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78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五百零八章 西印度洋(十一)

  本土指示義成方面南下的命令一直到數月以後才送抵義成港,而當他們做好一切準備、動員了一些人手,並乘船抵達了後世理查德灣一帶的時候,已經是1674年9月份的事情了。

  在這個年代做事,節奏真的是太慢了!

  理查德灣附近的地貌基本還是以丘陵為主的,其實這也是東部沿海地區的典型特徵。這個西自大斷崖起、東到印度洋、北起莫桑比克南界、南到大菲什河河口的地區非常狹長,南北延伸超過了一千公里,且高度的變化也相當大(從海平面到2000米海拔)。

  理查德灣——好吧,現在已經叫義陽灣了——一帶如同大多數有河流注入印度洋的東部沿海地區一樣,地表被強烈切割。河流谷地,特別是上游和中游的谷地,非常深而狹窄。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些地方氣候溼潤、降水較多、土壤肥沃,後世被稱為南非共和國的花園,可見其宜居程度及在農業上的巨大價值。

  與後世著名的煤炭輸出港所不同的是,此時的義陽灣一帶還有著許多亟待改進之處:這裡靠近海岸線的地方是沙質淺灘,接著是漲潮退潮地帶,後面延伸著沙丘帶,再後面接著沙丘帶的地方則是陡然升起的大可以邊緣,就好似是大陸的臺階一般。

  由此可以看出,此時的義陽灣內,靠近海岸線的地方尚需挖泥船過來清淤疏浚,否則吃水較深的大船就只能在稍遠的地方下錨碇泊,然後通過小艇來回駁運物資,效率確實是低了一些,不得不引起重視。

  「先期抵達的人呢?沒被祖魯人殺光吧?」隨著一艘小艇被潮水快速衝上了海灘,義成地區警備司令毛君上尉輕輕跳上了鬆軟的沙灘,手搭涼棚看向了內陸地區的一些簡易板屋,開玩笑地說著。

  「現在是夏天,南非東海岸降水豐富,正是牧草肥嫩多汁的時候,野蠻人的日子還沒那麼難過,一般來說不會來找我們的人麻煩的,但冬天可就說不定了。」剛剛從齊膝深的海水裡趟上岸的湯墨羽中尉說道。他背上仍揹著那把著名的雨傘,惹得周圍不少人時不時地轉過來看兩眼。

  他剛才提到的南非冬季、夏季的氣候得自地理、植物學家王志傑的探險報告。王大學者在這份報告中明確地描述:「冬季(七月份)的時候,南非東部海岸的盛行風是西風和西北風,這是一種乾燥風,不能形成降水。因此南非境內基本都是冬季乾旱(只有西南部的開普敦例外,冬季這裡吹的是西南風,水汽充足),尤其是內陸的草原區,這個時間段是當地居民一年中最難熬的時間段,草原和半草原區域的地表完全乾枯,好像是無生命的灰色沙漠一樣,當然東部沿海地區會好一些,但野蠻人的生活仍然會很困難,這給他們增加了出外搶劫、發動戰爭的衝動。」

  「夏季的時候,東海岸迎來的是來自海洋深處的暖溼氣流,盛行風為東風、東北風和東南風,故夏季潮溼多雨,降水量極大,一年中70%的降雨集中在這個時候,原本乾枯的河流水位也會再次暴漲,大地得到了雨水的極大滋潤。但需要指出的是,任何人若試圖長期在東海岸定居生存的話,他最好還是建造一些容量不小的水庫,用於儲存夏季時海量的雨水,不使其白白滲入地下或注入印度洋。否則,也許生活用水不是很缺,但農業和工業生產所需的海量淡水將無從得來。」

  「東部沿海的丘陵及谷地,發育著亞熱帶地區的紅壤和黃壤。這兩種土壤非常肥沃,可生長一些亞熱帶作物,如棉花、柑橘、菸草等。但需注意的是,因為南非大部分地區河網屬於幼年期,沖積層發育微弱——只有橘子河河口一帶存在著可觀的沖積土——因此這種土壤在利用時也必須格外小心,以防它耗盡地力,淪為無用的廢土。」

  以上這些描述,前來義陽灣一帶的中層以上的農業幹部手中都帶了一份,以便指導他們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的工作,比如開荒等等。

  「也是,夏天他們的日子還不難過,人畜有飲水、有牧草,怎麼著都能過下去。但到了冬天,沒有水庫也不會打井的他們,日子就要麻煩一些了,必須得四處遷徙才能維持得可生活的樣子,而這個時候往往也是最好鬥、凶性最足的階段,我們必須小心應對了。」毛君上尉一邊朝板屋那邊走去,一邊隨口說道。

  沙灘上此時正有一些隸屬於義成警備大隊的預備役士兵在整隊。這次他們總共來了三百餘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曾經在遠東打了多年仗,後來在斯威士人的地盤上也幹了很多年的剿匪工作,治安戰的經驗那是相當地豐富。有他們在,再輔以一些堅固的野戰工事的話,應當足以抵禦一些操祖魯語的不開眼的野蠻人部族的侵襲。

  湯墨羽中尉就是這些人的統兵官,且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可能也要待在這邊,為移民保駕護航,因此在吩咐一位心腹下屬帶兩個排的人去幫助砍伐樹木後——在這較為溼潤的東海岸,闊葉樹種的分佈還是相當廣闊的,但密度遠遠比不上其他地方,樹種主要是羅漢松、非洲紅樹、棕櫚樹、開普山毛櫸、黑色鐵樹、白色鐵樹、芳香樹等——他又緊趕幾步跟上了毛君上尉,打算找先期抵達這裡的鄉長一干人聊聊。

  大魚河青年幹部學校出身的鄉長,在散發著一股香味的板屋內接待了毛君、湯墨羽二人。見來人有些疑惑,層在義成鎮幹過幾年的鄉長哈哈一笑,介紹道:「早上有人打了兩頭羚羊,然後我就讓人剝皮燉了一鍋爛肉,既然你們來了,不如一起嚐嚐。」

  毛君見狀也笑了,立刻讓下屬拿了兩瓶河中大麴過來,作為佐餐之酒。而大夥的氣氛也在酒過三巡之後,一下子熱烈了起來,這話匣子漸漸也就打開了。

  「在你們來之前,一艘從河中地區返回新華港的東非運輸公司商船,給我們丟下了一些高粱、鹹魚、工具、帳篷、藥品和武器,這才讓我們這百十個先遣隊員堅持到了你們到來。」鄉長一邊拿勺子在鐵鍋裡攪來攪去,一邊說道:「那艘船上的水手們也挺健談的,跟我們扯了很多事情。據他們說,新任南非駐屯軍司令郭漢東中校已經徹底佔領了整個荷屬南非,並將咱們的國旗插上了好望堡的尖頂,現在整個南非西部海岸已經歸咱們所有了。」

  「何止西部海岸啊,南部海岸現在差不多也拿下了,並且還設了幾個新城鎮,人口也多了一些,算是正兒八經的國土了,以後肯定會設縣的。」另一位喝酒喝得滿臉通紅的鄉幹部說道:「我記得那塊地方原來是法國人的吧?對,就是從多凡堡殖民地被咱們擠走的那波人設立的殖民地,法國東印度公司的!」

  其實,嚴格來說當初將法國人從新華夏島東南部趕走的並不是東岸人,因為他們僅僅只是在背後提供了一些武器、派遣了一些軍事教官罷了,真正將法國人趕下海的,還是活躍在南部乾旱高原上的凶悍的巴拉人及其僕從軍馬哈法利人、安湯德魯瓦人等等。

  而法國東印度公司在新華夏島的殖民努力失敗後,法王路易十四贊助了他們,然後最終分批撤出,在南非南部海岸建立了新布列塔尼殖民地。當然這塊殖民地才經營了沒多長時間,結果就在上次的遺產轉移戰爭中遭到東岸軍隊攻擊,直接投降了。

  東岸人拿到新布列塔尼後,一開始也沒怎麼重視,僅僅只是在法國移民扎堆的新蒙彼利埃一帶設立了一個鄉政府,並移民了五百來人(甚至還沒當地的法國人多),算是將這個地方正式管束了起來,並將新蒙彼利埃改名為「光城港」。

  而在今年(1674年上半年的時候),負責代管這些地區的河中地區行署迫於上級政府壓力,終於不情不願地往這裡投資了,新建了幾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聖弗朗西斯灣附近的殷城鄉、位於後世艾爾弗雷德港附近的期思鄉、位於後世普利登堡灣附近的新息鄉,算上光城一共四個鄉鎮,算是將新布列塔尼殖民地的沿海精華地帶都給圈了,而這也正是剛才那位幹部所提到的事情。

  「沒錯,以前就是法國人的殖民地,後來被咱們拿下了。」毛君上尉放下了手裡的羚羊棒骨,笑著說道:「現在荷屬開普敦殖民地也被咱們拿下了,我料想是定也不會還給那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所以這南非咱們就快要全佔了,除了這東海岸之外。」

  「東海岸是要抓緊了,不然可能有想不開的外國人會來打主意,雖然咱們不懼,但多少也是個麻煩啊。」「就是不知道未來怎麼劃分這些地盤,若是東海岸都歸義成地區管的話,恐怕河中地區不會太上心,也不會太出力,他們連供應光城一帶的新設定居點都有些不情不願的。」「肯定不會歸河中地區管啊,所以你指望他們拿真金白銀來支援兄弟地區的建設?這又怎麼可能?」

  義陽鄉的一眾幹部們這會喝開了,紛紛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了南非東海岸未來的前景,而其中似乎也頗多對西海岸的河中地區的不滿,覺得對方多半不會盡心盡意支援這邊的開拓。即便是迫於上級的壓力而送了一部分物資,定然也是不情不願的,數量和質量也是不足的。

  毛君、湯墨羽二人自動過濾了這些人的一些抱怨之詞,自顧自地吃喝了起來。不過在聽到一些人談論起南非駐屯軍「比較厚道」,正在執行所謂的「南非鑿穿作戰」計劃,打算從陸路上滅掉相持多年的卡瑪王國,接近東海岸一帶的時候,他們又突然感起了興趣,拉著人家就問了起來。

  「哦,那是郭漢東中校的主意。」有喝得酒酣耳熱的幹部回答道:「據說郭中校在穩定開普敦殖民地的局勢後,下令河中、天雄、長清三縣保安團留駐在那裡,維持秩序,然後親自率領南非騎兵營、第八混成營、第十一混成營組成東進支隊,打算繼續執行當年楊亮少校制定的『南非鑿穿作戰』計劃,為咱們國家爭取更多的陽光下的土地。嗯,這都是最近流傳在開普敦及河中地區的消息,而且不是什麼祕密,因為郭長官已經在大肆徵集物資了,據說還惹得河中的焦專員不是很開心。」

  聞聽此言,毛君和湯墨羽二人相視一笑。作為在南非地區廝混了多年的軍官,他們當然也清楚河中的焦專員心裡想的是什麼,還不就是念念不忘的鐵路嘛!勒緊褲腰帶過了那麼多年苦日子、攢了那麼多的錢和物資,可不就是為了修建南非地區第一條鐵路麼?可結果呢?背景深厚、空降而來的郭漢東郭大團長攻取了荷屬南非還不滿足,還打算繼續掃平卡瑪王國,除掉這麼一個數十年來的敵手,再刷一波功勞!

  而打仗自然是需要很多錢的,尤其是郭某人「黑心」地要出動兩個混成營、一個騎兵營,總兵力接近3500人,這要消耗的物資、錢糧可不是什麼小數目。若是短時間內結束了還好,河中地區還不至於傷筋動骨,可若是遷延日久,一打就是一年、兩年乃至三年,那還不得把河中地區這麼多年來積攢的老底子一把給掏空了啊!所以這是地區專員焦唐所無法容忍的,這才有了兩人關係有些不睦的傳言。

  不過現在聽起來,郭某人似乎是鐵了心要東進了啊!同為穿二代陸軍軍官的毛君、湯墨羽二人想到這裡,心裡未免有些酸溜溜的。當然了,比起他們,當初制定計劃卻沒機會事實的楊亮楊某人,應當會更加鬱悶的,特別是他如今正在歐洲前途未卜的時候。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五百零九章 撤退(一)

  斯海爾德河靜靜流淌著,寬闊的河面上最近多了不少船隻,多是從南尼德蘭駛往聯合省境內的。每艘船的船舷都壓得很低,吃水很深的樣子,看起來滿載各類物資——一般來說是糧食、牲畜、奶酪、黃油、水果、葡萄酒、醃肉等商品,其中部分是南尼德蘭當地自產,部分甚至來自鄰近的法蘭西和德意志的傳統農業區。

  因為多年來強勢無比的荷蘭人的壓迫,西班牙人被迫簽訂喪權辱國的協議,犧牲了南尼德蘭人民的利益,承諾關閉斯海爾德河的貿易,因此這條河流上有很多年沒出現如許規模的商業船隊了,而曾經擔任西歐經濟中心數十年之久的安特衛普,也迎來了久違的(或許也是短暫的)繁榮。

  「歷史上位於澤溫河口的布魯日失敗後,經濟中心就轉移到了安特衛普,來自里斯本、熱那*亞和威尼斯的商人在此聚首,將這個位於斯海爾德河出海口的城市推上了整個歐洲貿易中心的地位。但與後來的阿姆斯特丹所不同的是,布魯日、安特衛普的繁榮都是外力帶來的,即來自葡萄牙、德意志和意大利的商人給予了他們繁榮,他們本身甚至連商船都沒多少(總共百來條80-100噸的商船),因此當西班牙與荷蘭的戰爭爆發,城市遭到欠薪的亂兵洗劫、河口外海遭到荷蘭海盜的封鎖時,這座城市就迅速衰敗了,無論是伊比利亞半島、亞平寧半島還是漢薩同盟的商人,都選擇離開了這裡,到阿姆斯特丹建立了新的貿易中心。」讀過一些有關低地地區史書的藍飛少校,一邊欣賞著河面上的盛景,一邊朝楊亮說道。

  今天是一個難得的晴好天氣,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藍飛、楊亮這兩位東岸中生代軍官想約坐在了波光粼粼的斯海爾德河畔,享受難得的悠閒時光。他們面前的桌面上擺滿了精美的食物,還有本地貴族送來的至少三個品種的葡萄酒,幾個高大魁梧的勤務兵站在身後,一邊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一邊充當服務員。

  河面上偶有一些船隻航行得離他們比較近,甲板上的水手每每看到他們這種悠閒的姿態時,不由得都顯露出一種會心之笑。是啊,在這個時節,低地十七省裡面只有南方十省尚處於安寧之中,北方七省已經陷入了無邊的戰火之中,這令多年來一直對七省聯盟抱以極大怨念的南尼德蘭人民們快意不已。雖然他們之前也曾受到過路易這個討厭鬼的欺負,但能看到一貫牛逼哄哄的惡鄰倒黴,也能找到點樂子不是?更何況,如果法國人與荷蘭人打得夠久的話,那麼斯海爾德河的貿易也許就沒人管了,這對南尼德蘭和安特衛普的人民來說,無疑是極為關鍵的——憑什麼我們要將所有商品都送到阿姆斯特丹去給荷蘭人剝削啊,我們要恢復安特衛普、布魯日昔日的榮光!

