋友們:)

        可是開心之後,窮人乍富的俺又開始貪心了,我聽說這個叫三江的地方,有一種叫做『三江票』的東西是不用錢的,大家都可以去平白領取,可不可以把它給《陽光大秦》呢,我在痴痴地想......當然,如果能順手再投幾張推薦票,加個收藏什麼的,那就更加完美了。我知道這很無恥,這就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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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12
第七十五章 【大夫之家 上】

               
        錢就沒有白花的,白棟這不是千金買馬骨,這是真正要將本求利,日後賺筆大的。價值十幾萬錢的承諾究竟是什麼?讓贏連老兩口慢慢猜去吧,得讓國夫人有個念想,免得她總是盯著自己。又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大姑娘,整天被一個老女人琢磨,太影響食慾了。

        剩下的十幾萬錢,還是裝了滿滿的兩大車,拉到白家莊的時候,整個莊子都轟動起來,這年頭兒消息傳得慢,白棟力辯衛鞅贏遍群臣的事情族人們還不知道,就知道平安郎回來了,還帶了兩輛裝滿錢的馬車,車前車後的護衛都是君上親派的衛士。

        打開其中一個錢箱子,白棟抓起一大把銅錢散出去,就像後世結婚撒喜糖一般,看著族中的小孩子們正爭來奪去,笑得開心極了,這都是自己的家人,也都是白家莊的大功臣,若是沒有這些孩子拉的屎,陽光下黃裡透綠的莊牆又怎能如此堅固?從李敵手中接過一張五石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手拉腳蹬,好容易上了弦,看看孩子大人都離的遠了,不會有什麼危險,輕輕扣動機關,『驲』,弩箭直直插在了莊牆上。

        白遲在幾名族中青年的幫助下從牆上取下弩箭,仔細看了一眼,喜孜孜地跑回來報導:「主人,五石弩才射入一半,這還是新夯的牆,等過上一年,這樣的弩箭最多入牆一寸,不能再多了。」

        走到莊牆前,摳了摳箭眼,鼻子湊上去聞聞,不錯,沒啥味兒,若是說有,那也是一種淡淡的臭香,今天是臭的,明天就是族人的安全線。抬頭看到角樓都修好了,已經有族中子弟像模像樣地拿著扁擔竹棍什麼的在守衛,白棟滿意地點點頭,還是自己人可靠,景監那些手下雖然精幹,卻都是些特務出身,呆在景監手下久了,陰氣太重!日子久了不好,會影響族中子弟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孟母都有三遷之見,自己又怎能沒有擇人之明呢?

        「白遲,上次要你找的家學先生有消息了沒有?另外還要有個武先生才好,族中的子弟最可靠,可是都沒學過搏擊之術,必須要進行一定的訓練才好。凡事咱們還是要靠自己,指望國家不成,老秦人性子淳樸,個個都是胳膊上跑馬的好漢,就是脾氣太壞了,動不動就要拔劍私鬥,司空領的那些人也不過問,說什麼只要不是暗算傷人,面對面的戰鬥正是我老秦男兒剛烈之風,簡直就是笑話!安全才是百年大計啊......族人們跟著我出了大山,是要過好日子的,每一個都是我的親人骨肉,絕不能有任何危險!」

        身邊就有李敵這樣的高手,卻並不適合做白家莊的武先生,人家畢竟有職司在身,就是老贏連不在意,朝中大臣們也會指責自己是公器私用,賭桌上的錢不好拿啊,多少人都輸紅了眼睛?而且李敵那是最冷血的殺人術,在白棟看來就跟西門吹雪一樣,厲害是厲害,卻非王道;他可不想白家子弟都變成『吹得是血,不是雪』的變~態。

        「難啊......讀書人不好找,夠資格調教咱族中子弟的先生就更不好找了。找位武先生更是難,好勇鬥狠的遊俠兒是有,根底清白的可就難尋了,這恐怕需要時間。」

        「沒什麼難的,該花錢就花錢,我知道你是個最會持家過日子的,你那個前任主人牛巨商就是個出名的小氣鬼,千萬不要跟他學!我對你說,錢這東西不是省出來的,是賺出來的,花得越多,才能賺得越多,明白不?」

        「花得越多,才能賺得越多?」

        白遲暗暗搖頭,這位主人什麼都好,對下體恤、對家人友愛,就是手腳太大、不知節儉之道。就說那些建涼亭的木頭吧,一定要用百年以上的松木,說是日久年深才能出來香味;還有那圍湖的鵝卵石,要從遠處大河一點點揀出來,這得耗費多少人工?運來的還不能都用上,負責的工匠腰板挺得堪比崤山一青松,口氣比石頭更硬,說是公大夫吩咐了,來得鵝卵石先要挑選大小、顏色,入選後還要用火燒,出了一絲裂紋的都不能用!這得浪費多少錢啊,他都想跟這工頭兒拚命了。

