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020　大爺，您老歇著去行嗎……

　　下午，精武會西學講堂上。

　　「楊先生你這是……」趙健看著楊奇，一臉遲疑道：「怎麼鼻青臉腫的？莫非是被人打了？先生不要怕，若是被人欺負了只管說出來，我精武會上下絕對要幫先生討回一個公道！」

　　「不、不用，誤會了。」楊奇艱難的張嘴解釋：「我只是在練拳……」

　　這一張嘴，噝，楊奇倒抽一口氣——臉上給不小心摔腫了，現在一說話就疼。但是作為一個西學教習，每天講課是必須的。畢竟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就得把該幹的幹了才行。

　　整一上午，楊奇就在「馬步站缸」中度過。那個缸沿又窄又滑，尤其還內陡。特別是後來那無良先生往缸裡灌了油以後，真是滑不留腳。

　　十五分鐘穩穩的站著倒也不是沒達成，但十五分鐘只是個開頭熱身，不算真正目標。唐大先生手裡掂著石子，嘴裡念著書，一上午把楊奇折騰的夠嗆。但好在到了楊奇講課的時間，他便自動讓楊奇走人，說是今天到此為止，該幹啥幹啥去吧，於是就有了剛剛的一幕。

　　忍著臉疼，楊奇把課講完了。精武會學員見楊奇如此拼命，也暗中發憤圖強。

　　講完課後，楊奇揉著肩膀捏著腿的往前走，嘴裡赤赤哈哈的都是抽氣的聲音。

　　這丫姓唐的，真是手下不留情啊！而且這亂七八糟的練法是怎麼回事？能練出啥來？有啥效果？怎麼沒見霍元甲他們這麼練過？我看他就是在沒事整我！

　　心中不忿，楊奇走過了精武會演武場。一抬頭，看到了精武會的梅花樁，高低錯落粗細不一有圓有方。

　　「這才叫樁嘛！還馬步站缸？總有一天我給來一個司馬光砸缸！」心下抱怨著，楊奇上下看了看這些梅花樁，最高的一米五多，對於初學者來說也是有難度了。站了一天缸了，看到這種正宗的梅花樁，楊奇腳丫子動了動，抬腳就站了上去。

　　一步一蹬，很快就來到了最高處。

　　「比之那個大缸來說，這一米五的樁真是——弱爆了！」楊奇雙腳分立牢牢地站在樁上，一伸手——白鶴亮翅！再來一招，野馬分鬃！

　　一路耍著跟公園老頭學到的公園太極拳，楊奇腳下不停，邊移邊打。明明是第一次上梅花樁，但卻穩穩站在樁上，木樁也少有顫抖。忽然，楊奇腳下一掰一扣，一個遊身步便邁了出去，毫無勉強。

　　「呼——」吐出一口氣，楊奇感覺心中順暢多了。

　　同時，心氣順了之後，楊奇也冷靜下來。今天能這麼順利的在梅花樁上移動，楊奇心知一定是「馬步站缸」的功勞。這唐大先生教拳像在整人，但不說日後，先就今天來說，也實實在在的有效果。

　　五分鐘後，收拾一新的楊奇回到了唐大先生的小院。

　　「哼，我還就不信了。」攀上那大缸的缸沿，楊奇咬牙切齒的開始繼續練習。

　　「為了防止某一天真被淹死在缸裡，要趁那傢伙休息偷偷加練，這樣就算摔下去也沒什麼不得了的後果，我真是聰明啊捏哈哈哈！」正囂張的笑著，被摔腫的腮幫子一陣劇痛，楊奇腳底下一哆嗦，噗通一下摔進了油缸裡。

　　這油缸裡也被灌進來不少油了，也算個緩衝，所以摔在裡面並不特別疼。側耳聽了聽外面動靜——沒聲音。果然，這種課外加練性質的東西，練不好也不會被罰！老師們就喜歡這樣的乖學生！

　　正想著，唐大先生的腦袋從上面探了出來，笑的真是溫潤如玉：「楊教習如此積極，我要是偷懶就太不像話了。那好，今天晚上我就捨命陪君子吧。」說著，就把一個桶抓了出來。

　　「大爺，您老歇著去行嗎？」楊奇在做最後掙扎。

　　嘩啦啦，四桶油兜頭蓋臉的潑了下來。「油已經到大腿了，注意了啊。」唐大先生淡然提醒。

　　楊奇抹了一把臉：「大爺，你說話帶點起伏行不？而且我怎麼覺著自己像正被活埋的人，有種死期將近的感覺？喂，我說你反駁一下也行啊，別默認啊喂！」

　　夜三更，楊奇撲通一下把自己扔在床上。

　　死了，這次真的快死了。今天這才第一天，要是再這麼玩下去，我死定了……

　　迷迷糊糊的楊奇沉沉睡去，那股舍利能量緩緩散發出來，修復了楊奇身上的創傷。屋外，唐大先生眼中精光一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將手中拿著的藥膏又收了回去，輕輕地走了。

　　又是一個第二天，大早，楊奇一躍而起，摸摸身上已經不疼了，而且沒什麼大動靜的龍象功似乎也前進了一分。

　　「好！法王兄果然給力，今天就帶著全新的自己去迎接挑戰吧！你一定行的！」楊奇吃好喝好收拾好之後，拍了拍臉，給自己打氣，衝向了唐大先生的小院。

　　楊奇只覺身上洋溢著活力與精力，一進小院就伸手一指：「來吧！今天我穩穩的站缸給你看！」

　　「哦？很有精神嘛，那就好。」唐大先生卻坐在搖椅上懶散的晃著：「昨天一天光站樁了，所以今天不站樁了，換個花樣。」手中書卷卷成一個筒，往旁邊一指：「今天玩這個。」

　　楊奇順著看過去，卻發現一夜沒見，這院子裡竟然又豎起了一個木架子，兩根繩子吊著兩個環，看起來像是奧運體操比賽中的吊環。

　　雖然這環與環之間好像有點遠。

　　「知道這個是幹什麼的嗎？」

　　「呃，應該是用手拉住往上撐的吧？」楊奇走過去試了試，因為兩環之間距離不小，拿手拉住的時候是一個大開口的V型。「嗯，比豎直垂下來的要更費力。」楊奇做了兩個引體向上，謔，被法王兄的舍利洗禮過就是不一樣，要擱在之前肯定拉不起來。

　　唐某人卻搖頭：「答錯，這個環不是用手抓的。」

　　「不是？」楊奇問道：「那用什麼抓？」

　　唐某人一笑，似乎有寒風掠過：「當然是用腳。」

　　「用……腳？」楊奇開始感到有點淡淡的蛋疼。

　　「對，而且今天的花樣挺多，咱們一個一個來吧！」

021 勤學苦練的日子

　　第一個花樣，倒吊舀油。

　　是的，木架子被搬到了大缸上，楊奇雙腳腳背勾住環鎖吊在上面——記住，不是讓你把腳伸到環的裡面去卡住，而是讓你腳背用力把自己勾在環鎖上。頭朝下倒吊下來之後，兩個手一手一個桶，目標就是缸裡的油。

　　據唐大先生說，因為楊奇鍛煉勤快，所以出錯也勤快，油面往上漲的速度也超出預料。為了不讓楊奇那麼早就淹死，現在特別給楊奇一個機會，就這麼倒吊著把大缸裡的油舀出來。

　　但是注意，一次必須是同時舀兩桶。如果半路失敗了，甚至只要是從桶裡濺出去了，那就反過來要往缸裡再倒兩桶。如果腳上沒勾住人掉下去了，那麼沒的說，四桶妥妥的。

　　在楊奇吭哧吭哧的倒吊著垂直仰臥起坐舀油時，唐大先生坐在旁邊淡定的講著：「所謂拳法，南拳北腿派別良多。僅僅只是拳掌，就有形意、太極、八極、通背等等流派，側重點也各不相同。但這林林總總的流派，總可歸結為剛柔兩勁。因為拳法取自古代戰爭的兵器，因此不同的兵器衍生出來的拳法剛柔之感自然不同。提問：形意拳取自什麼兵器？」

　　「又、又是尼瑪課外題！」楊奇喘著粗氣，正費盡力氣的把油桶往上送。

　　「那你到底是會不會啊？不會就算錯了啊。」

　　「槍法！形意取自槍法，奉岳飛為祖師！」楊奇從牙縫裡把聲音擠了出來。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在挨上一石子，楊奇絕對就撐不住了。

　　「喲，不錯哦，看來有好好學習。」唐大先生點點頭，又道：「但你剛剛說話時手中一晃，把桶裡的油濺回到了缸裡，所以，再加兩桶。」

　　「你丫在外面根本就看不見，是怎麼知道的！」楊奇氣急敗壞的聲音從缸裡面傳來。

　　「是啊，我不看卻知道油撒了，不看卻能準確的砸到你，你想知道怎麼做到的嗎？」唐大先生呵呵一笑：「佛曰：不可說。」

　　「我靠！」

　　第二個花樣，正吊劈叉。

　　對，這次又改成了腦袋在上吊在上面。楊奇的兩隻腳踏著兩邊的環鎖，整個人在高空一個大V型劈叉中。而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拿一根繩子吊在橫樑上，讓他倒也倒不下去，站也站不起來。

　　楊奇當初學過舞，但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開叉下腰什麼的早就不行了。要不是金輪兄的舍利子，這一把老骨頭早就散架了。

　　現在，老腰老腿的楊奇就這麼僵在半空中，兩腿肌肉緊繃，不停地抽搐。而唐大先生就站在楊奇上面的橫樑上，那橫樑也不過就是個胳膊粗的杆子，但唐大先生站的那叫個四平八穩瀟灑自若。

　　一邊站著，一邊還在講課。

　　「在剛柔之外，拳法也分外家和內家。很多人常把內外家和剛柔拳混為一談，認為柔拳就是內家，剛拳就是外家，這其實是個謬誤。前幾日我去拜訪孫祿堂大師，孫大師以為，擅長養浩然之氣的就是內家，不養氣的就是外家。這句話也有自己的局限性，但多少有點靠譜。提問：你這半點都沒吭聲，是為什麼？」