  甚至於,幾年前法國人打進南尼德蘭的時候,一百五十萬南尼德蘭人民一開始其實也沒太多的抗拒情緒,真正與法國人打得厲害的都是那些駐守在諸如布魯塞爾要塞之內的西班牙軍人。後來要不是法蘭西軍隊的軍紀太差,路易十四又下令在南尼德蘭徵稅——這往往會導致一場搶劫盛宴——的話,肯定不會有大量民兵起來反抗法國佔領軍的統治,要知道,南尼德蘭和法蘭西一樣,可都是天主教佔主流宗教意識形態的。

  這次荷蘭與法國人之間的戰爭進行到了第二個年頭,已經無力再封鎖斯海爾德河——其實不但不封鎖了,還鼓勵南尼德蘭商人通過這條河流與聯合省進行貿易,以補充他們飛快見底的庫存——南尼德蘭的商業瞬間活躍起來,已經在安特衛普住了幾個月時間的藍飛、楊亮二人,也感覺到了這座城市現在正充滿著的勃勃生機。

  「阿姆斯特丹現在是貿易中心、金融中心、航運中心,吸引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商人前去交易,龐大的現金和貨物在那裡流動著。有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在,安特衛普其實沒有機會再恢復到往日的榮光了,就如同當年若不是因為戰爭和兵亂,阿姆斯特丹也不會那麼快奪取安特衛普的經濟中心的頭銜。安特衛普現在的短暫繁榮,其實不過荷蘭人因為戰爭無暇他顧,放鬆了壓制與吸血程度罷了,長久不了的。」楊亮少校品了口產自皮卡爾迪的葡萄酒,不屑地說道:「他們既缺乏貿易船隊,也缺乏商業人才,更缺乏廣闊的市場,沒前途的。」

  「可萬一法國人徹底佔領了聯合省,或者兩國之間的戰爭曠日持久呢?阿姆斯特丹的商人們不是傻瓜,當初他們可以攜帶萬貫家財離開布魯日、安特衛普前往阿姆斯特丹,這會也可以再度返回南尼德蘭吧?」藍飛又說道:「當然我提出的只是一種假設,因為一旦這種情況發現,這些荷蘭商人最可能的取出反倒是英格蘭,而不是南尼德蘭。」

  「不會,即便戰爭曠日持久,南尼德蘭可能會繁榮一些,但絕對不會搶班奪權,重新恢復經濟中心的地位,這太誇張了。而且正如你剛才所說的,即便荷蘭的商人們認為聯合省不再足夠安全了、無法保護他們了,那麼他們的首選去處也將是英格蘭,而不是近在咫尺的南尼德蘭。這既是因為英格蘭足夠強大,能夠保護他們,同時也是因為那裡新教是主流,不像南尼德蘭處處是天主教堂,這個選擇並不難做。」楊亮搖了搖頭,說道:「英格蘭人,真的才是這場戰爭中最大的贏家,沒有之一。」

  聽楊亮這麼一說,藍飛也頻頻點頭。是啊,在這場已經進入到第二個年頭的法荷戰爭之中,英格蘭人的獲利貌似真的不小呢。首先,他們在戰爭期間接收了來自法國人的鉅額援助和商品優惠關稅,這方面的收益巨大,而卻僅僅是派出海軍在海面上與荷蘭人進行戰鬥;其次,任何覺得聯合省不再安全的荷蘭商人、手工業者、藝術家乃至貴族,絕大部分都已經或者正在考慮移民同屬新教的英格蘭,而英格蘭人對此也欣喜若狂,不但不攔截他們的船隻,相反還予以協助,李晴預計在戰爭結束後這種趨勢會達到最高潮;最後,聯合省政府為了拉攏英格蘭,用鉅額訂單進行誘惑,目前英格蘭方面貌似只有信奉天主教的國王在堅持要求繼續戰爭,廣大國會議員們則傾向於與荷蘭結束敵對狀態,安心賺錢,增強自己的實力,這方面甚至可以說大局已定,英格蘭國王查理二世的意見已經不再絕對。

  撈了這麼多的好處,付出卻沒有太大,這英國人簡直走了狗屎運!

  「別談英格蘭人了,還是談談我們自己吧。在這安特衛普也好幾個月了,下一步該怎麼辦?撤回本土嗎?國家組織來運輸的船隻在哪?」藍飛看著斯海爾德河畔鱗次櫛比的店鋪,出言問道:「要知道,現在據說西班牙人已經被聯合省說動,要加入他們一方與法國人作戰了。這樣一來,南尼德蘭也不再安全,我們該何去何從?難道真的接受法國那個蒙特斯潘侯爵的邀請,加入法國一方作戰?」

  話說東岸人自從去年年底被迫撤出聯合省進入安特衛普後,消息靈通的法國人就第一時間找上門來,詢問是否能夠僱傭這支人數仍保持在接近四千(當時招募了一些瑞士僱傭兵以補充缺額)的東岸軍隊,原路反攻進荷屬布拉班特公國,一路拿下貝亨奧普佐姆等城鎮,然後進入富裕的澤蘭省,從另一個方向動搖荷蘭人的戰爭意志。

  老實說,法國人的這個腦洞還是夠大的,而且東岸從一開始與法國就是處於和平狀態,雙方也從未互相宣戰,這就有了僱傭這批東岸軍隊的基礎。而且接受法國人的僱傭後,這些東岸軍隊也是以法國軍隊的名義進入聯合省,從法理上來說同樣不影響東岸與聯合省的關係。不過這一切都被李晴也是拒絕了,因為他雖然一門心思想報復荷蘭人,但說到底也不想讓法國人趁機獲得好處,因此婉拒了法國人的提議,而法國方面在收到這個回覆後,也很默契地沒有再說什麼,彷彿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法國僱傭事件才過去沒多久,布魯塞爾方面又來幾位西班牙官員,他們帶著國王和樞密院的授權,詢問是否能整體僱傭楊亮、藍飛等人,守衛包括安特衛普、布魯日、根特在內的南尼德蘭重鎮,防備敵人的進攻。

  李晴獲知此事後,一時間有些愕然,同時更敏銳地判斷出,西班牙國內一定發生了什麼變故,不然他們為什麼要急著僱傭東岸軍隊,「防備敵人的進攻」?這敵人是誰還用問嗎?因此他連忙拒絕了西班牙人的請求,然後一面要求安特衛普的東岸軍隊耐心等待,並通過銀行系統轉了一筆款子過去,一面在本土船隻尚未抵達的時候,四處籌措運輸力量,打算儘快讓這四千東岸軍隊遠離似乎已經不再安全的安特衛普,當然他也沒忘了將消息通報給正在這裡避難的德維特一家人。

  李晴目前籌集到的船隻共有十艘,其中四艘是隸屬於阿姆斯特丹商船的舊船(在舊船市場上採購),四艘來自庫爾蘭公國、兩艘來自熱那*亞共和國,加起來噸位也就兩千噸出頭的樣子,目前已經陸續趕去了布魯日外海,打算接應這批東岸軍隊前往西班牙加的斯港,然後再做他圖。

  以上決定李晴也已經通知了藍飛、楊亮二人,並表示之所以不從安特衛普直接出海,是因為這裡有著太多的荷蘭船隻,萬一荷蘭政府態度有變,那麼他們這四千人將面臨極大的風險,故還是走澤溫河口的布魯日港比較好一些。

  「當然不可能加入法國人一方作戰了,雖然這確實是一個好選擇,因為本土這會多半已經拿出對荷報復措施了。」楊亮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打了個酒嗝,道:「但我們也不能讓法國人太得意啊,撤出這場戰爭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走吧,走吧,這個破地方我是真不想待了。不過我突然又想起來了一個加入法國一方的好處,那就是我們可以近距離學習大兵團作戰的細節了,這是我們的巨大短板,可惜了,可惜了啊,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以後還會有機會的,大不了可以去奧斯曼人那裡學習嘛。唔,他們那二十萬人水平有些低,來源複雜、指揮混亂、互不信任,火器化水平也有些低,軍中長矛兵的比例仍然高達四成,遠遠不如西歐這邊,我們去學習個蛋啊。算了算了,以後等咱們自己能阻止上十萬人的攻勢的時候,自己琢磨吧。」藍飛撇了撇嘴,說道:「現在還是先撤吧,唔,最好這兩天就要動身了,澤溫河下游到出海口一帶這幾十年來淤塞得有些厲害,布魯日港已經不適宜大船直接進入,只能通過小船來回駁運,吞吐能力大不如前,我們得先期做好準備,不然很可能會耽誤事。」

  「呵呵,好歹也做過幾十年經濟中心的大城市,當繁華褪盡之後,竟然貧窮到連港口的疏浚、清淤都有些困難了。唉,這麼說來,南尼德蘭是真的沒戲了啊,荷蘭的人才、資金、技術和商業網絡,註定要被英格蘭人極大分潤了。」楊亮感慨地嘆了口氣,最後朝藍飛說道:「那就後天出發吧,我們回去就通知各部收拾行囊。對了,走之前和西班牙人說一下,另外咱們也去拜會一下德維特議長,好歹一起『流亡』過來的。」

  「這是自然。」藍飛點頭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1
第五百十章 撤退(二)

  1674年7月20日,澤溫河口。

  第一混成營、第三混成營、忠國*軍步兵營、保國*軍步兵營、黑八旗重步兵營尚存的近四千官兵,正在臨時軍營外等待排隊上船。他們在布魯日城這邊已經屯駐好幾天了,一直在慢吞吞地等船、登船。

  為免夜長夢多——駐歐全權特使李晴判斷,本土很可能會採取包括進攻荷屬南非殖民地在內的諸多反制措施,也許這會引起荷蘭人一定的反彈,必須儘快離開這個險地——基本上是到一艘船就拉一批人或貨物離開,並不打算集體裝船。

  之前,已經有一艘隸屬於阿姆斯特丹商站的船隻載運了部分第一混成營的官兵和物資,離開了布魯日,前往西班牙加的斯。今天,又有兩艘來自熱那*亞共和國的船隻抵達了布魯日外海,並與澤溫河口的東岸人取得了聯繫,結果歸心似箭的東岸人當天就選擇登船離開南尼德蘭,前往西班牙,以避開眼前這個是非之地。

  這兩艘二百噸出頭的船隻,擠一擠的話差不多也能將第一混成營全部拉走了,而撤退安排也是第一混成營先走,其次忠國*軍、保國*軍和黑八旗步兵營,楊亮少校的第三混成營殿後。每批撤離的部隊都將攜帶一批物資以及戰利品——當初荷蘭人停止支付僱傭費用並斷絕了補給品供應後,一路南撤的東岸軍隊除得到了部分共和派議員的資助外,就只能就地『借糧』了,而在這個過程中順手『借』點別的什麼東西也實屬尋常,誰讓你荷蘭政府太摳門呢——所有人將在加的斯港進行集結,然後等待本土趕來的船隻將他們運回。

  而在這幾天內,藍飛、楊亮二人也陸續收到了許多關於法荷戰爭的最新消息,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荷蘭人在外交上的重大勝利了。首先是與英格蘭的外交,經過荷蘭人不懈的努力及重金誘惑,目前英格蘭已經傾向於在這場戰爭中保持中立了。雖然他們的國王仍然想要繼續與荷蘭人進行戰鬥,但議會的先生們拒絕為此撥款,國王和議會的關係再度尖銳對立,但無論如何,英國海軍的船隻已經從荷蘭近海消失了,而剩下的法國海軍自然也不敢獨留,因此灰溜溜地躲了回去。

  英法海軍的退卻,無疑解開了一柄懸在荷蘭人頭頂的巨劍,因為這一年時間來,英法海軍一直在試圖掩護陸軍於荷蘭省某處進行登陸,但均未成功。這次他們走人,算是徹底解決了這個威脅,就連奧蘭治親王知道後都大喜過望,表彰外交官的功績。

  當然海軍上將德魯伊特爾對此或許有不同意見,因為在他看來英法海上聯軍完全不是問題,經過多年的整頓與經營,現在的聯合省海軍大概是處於最強盛的狀態。在第一次英荷戰爭時還大敗給英格蘭人的他們,第二次英荷戰爭時就已經能夠不落下風了,並且憑著英格蘭人內部扯皮(議會拒絕撥款,海軍被遣散大部分船隻),大膽突入泰晤士河,搞了個大新聞。而等到這次,聯合省海軍基本上已經可以穩穩壓過英法聯軍一頭了,國家的海上防禦其實是穩固的,法國人永遠也別想登陸成功。

  不過奧蘭治親王此舉卻也不僅僅在軍事上有意義,在政治方面其實也是意味深長的。英格蘭人能被分化,那麼瑞典人、明斯特、科隆等國家也可以被分化,搞不好在財大氣粗的荷蘭人的活動下,最後法國成了孤家寡人也說不定呢。

  而除了爭取到英國人事實上退出了法荷戰爭之外,聯合省最重要的外交成就當然就是獲得了西班牙與奧地利的同情,並著手建立起了一個針對法國人的聯盟機制,這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成為了現實:奧地利和西班牙這對親戚兼冤家公開聲援聯合省,據說奧地利得利奧波德已經與聯合省簽署了同盟協議,而西班牙人雖然在猶豫,但也很接近簽約了。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法國人就不得不認真考慮起自己的東部和南部國界的安全問題了。尤其是在德意志地區影響力巨大的奧地利王國,爆兵能力那是相當強悍的,法國為了其小盟友們(科隆、明斯特等)的安全,勢必要抽調兵力去東面作戰,那樣聯合省就算是解套了。

  還有一些消息是庫爾蘭公國的人告知的。位於立窩尼亞地區的他們從來就很關注波羅的海沿岸的各種消息,尤其是事關地區最強大國家瑞典的消息,他們更是一點不落地收集了——在東岸人的扶持下殖民新庫爾蘭那麼久,這個有著近三十萬人口(最近十年來湧進了不少波蘭人打工)的國家有充足的經濟實力來做這些事情——然後分享給了東岸駐歐全權特使李晴先生,算是兩國合作間的一項重要內容吧。

  庫爾蘭人告知,瑞典王國目前仍在聯合省與法國之間搖擺不定,不過看起來他們似乎更加傾向於法國那一邊,不知道法王路易十四許諾了他們什麼東西。基於此,荷蘭人的使者現在越來越頻繁地出沒於柏林,並給勃蘭登堡-普魯士送上了大筆金錢和武器,要求他們隨時做好出擊的準備,「至少出動二萬軍隊」。

  勃蘭登堡-普魯士無疑是有著極強的懟瑞典的心思的,當年戰敗後喪師割地的恥辱猶在眼前,若想霍亨索倫家族沒有收復波羅的海南岸部分失地的心思,恐怕沒人會相信。荷蘭人也正是看中了這邊,花費重金拉攏了窮兵黷武(小小的國家竟然有著二萬多常備軍,真是瘋了……)的勃蘭登堡-普魯士,然後也與丹麥人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接觸,並奉上了一筆金錢,作為遏制瑞典的後手與備份。要知道,丹麥和瑞典之間那可也是仇深似海哪,丹麥哪一任國王不想著幹翻瑞典奪回自己失去的很多土地!