        好容易等到主人回來一番哭訴,本以為會得一個節儉持家的誇獎,沒想到被肯定的卻是工匠頭兒,主人如今還說出了這種胡話來?這與牛巨商家的敗家大兒子有什麼區別?遇人不淑的悲劇再一次上演了,白管家感覺人生特坎坷,可惜這個時代釋迦摩尼還在托著罐子到處行乞,老子生死不明,想出家都找不到地方,別說當大師兄了,二師兄都沒戲......

        「武先生的事情還可以先放一放,文先生要盡快找到,草兒現在是越來越不成話了,還有桑娃子狗剩子他們,個個都不是會省油的燈,再不管教就廢了。實在不行,這個文先生我先代著,櫟陽有筆墨沒有?我這次來去匆忙,倒是忘了這件事,說不得還要你親自跑一趟。」

        紙還沒發明,這是可以賺取大利的買賣,就是可能會遭遇貴族士大夫的牴觸。畢竟竹簡昂貴,要成傳世之書還不能簡單墨寫,得靠刻!如此一來讀書成本就太高了,黎民黔首如何讀得起?貴族們就能永遠把握上升階梯,形成一種文化上的壟斷。白棟發明豆腐做鐵鍋,卻沒有發明造紙術這等攸關上升之路的東西,就是有這個顧慮,不想成為眾矢之敵啊。

        還是要一步步的來,就先委屈草兒她們幾天,竹簡雖然昂貴了些,白家還用得起。蒙恬造筆不過是集大成者也,這時代筆墨還是有的,只要不是讓孩子們在竹子上刻字就行,那樣會手疼的。

        「筆墨都是有的,明日老奴就去買來,主人真要暫代文先生?」

        白遲並不樂觀,這樣一位會花錢的主人能教出一幫什麼樣的學生?哎,怕是過不了幾年,白家莊就得窮掉褲子了......抬頭看看天,太陽似乎都被烏云遮擋住了?

        ps:謝謝大家啊,你們的推薦收藏三江票,總是溫暖著我:)

        感謝『天薩嘎』『冰峰石頭』『中國利益』『sammo2005』『怨天尤人』『猴子請の救兵』『催星』『取名求難』『蝨子跳蚤』』唐吉何德『等書友的打賞支持:)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13
第七十六章 【大夫之家 下】

               
        山雨欲來風滿樓未必就是壞事,任何環境都要看人的心情。有人走在陽光明媚的藍天下,心中卻是遍佈陰霾,有人最愛奔雷閃電,是相信胸中驕陽必將刺破層層烏云,照耀這個天地。

        被無數族人簇擁的白越氏就感覺心中充滿了陽光,從那一刻打開家門,見到兒子的幾個生死兄弟,從他們跪在面前叫一聲『娘』的時候,她就知道二十年來的堅守終於有了回報,上天是公平的,給了她顛沛苦楚的前半生、哀哀病痛的兒子,當她以為人生中再不會出現兒時的彩虹時,云破了,霧開了,彩虹出來了,兒子回來了。上天待我何薄,上天又待我何厚?

        兒子不過才離開四天零三個半時辰,怎麼又瘦了?眼窩還有些黑黑的,是休息不好麼?櫟陽是大城,什麼東西沒有,白家現在也不缺錢,這孩子就是不會善待自己,一天必須要吃一隻雞才好的,知道麼?

        草兒不知道娘親為什麼會流淚,在屹石村的時候,每年冬天家裡都會缺糧,水面會結冰、山上的野獸也會沒了蹤影,全家全族人都在挨餓,哥哥還會經常頭疼,可娘親卻總是笑著帶她去看太陽,告訴她明天的太陽還是會升起的,春天很快就要到了。

        鄰家的堂姐活活餓死了,草兒哭了一整天,夜裡怕得睡不著,娘親就把她抱在懷裡,對她說堂姐其實沒有死,她只是去了天上,那裡有糧食、有肉、有新鮮的果子,還有最最柔軟的床,娘親那晚沒哭,笑得真好看。

        族裡的大人們總是說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碎女子,連桑娃子他們都知道的道理,自己卻像是永遠也不明白,去問娘親。娘親卻笑著對自己說,小孩子懂得越少越好,懂得越少就會越快樂。娘親的話自己從不懷疑,所以就算餓著肚子,自己也是族裡最快樂、笑容最甜美的小姑娘,這是桑娃子他們說的,每次騙魚吃的時候,他們都會這樣說。

        草兒比同齡孩子晚熟了許多,十三歲的姑娘了,還像個七八歲的女娃子,她其實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娘親和哥哥都希望看到自己是這樣的,那自己就是這樣吧?她願意讓娘親和哥哥永遠開心,永遠笑著。

        家裡現在不會缺糧了,每天都可以有雞蛋吃,還可以做成那種太陽蛋,哥哥說這樣的蛋裡有種叫做營養的東西,吃了就可以很快長成大姑娘,味道真好啊,少官哥哥一口就能吃兩個,說是還要努力一口吃下三個!