　　楊奇翻了個白眼：「因為我腿麻了半天了，正在考慮以後怎麼過沒有腿的日子。」

　　「哦，腿麻了啊，那可不得了。開叉時不怕你疼就怕你麻，看來得在給你點刺激。」唐大先生說著，把一根環鎖往外側一推：「再給放遠一點吧？」

　　楊奇剛適應這個角度，就覺得大腿一股撕裂性的疼痛襲來，忍不住一聲慘叫：「啊——！不就是一字馬嗎你這混蛋！要是楊綺在這裡，絕對又漂亮又標準的一字馬耍給你看！」

　　「哦？雖然名字聽起來就是你自己，但那個『楊綺』是你小姘頭吧？」

　　「是你妹啊混蛋！」

　　「哦，原來是你妹啊，這倒沒什麼。但是說到『混蛋』……我覺得有必要再強調一下人為刀俎的事實。」說著，環鎖又向外移動了兩分。

　　「噝，疼疼疼！」看著在上面悠悠然站著的唐大先生，楊奇心中不忿，渾身一擰，整個木架子隨之震顫起來：「給我摔下來吧你這混球！」

　　「下去就下去嘛。」唐大先生輕輕一躍，瀟灑飄逸。穩穩落下，片塵不驚的落在了——楊奇的肩膀上……

　　「我勒個草……草……草……」淒厲到不似人類的慘叫聲在精武會上空迴蕩，驚起了無數飛鳥。每一個聽到這個聲音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的離某個小院遠了兩分。

　　接下來，還有第三個花樣，第四個花樣，很多花樣……

　　下午，西學課堂上。

　　「楊……楊先生，說真的，你沒事吧？」趙健的聲音中帶著顫抖：「要不要，給找個大夫？」

　　「不用了，這樣就行，勞煩大家掛心了。我們繼續來講抛物線……呃，這位同學，能幫我畫個抛物線嗎，老師的手現在抬不起來。對了，那位同學能把我抬的靠講臺更近些嗎，老師的腿也廢了。」

　　「楊老師！」年幼的學員們跑上來抱住楊奇哇的一下就哭起來：「你怎麼了老師，怎麼渾身都腫了？」

　　「孩子們，你們生在一個好年代，拜了個好師傅，你們學拳——很幸福！所以，你們一定要珍惜現在的好生活！」楊奇勉強抬手，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眼角劃過一滴英雄淚。

　　又是第二天一早，旭日東昇，楊奇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躍了下來。衝出門去繞著精武會跑了一圈，三步兩步奔過梅花樁，謔的一聲騰空而起，一個一字踢腿又平又標準。穩穩的落在地上，楊奇的雙眼中滿滿的全是殺氣。

　　「姓唐的，老子跟你杠上了！」

　　在這之後，每一天，楊奇都去唐大先生那裡受虐，呃，是學拳。但同時，也飛快的成長起來。

　　某一天——

　　「一個初學者，移動時兩隻腳不要同時離開地面，最好一支都不離開。」

　　「一支都不離開？那怎麼走？」

　　「自然是淌著走。看到地上片那些圖釘了嗎，去圖釘的中間把桶拿回來。」

　　「好吧，淌著走——話說你拿彈弓出來幹什麼？我操，我就知道沒這麼簡單！我閃——你還來？我再閃——我的腳啊！」

　　「都說了淌著走，不准把腳尖抬離地面！人的幾乎一切動作都要首先從大地借力，腳不離地，就能保證自己隨時都能借到力量，不至於成為活靶子，懂了嗎？」

　　「懂你妹夫，看我飛釘！」

　　又某一天——

　　「今天看看你馬步站缸站的怎麼樣了，上去吧。」

　　「哼，小意思，我日夜苦練，油都灌到胸口了，現在絕對穩如泰山，看見了吧！呃，你怎麼也站上來了？你想幹什麼？」

　　唐大先生一笑，當胸一腳踢來。

　　「我靠！」噗通一聲楊奇落缸，片刻後立刻爬了上來：「我一直以為你很沒臉沒皮，沒有想到你還能更沒臉沒皮，竟然公然正面襲擊我！」

　　「我也沒說過你站樁的時候我不襲擊你啊，我踢你不會擋啊？」

　　「我怎麼擋？什麼拳法套路都沒學過，我咋擋啊？」

　　「當然是伸手擋嘍。怎麼，不學拳就不會抬胳膊了？不學拳就不會躲閃了？當初你和那李雪蓮打的有來有往的，怎麼現在就什麼都不會了？」

　　「你這是狡辯！呀嘿你還來？當我不會發脾氣是吧老頭！」

　　時光如水匆匆流逝，轉眼間，楊奇來到精武會已經十五天了。

022 缸上決鬥唐大爺

　　楊奇靜靜地站著，看著東方的旭日突破了黑暗。有清爽的風吹來，衣袂飄飛，但穩如泰山。站遠一點看，發現楊奇其實是站在那大缸上。沒有扎馬步，就這麼普通的站著，不搖不晃，四平八穩。

　　楊奇想到了這十五天來每一天的地獄生活，想到了每一夜和眾位武師討論如何讓這姓唐的栽個狗吃屎，終於，今天到了。

　　小院外邊，以趙健為首的武師們貓在外邊偷偷往這邊看，楊奇能清楚的看到門外趙健握緊的拳頭，嘴裡比劃了個「加油！」的口型。

　　龍象舍利的能量還在身上流轉，似乎回應著楊奇的鬥志，今日舍利子的能量比平日都要更活潑，更強勁一些。楊奇就是要在這個時候，面對自己最大的心魔——這口大缸，和同樣站在缸沿上的唐大先生。

　　唐大先生走站在楊奇的對面，也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他似乎一直都是這種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超脫於這個時代，超脫於這個世界一般。楊奇初見他時被這一身超然氣欺騙，覺得這人一定是個好脾氣，一定是個有教養有涵養的一代宗師。

　　現在，楊奇只想豎著中指說一句：「去死吧！」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哦，看來你今天也一樣幹勁滿滿，這就好，算是你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唐大先生伸手一指缸裡：「但是現在油面已經到了你口鼻處了，還敢這麼挑釁我？要是讓我打下去，恐怕就真的淹死了。」

　　「淹死？」楊奇從單手中指變成了雙手中指：「今天要淹死的是你！」

　　唐大先生歎了口氣，好像對楊奇的死不認輸無語了，邁步就向楊奇這邊來。說是走，因為腳下不離缸沿，但是速度可真不慢，眨眼間就來到楊奇身前，一記直拳揮手打來。

　　「來吧來吧，變慢變慢變慢！」在楊奇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中，那時靈時不靈的慢速視覺終於不負所託，再次出現。看清了這一拳的路徑，楊奇抬手擋格，然後探出雙手抓向了唐大先生的手腕——抓到了！

　　唐大先生似乎毫不意外，也不見作勢，渾身筋骨一顫，一股大力湧來，拳頭原勢不變的打向楊奇。

　　力量好強！但——並非不可阻擋！

　　楊奇屈身下伏，然後全身用力向上一托，雙手對單臂，這一拳總算被頂到了天上，而唐大先生，現在空門打開！

　　好機會，楊奇也不抬腳，側身就向唐大先生撞了過去。

　　楊奇知道唐大先生不會用另一隻手，因為他從沒用過。楊奇也知道唐大先生不會後撤，因為唐大先生也從沒有後撤過。在過去的交手中，他就這麼一隻手就把楊奇收拾的找不著北。

　　現在，力從腳下升，一路過腰胯而上，瞬間到了肩頭，狠狠向唐大先生胸口撞去。八極拳聞名天下的秘技鐵山靠——楊奇當然是不會的，事實上楊奇到此為止都沒學過什麼武學拳路，但這一撞也是彙聚了他全身力氣，就是趙健挨上了也得退兩步。

　　但當肩膀撞上唐大先生胸口的時候，卻無聲無息。仿佛這一撞沒有裝在人胸口，而是被人拿手接住了一樣。門外拳師們看得清楚，唐大先生胸腹在接觸楊奇肩膀的瞬間一收，吸去了所有動能。

　　收完，自然就是放！

　　反震力量瞬間回傳，楊奇被不由得遠遠震開，腳下後退不停，眼看就要掉下缸沿，卻見腳底一扣穩穩站住。這馬步站缸的功夫，到今天算是現出了效果。

　　「哦，沒想到還站住了。」唐大先生揮手撣了撣胸口，好像在拍灰塵：「五分鐘，五分鐘內你要是不掉進油裡去就算我輸。」

　　「哼，小心牛皮吹破了！」楊奇大拇指一指外面：「我要是現在就跳到缸外面去，你還能怎麼辦？」

　　「呵呵，你可以試試。」唐大先生還是那麼雲淡風輕，仿佛根本不怕楊奇玩兒賴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楊奇轉身就往外側倒去。

　　唐大先生瞬間一個滑步趨近，伸手拍向了楊奇胸口，打算把他抓回來。而楊奇立刻揮手擋拆，兩人一時間拳來掌往打的熱鬧，但唐大先生一直沒用第二隻手，楊奇也怎樣都倒不出去。

　　門外，拳師們小聲嘀咕：「唐大先生真是有本事啊，我遠遠不如。但楊先生的做法……太丟人了……」「是啊，我輩武人，怎麼能如此賴皮？」

　　「別吵！」趙健壓低聲音道：「繼續看！」

　　就在這時，大缸上又起變化。楊奇擋開唐大先生的揮擊，整個人側過身就要以花樣游泳入水的姿勢往外倒。但唐大先生飛速一伸手，抓住楊奇衣領，同時腳下扣住楊奇腳踝，整個人同時向內倒，兩人立刻成了缸上的等腰三角。