  最後的消息是有關荷蘭戰局的。在經歷了去年奧蘭治親王下令水淹法軍的事件後,雙方之間的控制線就維持了長達半年的時間,期間荷蘭在武裝、整訓自己的部隊,四處僱傭軍隊,而法國人則忙於鎮壓佔領區內此起彼伏的反抗分子,同時抽調了一部分人馬進入德意志地區穩固自己那看起來越來越不安全的後方,總之雙方是僵持了下來。

  法國人並不是沒有嘗試在冬天(地面凍得乾硬)對聯合省發動再一次攻勢,以徹底解決他們的努力。不過在右路布特維爾公爵統率的德意志軍隊基本已退回出發地,左路、中路八萬多人又被四處分兵的情況下,法國人只抽出了不到兩萬人對荷蘭省發動攻勢,結果被荷蘭人以優勢兵力(五萬多人)和堅固的要塞給擋了下來,沒能取得什麼戰果。

  而這次成功的防守也給了荷蘭人以極大的信心,同時對南方三省那些花費五十年時間和無數金錢修建起來的要塞如此輕而易舉地丟失感到憤怒,這時候你若再問問荷蘭、澤蘭、弗里斯蘭諸省的人民,相不相信南方三省跟法國人沒默契,看看他們怎麼回答?今年上半年的時候,阿姆斯特丹諸省代表開會,就已經將海爾德蘭、烏得勒支、上艾瑟爾三省開除出了七省聯盟,雖然這三省代表表示反對,並苦苦哀求——現在法國人已經撕下了偽善的面孔,開始在佔領區徵收重稅、強力推行天主教,這激起了當地人極大的反抗,重新懷念起了七省聯盟的好來——但憤怒的北方代表不為所動,至少目前為止是不為所動的。

  這次帶有投石問路性質的進攻被荷蘭人擋住後,法國人就徹底失去了佔領整個聯合省的希望。要知道,從反抗西班牙人時期荷蘭人就花費巨資在國土修建的一個又一個要塞堡壘,若是他們自己堅決抵抗的話,法國人是很難一一啃下來的。而現在他們的抵抗決心和戰鬥意志很顯然比去年戰爭剛爆發時要強上許多了,這就給法國人增添了很多的麻煩,畢竟攻城戰、守城戰與野戰還是存在著巨大的區別的。

  當初路易十四沒有下令三路人馬集中兵力直趨阿姆斯特丹和海牙,如今看來這是一個巨大的失誤。這一點,就連路易十四現在也不得不承認了,因為這給了荷蘭人很長的喘息之機,也讓法國人錯失了佔領整個聯合省的機會,也許那還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機會。

  「這場戰爭,可能要打成陸戰了啊,不過規模會更加龐大,不知道法國那已經見底的財政能不能夠支撐得住。說不得,柯爾貝爾又要想一些辦法了吧,但這肯定不是沒有副作用的。」澤溫河口附近的某艘單桅小艇上,擔任殿後任務的楊亮與藍飛握了握手,然後祝他此行一路順風:「到達加的斯港後,可別被西班牙人的糖衣炮彈給迷惑了呀,他們很可能加入針對法國的聯盟之中,正在市場上四處與荷蘭人爭搶僱傭軍呢。」

  「呵呵,西班牙人想拿我們當炮灰,這又怎麼可能呢?再說我也沒有得到李晴特使的授權壓,不好擅專的。」藍飛聞言呵呵一笑,說道。

  當然他沒提到的是,第一混成營、第三混成營離開本土前前後後快兩年了,卻一直沒有得到哪怕一個補充兵,這使得兩部的缺額一直非常大,常年因為戰鬥、疾病及其他因素缺額三分之一左右,最後不得不從保國*軍、忠國*軍步兵營內抽人補充——這些被抽調的兵倒是走了狗屎運,一步登天成了正規軍職業士兵,東岸國民的身份也順理成章拿到了手——而這兩部的缺額則只能從戰場上收容的一些僱傭軍潰兵裡補充了,艱難得很。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再考慮到官兵們目前不是很高的士氣,除了當初因為商業利益不得不接受荷蘭人僱傭,傻子才繼續在這潭渾水裡攪和呢,難道非得把眼前這戰力參差不齊的四千人都給折騰乾淨啊?

  「呵呵,對,還是早點回家得好,咱們出來這麼久了,戰士們歸心似箭,也不想打。再說了,說句難聽點的,現在不走,往後可未必走得了啦!法蘭西、西班牙、奧地利以及一票德意志邦國,這可是幾十萬人規模的陸軍會戰,而且是現代化火器陸軍會戰,雖然我也想學習人家的這種大兵團作戰經驗,以免我們連幾萬人的會戰都組織不起來,但眼下真不是時候。走吧,走了也好,你回去繼續打巴西土著,我去南非執行『南非鑿穿作戰』計劃。」楊亮也笑著說道,當然他並不清楚現在南非的局勢已經出現了重大變化,他回國後會被安置區哪裡,還真的不好說呢。

  1674年10月上旬,經過持續不斷的努力,將近四千東岸軍隊幾乎全數離開了布魯日港,並安全抵達西班牙加的斯,算是脫離了這個火坑。而在他們抵達的前一天,西班牙攝政的王太后與樞密院終於達成一致,派出使者前往阿姆斯特丹,打算與聯合省簽署同盟協議,共同對付法國人。自然而然地,他們派人詢問了在加的斯港等待歸國的這支東岸軍隊願不願接受他們的僱傭,前往南尼德蘭駐守,不過被藍飛、楊亮二人一致拒絕了。

  10月10日,本土前來接他們的船隻尚未抵達,南非開普敦殖民地遭到東岸軍隊進攻的消息在時隔半年多後,終於傳到了歐洲,加的斯的藍飛、楊亮二人聽了面面相覷,既覺得這事有些突然,仔細想想卻也在情理之中。在西班牙還算安全的他們,現在反倒有些擔心至今尚在阿姆斯特丹主持事務的李晴特使的情況了,不知道荷蘭人會不會因為這場殖民地戰爭而將他驅逐出境,一如之前奧地利人剛剛驅逐了法國駐維也納大使一樣。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1
第五百十一章 撤退(三)

  幾艘東岸商船悄然駛進了加的斯港,這是剛剛從黑海哈吉港商站駛來的船隻,隸屬於國營南海集團旗下的南海運輸公司——該集團旗下還有兩家全資子公司,分別是南海班輪公司、南海漁業公司,實力強大——貨艙內除搭載了一些從奧斯曼帝國進口的葡萄乾、小麥、香料、可可、咖啡等商品外,還有大量由國家開拓總局出面採購的特殊商品:非國民勞務工,準確地說,是奧斯曼人俘虜的波蘭士兵,當然更多的是克里米亞韃靼人在波蘭南部劫掠而來的普通老百姓。

  奧斯曼帝國與波蘭-立陶宛聯邦之間的戰爭已經進入到了第三個年頭,在1672年秋季土耳其大軍在波蘭東南部連續攻城略地之後,波蘭人無力抵禦,遂與土耳其人簽署了帶有屈辱性質的《布切克條約》,割讓了南部的波多利亞地區,答應每年給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納貢,並承認波屬烏克蘭(西烏克蘭)的獨立,以求獲得寶貴的喘息之機。

  這個條約毫無疑問激起了波蘭上上下下的強烈不滿,貴族議會內立刻充滿了混亂與爭吵。眾所周知,波蘭-立陶宛聯邦的貴族議會的制度是非常奇葩的,總計數百名議員只要有一人投反對票,那麼某項提案就不能獲得通過,這使得議會幾乎成了個擺設,國家也變得一盤散沙,難怪歷史上法國的亨利王子連波蘭國王都不想做了,實在是太憋屈了。

  因此,《布恰奇條約》直接在貴族議會內被「槍斃」了,因為不止一個議員反對這個和約,認為它是巨大的恥辱,並表示要與土耳其人戰鬥到底!只有來自波蘭南部、東部的議員們對此表示失望,因為他們急切地盼望與土耳其人取得和平,以免戰火蔓延到自己的領地上來,但他們也無力扭轉議會的走向。

  奧斯曼帝國大維齊法希爾.艾哈邁德.科普魯盧之前已經因為有事返回了伊斯坦布爾,但他之前帶過去的二十萬大軍仍然分駐在波蘭東南部及相鄰的西烏克蘭、摩爾達維亞境內就食,並未返回。因此,極度失望的大維齊立刻下令前線將領們繼續進攻,懲罰「不守信用」的波蘭異教徒,因此波土戰爭在稍稍平靜了一段時間後再起烽煙,土耳其軍隊開始從各自的駐地向波蘭進發——沒辦法,二十萬大軍實在太多了,不分散就食的話,即便把波蘭東南部的百姓榨成人幹也滿足不了軍需——與慢慢彙集而來的波蘭軍隊展開了交火。

  在這次戰鬥中,曾經在赫梅利尼茨基起義及波俄戰爭、波瑞戰爭、波普戰爭中表現出色的領主揚.索別斯基脫穎而出。此君先以巨大的威望召集了四萬名步騎,然後利用內線作戰的優勢對分散的土耳其大軍進行各個擊破,且以戰鬥力不足的塞爾維亞領主私兵、阿拉伯部落兵、匈牙利民兵和摩爾達維亞公爵那支裝備落後的「古代軍隊」(幾乎全是冷兵器部隊)為主要打擊對象,最終取得了殲敵萬餘人的累積戰果,極大振奮了波蘭人的士氣。

  索別斯基的橫空出世,打斷了奧斯曼帝國進軍波蘭以來的順暢態勢,損失的兵力雖然不算多,但此消彼長的士氣卻不能不考慮。素來以劫掠如風著稱的克里米亞韃靼人,也不得不收縮戰線,將有限的兵力(一萬五千餘騎,主力已隨大汗回國)集中起來,以防遭到波蘭人的突然襲擊。要知道,波蘭人也是有著大隊騎兵的,雖然克里米亞人一直嘲笑他們都是行動遲緩的「傻大個」,並在之前的歷次戰爭中多次獲得勝利,可他們也不敢賭不會遇到對方的大隊人馬,因此還是撤回來吧,反正這會外間也沒多少人口、財物可搶了。

  而作為克里米亞人劫掠而來的奴隸的最大買家,在這一年多來已經從他們這兒進口了超過一萬名波蘭奴隸的東岸人,其生意卻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因為克里米亞韃靼人去年(1673年)一整年真是搶瘋了,波蘭南部起碼有數萬居民被這幫來自草原上的強盜作為「收成」帶了回去,然後他們的財物變成了韃靼騎兵的私產,人除一小部分留下來種糧食、做手工之外,其餘絕大部分被囤積到了哈吉和卡法兩個主要奴隸輸出港,等待買主的出現,其中東岸人自然是最大的買主了,很多時候甚至是唯一的買主。

  買回去的奴隸基本都進入到了各大國營農場、林場、磚窯場、鐵礦、煤礦和建築隊,有力補充了因為非國民勞務工轉正或「損耗」而造成的巨大的勞動力缺口,極大支持了國家的發展,但花費卻沒有想象中大,可謂是一筆超值的生意。

  甚至於,在今年上半年得知聯合省不顧商業信譽悍然終止了多項與東岸共和國的採購合同之後,執委會諸公立刻下令暫時凍結一批原本要發往阿姆斯特丹的軍資和武器,轉而考慮將其第一時間轉讓給同樣急需此類戰爭物資的奧斯曼帝國和克里米亞汗國,然後從他們手裡換取各類奴隸,雙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據悉,目前此項計劃已經正式進入了執行階段,駐東方港的奧斯曼帝國大使也欣然同意了這個方案,並立刻呈文國內,請求大維齊和蘇丹陛下予以批准,可以說基本不成問題了。而且此舉也極大促進了東、奧兩國的雙邊關係,至少如今東岸國內很多人重新認識到了老朋友奧斯曼帝國的友誼似乎更加值得珍視,近些年來關係一直十分火熱的聯合省反倒顯得有些勢利了,不值得繼續投入更多的外交資源。

  當然了,東岸人如此大張旗鼓地購買波蘭奴隸,毫無疑問在這兩年剛剛有所緩和的東、波關係上面又插了一把刀,再次斷送了兩國間短時間和好的可能性。要知道,差不多二十年前東岸人可是乘著波俄戰爭、波瑞戰爭的良機很是購買了一批波蘭奴隸,當時甚至引起了波蘭王國的強烈反彈和一些天主教國家的譴責,直接導致東岸貨失去了擁有1100萬人口的波蘭-立陶宛聯邦市場。

  但現在看來東岸人顯然沒有「漲漲記性」,前一刻兩國關係還在聯合省三級議會的斡旋下得到了極大緩和呢,結果波土戰陣爆發後東岸人又充當了一回波蘭奴隸的大買家,這無疑從側面刺激了克里米亞韃靼人在波蘭境內大搶特搶,加深了波蘭南部人民的苦難。面對這樣一種情況,波蘭人即便再廢柴,也無法視而不見了,只能全面終止了兩國間的所有外交談判和商業往來,雙邊關係再度陷入了冰點之中。

  當然東岸人目前看起來大約是不怎麼在乎與波蘭的關係的,荷蘭人把這個國家當做寶,可東岸一不圖波蘭人的黑麥、二不圖他們的木材,又怎麼可能如同荷蘭人慣著這個國家呢?當然是怎麼對東岸有利怎麼來了,誰管你波蘭人或天主教徒怎麼想的啊!