        可草兒才不吃呢,族裡人都說女孩子最遲過了十四歲就要訂親,這樣十五歲就可以結髮做人家的妻子了;草兒不知道做妻子是怎麼一回事,只聽說做了別人的妻子就要離開娘親和哥哥,才不要快快長大呢,堅決不吃太陽蛋!現在草兒在專心吃雞腿,哥哥沒說這東西吃多了會快快長大,只說容易胖,她才不怕。

        家變大了,白龍爺爺他們的房子也好好看;莊子有牆了,再也不怕夜晚會有野獸衝進來。西山的狼據說會吃小孩子的,尤其是在冬天,哥哥曾經說過,小孩子晚上不要到處亂跑,有個叫祥林嫂的可憐女人就是被狼叼走了孩子,她後來瘋了。

        莊裡的湖水比以前村裡的還清澈,雖然沒有魚,可老白龍爺爺說過了,有水就會有魚的,最多兩三年,湖裡就會出現大鯉魚!莊裡還蓋了宗祠,白龍爺爺說從此有根了,根是什麼?草兒不懂,不是樹才會有根麼,人怎麼會有?是不是把腳放在泥土裡,每天只要澆澆水、曬曬太陽,就可以不用吃東西了?草兒這樣試過,結果失敗了。

        族人們都很開心呢,每天都看到大家樂呵呵地曬太陽,田地不夠分,也沒人會不開心;哥哥今天回來了,還帶來了兩輛馬車,車上都是亮閃閃的銅錢啊,據說拿了那東西就可以去櫟陽買糖吃,這是苦酒姐姐說的,她的豆花真好吃,鹹的也好吃、甜的也好吃,想想就會嘴饞。

        為什麼娘親會哭呢?撲進哥哥懷中,草兒低聲在耳邊說著娘親的事情。草兒很乖的,沒有再讓桑娃子他們脫褲子,沒有去爬水車,現在連湖裡都沒有魚兒抓了,昨天抓了只野兔子,還被白龍爺爺罵了,說以後沒有大人跟著,不許走出莊子,哥哥,草兒真的很乖,沒有惹娘親生氣啊......

        白棟拍拍草兒的小腦袋,低聲安慰了幾句,走到娘親面前深深一禮:「兒子回來了,娘,外面風大,進屋吧,想你做的爛面皮了。」

        「族人見過白公大夫。」

        娘親擦乾了眼淚。這是高興的淚,就是不擦也沒啥的,望著兒子安慰點頭,終於露出草兒期待的笑容。白龍爺卻是一臉肅穆,帶領眾族人深深一禮,白棟沒有拒絕,家有英子出,挽家運而得中興,就是長輩也可行官禮,這與祖宗輩分無關。受過眾人這一禮後,立即大禮回拜,這又是按了族中的規矩,所有輩分高於白棟的人都要生受這一拜,平輩兒和小輩兒則跟在白棟後面,參拜長輩。

        宗祠建成了,入莊時就聽說了今天是大祭祖的日子,只是等他一人歸來,幸虧還記得祖宗祭日,歸來的及時啊。見過族中禮,白棟挺身站起,知道從今天起,他就是家人族人的擎天柱了,日後就是實際意義上的家主,當然族長還是白龍爺,對外,白家莊是白公大夫之家,對內,他就是白家的一個小輩兒,平凡的不能再平凡,還可以像以前那樣,與桑娃子他們設套抓兔子、上山掏鳥窩,為了爭奪草兒烤的大鯉魚打上一架。

        「起身,赴宗祠,見列祖!見列宗!」

        「見列祖!見列宗!」

        族人們扯開了喉嚨,似乎生怕祖宗睡著了,會錯過這場盛大的宴會。

        老白龍抓住白棟的手:「平安郎,我們有家了。」

        「有家了......」

        遙望剛剛建起的祖宗祠堂,白棟心中大定,這就是根基啊,從今天起,我們有家了!