　　「好機會！」楊奇腳下立刻反扣唐大先生，抬手抓住對方手腕，腰上一挺把唐大先生向油缸內側壓去。

　　但唐大先生輕輕一笑，腳步一轉手上一帶一扣，兩人姿態便瞬間對調，變成楊奇在裡而他在外，楊奇背向他被反扣住手腕。

　　「下去吧。」一抬腳，唐大先生就要把楊奇踹下去。

　　但楊奇腳下一蹬整個人卻跳了出去，越過了油缸的直徑，飛向了對面。

　　砰，兩手扒住了缸沿，楊奇終於沒有落入油缸中。

　　門外武師們鬆了口氣，他們現在都站在楊奇這邊。一人看了眼懷錶，大吼道「已經過了兩分鐘了，還有三分鐘，撐住啊！」

　　翻身回到缸沿上，楊奇以標準的黃飛鴻姿勢站住，對唐大先生勾了勾手：「來啊，繼續！」

　　「有點意思。」唐大先生腳下功夫的確驚人，眨眼之間就繞過了半個圓到了楊奇身前，抬手就向楊奇胸口打去。楊奇抬手接了幾招，但情勢越發吃力。唐大先生緊逼的攻勢迅速而猛烈，讓楊奇疲于應付。

　　「糟了，手上還好說，讓了一隻手總歸有影響。但唐大先生腳下速度太快，楊先生恐怕輸就要輸在腳上！」拳師們看出了門道，楊奇在缸上的移動速度遠跟不上唐大先生，攻防之間掣肘太多，恐怕落敗就在眼前。

　　「就是這一腳，躲不過去了！」看唐大先生踢出的一腳，拳師們知道這次楊奇恐怕還是失敗。

　　但，就在這時——

　　哧溜一聲，楊奇腳下生風一般，瞬間便滑開了三步，讓開了這一腳！

　　「咦？怎麼回事？」拳師們紛紛揉了揉眼睛：「楊先生腳下不動，怎麼人忽然退了三步？」「怎麼做到的？」「有什麼玄機嗎？」

　　唐大先生看了一眼缸沿，了然的哦了一聲，不禁笑了：「呵呵，沒想到你能想出這個點子，真是鬼馬，也虧了你的反應力了。」

023　腳底抹油？坐車北上

　　對，楊奇在剛剛差點墜入油中的時候，偷偷把雙腳在油裡泡了一下。剛剛就利用油的潤滑，如同滑旱冰一樣在缸沿上滑出三步。現在，是貨真價實的腳底抹油了！

　　「你當我這些天馬步站缸是白站的嗎？在別的地方我未必能玩這麼高難度的動作，但是在這個缸上，在用這種油的時候，你別想讓我掉下去！」

　　十五天中，至少一大半時間是在這缸上度過，楊奇的腳底已經熟悉了這缸的弧度、角度、每一個細節。在一次又一次滿身是油的爬上缸沿之後，楊奇終於領悟了腳底抹油的辦法！

　　「好！好一個腳底抹油！」門外的拳師也明白了，立刻喊道：「還有一分半！楊先生堅持住！」

　　唐大先生踏步上前追擊，楊奇邊打邊退。腳下如同滑旱冰一般滑動，無需倒換腳步之後，楊奇反而站的更穩了。每一次拳腳交擊，楊奇總能借著反震之力向後滑。邊打邊滑邊借力，兩人很快就在缸沿上繞了一整圈，時間也接近了最後期限。

　　武師們興奮的倒數著，楊奇的勝利似乎觸手可及。

　　但楊奇卻完全沒有興奮懈怠，他反而將所有注意力都調動了起來。五分鐘？不，他想贏但是不想這麼贏。他的贏法不是什麼撐過五分鐘，他要做的，是把那姓唐的弄到油缸裡去！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最後的時刻，努力往五分鐘這裡硬撐也不過是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雖然不知道對方有沒有上當有沒有放鬆，但是不論如何，我楊奇要一試！

　　楊奇閃過一拳，搭手抓在唐大先生肩膀上。趁對方還沒有來得及抖肩掙脫，楊奇忽然騰空而起，整個人頭下腳上的要翻越唐大先生的頭頂。

　　「我不是說過，初學者就不要騰空，這種動作，破綻太多了！」楊奇還在半空時，唐大先生抖肩伸手，掙脫楊奇的同時一把抓住了楊奇的衣領：「給我下去吧。」說著，就要把楊奇扔到油缸裡。

　　這次，唐大先生不準備鬆手，他要直接抓著楊奇往油裡丟。

　　就是這個時刻，楊奇忽然大吼一聲：「應該下去的是你！」身體忽然猛地蜷縮起來，雙手雙腳同時伸出，鎖胳膊的鎖胳膊，踏腰板的踏腰板，整個人結結實實的鎖在了唐大先生身上。自重加上慣性，帶著唐大先生一起向油缸裡倒去。

　　「天真！」唐大先生伸腳扣住了缸沿，身體略略外傾，僅靠單臂的力量就穩住了楊奇的整個身體，楊奇一時懸在半空進退不得。

　　「可惡，一隻手的力量就這麼大！」楊奇全身用力臉憋得通紅，但依然無法撼動唐大先生的身軀：「難道說今天也要這麼敗了？不，不行，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怎麼能敗？我的力氣要是更強一點、要更強一點！法王兄，再借我一點力量！」

　　就在楊奇強烈的求勝心下，周身遊走的熱流忽然又激烈了幾分。楊奇全身骨骼咯啪作響，一種深入骨髓的爽快刹那間襲上心頭——這幾天一直在關口搖擺的龍象功，終於突破了！第一層，功成！

　　「說讓你下去，那你就老老實實的下去吧！」楊奇伸腳踏住了唐大先生膝蓋，整個人成了一個最標準的杠杆，用力一撬：「同歸於盡吧！」

　　吱的一聲輕響，楊奇故意塗滿了整個缸沿的油終於起了點作用，在楊奇全身力量的作用下，唐大先生終於腳下一滑——

　　噗通一聲響，楊奇結結實實的摔進了油缸裡。摔進了油裡的楊奇立刻冒出頭來一看，唐大先生已經穩穩的站在了對面的缸沿上——但鞋子上帶著油漬！

　　「沒到五分鐘，你輸了。」唐大先生還是那麼好整以暇：「但是，你也不用再站油缸了。這一關，就算你過了。」說罷，微笑著看著楊奇，眼中滿意的神色一閃而過。

　　「呀哈哈哈！成功了！」楊奇翻身躍出油缸，和飛奔過來的拳師們又打又鬧。「我就知道你能行，你果然成功了！」趙健一伸手把楊奇舉起來往天上一扔，眾拳師們哈哈大笑著把楊奇拋起又落下，最後架在肩膀上鬧哄哄的走遠了。

　　唐大先生也沒有阻止，他轉身看向了一邊，拱手道：「霍會長，今天下午我就動身前往津門，這楊教習，您就只能忍痛割愛了。」

　　「哈哈，唐大先生太客氣了，楊先生這般天資心性，不教實在是可惜了。若不是霍某自知絕不是唐大先生的對手，恐怕現在都要動手搶徒弟了！」霍元甲緩緩踱步過來，看著楊奇的背影，臉上全是驚歎。

　　十五天，從一竅不通到現在只是十五天啊……

　　下午，在精武會上下的歡送中，楊奇拜別各位父老，和唐大先生走向了上海火車站。這是楊奇來到精武會後，第一次踏出大門。楊奇沒有什麼行李，算得上是輕裝上陣。而唐大先生就更瀟灑了，基本是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

　　「你連錢都不帶？」

　　「不帶。」

　　「那你吃哪住哪？別看我，我的兜和你一樣乾淨，如果打著靠我的注意，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拿錢包吧。」

　　「放心，咱們這次去津門，絕對有人管吃管住，連火車票都不用咱們掏。」

　　「這麼好？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業務？」

　　「那是自然，沒有特殊業務哪有特殊服務？這次算是護送吧，送一個重要人物去天津。咱們的吃喝住宿等等一應花銷人家都包了，所以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就當是旅遊了。」

　　正說著，車就到了上海火車站。

　　這個時代的上海算是剛剛建了火車站，也在閘北區，距離精武會倒的確是不遠。楊奇跟著唐大先生一路往前走，已經不是毛頭小夥子的他還不至於大呼小叫，但看到這個年代的老景致也深感新奇。

　　這個時代的火車還是蒸汽機車，班次也不多。楊奇他們來的不早不晚，火車正好在月臺前等著。隨著唐大先生上了車，沒有諜報片中的接頭人或者密語，兩人很普通的找打了自己的鋪位。

　　這年頭，從上海到天津坐火車要接近三天，兩人自然坐在了臥鋪，而且還是很高級的那種臥鋪車廂。

　　「我說唐大爺，你說的那位重要人物是誰啊？」楊奇探出頭去左右看了看，以他的目力沒看出什麼特異之人：「不和我們坐在一起嗎？」

　　「那個重要人物其實有自己的護衛，為了安全秘密包下了一截車廂，咱們不用貼身防護。普通情況的話不用我出手，所以基本上可以當做一趟愉快的旅行。」

　　「唐大爺，看不出來你身價還挺高的？」楊奇聞言也舒服的往後面上靠了靠：「對了，什麼叫不普通的情況？」

　　「不普通的情況啊，」唐大先生想了想，聳聳肩：「比方說這整整一車的乘客其實都是職業殺手喬裝的啊之類的，但應該沒這個可能性。當然，如果敵人中有特別厲害的暗殺者，我也會出手的。」

　　楊奇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樣的叫特別厲害的暗殺者」之類的蠢問題，他只要知道唐大先生對這次旅行並不擔心就行了。老老實實的坐在座位上，楊奇能感覺到在今早今生龍象功第一層後，金輪舍利的力量所剩的已經不多了。

　　唉，我楊奇在修煉外功方面看來的確不大對路啊，有金輪舍利説明的情況下，再加上唐大先生的摧殘式訓練，也要十五天才能進入第一層。倒是般若功進境神速，已經隱隱摸到了第二層的邊緣。