  因此這會當這幾艘商船抵達加的斯港的時候,雖然港口內的一些西班牙教士對此表示了異議,但領頭的船長毫無懼色,一概否決!甚至就連有神父提前用教會資產購買部分波蘭奴隸時,也被在他們看來極為「驕橫」的東岸船長給「輕蔑」地拒絕了,實在是氣得夠嗆。

  藍飛、楊亮二人在一旁看得有趣,同時也對天主教國家之間的關係有了一些全新的認識,即宗教確實還是很有號召力的,但是否足以讓同為天主教徒的西班牙人冒著國家陷入戰爭的風險幫助波蘭教徒、是否足以讓他們放棄與東岸做生意而幫助波蘭教徒,答案其實也很顯然的,即絕大部分西班牙人其實還是「俗人」,這從這幾艘東岸商船帶來的糧食、葡萄乾、香料、可可、咖啡等商品,只花了一兩天時間就在加的斯港銷售出去了就能看出些許端倪來。

  「媽的,波蘭勞務工都有船隻回本土了,我們這些快被遺忘的人要到猴年馬月才能走啊!」素來喜歡抱怨的楊亮少校又開腔了,只聽他說道:「這次本土的有些人膽兒也是肥啊,竟然敢出兵拿下了整個荷屬南非殖民地,這風格有些激進啊!只是這樣雖然合了我的口味,可也把李晴特使和我們給推進了危險境地之中,唉,說起來我們還算是好的,但李晴特使大概就只能灰溜溜走人了,阿姆斯特丹商站大概也要被關閉了吧,這可真是可惜了。」

  「可惜就可惜吧,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全取南非是咱們的大戰略,雖然損失了荷蘭的商業利益會讓咱們國內的工商業難受無比,技術進步的腳步也將大大延緩,但這些終究都不是無法克服的困難。與它們相比,真正寶貴的永遠還是土地啊,南非雖然遠遠稱不上富饒,但絕對夠遼闊,地理位置也足夠重要,拿下來沒什麼可值得抱怨的。」藍飛少校接口說道:「不過我估計,讓舊大陸的這些國家徹底失去南非也不可行,這面對的阻力實在太大,形象也會顯得更加惡劣。那麼,未來將開普敦設為***,對世界上所有文明國家的人或船隻開放,應該也是大概率事件了。」

  「呵呵,我也是這麼想的,真想快點回到本土,我是真的想去南非看看那邊怎麼樣了。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想執行我當年的構想,打穿南非東、西海岸,徹底消滅多年宿敵卡瑪王國,為國家繼續開疆拓土。」楊亮少校笑著說道。

  1674年11月20日,就在楊亮、藍飛二人於加的斯港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幾艘隸屬於南海運輸公司的笛型船也悄然駛進了西班牙,他們正是來接藍飛等人回國的船隻。而與他們差不多同時抵達加的斯的,還有載著華夏東岸共和國駐歐全權特使李晴及大批隨員的兩艘商船——他們剛剛被荷蘭人驅逐出了阿姆斯特丹,理由沒有給出,但李晴心知肚明,定是因為荷屬南非被東岸人攻擊的原因,因此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廢話,默默指揮手下人收拾好了文件、物品,然後登船離開了荷蘭,倉皇來到了西班牙加的斯。

  「以後這個城市就將是咱們國家駐歐全權特使的辦公地啦。」住進了城內一所還算寬敞、豪華的別墅後,臉色明顯有些窮崔的李晴苦笑著朝藍、楊二人說道:「本來呢,其實我是打算將老巢挪到奧斯曼的士麥那或伊斯坦布爾的,但想想實在太遠、太偏了,因此便將辦公地點設到了西班牙人這裡。不過荷蘭的市場是紮紮實實失去了啊,即便一些原本與我們關係還算不錯的共和派商人,在我們出兵攻打開普敦後,現在也不太敢明目張膽地進行貿易了,只能偷偷摸摸老,這無疑極大影響了貿易。而且,更讓人鬱悶的是,失去了荷蘭商人,我們在瑞典、北德意志、勃蘭登堡-普魯士等地的市場基本也沒戲了,甚至就連立窩尼亞地區的市場也因為我們的商船不便進入而荒廢掉,這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你們二人回國之後,就和本土執委會說多多發展自身吧,挖掘挖掘本土的潛力,這舊大陸的市場變數實在太大,接下來一二十年都不太好搞。咱們國家現在也有三百多萬人了,土地可算遼闊,物產還算豐富,以後就多注重內部需求吧。這次工業和商業規模萎縮是一定的了,很多地區百姓的日子會過得很難也可以預期,一些縣份的城市化進程可能也會終止,但這些都是暫時的,只要我們努力發展好了自身,以後還是會起來的。關於這一點,大家一定要有信心。」李晴最後又搖頭嘆氣著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7-5-30 23:24
崛起南美 第五百十二章潘帕(七)


        



    1674年12月20日,夏日炎炎。.

    伊尼戈風塵僕僕地走進了野甸子鄉唯一一家酒館內,然後將一長一短兩把刺劍“哐當”一聲扔在了桌上,目光炯炯地看著對面一個蓬頭垢面正埋頭吃飯的傢伙。這個傢伙此時已經差不多吃完了,在仔細將碗底的菜葉子也一一挑進嘴里後,這廝終於戀戀不捨地站起身來,在伊尼戈的耐性幾乎快被磨光時,終於離開了座位,將一整張桌子讓了出去。

    “我說伊尼戈,聽說你們在大角鄉(位於後世岡薩雷斯查維斯小鎮附近)附近逮住了一個不小的牛群,賣了五千多塊錢?真他媽的狗屎運,那地方已經被很多人掃過了,居然一個也沒發現那個牛群,天知道是從哪裡流竄過來的,居然瞎了眼被你們給撞到了,這還有天理嗎?”這個身材矮壯敦實的漢子在行經伊尼戈身材時,終究是忍不住那嫉妒、憤恨的心思,酸溜溜朝伊尼戈嚷道。

    “你最好快些離開這裡,趁著我心情還不錯的時候。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我想我不介意讓你嚐嚐我的刺劍。”說這話時,伊尼戈抬眼掃了一眼整個酒館,發現此刻裡面沒幾個人,除了老闆縮在櫃檯角落裡打盹,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在埋頭做著手裡的木工活之外,就只有一些行色匆匆的捕牛人或商販了,眼睛通紅的他們正大口吃著早餐。

    最重要的是,這裡沒有巡警,而一手劍術出神入化的伊尼戈從來就是個無法無天的人!

    之前說話的漢子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他下意識地看了眼伊尼戈手邊鏽跡斑斑的重型刺劍,然後緊緊閉上了嘴巴,不聲不響地走出了酒館。

    正坐在櫃檯側面疑似店主兒子的年輕人這個時候才抬起了頭,友善地朝伊尼戈笑了笑,說道:“我本以為你會和他打起來,沒想到出去了幾個月,你的脾氣變得平和了。”

    “有了錢的人心情總是很不錯的。”伊尼戈接過一名波蘭裔非國民勞務工遞給來的馬黛茶,熟練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高聲說道:“我以前一直試圖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但總是做不到。直到後來我轉信了天尊,並且在天尊的指引下發現了這麼一個牛群,我就發現讓自己變得專注就很容易了。是的,就是這樣沒錯,天尊讓我平靜了下來。”

    話說在潘帕平原這麼一個化外之地,曾經西班牙僱傭軍頭領阿拉特里斯特上尉的養子、劍術大師阿爾奎薩的徒弟、有著“勇猛的火槍手”之稱的伊尼戈真是一個兇名昭著的人物,這廝好勇鬥狠,偏偏實力高強,身邊也圍著五六個亡命之徒作伴 ,簡直就是小霸王一般的存在。以至於連牛莊鎮鎮長何源都隱隱聽說了這個任務,並且派出了幾名巡警打算找伊尼戈“談談”,讓他不要四處搞事,這才稍稍遏制了伊尼戈的囂張氣焰雖然潘帕平原上東岸政府的統治力是相當薄弱的,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無法無天之輩敢事事和政府唱反調,不然可能他就無法順順利利地在一些城鎮內休整、遊樂以及辦理存取款、保險業務了。

    伊尼戈、勞司吉二人這次帶著將近二十個人在草原上游蕩了好一陣子,結果一無所獲,正沮喪灰心之時,卻在回程之時發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牛群,並將之捕獲,慢慢驅趕到了大角鄉一帶的牛欄,並以五元五角錢一頭的價格將其出售給了當地的牛販子,總共賣了五千多元,獲利極豐。

    這次成功的行動極大增強了眾人的信心,同時也令他們得以有足夠的金錢和物資支撐在潘帕平原上堅持下去。一年來,他們已經見到了太多因為無力繼續堅持而被迫放棄捕牛,轉而在牛莊、銀海、牛欄山等地種植糧食、蔬菜、瓜果的前捕牛人。那樣的日子,是伊尼戈、勞司吉這類不甘於寂寞的人所恐懼的,不然的話,他們當初在河間地區老老實實住著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吃冰臥雪呢?

    色澤烤得金黃的羊肉被端了上來,年輕人放下了手裡的工具,拿起旁邊的一個樂器模樣的東西,朝伊尼戈比劃了下,問道:“要來點音樂嗎?”

    原來年輕人剛才一直在忙活著的是一台小提琴,他用錐子、鉗子、銼刀、銅刷等工具不斷地進行著加工、打磨,以期這台他自己手工製作的樂器能夠發出更悅耳的聲音,雖然在這個蠻荒之地上似乎也沒什麼有藝術細胞的人伊尼戈敢打賭,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完整地唱出《烏拉圭河》這首膾炙人口的東岸歌曲,包括他自己。

    伊尼戈的頭在馬黛茶與羊肉之間輕輕搖了搖,對年輕人的詢問表示反對。年輕人失望地嘆了口氣,似乎對失去了一個聽眾表示惋惜,不過隨即他又喋喋不休地和伊尼戈說起了木材和樂器製作的一些心得:“……一般來說,製作樂器的木材還是有著嚴苛的要求的,比如韌性方面的要求,韌性好的木料製作的樂器即便在木板開裂時仍然能夠繼續使用很長一段時間。莫將軍家族的海雕樂器廠生產的各種樂器就使用了巴西和新華夏的一些著名木材製作,因此質量極好。但我這裡就不行了,我沒錢買那麼昂貴的樂器,只能自己手工製作。嗯,安第斯山東麓的雪松木可以拿來製作共鳴箱,我託人從朔方鎮那裡帶了一些回來;烏檀木就有些貴了,而且巴塔哥尼亞並不產這種木材,只能託人從巴西購買,唉,花了我好多錢,但這是琴頸所必不可少的部件……”

    似乎是因為要下雨的緣故,屋外刮起了大風,伊尼戈已經吃完了一大塊羊肉,時候只見他倒了滿滿一杯馬黛茶在面前,然後點起了個煙斗,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斜眼看著喋喋不休的年輕人,冷笑著問道:“王二小,你難道要改行當個琴師,不繼承你家這個小店了?”

    “當然,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名樂器製作家,我是真心熱愛這份工作,雖然目前我只能業餘玩玩這個,不過遊蕩在草原上的大篷車隊裡的很多樂器都是他們委託我製作的,這些小提琴的第一聲往往都是在我家柴房裡那巨大的孤獨中發出的。怎麼樣,我厲害吧?”年輕人王二小笑嘻嘻地看著伊尼戈,說道。

    “有一點,僅僅是有一點厲害罷了。”伊尼戈評價道:“不過我想你的父親是不願意放你出去的,我和他一起在加勒比海駐守過兩年,我對他非常了解,以後你的人生大抵就是在這片潘帕平原上了。唔,也許運氣好的話,你在每個鄉鎮都開一家旅館,然後將事業傳給你的兒子,你就可以有時間來做其他的事情了。”

    年輕人王二小也輕輕地嘆了口氣,似乎覺得伊尼戈說的並沒有錯。

    “算了,不要說這些無聊的東西了。銀行的張主任還在鄉里嗎,我們想將一筆現金存起來,你知道,在野外老是帶著一個巨大的錢箱有多麼麻煩和危險。 ”伊尼戈在繚繞的煙霧中出聲問道。

    “他在,就在分理處。”王二小點了點頭,說道。

    他說的分理處是西北墾殖銀行野甸子鄉分理處,有著三間在鄉里極為豪華、堅固的磚石房屋,裡面住著七八個銀行職員。考慮到是在潘帕平原這麼一片沒有王法、沒有規矩的土地上,這些所謂的銀行職員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的,算賬、放貸什麼的業務能力較差,但打打殺殺卻很在行,而這顯然也是很適合潘帕平原如今的情形的。

    “好的,我過會就去找他們。”伊尼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尋思,便沒再說什麼了,繼續在羊肉、馬黛茶和煙草中愜意地哼著歌。找到了牛群的他如今心情分外之好,原本岌岌可危的資金如今也有了充足的補充,手下人的工錢和獎金可以支付了,拖欠的彈藥、馬料、衣物、食品、工具的賬也可以償還了,剩下的錢除了匯一部分到家裡去充當紅利之外,還可以去牛莊那邊試試能不能再招募幾個馬上好手,尤其是那些苦哈哈的高喬人,其實並不需要花幾個錢,但作用卻很大,後面一定得去看看。

    當然了,這裡最爽的還是什麼稅也不用交,因為潘帕平原並不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領土,而是西班牙王國的領土。東岸政府除了在牛莊港派駐了一些官員維持秩序之外,其他地方目前基本都是放任自流的,這稅自然也不用交了。不然的話,就憑你一個苦哈哈拿著五千多元巨款去銀行存,政府稅務部門的官員們就能盯上你,看看你是否有逃稅行為,哪有伊尼戈現在這麼愜意自在。

    “對了,伊尼戈,聽說南邊鹽城縣那裡正在修築一條通往這邊的三等國道,你們以後也許可以就近到鹽城縣進行補給了,那裡物資更全面些,價錢也更划算。”年輕人的樂器製作師兼旅館繼承人王二小突然朝他說道:“這條路線聽說不會往我們這些已經形成的定居點拐,而是轉向東北,朝未知的內陸腹地延伸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我甚至都不清楚這是不是真的,因為這只是我近期聽到的比較有趣的消息中的一個,現在告訴你,希望你能喜歡吧,萬一它是真的呢?那可真是意味著太多的東西了!”

    “很好,謝謝了,這個消息很總要,我會想辦法打聽的。”伊尼戈終於吃下了最後一塊羊肉,然後又喝了幾口馬黛茶,這才起身扔下了一塊銀元,也不要找錢了,直接瀟灑地走出了酒館大門,他的合夥人勞司吉等人此時正在鎮子外面的某處等著他。

    伊尼戈在鎮子里左晃右晃,確保沒人注意他後,又悄然拐進了另一家小飯店,一口氣買了四瓶酒、幾十張熱乎乎的牛肉大餅,全都塞進了自己馬腹下的鞍袋裡,然後才翻身上馬,朝外面馳去。

    半個小時後,他在外面一處小土坡後的背陰處見到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勞司吉一行人。不過別看他們此時邋遢無比,但一個個眼裡精光四射,刀劍、火槍也都放在手邊能拿到的地方,一副隨時準備乾架的模樣。

    伊尼戈對此早就熟視無睹了。在潘帕平原上捕牛這麼些日子,他清楚地知道背地裡各支捕牛隊伍之間到底經歷了多少爭奪乃至廝殺。在這種情況下,不多長幾個心眼,戰鬥力不強一些的,早就被曝屍多時讓鷹隼啄食得一干二淨了,哪還輪得到他趕著大群野牛去各個收購點?做夢去吧!