        娘親做的爛面皮最香,等祭完了祖宗,還是要吃......

        ps:感謝『中國利益』『望斷繁華』『唐吉何德』『samo2005』『八奶哥』

        『辟夜』等書友的慷慨打賞:)在新昌了,起點搞得活動,這裡很美,也很累,正趴著打字呢,因為菊花上方半寸處受傷了,不能久坐.....

        這真是太可憐了,必須要求推薦收藏,還有三江票票,謝謝大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14
第七十七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祭祖儀式是最耗費精力的,程序繁瑣無比,從負責家祭的長輩念祭詞開始,參加大祭祖的白氏族人就要按照規制排列成整齊的隊伍,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磕頭。

        白龍爺一馬當先,白髮蒼蒼的老人家都磕的精神抖擻,年輕人好意思不磕麼?這比面君時的禮儀更為隆重,是真正的五體投地,不說每個頭都要帶響,至少要與地面進行實質性接觸,地上可沒放柔軟的蒲團,鋪開十幾張草蓆就是最好的減震物了,這誰受得了?

        如今族中有四代人,白棟就是第三代中的佼佼者,桑娃子他們都在眼巴巴望著他,想偷懶都不行!最讓白棟憤慨的還是那些管他叫叔伯的小毛孩兒,居然也學會了『不患寡而患不均』這一套,祖宗面前磕個頭都要追求平均......

        白棟不是救世主,也不認為這是壞事,綿羊吃草還知道公平劃分水嫩草肥的領地呢,如果有了矛盾就會私鬥頂角,何況是人類?他只是看不慣這種過於繁瑣的祭典儀式,形式大於內容的流弊一直延續到後世,曾經帶來了多少惡果?看看那些可憐的孩子吧,父母總是指著祭台上美味的雕胡飯、栗面大餅,各種果品和油光光的胙肉告訴他們,要聽話啊,磕完剩下的頭祖宗就會開心,就會賞下這些平日過年才能吃到的好東西給娃吃,想不想吃啊?

        再看看白龍爺,那是個多麼淳樸無華的老人,今天可沒喝酒啊?紅著一張老臉、鼻翅子呼呼直冒熱氣,卻還是一副精神亢奮的樣子,不就是一個典禮麼,需要搞成這樣?像這種程度的祭典如果一年多來幾次,白棟敢擔保宗祠內的祖宗牌位都會變得擁擠......

        黎民黔首對貴族階層有種發自內心的鄙視,有個叫曹劌的刺客就說肉食者鄙,可在鄙視的同時卻又要為貴族謀......這種矛盾在每一名黎民身上都有體現,對土地恭敬的同時,他們其實更希望可以像周成王的母親那樣搞胎教、讓孩子學習《尚書》這種上古帝君的日記,如果有機會,他們會讓子女成為最努力的讀書人,窮困潦倒的農民父親培養出幾個大學生的事情其實是古今平民一直都在追求的美夢。

        可惜上升的通道完全把握在貴族手中,賣了家裡的牛都買不到哪怕一卷簡書,就是有書都找不到先生,孟夫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教的學生卻遠沒有師祖孔夫人多,這其實不怪他,是整個時代的悲哀。

        唯一流入平民社會的上層文化就是祭祀之禮,哪怕繁瑣無比,能讓死人累死活人,平民們還是會樂此不疲,因為只有在大祭祖的時候,階級差距才會短暫消失,只要不踰越禮制,白龍爺他們會不厭其煩,越辛苦就會越快樂,越滿足。

        對此貴族士大夫們是樂見其成的,孝道並不是首倡於儒家,堯會選擇舜,據說就是看重了他的孝道,民能孝則體國,國家就不會亂,這是最高明的御民手段。為此國家甚至派出了司禮儀官來規範、教導有資格建立家廟的平民家族,那位唱詞規整的長輩,就是受到了司儀官的教導,才能表現的如此專業。

        可白棟看到的卻是悲哀,孝道不等於繁瑣,更不該是貴族們控制平民的手段,有他這個英子出,本就是世家旁族的屹石村白族已經不算是一般平民,可還是要被如此洗腦,這讓他再也無法沉默。別人家如何,這個世界如何,他才懶得管,可草兒、桑娃子,族中子弟,都必須要擺脫這種教育洗腦的模式,禮樂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還是算了,充滿浪漫激情的詩經還可以,尚書什麼的,可以取其精華,他有他的教育模式,處亂世當居安思危,若干年後,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保護家族的能力,草兒和桑娃子他們就要成為中流砥柱,這就需要培養他們獨立學習和思考的能力,要以他準備開展的『新式教育』為基礎!、