　　金輪自己也沒修煉過般若功，所以沒有什麼經驗留下來。而那舍利能量其實也不是對應般若功的，所以雖然有點作用但幫助也不大。在沒有前人經驗指點也沒有太多外力説明的情況下，楊奇可以這麼快摸到第二層，可以說自己在這方面的天賦還真是不錯。

　　想到這裡，楊奇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道「楊綺」在外功方面有沒有天賦，總覺得，似乎還挺對路的。

　　不多時，汽笛一聲長鳴，火車哐哧哐哧的開動起來。月臺上也沒有電視劇裡那種追著火車跑的癡男怨女，楊奇就這麼正常的踏上了去天津的旅程。

　　真是一段平靜而舒心的旅程——才怪！

　　楊奇瞟了一眼對面的某人——只要有這個人在，就不可能平靜舒心下來，不把我小命玩丟了就謝天謝地了！趁現在還安生，趕緊的養精蓄銳一下，待會兒還不知道遇到什麼事呢！

024  基本拳術，以及鑽隧道

　　咚咚，咚咚，蒸汽機噴出白色的水霧和黑色的煙，火車不緊不慢的向北方開去。當然這個不緊不慢是對楊奇來說的，在現代社會坐慣了動車和飛機的他，還真不怎麼瞧得上這個年代的蒸汽機車。

　　當然，感官這種東西是隨著所處的位置不同而不同的。比方說同樣都是時速八十公里，你舒舒服服的坐在汽車裡，和被繩子綁著拖在汽車後面是完全兩個感受。

　　楊奇現在就覺得這火車速度也挺快，因為他現在不在車廂裡而在車廂上面。對，唐大先生又想了個新點子，就是把楊奇扔到火車頂上去練功。

　　乍一看車頂上似乎也沒什麼對不對？不，你錯了，這個時代鐵軌沿線可沒那麼清淨，還記得美國西部片裡那種走兩步就是一個橫樁子，走兩步就是一個大鐵牌的那種鏡頭嗎？嗯，楊奇面對的雖然沒有這麼頻繁，但也基本就是這個情況。

　　所以，這些高度剛剛好能達到他的胸口的危險品，就一個個撲面而來呼嘯而至。

　　「我一直沒有教你套路，因為我自己也沒學過套路。但所謂功夫，總不過拳腳身，套路都是外加的。我自己總結了一套基本拳術，非常簡練。你學好之後可以博采眾家，覺得哪家功夫好就將哪家的拳化入進來，慢慢的就有了獨屬於你自己的套路了。」

　　唐大先生有時候淡定的讓人火大：「我發現你記動作速度很快，所以現在教也不晚。對了，注意腳下啊，如果掉下去了有可能摔死的。」

　　楊奇猛一低頭，閃過了一個撲面而來的橫杆，尖銳的風鳴猶在耳邊，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我說唐大爺，你就不能挑一個好點的地方讓我安安生生的學？非得整這麼驚悚？」

　　「不驚悚你能專注嗎？不驚悚你能有長進嗎？」唐大先生看也不看一個側身，閃過一塊路牌子，如同腦後長眼了一般：「把你的注意力都拿出來，還是那句話，這基本拳法我就打三遍，三遍之後你要是沒記住那我也不再教了。」

　　「第一遍。」唐大先生抬起了手，腳下畫了個圓。同時，呼的一聲響，火車鑽進了一個山洞隧道，楊奇只覺四周呼呼風響，一片昏暗，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片刻後，火車鑽出山洞，世界又清明了。

　　「好了，第一遍打完了，記住了嗎？只剩兩遍了。」

　　「我勒個去，你是故意玩我的吧！這也叫第一遍？完全沒看見！我就記住一個抬手一個畫圓然後就結束了啊！」

　　「年輕人，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發生了之後再追悔已經沒用了，要做的是把握好未來。我現在開始打第二遍，注意了啊。」

　　唐大先生抬起手，腳下畫了個圓。楊奇虛著眼看著前面，因為他發現又是一個隧道飛速接近。呼的一聲響，勁風急掠，世界又是一片昏暗。楊奇伏下身體，瞪大了眼睛拼命看。隨著專注度的提升，楊奇還真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唐大先生的身影，正進退有度的打著拳。

　　但是隧道裡實在太黑了，所以即便楊奇好眼力加上夜貓子加上超專注，依然沒看清楚多少。

　　呼的一聲響，火車鑽出了山洞，唐大先生緩緩收功：「好，第二遍打完了，還剩最後一遍。」

　　楊奇一臉無語的表情。這就算來兩發了？還啥滋味都沒嘗到呐！

　　「我說，唐大爺，你不會是明知道這段路的情況，故意選了這麼個節骨眼來教吧？」

　　「呵呵，年輕人腦子就是靈活。」唐大先生笑的那叫個陽光燦爛：「這段路多山多洞是出了名的，前面馬上還有一個隧道，而且是這一路上算是最長的隧道，整整七八分鐘都在山洞裡面。我就在那個時候打第三遍，打完我就停，能不能學會，就看你造化了。」

　　「你丫！」

　　罵聲尚未完，呼的一聲響，火車又鑽進了山洞中。黑暗裡傳出唐大先生淡定的聲音：「第三遍，注意了，抬手，畫圓，走起——」

　　「走起你妹夫啊！」楊奇一聲怒吼，踏步上前就一拳打去：「老子讓你走起！」

　　黑暗中，兩人拳腳交擊，四周是呼嘯的風和黑到無法視物的黑暗，但卻不影響兩人的搏鬥。交手了三個回合，楊奇便隱隱感覺到，唐大先生這次的確是按照一個套路在出招，這個套路，應該就是那個什麼基本拳術！

　　沉下心來，楊奇開始從過招中體會唐大先生的基本拳術。高明的武術家都講究個手談，就是在過招的時候互相瞭解，實際上的交手要比說千言萬語更有效。雖然楊奇還遠遠達不到高明武術家的層次，但黑暗中全神貫注的楊奇忘記了一切，以手學的方式，學習唐大先生的拳術。

　　在高度的專注中，時間的概念仿佛被扭曲。黑暗似不盡，唐大先生的拳也似不盡，拳不盡便迴圈，不停的打著同一套招式。楊奇也一遍一遍的攻防，一遍一遍的體會。

　　八分鐘後，呼的一聲響，火車又鑽出了隧道，前方是一馬平川。

　　楊奇和唐大先生對面站定，都沒有說話。楊奇閉著眼睛在思考什麼，而唐大先生也不急，慢慢的等著。

　　半晌後，楊奇睜開眼睛，一言不發便開始動起來。手輕抬，腳畫圓，走起！

　　唐大先生說自己的基本拳術很簡練，事實上這套拳術的確非常的簡練，不懂行的看到後甚至會以為是簡陋，以為這根本就不算是拳術。從頭到尾一共也只有十二個動作，不到一分鐘就能耍完。

　　但楊奇卻知道這套拳真的非常的不簡單，因為在剛剛手談時，唐大先生也是按照規律來演示的。第一遍的時候是最原始的動作，楊奇當時就已經把這些動作記住了。但往後每一遍都有變化，衍生出了各種或簡單或複雜，或剛猛或輕柔的風格，神奇無比。

　　打完一遍，楊奇收功。

　　「有點樣子了。」唐大先生點點頭：「功夫，你用眼看不如用拳看，眼睛看見的都是表皮，拳頭看見的才是真功夫。你還算是有點悟性，總算明白了這個道理。行了，繼續吧，這麼好的條件很難找，今天好好地練練步法。去，立刻從車尾到車頭跑個來回！要是跑得慢了……」唐大先生拿出一個布包，包裡全是石子，眼中威脅之意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唐大爺……」楊奇無力吐槽：「我明明看見你剛剛什麼都沒拿，你從哪裡抓出來的布包？變魔術嗎？」

　　「少囉嗦，快去！」唐大先生抬手一甩，一顆石子就呼嘯著飛了出去……

　　列車，某截車廂中。

　　這是一截高級的臥鋪車廂，車廂內乘客滿員，看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對。但若有行家在此，就能發現這些人不論行止坐臥皆有法度，隱隱間都在護衛著某個人。在這些人中，兩個面貌相似的年輕女子似乎是主事人。

　　其中一個略大一點，看起來端莊穩重些。另一個小一點的更活潑，好像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這時，那端莊穩重的女子忽然耳朵一動站了起來。四周其餘人見狀立刻警戒起來，各自站在該站的位置後對那女子點點頭。女子也不多言，抬起車窗玻璃，一騰身便翻出了車廂外。片刻後，翻身回到了車廂裡打了個手勢，眾人立刻鬆了口氣放下了戒備。

　　年輕女孩跑過來問道：「姐姐，到底是什麼事啊？我什麼都沒感覺到呢。」

　　「你啊，還是功夫淺。我剛剛聽到有人從車頂上奔過，聽腳步聲是個下盤相當穩健在行的人。但剛剛看了一眼，原來是唐大先生在教徒弟，所以就沒再管。」

　　那小女孩興奮道：「是那個唐大先生嗎？他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比姐姐還厲害？」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傳說那麼強。」當姐姐的女子搖搖頭，然後又佩服的點點頭：「但肯定比我厲害。剛剛我藏身在車廂側面，又在陰影裡，距離又遠。只是探頭去瞄了一眼，竟然就被他發現了。有唐大先生在，這次行動可保萬無一失。」

　　這女子說的輕巧，但四周其餘人卻相顧駭然。他們知道下盤好的武術家走起路來聲音都很輕，有一些還能做到落地無聲。在這種火車震盪的環境下，這女子竟然能察覺到頭頂有武術家奔過，這本身就已經很嚇人了。

　　但那唐大先生竟然一瞬間就能發現她，這得有多高的身手？或許真如這女子所說，雖然這次旅程頗為危險，但真的能保萬無一失！想到這裡，眾人臉上隱隱的擔憂都去了一分。只是沒人發現，有一個人隱蔽的往窗外扔了點什麼。