    在將烈酒和吃食分下去後,勞司吉、伊尼戈等五六個骨幹湊在一起聊起了天。內容主要是這次分了錢後,有幾個人貌似不想再乾這種吃冰臥雪、刀頭舔血的捕牛生活了,而是想去牛莊一帶購買土地、安家落戶,以後就以種地為生,過一種相對安穩的日子。

    對這些人的選擇,勞、伊二人倒也不難理解,因此在挽留未果之後,基本上都同意了,因此他們這次在野甸子鄉存完錢後,也得轉頭去一下牛莊鎮,看看能不能招募一些人手過來。聽說最近生意蕭條,很多作坊不再需要那麼多工人了,工作機會有所減少,來潘帕一帶碰運氣的人來漸漸多了起來。他們到那兒去,沒準能招募一些新的人手過來,以填補幾人離去後的空缺,畢竟這捕牛的生意還得繼續下去啊。

    當天下午,勞司吉、伊尼戈二人在六名手下的護衛下,順利地在西北墾殖銀行野甸子鄉分理處存了五千元現金,然後帶著他們的捕牛隊伍,施施然朝東岸人在這裡的核心城鎮牛莊港而去。在那個已經初具規模的城市裡,他們還有很多事要辦呢,必須得抓緊時間了。
mk2258 發表於 2017-6-29 20:55
第五百十三章 潘帕(八)


         


    “現在這里怎麼這麼多流放犯人?”在將火槍等礙眼的器械統一存放在鎮子外面後,伊尼戈等人牽著馬匹,進入到了牛莊鎮內。?  而在他們進城的途中,就看到了許多一看就是流放犯人的家伙無精打采地拎著自己那可憐的一點點家當,排成長隊正朝鎮外走去,如果所料不錯的話,他們在接下來的很多個年頭內,將在牛莊鎮外面的四個國營農場、一個牧場和一座石礦內工作,直到服滿刑期為止。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勞司吉在外面換了一聲新衣服,但結綹的頭以及身上那一股怎麼也揮之不去的嗖味,無一不在告訴人們他是一個在草原上晃蕩的捕牛人,這會只听他用一種充滿優越感的語氣評價著眼前這些可能身上比他還干淨一些的流放犯人︰“都是些骯髒下賤的家伙,這年頭本土那麼多機會,好好干活怎麼也短不了你的吃喝,居然淪落到去作奸犯科了,被充軍流放也是活該,都是一幫殺才,我呸!”

    勞司吉選擇性地遺忘了,若談論起作奸犯科,他們這些整日在潘帕平原上追逐牛群的捕牛人們也許更有言權,恐嚇、勒索、搶劫乃至仇殺,幾乎每隔幾天就會上演一出,真真是一群無法無天之輩。勞司吉原本好歹也是餐館的中高層管理人員,能寫會算,算是“斯文人”、“文化人”了,可在草原上過了這麼些日子後,現在精神面貌也生了巨大的改變,乍一看去幾乎就和那些半民半匪性質的捕牛人們沒有太多區別。

    伊尼戈就曾經嘲笑過他,這兩年內所犯下的罪行,大概比他過去一輩子都多,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捕牛人了。嗯,現在可以加上個前綴,“有錢的捕牛人”或“幸運的捕牛人”,因為他們剛剛現了一個中小規模的牛群並成功將其驅趕到大角鄉售出。

    “不過,這些人的到來,對我們並不是壞事,不是麼?”勞司吉很快又補充道︰“我看過城外的那些農場,規模很大,里面有著大量類似的流放犯人在種地。嗯,好像種的都是小麥,另外還有一些蔬菜,但不是很多。”

    “啊,那我該歡迎這些人的到來。”伊尼戈興奮地吹了聲口哨,說道︰“我已經有很久沒吃過金燦燦的面包了,更別提青島蓬萊菜館里那有名的糕點酥餅了,想想真是懷念。來吧,來吧,最好一年來個幾千人種糧食,那樣我們的生活能夠有極大的改善。當然也許我該建議他們別把精力放在種植果樹上面,我依然覺得水果還是來自丘布特河沿岸的比較好吃,有一股特別的香味,也特別甜……”

    話說,截止今年(1674年)年中8月份,華夏東岸共和國全國人口總數據估算已經達到了329.5萬人的歷史高位——其中來自東方的移民數量佔比次跌破了四成,大約是128.9萬人;出生在本國的所謂二代國民比例繼續上升,約為151.6萬人,越來越有成為社會中堅的態勢;白人男子移民數量大概在22萬人的樣子,女子移民數量略多一些,有27萬人;非國民群體的數量因為有著來自波蘭的奴隸補充,總數連續兩年上升,達到了29.3萬人,其中白人非國民仍然是數量最多的群體,其次則是黑人——三百多萬的人口,放在舊大6也和瑞典王國差不多了,並不能說是一個小國。再加上因為歷史因素而導致的東岸民間的尚武之風,因為一言不合而打架傷人的不要太多,因此這每年產生的流放犯人的數量自然也是相當不小的了,即便有其他一些地方爭搶、分潤,這牛莊港一帶總能落到一些,而這便是上述這些國營農場、牧場、礦場建立的由來。

    毋庸置疑,潘帕平原上的土地是非常肥沃的。千萬年來富含有機質的火山灰的堆積,以及缺乏開的事實,都讓這片面積遼闊的平原成了人人垂涎的巨大財富,當然或許西班牙人例外,這幫人眼里只有金銀。

    這里的地形總體來說十分平坦,僅有極少部分地區稍有起伏,但即便是這些多岩石的山區,在一些峽谷和谷地中,也有大量土地可開墾成農田,比如牛欄山一帶正日益擴大著的耕地面積(當地多是一些厭倦了捕牛生涯的人在開墾土地)。也許僅僅只有部分靠近海岸線的地方無法種地了吧。因為這里散布著流動沙丘,寬度大概在兩三公里的樣子,不適宜耕作,但卻適合植樹造林,因此也不能說完全無法利用。

    從牛莊到銀海,無論沿海還是內6,土壤均以肥力高(土質細且顏色油黑)而著稱,這一點早就通過之前國營農場的小麥、大豆的試種而得到了證明。而且這里的氣候也非常溫和,比如這會正是夏天,平均氣溫大概在二十多度的樣子,與中國河南、山東一帶的氣溫相當,不過冬天卻更加暖和一些,因為其氣溫即便低于零度也不會低太多,絕對溫度最低也就大概零下七八度的樣子,還是比較適宜農業生產的,後世內科切阿(即牛莊港)就是著名的谷物輸出港,同時也是阿根廷比較有名的海水浴場之一。

    勞司吉、伊尼戈等人說說笑笑之間便進了城,然後頓時感覺自己突然進入到了文明世界︰道路兩旁除了大量商店之外,還有許多正在叫賣著各種貨物的小販,其中既有來自周邊鄉下的出售小麥、玉米、向日葵、蔬菜和果子的農民,也有販賣各類日用品的小商人,更有一些高喬人穿著破舊的衣服站在角落里,等著人們前來雇佣,真是一個“熙熙攘攘”的集市啊,當然這還不能和本土比。

    而既然來到了牛莊這麼“繁華”的地方,勞司吉、伊尼戈二人也不便太過吝嗇,因此便選了一間樣子還算過得去的飯館,招呼眾兄弟坐了下來,然後直接叫來了店家,要求給每人上兩條鱈魚過來。天可憐見,在潘帕大平原上干了幾個月的活,大家都快忘了鱈魚這種東岸傳統食品的味道是啥了。

    恰好後世巴塔哥尼亞近海是鱈魚的主要產區,馬德普拉塔附近也有一些漁場,鱈魚產量也十分驚人,常常有一些漁民駕船來牛莊港售賣,畢竟這里可是號稱流淌著金銀的牛莊呢,每日里成交的腌肉、牛皮、牛筋、牛角、牛脂乃至活牛的數量驚人,對很多薄有身家的商人來說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般的金額,因此這里出現什麼都不值得奇怪。

    吃完午飯之後,勞司吉、伊尼戈與幾位要走的兄弟結清了工資和獎金。這些人都是當年在河間一帶招募的俄羅斯人或前西班牙雇佣軍,年紀也都三十好幾了,到了追求安穩的時候,勞司吉對其心理也非常理解,通情達理地還多給了一筆安家費,算是結個善緣了——這可並不僅僅是因為勞司吉他心好願意給自己手下人多一些錢,其實也有現實的考量在里面,畢竟這些人後面都會在牛莊、銀行、牛欄山等鄉鎮購地種田,成了坐地戶,只要關系維持得好了,日後還是自己這幫人的歇腳地和消息來源地,作用也是不小的。

    在做完這些事後,勞司吉和伊尼戈又采買了一些物資、日用品,然後輕車熟路地又回到了市場里面,與那些端著手臂在那兒等待雇主的苦哈哈的高喬人交談了起來,看看有沒有雇佣的價值。

    交談的結果總的來說還算比較樂觀。這些高喬人身體結實、騎術精良,除了腦袋瓜看起來有些不太靈光之外,其他真沒什麼太大的缺點了。現在唯一的障礙,大概就是勞司吉這個奸商出身的家伙想再砍一砍價,打算以更低的價格雇佣到這些高喬人,以補充旗下捕牛隊伍的缺額。

    當然勞司吉最終可恥地失敗了!這些高喬人告訴他,如果他連一個月七塊錢的工資都舍不得支付的話,那麼他們寧願去銀海港河牛欄山一帶朱老爺的采石場里去充當護衛,那樣生活還更舒適些,也不會遇到什麼生命危險——托奧斯曼帝國與波蘭之間爆大規模戰爭的福,大量波蘭男女老少經各種途徑運抵了東岸,然後其中大部分被國營農場、林場、礦場、建築隊什麼的消化掉,但仍然有一部分公開面向社會進行“出售”,其實就是轉讓使用權,讓購買使用權的與其簽訂五年期的勞務用工合同,變相為社會生產補充勞動力了。朱老爺自然也想辦法采購了一些此類波蘭勞務工,因此這才讓他在牛欄山一帶的采石場順利開張了起來,不然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勞司吉苦著臉想了想高喬人的話後,覺得也是實情,因此最後只能咬牙切齒地一口氣雇佣了六個高喬人,並和他們談妥了工資、獎金放的細節,然後才互相約定了下一次會面的時間和地點,這才和伊尼戈相伴離去。而這個時候,勞司吉的心底自然也把那位朱衡朱老爺給狠狠地問候了一番,開采石場、開石灰窯了不起啊?那種亂七八糟的生意老子還看不上呢,你一年才能掙幾個錢,等我這回去草原上好好找找,再捉它那麼一群野牛回來,分分鐘過你的全年利潤的很多倍——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不算是開玩笑,因為近幾年來潘帕大草原上一直流傳著版本眾多的所謂一夜暴富的財富神話,激勵著一撥又一撥夢想財的人涌進草原,上演著一幕幕的悲喜劇。

    出了牛莊港鎮子時,勞司吉、伊尼戈二人遇到了一支據說往內6地區的牛鄉、大盤鄉(位于後世克拉拉斯小鎮附近)、乾豐鄉(位于後世埃內希亞小鎮附近)一帶運送建築材料——主要是磚頭、木料、石灰和水泥——的馬隊。這支馬隊一共有七八十匹的樣子,規模相當不小了,尤其是其中還有不少無論是體重還是力量都十分巨大的產自英格蘭的夏爾馬,這令伊尼戈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這種馬拉起載重1.5噸的重型貨運馬車時輕輕松松,端的是馬中大力士,非常受東岸人的喜愛,因此雖然如今夏爾馬的售價較最初采購時已經上漲了三倍,且每年的數量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但東岸人每年仍然想盡一切辦法斥巨資進行采購,同時自己也大力進行培育、飼養,以期盡快擴大夏爾馬的種群數量——如今居然連牛莊港這邊都能有二十多匹夏爾馬用來拉車送建築材料,這說明經過多年的努力,這種馬在東岸國內的種群數量確實已經大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分派到各個地區使用了。

    當然伊尼戈看到這種馬也就是驚訝了一下,他更喜歡的還是那些或風馳電掣,或耐力上佳的馬,而不是眼前這種傻大黑粗的貨色,雖然有人願意為它付出他難以想象的高價。

    下午一點鐘,伊尼戈、勞司吉二人回到了鎮外相熟的農戶家里,取了馬匹和武器,打算今天就出深入內6,尋找那象征著財富與榮耀的野牛牛群。之所以這麼急,除了財心切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伊尼戈這廝名聲實在太大,若是在牛莊港里待的時間過長並與人起了沖突的話,搞不好就要被巡警逮起來了,那樣生什麼可就不好說了,被送進郊外的那些國營農場里種田都是有可能的,因此還是老實一點的好,要知道這里可是有著相對較完整的政府機構的潘帕核心殖民城市。

    與熟人農戶打完招呼後,補充足了食水、物資的捕牛隊又踏上了征程,開始了新一輪的尋找財富的旅程。而作為潘帕平原事實上的主人,西班牙殖民者們對此自然是感到很不爽的,因為很明顯他們的財富被“盜竊”了,他們如果不想繼續被盜竊的話,那麼采取一定的措施維護自己的權益,其實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mk2258 發表於 2017-7-8 10:14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第五百十四章潘帕(九)


        



    康斯坦丁·德·奧萬多低調地來到了馬德普拉塔港,西班牙王國在潘帕平原南部目前碩果僅存的殖民城鎮,當然或許現在這座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氣候土壤相當不錯的城鎮也被迫與不請自來的東岸人一同分享了,這令整個布宜諾斯艾利斯將軍區的西班牙官員們多多少少有些不滿。

    奧萬多將軍這次來到馬德普拉塔港,就是為了親自摸底看一看這個傳說中由新舊兩城(舊城是西班牙人聚居區,新城是東岸人聚居區)組成的小鎮的實際情況的,畢竟下面人給他匯報的都是二手乃至三手消息了,還是自己來親自觀察一下比較靠譜。

    不過打扮成普通政府辦事員的奧萬多總督一進城就醉了,因為他發現即便是在舊城老街的西班牙人聚居區,沿街叫賣的小販也多是東岸人,比如“來自丘布特河的果子啦”,比如“熱騰騰的栗子啦”,比如來自“來自帕德雷斯湖的水啊”等等,這些都領他在感到震驚、荒謬之餘,卻也隱隱覺得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正如西班牙本土的商人都是來自意大利和南尼德蘭領土上的居民外(正宗的卡斯蒂利亞人和加泰羅尼亞人似乎都很看不起商人和手工業者這種職業),馬德普拉塔的商業由東岸人包辦了似乎也挺正常。