        繁瑣的祭祖儀式終於結束,孩子們在歡天喜地分享祖宗賜下的果品胙肉,這可都是過年才能吃到的好東西,一向貪吃的草兒卻似乎並不熱衷,吃了幾口就眼巴巴地望著門外,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熱騰騰的豆花居然有幾種不同的口味,甜的、鹹的,辣的,酸的,孩子們似乎都習慣了每天都吃到這樣的豆花,熟悉的身影剛剛出現在宗祠前,都不用叫賣,就呼啦啦衝了出去,捧起熱呼呼的豆花,吃得好不開心,草兒的嘴巴最甜了,一口一個『苦酒姐姐』叫著,像個孩子王一樣掛下所有的賬,而且還是成本價。白棟看得眼酸,苦酒還是會衝他笑,就是笑容裡會帶上一絲幽怨;桑娃子他們說了,苦酒姐姐兩天前就開始送豆花了,莊裡人都喜歡這個總愛笑的豆腐西施,說是看到她的笑容,就想多吃幾碗豆花。

        美食總是會沖淡悲傷的氣氛,白龍爺似乎有些不開心,不過他的嘴很快就被豆花堵上了,直到木桶裡的豆花空了,苦酒才怯生生的轉過身子,叫了一聲白先生,然後很快就低下頭,擺弄已經空空如也的豆花桶;白棟都看到了,光是桶蓋就蓋了八次,總是對不准,不是歪就是斜,很不專業。

        「豆花送了幾天了?」

        「兩天,先生住在越姬的店裡,好不快活,怎麼看得到?」苦酒微微嘟著嘴,她是在埋怨,卻又怕引起白棟的不快,臉蛋兒上滿是擔憂:「白先生......」

        「來回方便嗎?」

        「店裡的老客,每天都要送豆子的,就住在莊子附近,苦酒跟他車就好,不麻煩的。」

        「還說不麻煩,跟他的車來可以,回去怎麼辦?」

        「官道上有去櫟陽的車,有魏人的,有韓人的,有楚人的,甚至還有越人的,等上一兩個時辰,總是攔得到......」

        「謝謝你,苦酒。我聽說了,草兒好喜歡你的豆花,娘也喜歡,味道比我做得更好,娘親為此胃口大開,是你心細。」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白棟曾經為難過,來到這個等級分明的世界,他需要貴族的身份才能保護族人,讓娘親和草兒過上最好的日子;美麗的女子哪個不愛,何況還是為他做了好多的苦酒,做了這麼多,見他一面還是羞怕的不行,苦酒憑什麼怕自己?還不是那一點點恩惠和愛在做祟麼?這樣的女子會不喜歡?除非他喜歡男~人!只是他如今成了貴族,苦酒是絕不能成為髮妻的,那會毀了她也毀了自己辛苦建立的這一點身份地位,髮妻未娶先入滕妻,不僅他會被貴族圈子排斥,連苦酒也會被人看成放~蕩不賢的女子,害人害己的事情不能做啊......

        苦酒其實也好怕,想偷偷看自己一眼,又彷彿在擔心什麼,就像個膽怯的小兔子,那羞怕的樣子,讓男人看了就想給她一個安樂的窩......

        白棟忽然很瞧不起自己,貴族圈子的看法又如何?為了躲避這份感情,自己就違心地為苦酒尋找一個『幸福』的解釋?這就不是男人該做的事情!後世的自己不是每天都期盼會得到一個這樣的女子麼?如今還在猶豫擔心什麼?白棟,你真是比豬還蠢、比兔子更膽小,比中山狼更無情!

        忽然踏前一步,扳過苦酒的肩頭,讓話聲變得果斷堅定:「苦酒......」

        「先生!」

        Ps:是我沒說清楚,18日出發前,想著把車洗一下,有人車擋住了我的正駕門,就想從副駕挪過去,心裡想著而今邁步從頭躍,結果高度沒控制好,屁股磕在了手剎桿上,不能靠坐,痛苦無比,加上這兩天日程安排緊,更新很慢,對不住大家。

        光暗保證回家後立刻恢復更新速度,還有爆發:)

        謝謝『Hkkamituky'三萬幣打賞,『毒你萬遍』『SAMOOE2005」等書友的打賞支持,謝謝你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15
第七十八章 【知己紅顏】

               
        白棟並沒有完全猜錯,只是錯估了苦酒的情商。

        來到櫟陽後的苦酒是忙碌又幸福的,每日雞叫二遍就要起床磨豆腐,而後繫上白白的圍裙,文君當爐笑臉迎客,親手賺取每一文錢,就連那些油嘴滑舌的客人都說,苦酒是個最美麗,最真實的好女子。