025　內家之拳，無念之人

　　這個年代，從上海到天津的沿途也沒多少火車站，不至於走兩步就停一停。但這個年代也有它自己的不便，就是既然火車站都少了，那麼鐵軌線路其實也少，七拐八繞的想多串聯幾個地方，走起來自然就繞遠了。

　　一站又一站，有人下有人上，車裡一直都是滿員。

　　第二天，楊奇沒有再上車頂，因為唐大先生讓他靜坐入定。跟練內功什麼的沒關係，但據他說，靜坐也是「唐氏內家拳」的一個很好的鍛煉方法。

　　在靜坐中體悟自身，在靜坐中調理身心，在靜坐中感悟世界。

　　楊奇靜坐了一會兒，好懸沒睡過去。但好在修煉般若功之後精神專注力上提高了不少，慢慢的還真找到點感覺。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強。當然這個強是相對的，總體而言相當於一流水準的運動員。短跑長跑舉重跳高，任何一樣單拿出來肯定還是比不上職業運動員，因為畢竟人家走專精路線。而且寒來暑往的苦練也不是白練的，不能當大白菜看。

　　但是如果搞十項全能，那麼單項的運動員就肯定比不上楊奇。楊奇現在身體協調健康，全面提升，這就是龍象功的第一層，楊奇自己取名叫：一人境界，就是充分發揮一個人的身體機能的意思。

　　別說那個死上班族楊奇了，就是更早之前的舞王楊奇，也遠不如現在。

　　正體悟著自身，唐大先生開口了：「楊奇，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內外家之說嗎？」

　　「記得。」楊奇懶懶的開口，繼續閉著眼睛沒睜開：「咋了，想細說啊？」老唐總是這樣，說到關鍵的地方就語焉不詳的，楊奇已經不吃這套了。

　　但今天的唐大先生似乎不大一樣，點頭道：「嗯，我覺得也是時候給你說明白內外家，以及我唐氏內家拳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哦？」楊奇睜開了眼睛，興趣提了上來：「說說看吧？」

　　「內外家的說法不知從哪裡盛行的，一開始的含義也無可考究。現在對內外家區別的說法也是眾說紛紜，沒有統一標準。所以我說的只是我的看法，是我自己定義的內外家，不代表公論。」

　　楊奇點頭：「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說就是了。」

　　唐大先生拿起一杯水：「如果要破壞這杯水，有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是直接打碎水杯，這就是外家的核心，也就是『形體』上的破滅。不論是弱點攻擊也好什麼都好，都是技巧。只要目的還在於破壞水杯，那就是外家。而另一個方法，就是跨過水杯直接去攻擊水，這就是內家的核心，也就是『本質』上的破壞。內外家沒有高下之分，只看你適合走哪一路。」

　　「嗯……」楊奇捏著下巴想了想道：「大意我是明白，但我又不明白，啥叫本質啊？怎麼破壞本質啊？」

　　「呵，你算問到點子上了。」唐大先生放下水杯道：「或許水杯這個例子並不直觀，我換一種說法，就說兩人搭手較技吧。你一拳打來，而我想把這一拳擋住。在『擋拳』的目的上，絕大多數武術家採用的是形體的封擋，不管是硬接還是利用技巧抓扣掰扯都是一樣，這算是外家。」

　　「這全都算外家啊！」楊奇有點明悟了。他之前還真有點把「剛柔」當「內外」的意思，因為影視作品中只要提到內家拳，那都是什麼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的路數，自然楊奇下意識的就混了。

　　「那內家又怎麼擋？」如果一切形體手段的封擋都算外家，楊奇也不知道內家是什麼概念了。

　　唐大先生悠然道：「內家重氣不重形，把對方的攻擊之『氣』打散了，這一拳自然也就打不出來了。」

　　「啊？」楊奇撓撓頭：「我不大明白。」

　　唐大先生也不意外，伸出手來示意道：「人的身體很複雜很玄妙，單單一隻胳膊，能攻擊的手段就很多。手指手腕、手肘手臂，全都是武器。初學者來來回回就這麼幾招也就罷了，高手爭鋒當真就在纖毫之內，一根肌肉就是一種變化，所以形體上的變化太多了。但不論哪種方式的攻擊，在攻擊前總有氣在運行，只要看穿了氣，針對氣進行攻擊，那麼就如同蛇定七寸，勝負立分。」

　　楊奇捏著下巴想了半天，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問道：「所謂的『氣』到底是什麼啊？」

　　不會是在說氣功吧？應該不能吧，繞了半天要是還是氣功，那這個國術世界的水未免也太淺了點吧？

　　唐大先生沒讓他失望：「所謂的『氣』包含的東西太廣了。古時候有練氣士，練內氣，也稱內力，這算是『氣』的一種，但『氣』並不僅僅是這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甚至萬事萬物都有。行動時有『血氣』，動手時有『殺氣』，甚至有人感受到過『陰氣』、『鬼氣』，這些都是氣。總體而言，凡是順應某種意志而運轉的內在力量，都是『氣』。」

　　楊奇忽然想到了《絕代雙驕》裡小魚兒的一招「點血截脈」，沒點在經脈穴位上，但卻制住了鐵心蘭，心中好像有了點譜：「那我只要能感知到『氣』，然後針對『氣』去攻擊，就能無往不利嘍？那內家拳不是很無敵？」

　　「這只是理論，理論上能做到，但實際上並不是如此。首先，能感知到氣就已經很困難了。不說別的，最簡單的一種——血氣，你每天置身在人群中，可感知到某個人行動時血氣運轉到哪裡了嗎？」

　　「呃……完全沒有……不過總算是有方法鍛煉的對吧？」

　　「的確有方法，就是你現在的靜坐入定。不過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學有所成，就能做到很多看起來很神奇的事情。比方說對方身體還未動，你已經知道要如何閃躲反擊等等。當然，如果能感應到的氣不僅限於血氣，而能感應到更深邃更深刻的東西的話，能做到的事情就更多了。」

　　楊奇聽得入神，不禁對未來一片憧憬。不過楊奇腦子裡閃過一個問題，就順口問出來了：「唐大爺，那你說，有沒有那種特別不容易被感應到氣的人？」

　　「當然有。境界越到了高深處，精神越是強悍，越能藏住自己的意圖，感應起來也就越困難。不過在所有這些之上，最不容易被感應到氣的人只有一種——」唐大先生的神情很嚴肅：「無、念、之、人！」

　　楊奇不由咽了口氣：「無念之人？」

　　「對，氣由念生，一念不起則渾身之氣無方無定不可捉摸，是最難以被捕捉到的人。」

　　楊奇想了想，憤然吐槽道：「哪會有無念之人？一念不起，那不是傻子了嗎？」

　　「不，傻子也有念頭，而且很直接很直白，最好懂的就是傻子。」

　　「那就是植物人，植物人沒有念頭，但是有啥用？植物人又不會動不會打架，根本沒有現實意義嘛！」

　　「沒有現實意義？我立刻舉一個例子讓你心服口服——」唐大先生伸手一指楊奇的鼻尖，斬釘截鐵鏗鏘有力：「你夢遊的時候，就是無念之人！」

　　「呃……」楊奇沒話了。

　　瞠目結舌了半天，最後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來：「我有夢遊症？我咋不知道？」

　　唐大先生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026　你馬上就知道了

　　火車停了，靠站，乘客匆匆下去又匆匆上來。

　　唐大先生的談興好像隨著火車到站而消失了。車廂裡很多人走動，換了一圈人，自然就換了一圈行李。

　　火車開動，楊奇繼續入定，但入定中的楊奇卻察覺到一點不對勁兒的地方。睜開眼來探頭出去看了一圈，楊奇心中略過疑問——為何這車廂中的乘客不知不覺中都變成了正當壯年的男子？

　　拿起水杯，楊奇吹著口哨前後轉了一圈回到了自己的鋪位上，臉色嚴峻了下來，壓低聲音道：「唐大爺，恐怕旅程不會這麼輕鬆了……」

　　「沒關係，該來的總會來，本來也覺得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唐大先生還是那麼平靜，眼中閃過戲謔：「你是不是有些懷疑『氣』的真實性？」

　　楊奇想了想，老實點頭道：「我知道你很強，但我不確定『氣』有你說的那麼玄。」

　　「行，既然如此，就讓你見識見識吧。」

　　「怎麼見識？」

　　「你馬上就知道了。」

　　正說著，沉重的咚咚聲傳來，感受著身下車廂的震顫，楊奇知道有什麼很重的東西移動了過來。忽然，眼前一暗，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了楊奇他們的臥鋪單元門口。

　　那是一個巨漢，身高兩米多，整個人又寬又壯虎背熊腰，一顆鋥亮的光頭，胳膊上青筋虯結。楊奇目測這人的胳膊要比自己的大腿粗。

　　「唐大先生，」那人開口了，聲音沉悶中帶點尖利，很是奇怪：「某家就是來提醒你一句，不該你管的事最好別管，喜歡管閒事的人，往往都不長命。雖然你功夫一流，但是，我們槍彈可是不長眼。武術，畢竟比不上槍炮。」

　　正說著，兩邊車廂門開門的聲音傳來，楊奇眼尖，看到兩邊各進來十多個人正往這邊走著，原本就在這個車廂裡的人也紛紛起身加入其中，手中都明火執仗的拿著槍，各個殺氣騰騰。

　　氣氛瞬間壓抑起來。

　　唐大先生沒有站起來，他的語氣都是一如既往的平淡：「閒事之說，唐某先不置可否。但說武術比不上槍炮，唐某卻要領教領教了。」

　　那光頭大漢聞言，仰頭哈哈大笑：「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就在這時，一直被他忽略的楊奇卻豁然彈身而起，揮起一掌便刺向了大漢的喉嚨。這一掌宛如李雪蓮單刀直刺的再現，眨眼間就帶著微微的鳴音戳中了大漢的咽喉。