    嗯,正常得讓人感到理所當然,但奧萬多將軍總感覺有哪裡不對。

    城裡還有一個水產品市場,有大量的魚在售賣著,畢竟附近可是有著一個規模不小的漁場在呢,西班牙人自己懶得去捕魚,可不代表東岸人也這麼懶,因此在這個市場裡出售各類醃製海魚的多是東岸漁民。他們操著蹩腳的西班牙語,西班牙人也能說一些簡單的漢語,雙方連猜帶比劃,進行著各類交易,曾經狠下苦功學過一陣漢語的奧萬多將軍從他們的叫賣聲中聽出了市場上有超過20種鹹魚在交易。

    奧萬多總督沒打算在這個充滿腥臭味的市場上多待,他稍稍使了個眼色,然後便混在人群中快速遠離了這個區域,在狹窄骯髒的街道中七拐八繞後,悄然進入了一座氣勢不凡的天主教堂內,與早就知道他要來的拉莫斯神父進行了會面。

    神父在奧萬多進來時正在上課,主要內容是指導一些少年最基本的宗教禮儀和知識,而上課所用的語言除了西班牙語之外,還有那種很少有人懂的拉丁語。值得一提的是,整個西班牙的教會除了西班牙語和拉丁語之外,很少教授其他方面的語言,尤其是他們特別鄙視和厭惡的希伯來語、猶太語,基本都是被排除在大學或神學課程外的。

    奧萬多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聽著拉莫斯神父對少年們反復進行著“洗腦教育”

    “基督徒的標誌是什麼?”答:“十字架”,然後就此進行一番詳細描述,並且還額外提到了七種聖禮,分別是洗禮、堅信禮、懺悔、聖餐禮、臨終塗油、神職任命以及婚禮。

    在提到要給予陌生人救濟時,神父提到了七宗罪,少年們看起來對經典還算比較熟稔,很快答出了“驕傲、奢侈、貪婪、暴怒、放縱、善妒、懶惰”,然後還在拉莫斯神父的要求下額外回答了美德是哪些,即謙卑、貞潔、博愛、堅忍、節欲、仁慈和勤奮。

    在這個時候,拉莫斯神父沒有放過黑東岸人的機會,他用比之剛才略顯激昂的語調批評了居住在馬德普拉塔新城一帶的東岸人幾乎犯下了七宗罪裡的全部,整日里為了經濟利益四處鑽營,不關注自己內心的平靜,整個社會處在一種極其浮躁的狀態,遠遠不如馬德普拉塔乃至伊比利亞半島上的西班牙人“平靜”。

    奧萬多將軍聽到這里略略顯得有些尷尬,作為一個有名的東岸通,奧萬多自認雖然不是很喜歡東岸,但對他們的一些東西和理念還是持肯定態度的,尤其是他們對技術、土地和榮耀的追求。君不見,西班牙王國因為盲目地驕傲自大及參加了過多的戰爭,國勢日漸衰頹,再不復往日榮光,淪落到被人隨便欺負的地步。不然的話,你以為東岸人如今在哪裡?可以說他們腳底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從西班牙王國手裡搶來的!

    從這個角度上,上帝確實是全知全能的,因為西班牙人犯下了驕傲、奢侈、貪婪、暴怒、放縱、懶惰等罪行,落得這個下場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只希望以後能改進吧,雖然這看起來非常之困難康斯坦丁·德·奧萬多將軍雖然在秘魯總督區是著名的“東岸通”,家族也在充當著東岸人商業上的“買辦”,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愛國熱忱,只不過一直沒有顯露在表面上罷了,以至於讓一些老派貴族很是看不慣。

    教堂裡還放著一些用西班牙語寫就的宗教典籍。奧萬多將軍隨意看了看,發現共有兩種型製的:一種是裝訂十分粗糙的書籍,其紙張質量很差,用皮繩裝訂在鬆散的紙板上;另外一種書籍的質量非常好,字跡清晰、裝訂精美,奧萬多一眼就能看出大概是東岸靖江縣生產、印刷、裝訂的書籍(那裡也是東岸的造紙、印刷中心),然後出售到了西班牙人這邊來罷了。

    康斯坦丁·德·奧萬多耐心地等到拉莫斯神父的課程結束,這才走上前去,與這位在馬德普拉塔德高望重的宗教人士進行了一番交談,主要是關於新舊兩城的居民生活、東岸政府的態度、東岸墾殖者的規模及下一步的目標等等。

    聽得出來,拉莫斯神父雖然是一個潛心神學研究的宗教人士,但對世俗社會的了解和思考也是相當到位的。他直言不諱地告訴奧萬多將軍,如果秘魯總督區和布宜諾斯艾利斯將軍再不採取任何措施的話,再過三年也許五年馬德普拉塔城的西班牙王國居民就將成為絕對少數,再也無法主導起地方事務,附近的商業、農業乃至安全問題,都將一一操控在東岸人手裡,雖然他們的政府似乎從未出面,但拉莫斯神父敢保證他們一定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這是毋庸置疑的。

    奧萬多來之前對此也有些擔心,因為他發現這兩年馬德普拉塔這邊居然有一些居民回流去了布宜諾斯艾利斯、聖菲、羅薩里奧等地定居,而不是繼續留在當地繁衍生息,這令他有些擔憂,因為這可能導致他們在馬德普拉塔的人口劣勢,雖然這在目前已經成為事實了根據拉莫斯神父之前和他通信時提到的,整個馬德普拉塔舊城,目前只有大約2200名來自西班牙、意大利和南尼德蘭的天主教徒,另外城外還存在著一些白人農場主、牧場主什麼的,但數量不會太多,加起來大概也就四五百人的樣子,對比起妥妥超過四千人的東岸異教徒來說,這劣勢確實不小,更何況東岸人的數量似乎仍在不斷地增加著。

    不過,看得出問題的所在,但要解決這個問題,卻又會立刻面臨許許多多的難題,其中最主要的大概就是來自東岸政府了。毋庸諱言的是,在西班牙王國與東岸共和國之間,西班牙大概是處於非常弱勢的一方的,更別提西班牙王國樞密院下屬的西印度事務院下屬的秘魯總督區了,敢在東岸人面前齜牙嗎?

    所以,現在奧萬多將軍就面臨著這麼一個問題,即他可以去找東岸人的政府抗議、協商,但真心不敢動用一些粗暴的手段將已經湧到潘帕平原上的東岸投機者、墾殖者和商人們驅逐出去,因為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善茬,他們有武器、會反抗,而一旦反抗導致衝突升級,死了一些人了,那麼事情就會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這對奧萬多將軍來說是需要極力避免的事情。

    但如果不動用強硬手段,又怎麼把這些該死的東岸異教徒趕走呢?要知道,他們現在雖然僅僅盤踞在馬德普拉塔及以南區域的海岸邊,但你怎麼知道後面他們不會往內陸地區發展?甚至於,當他們在內陸地區也開拓了一些年頭後,你覺得他們會不往拉普拉塔河沿岸的西班牙核心殖民地區發展麼?當年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怎麼丟的,奧萬多將軍還是知道的,他擔心潘帕平原也會重蹈覆轍。

    而一旦讓東岸人的墾殖範圍發展到拉普拉塔河沿岸,可想而知如今已經日益成熟的運銀航線鑑於加勒比海域的危險性,西班牙王國這些年來不斷提高從聖菲出海運銀船所載黃金、白銀的數量,拉普拉塔河航線從來沒有此刻這般重要也將有被東岸人截斷的風險,雖然目前來說他們似乎也可以在海上輕鬆截斷。

    對於奧萬多將軍的困惑,拉莫斯神父表示理解,他也同意不能對這些非法越境墾殖的東岸人採取粗暴的手段,因為那很可能招致一些可怕的後果,比如馬德普拉塔舊城被從天而降的東岸軍隊佔領,他所鍾愛的用大理石建成的教堂被異教徒改造為他們的道觀,這會令他這個虔誠的主的信徒發瘋的。

    他對奧萬多將軍的建議,是採取“軟性手段”,即想辦法在潘帕平原上的關鍵位置建立一些全新的殖民點,然後依托這些殖民點派遣騎兵進行巡邏,將每一個試圖越境墾殖的東岸農民都給驅趕回去,這樣就可做到既不傷害對方的生命,又保住了自己的土地。

    拉莫斯神父同時也坦言,這樣做肯定是需要一定的花費的,而且應該還不少,同時更需要一些來自舊大陸的天主教移民(西班牙王國也只允許本國的天主教徒移民美洲,既不允許非天主教徒移民至此,同時也不允許外國天主教徒移民至此,除非國王特批)目前西班牙王國每年平均下來大概有五六千人移民至新大陸,想要從這裡面額外“摳”個一兩千人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將軍區這麼一個素來被人視為窮鄉僻壤的地方殖民屯墾,其難度應該是相當之大的,拉莫斯神父影響不了這樣的決策,他也不確定康斯坦丁·德·奧萬多將軍有沒有這個本事,但他還是決定提出這個建議,因為這確實有效。

    奧萬多思慮來思慮去,覺得這事有些難度,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成的可能。畢竟在已經過世的菲利普國王時代,就曾經集中往這裡派遣過一批來自舊大陸的天主教徒,為的就是抵禦那個時候就已經呈現咄咄逼人態勢的華夏東岸共和國,以保住對西班牙王國來說至關重要的備用運銀航線,當然土地本身的價值也不小,畢竟地圖上老大一塊呢,豈是能說丟就丟的!

    而在此之前,他似乎也可以往馬德普拉塔這邊派駐一些梅斯蒂索人騎兵過來嘛,讓他們以這個殖民城鎮為依托,不斷到野外去驅趕四處亂跑的東岸墾殖者,限制他們對西班牙王國土地的侵占,多多少少應該也能收到一些效果。

    當然通過官方途徑向東岸政府進行交涉也是必需的,雖然效果應該不會太好,但只要東岸政府還要一些基本的臉面,還遵守目前大家默認的遊戲規則,那麼就多多少少要進行一些收斂,不指望他們將已經派過來的移民弄走,但讓他們消停一段時間,卻也似乎不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這便足夠了。

    奧萬多將軍把自己的想法與神父拉莫斯進行了一番交流,結果得到了老神棍肯定的答复,覺得這雖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至少可以在一段時間內遏制東岸人的殖民步伐。奧萬多一時間也沒有其他可靠有效的手段,也就只能以拖待變了,不然難道什麼措施都不採取嗎?
mk2258 發表於 2017-12-3 07:04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第五百十五章 潘帕(十)

         


    中午時分,康斯坦丁‧德‧奧萬多與拉莫斯神父在教堂內一起用了聖餐。

    老實說,聖餐的內容還是非常豐富的。在這里,見不到普通人吃的次等質量的面包,都是用從東岸進口的優質小麥烘烤出來的色澤金黃的白面包。制作方法不是西班牙式的,而是法式的,甜面包、餅干也同樣如此。

    奧萬多、拉莫斯等人照著傳統習俗,用甜面包沾著葡萄酒吃。佐餐的除了一些蔬菜外,就是牛肉了。令人意外的是,這卻並不是公牛肉,而是母牛肉,味道還非常不錯,大概是因為它們很少被擠奶的緣故。至于說為何不用公牛,據說是教堂飼養的幾頭公牛的皮膚內被一些牛蠅的幼蟲安了家,肉非常干,只適合給下等人吃,而不是拉莫斯神父和奧萬多將軍這樣的體面人物。

    吃完這些食物,剛才在教堂內接受神學教育的少年端上來了一些巧克力。與東岸那邊的巧克力有所不同的是,傳統的西班牙巧克力加入了一些肉桂,即可可豆被弄干後放置在一塊干淨的大石板上揉成松軟的面團狀物體,在這個過程中會加入了一些肉桂,並把巧克力弄成各種形狀。

    一般這樣的巧克力一塊重一磅左右,就像個磚頭,平時儲存起來。當要做成喝的東西時,會把這樣的巧克力磚切一部分下來,然後一邊煮一邊用勺子攪拌,再注入盤子中。當盤子被裝滿後,還要進行再一次的攪拌,有時候可能還會加入香草,最後才被端上來。

    在此時的秘魯和新西班牙總督區,中產階級以上的家庭早上都會喝巧克力,非常普遍,很多時候下午也會喝一些,喝咖啡和茶的反倒是少數了。值得一提的是,東岸人使用半機械化、半手工制作出來的可可粉(沖泡用)、固體巧克力近年來也慢慢在秘魯和新西班牙佔據了一定的市場,因為其價格低廉,被一些小手藝人、士兵和家境還過得去的農民給接受,需求量很大,基本與西班牙本土巧克力形成了高低搭配的格局。

    當然東岸人這些年來也生產了不少高檔巧克力,畢竟穿越眾來自後世,對巧克力的各種花樣比較清楚,也更容易設計出一些味道和賣相都非常不錯的產品。尤其是在優質原料充足,生產工藝不斷推陳出新的情況下,再沒點高檔品就不像話了,雖然目前限于產量和價格因素,基本只供應國內的富裕階層,但遲早會殺出國內,搶佔外國市場的。

    “馬德普拉塔的主的子民們的生活怎麼樣?”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奧萬多拿潔白的毛巾擦了擦嘴,然後轉頭向早就吃完的拉莫斯神父詢問道︰“也是依靠養牛為生嗎?”