        比起軍營賣唱的生活,這就是天堂了,苦酒喜歡這樣的日子。她會思念白先生,因為那是世上最純的愛情,可就是日後有機會嫁入白家,她也要做一個對先生有用的人,不做齊國漁港中的小船,不做享清福的少奶奶;這個女孩兒有著遠超白棟預料的堅強和生存能力,草兒如果是嬌嫩的小花,她就是最倔強的小草。

        豆腐西施如今已經是櫟陽城的名人,來買豆腐的有黎民、有商家、有士子,甚至還有貴族子弟,公子少官這夯貨就曾經喬裝打扮來過,蠢人上演白龍魚服的結果就是被苦酒當場認出來,捂著嘴笑話這位軍營中無人不識的個性三公子,他是白先生的好兄弟,苦酒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開他的玩笑不會有任何顧慮。

        顧客一雜,各種想聽不想聽的消息就會傳入苦酒的耳朵,白先生越店會衛鞅,櫟陽殿上數語服魏使,就憑一張嘴巴為老秦國贏來了十年生息時間,說是開老秦功臣之先河也不為過。據說君上沒有為先生升爵,只是賞賜了五萬錢,聽有識者說,這是功勞太大,先生年齡太輕的原因,一次升到左庶長大良造,那些貴族老臣就沒法兒活了,所以乾脆不封;據說只有君上自家的子弟親人,才有資格被這樣『虧待』呢......

        苦酒從來就是一個聰明的女孩,根據各種信息做出判斷似乎是她與生俱來的本領,幸虧沒被景監發現,否則老秦國多半就會出現一位『女特務』,還是特別得力的那種。

        愛情會讓一個人在短期內變得衝動,就好比洪爐中的塊煉鐵一般灼熱而充滿激情,卻必須要進入淬冷環節,才能成為干將莫邪這樣的絕世神劍。

        苦酒就是最珍貴的蓋世神兵,從最初對白先生入越店的幽怨,到聽聞白棟雨中會衛鞅,那一日花滿小樓的驚羨,再到為白先生最終的成果驕傲,她好像與白棟一同經歷了所有的波折,擔憂過、驚喜過、快樂過,像一塊迅速淬冷的鐵中精英,很快冷靜下來,衝動濃烈的愛意開始轉化為絲絲縷縷**一生的煩惱情絲,要讓先生斬不斷、解不脫,慢慢地捆住情郎......

        懂了愛的女孩才會轉化為『女人』,如果洞房花燭帶來的是肉~體上的成熟,這就是感情上的成熟,苦酒成熟了,送豆花的路上,她總是會呆呆出神,搭車給他的老客都笑話過她幾次了,說白家莊還沒到呢,你怎麼就神思恍惚的?每次老客這樣問,苦酒都是笑笑,不回答,只把甜蜜藏在心裡。

        從李敵那裡,她得到了許多關於貴族的信息,這是一群很奇怪的人,祖輩傳下的榮譽感和忠誠體國之心是黎民黔首們無法比擬的,他們彬彬有禮、他們崇尚禮樂,他們風~流放~蕩,他們虛假,他們擁有很多的女人,卻會堅持首先在加冠那年迎娶結髮妻子,如果有人違反了這個次序,就會被集體嘲笑。越是白先生這種有大功於國並且被君上看重的人,遭遇的嘲笑和排斥越會更甚。

        這種現象在被世人視為戎狄的老秦國一樣存在,越是不被承認,倔強的老秦人就越是要證明自己,鄭國衛國的老牌貴族可以崇尚靡靡之音,他們偏偏只注重聽也聽不懂的無趣雅音。

        聽到李敵略帶鄙視的講述,苦酒只是笑笑,竟然出奇的沒有憤慨,哪怕這可能會阻斷她甜蜜的愛之夢;現在就是白棟要火辣辣的拉她入懷,告訴她什麼叫做『皇帝的新裝』,她也會告訴先生,在有些時候皇帝的新裝也是必要的。

        前期境遇讓這個女孩擁有了驚人的洞察力,在軍營裡瘋狂的黏上白棟,那是被愛情突襲了,這種情況下就算後世高僧也一樣會短暫迷失,與能力智慧無關。

        所以白棟猜錯了。苦酒溫柔地拒絕了他:「先生,苦酒還會每天送豆花來,因為草兒和老夫人都愛吃、因為苦酒每天都想遠遠的望著先生。先生不要說話好嗎?哪怕你要說的話語是苦酒最愛聽到的。苦酒不要憐惜,哪怕只有一絲絲也不要;苦酒可以不做先生的結髮妻子,卻要做一個讓白家全族、讓先生、讓那些貴族看重的女人,先生身旁的女人都該是這個樣子的!」

        這個擅長唱詩的女孩在經歷了瘋狂的愛情衝動期後,以驚人的速度成熟起來,突然的好像人生初~潮;她居然能表情平靜的用詩一樣的語言來拒絕或者說是勸慰白棟......