　　咚的一聲響如同打鼓，大漢卻沒有動，一低頭，臉上全是嘲諷的笑：「這小蟲子是誰啊，好個不自量力。」

　　嗖，正趁著大漢嘲諷時，楊奇面色不變飛起一腳撩陰腿。這一腳，楊奇是全力以赴，腳尖都掛上了明顯的尖銳鳴音。

　　讓你丫打架時還囉哩吧嗦的裝逼，這次看你怎麼挺！

　　砰，這次的打擊聲更勝上一擊，穩穩的命中了大漢胯間。

　　大漢沒動，臉上嘲諷之色更強，楊奇的面色卻終於變了。這一記撩陰腿不僅沒有取得應有效果，反而把楊奇自己的腿震得有點發麻。不單單是因為這大漢硬功絕頂，更是因為這人竟然根本就沒有卵蛋——這貨五大三粗的其實卻是個閹人！

　　楊奇臉上剛剛露出驚愕，那大漢就大吼一聲：「小崽子給我去死吧！」一伸手，就抓向了楊奇胸口。臥鋪單元裡地方狹窄，楊奇閃無可閃，立刻就被結結實實的抓住。

　　楊奇反應不可謂不快，雙手揮拳打在大漢手臂上，彈腿踢在大漢腋窩裡，打算掙脫這一抓。楊奇現在龍象功第一層有成，每一擊的力量不下現代社會的職業搏擊運動員。但在這鐵鑄一般的大漢身上，竟然全無效果。

　　大漢單臂用力，輕鬆的就把楊奇百多斤的身子提起來，揮手就要把他往地上砸去。若這一下砸結實，楊奇立刻就要重傷。

　　但這時，一隻手拍在了楊奇肩膀上，楊奇只覺自己肌肉被人一撥，手臂不由自主的就以超越極限的速度彈了出去，啪的打在大漢的手腕內側。

　　這一下拍打，速度雖然快些，但力量說大也不大。但就是這一下拍打，那大漢竟然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捂著手腕退後了兩步——從開打以來，第一次退步！

　　大漢呆了，楊奇也呆了。不過大漢瞬息間就回過神，狂吼一聲就往這邊衝過來。龐大的身軀帶著沉重的腳步，如同一頭狂奔的犀牛，撞向了無法躲閃的楊奇。

　　這時，楊奇感覺後腰被人又拍了一下，右腳立刻彈了出去，腳尖輕巧的戳在大漢小腹部的某一點上。

　　明明大漢小腹肌肉硬如鋼鐵，但挨了這一腳後，大漢卻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大漢的目光已經是驚恐了，如同在看妖怪一樣的看著楊奇身後的某人——是唐大先生！

　　唐大先生越過了楊奇，來到跪著的大漢身前，居高臨下，右手抬起。

　　大漢臉上終於是藏不住的恐慌：「饒、饒命——」

　　砰，一個巨大的身影撞破了火車的窗戶飛出窗外，嘎吱一下砸在了鐵道旁的豎杆上，生死不知。

　　唐大先生一巴掌拍飛閹人巨漢之後，一翻手，布包石子再現。車廂兩邊衝過來的槍手呼喝著剛要開槍，就聽一聲聲穿透空氣的尖銳鳴音，一枚枚石子如同一個個飛鏢，在空中劃過了各不相同的弧線，在槍手們身上扎出了一朵朵血花。

　　這些石子沒有造成致命傷害，但一個個挨了石子的槍手卻身軀顫抖，胳膊不受控制的抖動，手指抽搐般的彎曲——砰砰砰，一聲聲槍響過後，那些槍手們軟軟的倒在地上。從遠處看去，這些槍手自己人開槍打死了自己人，最後竟然無一存活，如同妖法。

　　楊奇的下巴都快砸在地上了，他一直知道唐大先生肯定是深不可測的強，但是能強到今天這種地步……話說昨天唐大先生掉油缸裡，算是給自己面子捧個場嗎？真是太貼心了啊魂淡！

　　見識了，今天真是見識了！

　　「大、大爺！」楊奇掃了掃前前後後這血流成河的車廂，結結巴巴問道：「你是、是怎麼做到的？」

　　「很簡單。」唐某人指了指楊奇的周身：「感知到你的氣，就能順勢控制你的行動。感知到那光頭的氣，就能輕易擊潰。同理，幹掉那些槍手也不難。走吧，看來今天的事態需要我出手了。」說著，轉身向前一節車廂走去。

　　前方某一截車廂裡也傳來了激烈的槍聲，讓其餘車廂的乘客發出驚恐的大叫。

　　楊奇跟著走去，跨過槍手的屍體時，不甘心的問道：「雖然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懂了，但是我完全做不到。有沒有簡單地辦法，讓我至少能預測對方的行動？」

　　「有。」唐大先生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了楊奇：「就是看對方的眼睛。」

　　「怎麼看？」

　　「你馬上就知道了。」

　　「又是這句話？為什麼一聽到這句話我就覺得沒好事呢？」

　　正說著，一個槍手開門闖進了這截車廂。沒想到車廂裡是這個景象，槍手愣了一瞬間，然後立刻舉槍就要打向四米外的兩人。

　　楊奇眼睛的餘光看到唐大先生的表情——那是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我不出手，生死自負。」耳邊傳來這樣一句話，下一瞬，楊奇只覺某人一巴掌拍在自己後腰，一股大力穿來，楊奇不由自主的就撲向了那槍手。

　　前面，黑洞洞的槍口指了過來。

　　「我的親娘唉！」

027　超級暗殺者

　　火槍，現代社會最具典型代表的暴力武器，每一個現代人都深知火槍的厲害。

　　只要一槍，一個人就能失去行動能力，甚至直接斃命。

　　眼前的這人是職業殺手，絕不會在這個距離上失手打偏，所以，楊奇深深地感覺到，隨著那黑洞洞的槍口的調轉抬升，死亡就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那種真切的瀕死感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楊奇在一瞬間把全部的潛能都逼迫了出來。

　　這個世界，變慢了。

　　從沒有一刻，這個世界能夠像這一次一樣這麼慢。之前在緊張和專注時雖然也有視覺放緩的體驗，但放緩的程度有限，比方說交手李雪蓮那一次，也不過是放緩了五分之一的地步。

　　就像一個電影，從一百幀變成了八十幀。

　　但是在這一刻，楊奇眼中的世界空前的緩慢起來，慢的接近平時行動的一半速度。視力空前的加強，他能清楚地看到槍手的手臂如何抬升，如何調轉，如何指向了這邊。

　　自己的身體也顯得緩慢了，好像龍象功一層的軀體還無法跟上這種超快的反應。他能清楚地感覺到，當那槍手調整好槍口瞄準自己的時候，自己還差差不多一米的距離才能碰到他。

　　一米，生與死的距離。

　　自己，似乎必死無疑了。

　　有什麼辦法，有什麼辦法可以挽回，可以拯救自己的命嗎？

　　這該死的老唐，我收回前言，這丫根本就一丁點都不貼心！

　　槍手的手指已經在彎曲了，耳朵裡都似乎聽到了手槍撞針被拉起時彈簧的咯吱聲。到底怎樣才行？混蛋唐剛剛是說了什麼嗎？

　　對了，眼睛，看眼睛！

　　楊奇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著槍手，槍手的眼睛裡有恐慌，有不可思議，更多的是冰冷的殺意和必中的信心。看來這槍手訓練有素，對自己的身手毫不懷疑。

　　槍手沒有看著手槍的準星，看來不用通過準星也能瞄準，但他瞄準的地方是、他看向的地方是——額頭！

　　砰，槍聲響，飛撲過去的楊奇和那槍手撞在一起滾作一團翻出了車廂門。片刻後，一個人站了起來，一個人無聲無息的躺著。

　　站起來的，是楊奇。

　　在最後關頭，他側頭閃開了子彈，並一肘打斷了槍手的脖子。

　　「現在，你知道怎麼看對方的眼睛了吧？」

　　唐大先生的聲音好像一個沒事兒的人一樣，而楊奇聽到聲音後渾身一顫，從一種失神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回過頭對著唐大先生就是一個中指大吼道：「你個老王八蛋用個安全點的辦法會死人啊！」

　　剛大吼完，楊奇就覺得眼前一黑，身上晃了晃站立不穩。剛剛的超級慢速視覺的負荷太大，他現在有一種精力都被抽空的感覺。

　　唐大先生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時間不等人，今天對你來說也是個很好的鍛煉。平時你能五天學會看眼睛就不錯了，現在，一下子就學會了。」

　　楊奇揉了揉額頭，感覺腦袋裡好點了，切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能學會？學不會我不就死定了！」

　　「你一定能學會，因為你有一個很大的優勢——你有一雙好眼睛。耳聰目明，學東西自然就快。」唐大先生指了指車廂上頭：「好了，現在到火車頂上去，事情也差不多該收拾了。」

　　某一車廂中，兩個年輕女子正護住一個中年男子不停後撤。年長一點的女子臉上都是嚴肅冷峻，她做護衛到現在已經時間不短了，各式各樣的危機也都遇到過，但今天遇到的刺客有點不一樣。

　　那是一個單槍匹馬的人，身材修長健碩，蒙著臉看不到面孔。手持一把短刀，樣式詭異，前所未見。整個車廂的護衛都行動起來去阻攔這個人，槍聲如雨，但這刺客身形閃爍難以捉摸，如同幻影般在人群中穿梭。

　　拳腳霸道，一拳一腳就能讓大活人骨斷筋折整個拋飛。而且最關鍵的是刀法凌厲殺氣逼人，每一次斬擊，必然在人身上斬開巨大的豁口，甚至生生就能把人劈成兩半。鮮血橫飛，死亡遍地，年齡小一點的姑娘已經被嚇住了。