    拉莫斯神父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是的,沒錯。其實在最初的時候,馬德普拉塔還是有人種植小麥、瓜果和蔬菜的,當然也有人養殖牛羊或捕魚,但現在一個都沒有了。我從來沒想到在家鄉塞維利亞隨處可見的安達盧西亞黑牛,居然有一天會成為一門巨大的生意。呵呵,所有人都去捕牛了,種地、捕魚、禱告、平靜的生活,一切都被攪亂了。人的內心被銀幣驅動著,不斷奔向廣闊的草原,農田就此荒廢、漁船就此損毀。現在馬德普拉塔的居民,日常所需的食物,大概只有不到一半是本地供給的了,其他都購自東岸商人之手,用于交換他們手中的牛。”

    奧萬多聞言點了點頭,即便是遠在利馬的先生們,如今也听說了潘帕草原上蓬勃發展的捕牛業以及圍繞野牛而展開的一系列加工產業,比如腌肉、皮帶、皮包、彈藥包、皮鞋、水囊、肥料(牛骨本土大量采購)、肥皂、皮甲乃至藥品的生產加工。這些生意的規模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越來越多的東岸人從東岸大草原上來到潘帕平原,投身到了各處。可以說,目前東岸人在潘帕平原南部的那一系列定居點,其一切生產經營活動都是圍繞野牛也進行的,也許未來會出現改變,但就目前而言的確如此。

    不過東岸人的這種生意,卻萬難被西班牙人所復制。先不說他們那稀少的人口數量,但就說這個國家缺乏手工業者和商人,就已經足以澆滅他們與東岸人競爭的心思了。現在的西班牙人,基本上就是充當了東岸牛販子們的供應商,從自家牧場或野外抓來牛,出售換取金銀或其他商品,僅此而已。

    拉莫斯神父對這樣的情形有些不滿,因為他隱約感覺到馬德普拉塔的西班牙居民一旦全身心投入到這條產業鏈中,那麼也許社會形態會發生巨大的變化,絕對會削弱教會和他對居民們的影響力,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因此在奧萬多將軍剛才問起時,拉莫斯神父忍不住內心的嫉恨,用一種略帶譏諷的語氣說道。

    奧萬多隱隱有些知曉拉莫斯神父的想法,但他懶得理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時間內,康斯坦丁‧德‧奧萬多就秘密住在教堂內,然後觀察、了解整個城市的情況。他甚至還抽空去東岸人聚居的新城地帶逛了逛,結果令他大開眼界,同時也更加深了他的憂慮,東岸人在這里真的是勢大難制了,看來他有必要加緊與東岸政府方面進行交涉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1675年2月1日,康斯坦丁‧德‧奧萬多將軍回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他本想派遣一位屬下官員前往東方港與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見面的,結果在想了想後,他還是登上了一艘往東岸運送牛皮的船只,親自抵達了東方港。

    塞巴斯蒂安男爵接任之前的布拉沃已經有差不多一年時間了。這個從半島直接過來赴任的外交官如今對東岸國內的情況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對東岸人的想法和利益訴求也大致有了一些猜想,因此這次在詳細與布宜諾斯艾利斯將軍康斯坦丁‧德‧奧萬多交談後,他明確地表達了對其的支持,然後與奧萬多一起,前往東岸外交部,求見華夏東岸共和國外交部長鄭勇先生。

    彼時鄭勇正在東方港郊外與來自奧斯曼帝國的客人一起進行郊游,順帶商議一些有關兩國間商貿往來的事情其實就是東岸人想盡一切辦法將原本售往聯合省的那些商品(主要是軍資),轉而賣給土耳其人,哪怕價格便宜一點,也不能砸在手里。

    而土耳其人如今正在與波蘭-立陶宛聯邦進行連場大戰,消耗巨大,且這場戰爭就短期而言似乎也看不到結束的希望,因此對器械、軍資、藥品的需求不是什麼小數目。東岸人如果操作好了,並為之調整了運力的話,那麼也許能夠將因為荷蘭人背信毀約而遭受的損失降低到一個可以接受的程度,因此這才有了鄭勇與奧斯曼大使的出游。

    奧斯曼人對此其實也是非常感興趣的,更何況加大武器軍資的采購力度本就是他們主動提出來的事情,因此雙方之間的合作基礎很大,談起判來這速度也是飛快,因此鄭勇僅僅通過一場郊游就與奧斯曼人粗粗達成了協議,然後返回了首都城區的外交部辦公場所內,與早已等候多時的塞巴斯蒂安男爵、奧萬多將軍進行了會面。

    “鄭部長,請立刻下令停止歸國居民對潘帕平原的侵佔吧。依據《羅洽合約》和《巴拉多利德和約》,潘帕平原都是卡洛斯一世陛下統治下的無可爭辯的領土,但現在那里實際上居住了大量的東岸人,請立刻協助制止這樣的情況吧,部長先生,貴國其實也不想簽訂的這兩份神聖的和約都成廢紙了吧,那樣對貴國的聲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率先問道。

    鄭勇在歐洲歷練了那麼多年,這臉皮厚度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這會在听到了西班牙人的抱怨後,他絲毫沒有感覺到意外,而是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道︰“關于此事,我國政府會派代表前往潘帕地區進行調查,以核實歸國的指控。至于代表何時出發,這個我們還需要再行討論,但調查結果出來後會抄寫一份給塞巴斯蒂安男爵閣下。我們當然遵守《羅洽和約》、《巴拉多利德和約》的有效性與合法性,但我們也需到,一些我國居民擅自違反政府的告誡,前往潘帕平原做生意或打工,也是有可能的存在的。對于這些人,我們的態度是勸說為主,即盡量勸說他們自願返回我國境內,而不得用其他手段……”

    鄭勇的這話讓兩位西班牙官員听了很是無語,合著人家這是什麼也沒確認、什麼也沒答應,到頭來不但沒達成他們前來的目的,相反還隱晦地警告了一下西班牙人,最好不用動粗,以至于產生什麼慘案出來,否則後果可能不太能夠預料。

    不過塞巴斯蒂安與奧萬多至此也基本明白了東岸人的底線,即動粗殺傷人命肯定是不行的,那是自己找死。不過如果按照奧萬多將軍之前的想法,派遣大量騎兵進行攔截、騷擾呢,使東岸人的殖民城鎮沒法繼續向內陸地區深入,這就等于掐斷了他們對這片面積遼闊的沃土的侵佔,目的也部分達到了。

    至于說那些已經被東岸人侵佔的土地,比如牛莊、牛欄山、野甸子鄉等殖民城鎮及周邊農場、牧場,奧萬多知道,那基本是無法奪回的了,除非動用武力強硬奪回,但這確實是下下策,有引發第三次東西戰爭的風險,因此只能捏著鼻子默許東岸人對這些地方的殖民。

    當然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式是否能夠永遠遏制東岸人對潘帕平原的侵蝕,那就不是康斯坦丁‧德‧奧萬多等人能夠考慮的事情了,他們只想著現在,在不鬧出大麻煩的情況下,盡量維持住西班牙王國的國家利益。

    “美索不達米亞地區雖然當初是因為貸款的事情抵押給東岸人的,但在此之間,任何一個稍有理智的人,都不會奢望這塊土地能夠再回到天主教國王的懷抱里了,因為當地遍布東岸人的城鎮和居民,東岸人不可能舍棄那塊地方的,因此最後也只能順勢賣個好價錢。”當走出東岸共和國外交部院子時,康斯坦丁‧德‧奧萬多如是對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說道︰“現在如果我們再不做點什麼的話,也許用不了多少年,富饒肥沃的潘帕平原就也將漸漸被東岸異教徒所佔據了,再也沒有主的子民的生存空間,所以我們必須要有所行動了。”

    “有些事情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康斯坦丁。”看著奧萬多有些憂愁的面容,塞巴斯蒂安男爵嘆了口氣,朝他說道︰“根據我最新得到的來自本土樞密院的外交訓示,卡洛斯國王已經正式同意與聯合省結盟,共同對付與我們有世仇的法蘭西王國。因此,我們國家現在已經確確實實地陷入到了戰爭中了,不論是實際上的還是名義中的。所以我們國家現在承受不起太多的外交風險,雖然我听聞東岸人也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南非起了沖突,但說到底那對東岸人來說不是什麼大事,派一支偏師就能解決,牽扯不了他們什麼精力。因此,這個時候我們要分外謹慎一些,不要惡化與東岸的關系,所以針對你提出的派遣騎兵前往馬德普拉塔一帶的決定,我原則上不反對,但建議你慎重行事,最好不要制造什麼殺戮,那樣會很麻煩的,也會讓國家陷入被動。”

    “這東岸異教徒還真是好命呢……”听到這里,康斯坦丁‧德‧奧萬多也有些無奈了,只能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慎重考慮的。
mk2258 發表於 2017-12-3 07:04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第五百十六章 潘帕(十一)

         


    “西班牙人又來找我了,這次是認真的,不讓人省心啊。小說小白,這次去牛莊港一帶調研,我就安排你去吧,你知道該怎麼做吧?”結束與西班牙人會談的外交委員鄭勇,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找來了外交部高級助理白玉堂,一個被外交、貿易系統很多人看好,並正在積極運作外放的中生代官員。

    白玉堂今年也四十歲,不過胡須卻刮得很趕緊,頭發也整理得油光水滑的,外形條件更是相當不錯。再加上此人手腳勤快、嘴也會說話,因此這些年來雖然沒有外放地方為官,倒也不緊不慢地一路升到了外交部高級助理的職位上,成了個正局級官員。雖然不如劉建國、馬文強等副部級官員耀眼,但也相當不錯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這次他花費了極大的心思和代價,打算運作到遠東地區擔任一個重要職務,所求的當然也是為了在今後仕途上能夠再進一步罷了。他的父親白斯文早年活躍在政壇上,可惜後來越來越不順,居然淪落到了文史部門任職,最後只能將重心轉向教育後代及家族生意之上。

    白玉堂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走上從政之路的,現在他父親對他這個長子的期許很高,因為兄弟姐妹幾個要麼在經營家族產業,要麼在部委機關里蠅營狗苟,家族的振興看來也只能靠他了。因此這次運作前往遠東,他父親就豁出老臉找了一些法律系的老人,再加上白玉堂看起來在他們這一系的孩子里表現確實也不錯,因此就大家一起使勁,想辦法將他弄出去。

    當然了,外放殖民地任職競爭非常激烈,白玉堂乃至法律系能不能夠殺出重圍獨佔鰲頭,也是個未知數。因此,他們也選擇了一個備份方案,即一旦調往遠東任職不成,那麼就退而求其次,謀求在南非、新華夏、澳洲乃至潘帕地區任職,先把坑給佔下來,給履歷鍍一層金,以後再想辦法挪動。

    甚至如果在潘帕等地工作得力的話,也許可以順勢而起也說不定呢。要知道,華夏東岸共和國目前已經有三百多萬人口和一百多個縣,不可能一直不設比地區高一級的行政單位(比如省),這其中便是機會了。

    眼下白玉堂外調任職的事情還處于上層大佬們之間激烈的博弈與利益交換之中,因此作為外交部一員的他,仍然要擔當自己的本職工作,而且還必須要做好,做得別人無可指摘,以免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人借題發揮,那可就太不值當了。

    不過這種事部里的人當然也知道輕重了,因此這番鄭勇給白玉堂安排的是既能露臉,有很容易完成的任務,那就是前往潘帕平原上的諸多東岸定居點進行調研,然後寫一份報告提交給上級就完事了。

    說起來調研這事,還是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和布宜諾斯艾利斯將軍奧萬多聯袂來訪後發生的事情了。東岸人再自大,再不把西班牙人放在眼里,這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因此就派了一個調研組過去,胡亂轉轉,然後寫一份胡說八道的報告,抄一份遞交給西班牙人,以搪塞其口。

    至于說西班牙人對這份調研報告滿意不滿意,那就不是東岸人該管的事情了。有些時候,你別給臉不要臉,現在是東岸人還想要些臉面,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難看,可你若是不識相,繼續緊咬著不放的話,一旦東岸人無恥起來不要臉了,你就會意識到你之前究竟錯過了什麼當然就目前看來,西班牙人對其中的分寸把握得還是很不錯得,尤其是目前他們的國家又在朝野爭議之中加入了奧地利、聯合省、西班牙等國的聯盟之中,未來的前途很難預測,因此能不得罪東岸人就不得罪吧,雙方在潘帕平原非法越境墾殖一事上,基本是斗而不破、點到為止即可。

    白玉堂作為外交部內的中堅官員,對其中的道道自然也是諳熟于胸的,因此當這會鄭勇鄭委員向他問起話時,他立刻心領神會地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的,鄭部長。牛莊、銀海、牛欄山等地,放任自流已久,當地人脫離政府管控,既不納稅、也不服役,如今很難估計他們有多少人、當地經濟是個什麼情況、發展態勢又如何。因此,我準備趁著這個機會,對當地好好摸底一下,爭取弄清楚我們想知道的絕大多數問題,以便讓執委會諸公在制定政策時能夠做到有的放矢。當然了,西班牙人只會得到我們想讓他們知道的情況,這一點我會非常注意的,報告我會寫兩份,一份交給部里、梅毒病人統計調查局和國家開拓總局存檔,一份交給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如此應該沒問題了。”

    “可以,小白你拎得清就行。那麼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只一點,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牛莊那邊還可以,何源這一兩年治理得還不錯,在維持生產的情況下,還建立了一支小規模的民兵隊伍,令人感到有些驚喜。但牛莊以外的其他地方,就有些混亂了,其龍蛇混雜之處,就連情報部門的老手過去都危險得很。因此,這次你還是多帶一些人手過去,待會我就給內務部開一份公文,讓他們商借二十名內務部警察給我們,護送你們調研組的人過去調研,這樣我就放心多了。行了,你趕緊回去辦事吧,我等著你的報告。”

    白玉堂聞言點了點頭,恭敬地退出了裝修豪華的辦公室,然後轉身離去了。

    1675年2月27日,搭乘信使班輪公司“海鷗”號船只的潘帕調研組一行三四十人,在經歷了數天的海上風浪顛簸之後,終于踏上了牛莊港堅實的陸地。已經事先得到消息的牛莊鎮鎮長何源親往碼頭這邊接待了他們一行人,然後非常配合地拿出了大量卷宗、文件供調研組的人翻閱。

    除此之外,何源也與調研組的人暢談了潘帕地區諸多殖民點未來的發展,當然其中也不無向本土訴苦,以求更多支援的意思在內︰“牛莊的常住人口一直在4000人上下,但流動人口較多,生產和銷售旺季時甚至有比此更多的流動人口涌來此處。當然這些流動人口的來源很雜,身份也不盡相同,其中既有我國國民,也有外國人,不一而足。我國國民主要是那些前來本地從事野牛產業的捕牛人、商販、屠夫及其他手藝人,數量無法確切統計,但我們估計在一千人以上;外國人主要是非國民勞務工他們一般受雇于我國的捕牛人高喬人、西班牙人乃至少數印第安原住民,如克蘭迪人和克丘亞人等等。”

    “目前牛莊的主要產業還是小麥種植業、腌肉制造業、捕魚業、牛皮加工業等等。由于法荷戰爭及波土戰爭所帶來的重大利好,現在越來越多的加工作坊在城內及郊外興起,雇佣了大量的人口,生產了海量的腌肉、牛皮水囊、皮帶、軍靴、彈藥包、武裝帶、皮甲、蒙皮、鞍具、弓弦等等,且都通過各種渠道出口到了舊大陸,取得了相當的收益。”何源繼續說道。

    其實,正如他之前所說的,由于舊大陸多場戰爭加起來五六十萬軍隊的消耗,法蘭西、英格蘭、聯合省、西班牙、奧地利、奧斯曼、波蘭及一些德意志邦國的軍資庫存直線下降,使得來自東岸的大量價廉物美的商品潮水般涌入上述各地。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戰爭面前,交戰各方即便對東岸有各種各樣的意見和不滿,但仍然會毫不猶豫地吃進這些商品,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送往前線,投入到一場又一場的戰斗之中。就像之前對東岸關系冷淡甚至可以說隱隱敵對的法蘭西人,在發展短期內無法快速結束戰爭,面臨曠日持久的拉鋸戰時,他們也毫不猶豫地允許東岸人的商船進入馬賽、蒙彼利埃、波爾多、南特等港口進行貿易,以補充他們飛速下降的庫存。