        被教育了。

        白棟默然半晌,深深地凝視著苦酒,他眼中那個讓人憐惜的、值得愛的弱女子居然變得淵深如海,他可能需要潛入到一萬米深處,才能找到那火山般狂熱的愛了。

        她猜到了自己要說什麼,這些話可是代表了一個穿越者的勇氣和態度,但她居然拒絕了,而且拒絕的如此溫柔、如此撥動人心......

        白棟忽然感覺全身發熱,很想把這個女孩用力擁入懷中,狠狠的揉成碎片;一個古代女孩,居然讓他有了初戀的感覺?

        吃驚、驚喜、喜不自勝,苦酒柔軟而果決的一番話,竟勝過人間無數。白棟恍然有了一種眾裡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她卻在燈火闌珊楚的懵懂,一時無語凝噎,胸中蕩氣迴腸,那是酸酸,甜甜,癢癢的感覺。

        苦酒轉身走了,提著她用來裝豆花的木桶。她還要去官道上等待那些陌生的馬車,然後像老熟人一樣與人搭訕懇請帶她一路,這可能需要一個時辰,也可能需要兩三個時辰。

        白棟並沒有叫住她,也沒有吩咐白遲為她準備一輛馬車,因為苦酒一定會拒絕的。她已經不是苦酒了,她將要變成一杯味道最多變,卻會是最適合自己的雞尾酒,在兩千年前的老秦國、在如此一個苦寒之地,讓他未飲先醉。

        跨越了二十個世紀的知己、紅顏啊......

        望著苦酒吃力的背影,白棟忽然微笑起來,上天待我何其厚!

        Ps:這兩天一天一更,真的對不住大家,讓光暗的臀部恢復一下,回到家中,開始穩定更新加爆發:)求推薦、求收藏......

        感謝『胖頭魚LY'『ynab'『中國利益』『辦公自動化』『流浪的墮落』『猴子請の救兵』等兄弟的打賞支持,謝謝你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6 23:16
第七十九章 【伏日當裂狗】

               
        昨晚下了一場暴雨,驚雷閃電,彷彿天河倒瀉,白棟開心壞了,就喜歡聽著雨聲入眠,不想剛要闔眼,雨就停了。還真是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更快,而且空氣潮濕的厲害,抓把頭髮都能捏出水來,澡算是白洗了,看來下次得放花瓣,草兒每天就洗一次澡,滿莊子野跑也沒見她出多少汗,這肯定不是遺傳基因的問題,絕對是花瓣澡的作用。

        睡不著了,透過牖窗數星星,雨云早就散開,天空好像剛剛被洗了一遍,星星美的像**的眼,很像上一世陪伴他漫步水木湖邊的白裙女孩兒,又有些像是苦酒;幾個星座有時還會組合起來,化成一張美人臉,熟悉又陌生,就像這個時代一樣,熟悉的老秦、陌生的暴秦衛鞅早晚都要再次入秦的,這個兄弟情深、常有公子少官這種夯貨跳來蹦去的老秦即將走上強盛的道路,歷經幾世積蓄,終將一統天下,成為後世儒生口誅筆伐的『暴秦』,自己這只蝴蝶會不會起到一點點作用,讓老秦國不至背負兩千年的罵名?

        真是想多了,這種經國救世的功夫,就不是自己這個崇尚小家的人應該考慮的,多累啊?天可真是熱,抹一把汗,忽然想起曰間白龍爺說過的話,今天正是入伏啊?

        牖窗都開到了最大,硬是一絲風都沒有,草兒居然沒跑到院子裡叫熱,是白天玩得太瘋了麼?聽說家裡就要開私學立規矩,小丫頭很激動也很緊張,這幾曰已經陷入了最後的瘋狂,湖裡沒魚被她虐~待,族人們養的雞和豬就遭了殃,某位老侄子家的黑花豬就被她和桑娃子用石頭塞了屁~眼兒,據說三天都沒拉下屎來,老侄子都快氣瘋了,要不是差著輩份,他能跟草兒拚命!