　　「快，帶先生走車頂往後撤，去找唐大先生，我先擋他一擋！」年長的女子一推小妹，自己身如飄絮一般衝了上去。

　　「先生，快走！」小妹拉著那中年男子就走，中年男子一言不發，但眼神裡卻要比這小妹鎮定得多，顯出一種見過大風大浪的風範。

　　兩人上了車頂，列車還在奔跑，勁風吹來，車頭的水汽不時掠過附近，帶著兩人的衣袂獵獵作響。顛簸的車頂上並不好走，小妹拉著中年人走了沒多遠，只聽轟隆一聲爆響，兩人出來的車廂發生爆炸，無數破片從火車側壁的破洞中噴發出來。

　　咚咚兩聲足音，只見那大姐也翻身上了車頂。但那大姐肋下已經多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正血流如注。「我設法拖延了一下，但拖不了多久！快走！」大姐趕了上來，拉起了中年人另一隻手就跑。

　　這時，唰的一下那蒙面人也踏步躍上了車頂，只見他身上還有絲絲的黑煙，身上衣服也有破損，但整體而言卻沒有大損傷。

　　看著遠離的三人，蒙面人抬手拿出了一支飛鏢，胳膊一甩，已經幻影一般飛越了七八米距離，噗嗤一聲深深扎進了那姐姐的腿裡。

　　「啊，姐姐！」小妹回身要去拉她，但大姐搖搖頭甩手讓她快走。咬牙拔出了腿裡的飛鏢，略一看竟然是罕見的四棱形狀。

　　「國家興亡，全繫於先生一人之身，快走！」大姐站起身來，伸手端起架勢，想要再擋一擋這刺客。

　　但刺客卻沒有多話，他的目標一直很明確。反手又從衣袖裡抖出一支飛鏢，胳膊一甩，飛鏢帶著嗡嗡的鳴音劃出了詭異的弧線，眨眼間便繞過了一女當關的女子，射向了那中年男子的咽喉！

　　三人都不及反應，甚至連驚呼的時間都沒有，下一瞬間，這中年男子就要死於非命！

　　就在這時，呲的一聲輕微的破空聲，那飛鏢叮的一下在半空中被打掉了，距離中年人的咽喉只有一尺遠。

　　三人驚魂未定，往後看去，卻見是唐大先生帶著楊奇走了過來，手裡還掂著一顆石子。

　　那刺客的目光瞬間凝聚在唐大先生身上，瞳孔收縮起來。他看的清清楚楚，剛剛就是這個人用石子打落了他的飛鏢。

　　石子？刺客不禁心中升起荒唐的感覺，自己的飛鏢是門派百年來不斷探索後總結出的最適合本門手法的形態，即便如此，他能射出這種弧線，也是經過了煉獄一般的苦練。而這人竟然用普通石子就給攔截？這怎麼可能？

　　蒙面人伸手在腰間抹過，眨眼間六枚飛鏢就帶著嗡嗡的鳴音劃過各不相同的弧線向中年男子襲去，同時，雙腳發力，整個人拖刀向這邊飛速衝鋒過來。

　　唐大先生臉上神色也嚴整了些，開口對楊奇道：「他就能算是特別厲害的暗殺者，你且看看，在實戰中是怎麼通過看眼睛的方式對敵的。」

　　說著，唐大先生手中拋出石子，擋住了刺客的飛鏢，同時踏步向前，似乎不急不緩，用一種走路一般的舒展姿態。但三兩步之間便越過了那年長一點的女子，來到了刺客的面前，和刺客交上了手。楊奇搶上兩步，把那女子扶了回來和另兩人會和。

　　四人壓低身體伏在車頂上，兩女中的姐姐喘了口氣，帶著點虛弱道：「幸好這次有唐大先生，要不然情勢就難以挽回了。唐大先生真是高手中的高手，我遠遠比不上。」

　　楊奇隨便嗯了一聲沒有接話，他只是專注的看著兩人的交手，因為太專注了，所以不知不覺那種慢速視覺又開啟了。也只有在慢速視覺中，他才稍微看清兩人的動作。實話說這一戰的玄機已經超出楊奇的水準太遠了，他似乎看明白了，也似乎完全沒看明白。

　　他只是覺得，唐大先生的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剛好卡在那刺客最難受的位置上，每一次格擋都擋在刺客最沒辦法發力的姿態上。這種未卜先知一般的行動讓那刺客難以適應，但那刺客的反應能力真是沒話說，不停地臨時變招，竟然還把這架給打了下去。

　　內裡的玄妙，楊奇無法理解，所以他就只能拼命地記，下意識的記，記住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交手。看著看著，不知看了多久，楊奇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意識開始模糊。

　　不好，這慢速視覺用的過多，精力終於撐不住了。

　　噗通，楊奇栽倒在火車頂上，失去了知覺。

028　明星簽字報算個屁啊！

　　迷迷糊糊之中，楊奇聽到了有人在說話。不，不是普通的說話，而是標準的唐氏教育體。

　　「武術界有一句話——行家交手先以目注目，目力不及者先輸一半。這裡的以目注目，並不是說兩個人互相大眼瞪小眼，比比誰的眼裡精光更足。以目注目是一種戰法意圖上的試探，誰的目力更好，誰就能探知到對方更多的意圖，自然贏面也就更大。只不過，在瞬息萬變的戰鬥中，捕捉對手眼神的微妙變化是很費力的事情，各家各派往往都有秘傳方法鍛煉眼力，但是人的精力畢竟還是有限的，所謂過猶不及，只關注眼神而忽略了動作的蠢蛋比比皆是。提問：有沒有什麼好方法在看對方意圖的同時也不漏過動作呢？」

　　楊奇眼皮動了動，睜開眼睛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依然置身在火車上，正躺在一個鋪位中。唐大先生正坐在對面，陽光灑在兩人身上，顯得安穩又靜謐。

　　楊奇摸了摸腦袋，昏昏沉沉的感覺已經不見了，好像一場大睡把精力都補了回來。

　　唐大先生笑著端過來一杯水，自顧自的回答道：「那就是看對方的氣，氣隨意走，但也從屬形體，讀了對方的氣，也就什麼都看明白了。」

　　楊奇接過這杯水喝了一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乾的不像樣。

　　「那些刺客呢？重要人物保住了嗎？還有，這裡是哪兒，不會是還在那個被襲擊的火車上吧？」那個火車又是槍擊又是爆炸的，要是還在跑，神經也就真夠大的了。

　　「有我出手，重要人物當然沒有什麼損傷。說到火車，也的確還是那個火車，只不過發生事故的車廂被換走了而已。」

　　「那個超級暗殺者呢？」

　　唐大先生臉上神色微整：「那暗殺者手段過人，頗有決斷，發現敵不過我之後就撤離了。不過他被我傷了本氣，那雙手已經徹底被廢了。」

　　楊奇想到那刺客閃電一般迅猛凌厲的動作，不由得心中一陣悸動。和那閹人巨漢對敵時，不說打得過打不過吧，自己還多少能周旋兩招。但如果和那個蒙面暗殺者對上，恐怕一個照面就會被秒殺。

　　除非自己能長時間保持慢速視覺，然後身體也能跟得上慢速視覺下的行動，最重要的是還要能讀懂唐大先生所說的內氣，三樣缺一不可，說不定還有一戰的可能。

　　不過說到這三樣，楊奇最有把握的也就是第一樣了。只要般若功正式進階第二層：明見落雪，自己就能相對自由的操縱慢速視覺，也不至於像這次這麼容易透支精力暈倒了。

　　至於匹配般若功第二層的行動力，那自然是龍象功第二層。不過照現在這個進度，恐怕要多去弄點野獸才行了。

　　最後一樣讀取內氣，那要看機緣。機緣到了，悟了，那就一朝得道。沒悟，就沒轍了。

　　不過幸好那暗殺者雙手被廢，那就等於廢了他絕大多數的能力。只要唐大先生在，他逃遁還來不及，想來不會再過來生事了。

　　楊奇心下略安，點點頭後往車外看了看：「我睡了多久？前面好像有個車站，喲還不小，這火車到底走到哪了？」

　　「你？你睡了一整夜了，前面這個站就是天津站了。」

　　「這麼快就到天津了？！」

　　天津，是這個時代中國最大最繁華，政治影響力最高的幾個城市之一。天津火車站建的比上海火車站早的多，位於河東區和河北區交界處，靠著海河。這個時代出身天津的武術家很多，比方說精武會會長霍元甲，就是標準的天津人。

　　下了火車，看著眼前似是而非的景象，楊奇一臉的感慨萬千。

　　唐大先生見狀道：「你似乎對天津很熟悉？」

　　楊奇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歎道：「這裡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天津了。」時空的差異太大，這個時代的天津對他來說很陌生。

　　唐大先生聞言也不深究，點點頭就揭過了。想來是楊奇「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歸國遊子身份，多少也能解釋一點東西。

　　這時，兩個女子走了過來，正是那護衛重要人物的姐妹倆，年長一點的姑娘道：「路途上護衛重責在身，一直未曾見禮，失禮之處望兩位海涵。小女子尹銳志，這是舍妹維峻，代家師向唐大先生問好！」

　　尹銳志？楊奇聽著心中不免好笑，這姐姐的名字起得其實不錯，銳意進取志存高遠，只不過像一汽豐田的某款車。妹妹的名字要是叫「威馳」就好了，正好配上。

　　不對，等等，尹銳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記得當初看某個人物傳記的時候自己也是拿同一個梗吐槽過，名字雖然沒記住，但是這個槽可記住了！

　　想到這裡，楊奇不禁開口問道：「尹姑娘，你的老師是不是鑒湖女俠秋瑾？」

　　「家師正是秋瑾。」

　　楊奇的眼立刻瞪大了，還真是這個尹銳志啊！她雖然不怎麼出名，但是她師父可是上了歷史教科書的人！而且等等，我記得這倆姐妹護衛的人是——

　　楊奇猛然抬頭看去，只見重重行人外，一個中年人在眾人的護衛中看著這邊。那中年人發現楊奇在看他，便衝楊奇點了點頭，目光深沉澄澈，氣度儒雅堅毅。

　　楊奇被這一下點頭點的一個機靈，下意識的也是一個點頭點了回去。等兩女拜別唐大先生後，楊奇扯了扯唐大先生的衣袖，壓著興奮問道：「老唐，咱們保護的重要人物不會就是某孫吧？」

　　唐大先生淡然反問：「你覺得，以我的江湖地位，還能有幾個人請得動我來做護衛？」

　　「握靠！還真是某孫啊！」楊奇興奮的全身汗毛都快炸起來了：「我竟然保護了自由民主共和的某孫？！什麼明星啊領導啊都可以滾一邊去了，老子和某孫點過頭，誰丫還敢再拿韓星簽名海報在我面前得瑟，我就直接大耳刮子抽丫的！」

　　唐大先生撇撇嘴，吐槽道：「其實，你也沒幹什麼，算不上保護。」

　　看了看興奮的楊奇，唐大先生又帶點深意的說：「不用太過興奮，今天不過是一個擦身而過，不算什麼。隨著你層次越來越高格局越來越大，眼界自然越來越開闊。到時候，會保護或者殺死比他更重要更偉大的人。問題只在於，你是選擇保護，還是選擇殺戮，明白嗎？」

　　聞言，楊奇也迅速冷靜下來。回頭看了看，中年人已經在眾人的保護下坐車走了。看著那遠去的背影，楊奇在心中給配了一段終結者的經典音樂，頓時生出一種風蕭蕭兮的感覺。

　　某孫此時秘密入津，肯定有國政大事。而這次天津之行，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

　　「唐大爺，咱們這次到天津來，主要是來幹什麼啊？」

　　「嗯，這次來是來參加天下第一武術大會的。」

　　「啊？」這個讓人吐槽的名字……難道到現在才告訴我，這裡不是國術世界而是龍珠世界嗎？

　　「這次武術大會，明面上是武術家團體舉辦，囊括五湖四海甚至海外的武術家前來比武，切磋技藝，其實內裡有清廷和革命黨的影子。」唐大先生一邊走一邊說：「簡單來說，清廷想和革命黨想互相算計，而外國佬也想摻和摻和，每一個不同的外國勢力下注的贏家又不一樣，所以亂七八糟的攪在一起，就弄出來個不論不類的『天下第一武術大會』來。」

　　「嗯，雖然你說的很簡單，但是這個局面只要想一想就覺得複雜的讓人頭疼。」楊奇揉了揉太陽穴，困擾的問道：「那麼咱們到這兒來，是過來幹嘛的？幫某孫嗎？」

　　「不，在這場棋局中，我這種縱橫來去的棋子要是入局的話，棋就玩不起來了。我多少站在革命黨這邊，但可不會自降身份去當什麼馬前卒。」唐大先生淡定的仿佛超然物外的神仙：「咱們這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你見識百家拳，好好學習一下。」

　　楊奇笑了：「好，這個還算簡單，我喜歡。」

029　北拳南傳，又見八卦掌       

　　根據唐大先生所說，北拳南傳是不可避免的大勢。

　　北拳南傳這句話楊奇很熟悉，電影《一代宗師》裡頭的宮老爺子說了很多次了。不過除了電影裡面的國無南北弘揚武術的思想理念以外，在這個真實的國術時代裡，北拳南傳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種種，楊奇也算是漲見識了。雖然是一鱗半爪，但也算窺一斑而見全豹。在這個國術世界中，「拳」永遠和「權」互相依存。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拳師們，不單單是個武術家，同時也是政治人物。槍炮不再是對人的最強殺傷力，拳頭才是。

　　正面戰場上雖然不可能比得上千軍萬馬，但是在滲入刺殺中，不說唐大先生這種存在，就是那個閹人巨漢，又有多少人能擋的住？手裡拿著槍，並不能給當權者個人安全帶來保證，但武技高超的拳師卻可以。

　　因為拳與權不分，所以北拳南傳，自然也就成了大勢所趨。

　　曾經權力中心在京津，所以學藝有成的武術家都向京津集中。比方說太極楊露禪，有了真功夫之後便去了京城。這種富集效應，造就了北拳的威勢。

　　當初霍元甲號稱「津門第一」，雖然只是津門一地的第一，不是全國第一或天下第一，但在那個北拳的年代，津門第一的含金量還是很足的。

　　就比方說中國乒乓球冠軍當然不是奧運冠軍，但是放眼全世界的乒乓球界也絕沒人敢小看。

　　後來隨著國勢的變遷，政勢自然發生變動。全國矚目的所在也從京津就慢慢變到了上海，因此霍元甲李存義等等各路宗師紛紛南下上海，伸張各自的思想，傳授各自的拳法。

　　所以，在這個國術世界的拳術大師們，他們中最為頂尖的那一批，在江湖地位上和行事方法上都接近春秋戰國時代的思想家。

　　而如果這裡的國勢和楊奇所認知的國勢沒大區別的話，等長三角的拳師成了氣候，還要再向珠三角移動。京津到上海，上海到廣港，這就是北拳南傳的路徑。

　　而立身在當下，上海的革命黨勢力龐大，武術界實力也在飛速擴張，但是清廷尚在，京津也還是武術聖地。於是，這次武術大會經過多方角逐和明爭暗鬥，最後定在了天津舉辦。

　　而楊奇再一次領教到了唐大先生的江湖地位，那絕對是戰國諸侯迎接孟子的態度來迎接他。一路上車接車送就不用提了，主辦方甚至恭恭敬敬的把他請進了這個時代最豪華的大酒店，要設一大宴來接風洗塵，據說各路英雄好漢都會出來亮亮相。

　　唐大先生一抬手：「免了。」然後這件事就這麼免了，面子當真是大得很。

　　最後，只有主辦方和幾個最負盛名的嘉賓出席了一個小規模的私宴。這些盛譽在身的武術家個頂個的都是前輩高人，也都各自帶了一個後生晚輩來見世面。

　　後生晚輩當然不能和前輩坐在同一個桌子上，所以出來轉一圈抱個拳打個招呼就去鄰近的另外一桌。楊奇本來也要去那一桌，但是唐大先生搭手在他肩膀上一摁，就把他牢牢地摁在了前輩的這一桌上。

　　「這位是楊奇，精武會西學教習，西學博通的人才。」唐大先生向眾人介紹了一下楊奇，眾前輩聽得面面相覷——西學教習坐到這一桌上來幹什麼？

　　「唐某不才，也傳授了他一些拳腳經驗。」哦，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唐大先生的弟子。但是聽他的語氣，好像也不算是弟子，反而有一種平輩論交的意思，難道說這年輕人有什麼巨大的背景來頭？

　　「這次來武術大會，一是來露露臉，跟各位多親近。二來，也是想讓他長長見識，參加一下擂臺競技。」

　　「唉，唐大先生客氣了，多親近是應該的。至於這位楊……呃，楊先生，參加競技自然沒問題！看楊先生年齡不大，那就參加青年組，和年輕人多交交手，如何？」

　　唐大先生開了口，自然一路綠燈。但是年輕一輩中卻有幾人不服，偷偷拿或兇狠或挑釁的目光瞟著楊奇。年輕嘛，又是習武之人血氣方剛，看天不順眼看地不順心的情況也常見，所以楊奇毫不在乎，也沒注意別人在說什麼。

　　在一群老前輩互相恭維的時候，在年輕一輩還恭敬的聽著的時候，在沒有人敢動筷子的時候，楊奇隨手夾起一片五花肉——哈姆，嚼嚼嚼，咚的吞下去，衝著目瞪口呆的年輕一輩笑了一笑。

　　「這、這這這、這是何等囂張無理的狂徒！」前輩們視而不見，年輕人裡卻翻了天。這個時代，師長還未動筷你就先吃，這是大不敬！大家咬牙切齒的握緊拳頭，誓要給這個楊奇好看。

　　第二天，天下第一武術會開幕。領導致辭是少不了的，但武林中人行事幹練，致辭也簡明扼要。因為不同年齡的人功力經驗畢竟不同，因此大概就分了三個組。

　　不滿十八的在少年組，都是些娃娃兵，哼哼哈嘿的打的熱鬧，但除了孩子家長以外沒什麼人關注。

　　十八到三十之間，算是年青一代，未來之星就在這一代裡，高手低手也差不多現了原形了。

　　三十再往上就是正兒八經的武術家擂臺，這些人身體強健經驗老道，他們才是本次比賽的最大看點。

　　所以楊奇沒有去管什麼少年組青年組，直接就站在正式組擂臺邊，看的津津有味。

　　「切莫以為中華武術流派眾多百花齊放，就能小覷天下英雄。中華一時一地的武術即便優點眾多，也並非完美無缺。不完美卻自認完美是最可怕的，所以一定要從異國武術中學到東西，完善自身。」唐大先生不時指點道：「你看那英國拳擊手，出拳兇猛快速，在中距離壓制上很有效果。」

　　「有道理有道理。」楊奇點頭記下：「這些都可以借鑒化入到基本拳術中去。」

　　楊奇邊看邊記，各國各派武術家彙聚一堂，這種難得一見的機會讓楊奇如癡如醉。正用心記著，忽然聽到有人在喊：「九十一號楊奇，一百二十四號宮悟源，請上擂臺！」回頭一看，卻見原來青年組那邊輪到自己了。

　　人群中有一人一步躍上了一米四高的擂臺，迎來四周年輕人一片叫好，想來就是那宮悟源了。而楊奇一步一蹬穩穩當當的走了上去，站到了宮悟源的對面三米處。

　　宮悟源上下掃了掃楊奇，開口了：「你就是唐大先生帶來的楊奇？聽說你舉止囂張無禮，今天我就要教訓教訓你。」

　　「呃，隨你便吧。」原本還想學著抱拳行個禮，現在就免了吧。抬手招了招：「咱們趕緊的，早打完了早下去，我還想再去正式組那邊看看。」

　　「好一個目中無人，」宮悟源踏步前衝，抬手一個直刺：「看我八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