        從老秦國的命運想到可憐的黑花豬,這思維也太跳躍了,據說是後世科學家必備的素質,白棟知道這就是熱暈了,反正是睡不著,乾脆上一雙布拖鞋出了屋子。拖鞋也是他的發明,穿上這玩意兒在家裡溜躂太方便了,如今不止是白家莊,就連君上那裡都有,聽景監說,驪姜整天穿了這玩意兒在宮裡走來走去,近侍們如今都特感謝白棟,國夫人穿上了這東西,老遠就能聽到『踢踏踢踏』的聲音,再也不怕說悄悄話的時候被夫人發現了。曾經有位夫人最寵愛的女侍,就是因為背後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被活活拔去了舌頭不算,還被削掉了鼻子。

        夜晚的白家莊很美,天空乾淨的就像後世面臨檢查的衛生城市,月影倒映在湖中,可以隱隱看到月球表面的山脈溝壑像一隻正在搗藥的兔子,白棟很奇怪,老秦人可不都是近視眼,后羿和嫦娥的傳說是如何成立的?難道古人都是如此想像力豐富,硬生生能從兔子聯想到一位大美人兒?這得要多浪漫、多飢~渴才能做到呢?

        湖中沒有魚,今晚也沒風,璘璘銀波托玉盤的美景是看不到了,湖邊柳樹都耷拉著腦袋,好像一個個城府深沉的老樹妖,白棟正覺無趣,忽然聽到一陣低沉的嗚咽聲

        遠遠就見一大片黑影慢慢移動過來,上百雙黃不黃綠不綠的光點晃晃悠悠好不瘆人,換了個大姑娘非當場嚇尿不可,白棟卻看得哈哈大笑:「瓦叔,這就是渡夏的伏狗麼?」

        吃狗肉可不是劉邦的專利,更不是後世思密達的國粹,早在此時的老秦國就已風行,入伏吃狗肉據說可以去赤火毒氣,有強壯筋骨滋陰壯陽的效果,老秦人迷~信,擔心大規模殺狗會引來天狗報復,因此會選擇入伏這天悄悄入狗,其中以黑狗為最上品、花狗次之、黃狗再次之,講究見月不見曰,曰頭升起的時候,釜中只許見狗肉,狗皮狗毛都要深深埋入地下,否則被天狗看到,可是要吞曰頭兒的。

        瓦叔身前就是一群黑狗,月光下看去毛色光滑,果然都是上品;桑娃子和狗剩子手中拿根柳枝子驅趕狗群,嘴裡還『駕駕』地吆喝著,白棟看得想笑,又不是駕馬車,這倆小子亂叫什麼呢?

        桑娃子擠擠眼:「平安郎,白龍爺說了,你是咱白家的貴人,入狗殺狗這種事不用你動手的,你跑出來作啥?血糊糊的不噁心麼?」入伏殺狗是秦人的節事,年年如此,而且殺狗時專要未及加冠的少年動手,桑娃子就是其中好手,不過在屹石村的時候殺得多數是毛長肉柴的野狗,今天可是從櫟陽專程買來的上好黑狗,手都癢了,而且還想在白棟面前顯擺,族裡老人天天誇獎小夥伴,他是又喜歡又嫉妒,今天要露一手兒,證明自己也有可以勝過白棟的地方。

        「呵呵,那你們就去殺吧,我出去一趟,三更前會趕回來。瓦叔,麻煩你把狗肉在鍋裡滾三次,每次見水滾就撈出來,水全都倒去,一絲狗油都不要留下,滾好的肉放在廚下等著我。我要去尋一樣東西,有了它,今年最上品的狗肉就是咱白家莊出品,肉香會充滿整個櫟陽城!」

        看著白棟跳上馬車,帶著族中幾名青壯呼嘯而去的興奮勁兒,白瓦點點頭:「平安郎還是那個平安郎啊,高官顯爵不忘本,是白家的好兒郎,桑娃子,以後要多跟平安郎學,有你受用的」

        「嗯。」

        桑娃子點點頭,滿腦子想得還是平安郎去做什麼了?煮狗肉就煮狗肉唄,年年都是這樣煮的,狗油是最好的東西,沒這個肉還會香麼?他還要倒去所有的狗油平安郎越來越奇怪了,也越來越讓他好奇了。

        白棟走的時候帶了剁碎的豬大腸,馬車在夜色中一路狂奔,一直到眼前出現了一片茫茫大水,才停下車來,帶著族中幾個青壯跳下車來,分了碎腸子,散開了向湖邊摸去。

        怎麼就忘記了後世最美妙的狗肉做法呢?要不是到了入伏裂狗的曰子,還真是想不起來,白家莊新建,這次的節事可不能草草渡過;聽說連櫟陽宮裡都在整治狗肉呢,驪姜做得估計沒法兒吃,老贏連的腸胃只能靠白公大夫來拯救了。

        踏足水中,攪出一波碎月,白棟不覺微笑起來,說到做狗肉,還有誰能超過後世的樊噲呢?巧得很,讓沛公都要跳牆的狗肉秘方自己還真知道

        ps:老秦人吃狗,不是光暗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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