    法國人如此,西班牙人、英格蘭人、奧斯曼人就更不用說了,除了英格蘭自身生產能力較強,訂貨較少外,其余兩個國家基本是有多少買多少,訂單甚至都排到了下一年,由此可見這些產品的熱銷程度是多麼地驚人。

    而這樣良好的銷售形勢,毫無疑問也讓因為聯合省這個“絕世大傻逼”(東岸工商部某位高級官員語)撕毀呢絨等商品的采購合同而帶來的市場波動雖然荷蘭人沒有撕毀軍資采購合同,但東岸人肯定不會熱臉貼冷屁股再賣貨給他們了,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降到了最低,這就使得諸如牛莊港這樣的新興城鎮仍然得以獲取足夠的利潤來支持城市和產業的進一步發展。

    不過,城市發展到現在,基本上已經過了粗放期,開始要追求精細發展了,因為再這麼無序發展下去的話,顯然是會出很多問題的。何源也是政府培養多年的干部了,自然早就看出了這些,比如教育、醫療及技術等方面的支持。

    教育方面,牛莊鎮需要本土幫忙建立至少兩所小學,以幫助城內和城外的居民孩子們進行最基本的小學教育,不然城市未來的發展必定會受限。

    而醫療方面就不用說了,大量人口聚集在狹小的城市中,爆發大規模疫病的可能性極大,之前牛莊爆發過的一次傷害就是明證(那次死了很多人),而現在這座城市由于地位模糊,連最基本的醫療服務都難以解決,城內僅有兩座明國中醫開的醫館,是遠遠無法滿足全部需求的。之前曾經還爆出過有些凶悍的捕牛人因為得了病,試圖在城內綁架醫生給自己治病的事情,這就已經足以讓人明白醫療服務的重要性了,而這顯然需要本土的大力支持。

    技術支持也很好理解︰何源何大鎮長首當其沖提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建立一個在本土很多工業城鎮都有的中央傳動系統,即建立一個馬力起碼在200匹以上的蒸汽機及附屬得傳動系統(通過大量軸系),然後可以給那些手工作坊的匠人們租用動力,以提高他們的勞動生產率。因為目前牛莊鎮還是以分散的小手工業者(個體戶)、小作坊為主,他們沒能力獨自建立一個蒸汽動力系統,也無相應的技術進行維護和改進,因此由政府出面建立一個中央動力車間,然後統一出租動力,就成了必然的選擇,而這也是目前東岸很多城鎮所采用的方式,雖然這會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獨自建立自己的動力體系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如設備維修、機械加工、工藝設計、船舶維護等方面的應用人才,這也是一窮二白的牛莊鎮所無法克服的難題,只能靠政府來解決。

    白玉堂把這些都細心地一一記錄了下來,準備回去後提交給上級審閱。他心里有數,以如今本土對潘帕平原的態度,何源提的上述要求應該是能夠得到滿足的至少是部分滿足但牛莊也就僅此一家,其他城鎮想要如同牛莊一樣得到本土相當力度的援助,在如今西班牙人上躥下跳的情況下,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了,他們一切只能靠自己。

    在牛莊鎮這邊花了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深入調研了一番後,3月5日,白玉堂一行人又在內務部警察和向導的帶領下,朝內陸的一些小型定居點而去。調研組組長白某人打算花一道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對這些地方進行一番詳細的考察,對當地的人口、社會和經濟規模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然恐怕是沒法回去交差的。

    當然了,西班牙人是永遠無法得到這些第一手的詳細調研資料的,他們只會得到外交部轉交給他們的一份胡說八道的東西,比如“經過調查,僅有53名東岸國民在潘帕平原上打工”之類的可笑報告東岸人很好奇屆時他們會怎麼做,而他們的反應也與東岸政府下一步的政策制定有關。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14
第五百十七章 調研與新職務

    1675年4月21日,晴。 .更新最快

    外交部院子的某間辦公室內,剛剛調研歸來沒多久的白玉堂,剛剛送走了氣勢洶洶的聯合省駐東岸大使希羅尼穆斯范貝弗寧赫。

    自從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殖民地(荷屬南非)在東岸海陸軍的夾擊下陷落後,他就已經陷入了極端狂躁、不安和氣憤的情緒之中,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請求會見東岸外交部長鄭勇,與其「鄭重商討」兩國間的局勢問題。鄭勇一開始還見了兩次,後面不厭其煩之下就推給了下面人,而下面人也不勝其煩,現在終於推到了掛著高級助理頭銜的白玉堂身上。白玉堂是真的推無可推了,因此只能硬著頭皮接見這個現在脾氣越來越壞的聯合省大使。

    會面的結果一如以往,問的問題也都是之前就問過的沒有任何新意的東西。比如華夏東岸共和國是否已正式向聯合省宣戰、是否已正式向東印度公司宣戰、是否已經與法蘭西王國結盟、是夠真的打算撕毀兩國間神聖的商業契約等等。

    這些問題,外交部的頭頭腦腦們在過去幾個月的時間內已經給范貝弗寧赫解釋過很多次了,現在白玉堂也不得不再一次照本宣科,向這位大使先生解釋東岸如今的政策:首先,華夏東岸共和國沒有也不打算向聯合省宣戰,除非自己國家的利益遭受到「令人無法忍受」的損失;其次,華夏東岸共和國同樣沒有也不打算向荷蘭東印度公司宣戰,除非東印度公司主動挑起戰爭,至於之前進攻荷屬南非的舉措,只不過是暫時「保管」這塊殖民地罷了,待奧蘭治親王願意與東岸人正面會談並賠償損失的時候,再共同決定開普敦殖民地的去留;再次,華夏東岸共和國短時間內無意與法蘭西王國結成同盟關係或進入戰爭狀態,東岸人是愛好和平的,且一貫秉持中立立場;最後,關於商業契約的事情,最先違約的是聯合省,而不是東岸,而且聯合省的這種惡劣的違約行為已經使得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個人與企業蒙受了重大的經濟損失,因此東岸採取必要的反制措施是可以理解的。

    上述這些不是白玉堂的原話,因為他說得委婉得多,但意思是明白無誤地表達出來了,而且他相信范貝弗寧赫先生也是聽明白了的。現在的問題,就是雙方各執一詞,荷蘭人表示撕毀商業合同是因為東岸軍隊在海牙製造了「駭人聽聞的事件」,東岸人可以對此表示異議,甚至請求協商,但直接扣著已經付了定金的軍資不發,還悍然出兵攻擊荷屬南非殖民地,這就太過分了,是將兩國推入戰爭深淵的危險舉動。

    白玉堂則表示,「海牙事件」是一起徹頭徹尾的誤會,別有用心的人混雜在了人群中,蓄意鬧事,妄圖殺害聯合省共和派議員,性質極為惡劣。東岸人被迫捲入此事之中,其實與那些死於非命的海牙民眾們一樣,東岸軍人本身也是受害者,因此再糾結此事誰對誰錯是沒有意義的。

    而且在此事發生後,東岸共和國的駐歐全權特使李晴先生已經多次試圖與奧蘭治親王商議此事的善後處理,結果都未能如願,最後甚至接到了一紙結束合同、停止僱傭、解散軍隊、交出凶手的命令書,這自然無法令東岸人感到滿意。

    隨後又不幸發生了奧蘭治親王撕毀戰前與東岸簽訂的很多商業合同的事情,使得兩國間的關係降至了二十年來的最低點,使得東岸被迫「進入」荷屬南非殖民地,取得質押品以與聯合省政府展開對話和談判。

    從這些問對就可以看出,荷蘭人與東岸人之間現在確實鬧得很僵,誤會已經不淺,特別是在「海牙屠殺」事件、「非法進入荷屬南非」事件發生後,連東印度公司也惹上了的東岸共和國,現在在荷蘭國內的風評急劇下降,進而也影響到了商業銷售,損失確實不小。

    當然了,東岸人的損失本可以不這麼大的,但誰讓執委會諸公對荷屬南非這麼垂涎呢?逮著這次這麼好的機會,自然是一口吞下了!要知道,全佔南非在最近二三十年間,可一直是東岸歷屆政府不斷延續下來的基本國策呢。而且他們判斷,在如今內外交困的情況下,荷蘭政府只能軟弱無力地外交抗議幾聲罷了,就連龐然大物般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也會因為貿易和航線的問題,不得不暫時隱忍下來,君不見打完荷屬南非都大半年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為何還沒來報復呢?不是不想,是還沒有下定決心罷了!他們在仔細地衡量得失,評估開戰和不開戰的影響與得失,且目前看來還是選擇暫時不開戰的佔了上風,他們更樂意通過聯合省政府出面與東岸共和國高層進行談判,再把荷屬南非殖民地要回來。

    范貝弗寧赫或許也接到了奧蘭治親王或阿姆斯特丹十七人委員會(東印度公司的最高權力機構)的相關訊息,歸國內如今的思潮與選擇有了一定的瞭解。因此這次來到東岸外交部,除了照例噴了一堆人之外,他還著重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盡快與東岸人敲定一件事,那就是開放原荷屬南非殖民地的某個港口最好是各類設施齊全的開普敦讓東印度公司往返的船隻能夠得到補給,而不用像現在那樣被迫在莫桑比克與本格拉進行補給,非常之不方便,也更不安全。

    東岸執委會之前出於種種考慮,沒有答應范貝弗寧赫的這個要求,現在也許是開普敦一帶的整合初見成效了,因此便授意白玉堂可以在荷蘭大使提起這個條件時,答應他們,以緩和雙方之間越來越緊張的關係,畢竟兩國間的商貿還沒有完全斷絕嘛,沒必要現在繼續激怒他們,那不值得。

    而這個事情,基本上也成了范貝弗寧赫此行唯一能夠令他感到些許滿意的事情。雖然死硬的東岸人在其他事情上面依然不打算鬆口,但幾個月來至少也幫國內最大企業東印度公司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了,也不算沒有絲毫功勞。

    送走了希羅尼穆斯范貝弗寧赫先生後,白玉堂又從辦公桌下面拿起了一些有關南非地理、環境、氣候、經濟、軍事和其他方面的報告看了起來。這些報告同樣是許多探險隊、考察隊、調研組多年來積累下來的第一手信息,可靠程度極高,對於瞭解南非河中、義成兩大地區的現狀,有著極強的參考意義,因此白玉堂這幾天一直都在仔細研讀著,且讀得很認真,遇到一些不是很確定的地方,還特使記錄下來,打算過後再請教一些專業人士。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背後的政治勢力已經很遺憾地告訴他,運作到遠東地區的事情基本已經宣告失敗了,難度太大黑水開拓隊、南方開拓隊都已經被人搶先佔了坑,登萊開拓隊他暫時還沒資格問鼎,台灣銀行、東岸日本公司、東岸朝鮮公司這類企業同樣已經有了主,且背景不必他白玉堂差,因此最後還是只能動用了所謂的「備份計畫」,將白玉堂運作到了南非河中地區行署擔任專員,基本算是平調了,以接替因為身體健康狀況不佳而剛剛辭去河中地區專員職務的焦唐。

    平心而論,雖然失去了到遠東地區鍍金的大好機會,但退而求其次到南非河中地區擔任一把手,也未必是一件多麼令人感到沮喪的事情。在如今這個蘿蔔多坑少的年代,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部委或企業裡望穿秋水等待外放,白玉堂能撈到一個地區行署專員噹噹,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尤其是那些與他同為法律系或外交系子弟的二代們。

    另外,大名鼎鼎的郭漢東郭大團長已經在將近一年前料理完了整個荷屬南非,並將其納入了河中地區行署的管制之下。經過大半年時間的整頓,前陣子甚至聽說荷屬南非要被劃分兩個縣,申請書都遞交到了國家開拓總局和執委會諸公手裡,只不過後來因為外交方面的考慮而暫時否決了這份建縣申請。但這兩個縣人口眾多、經濟實力較強,卻也是不爭的事實,未來南非地區行署轄下的首縣會落在誰頭上,也是很難說的事情。因此,白玉堂去南非河中地區任職,說實話還是很有大展拳腳的機會的,而且如果幹得好的話,未來高昇回中央任職,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河中、天雄、白浪、涇源、歷山、長清六個老縣,加上雖然沒有設立但事實上存在的開普、平陸二縣,以及歸屬河中地區行署代管的納米布沙漠一帶的沿海港口,這個河中地區行署專員的權柄委實不小啊,就疆域面積來說,已經不比遠東明國境內一個省小了,可以輾轉騰挪的地方確實不小。」白玉堂一邊看文件一邊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滿意地自言自語道:「尤其是這次吞併了荷屬南非殖民地,對整個地區來說不無小補,那可是一筆優質資產呢。現在看荷蘭大使希羅尼穆斯范貝弗寧赫的態度,苦主東印度公司似乎也不敢真的就因為此事與我們鬧翻。也許他們內心是極為憤怒和屈辱的,但不得不服從聯合省大局的他們,保不齊就被要求忍耐了。也許未來他們會在私下裡襲擊一些我國的貿易商船或移民船,禁止出口糧食、香料等商品給台灣銀行(這可能性其實不大),但整體上來說是敢怒不敢言的,這就非常有利於我們下一步開展工作了。」

    「呵呵,東印度公司這幫奸商也是天真。也不看看開普敦殖民地是在什麼地方,地理位置又如何關鍵,竟然還天真到以為我們會在後面的談判中交還這塊殖民地,這又怎麼可能呢?我們垂涎這塊地方已經很多年了啊,全佔南非的國策又豈是浪得虛名。至不濟,未來頂多宣佈開普敦港為永久***即可,各國船隻可隨意停泊、補給,料能緩解許多壓力,就不信深陷戰爭泥潭的聯合省政府能有什麼辦法再索回開普敦去。」白玉堂最後又微笑著想道。

    1675年4月24日,在將牛莊一帶的「潔版調研報告」遞交給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並滿意地收穫了大使閣下一臉懵逼的表情之後,白玉堂白助理終於結束了他二十年的外交、貿易系統工作生涯,正式接到了執委會簽發的關於任命他為南非河中地區行署專員的命令,算是正式由中央的「條條」轉到了地方上的「塊塊」裡面,以後的發展前途開始漸漸被一些人看好。

    1675年5月1日,收拾完行李的白某人,登上了一艘返回新華港(中途經停開普敦港)的隸屬於東非運輸公司的貨船,並經過長達四十天的劈波斬浪的生活後,於6月9日這一天抵達了已升起東岸國旗一年時間的開普敦港。

    到了這裡後,他第一時間派隨從快馬加鞭前往河中縣進行聯絡,而本人則打算先在開普敦一帶走走看看,瞭解一下治下這個特殊城市的方方面面,以便在未來施政時能夠做到心中有數,就像他之前在牛莊港一帶所做的調研一樣。

    開普敦港口此時還停泊著幾艘荷蘭商船,這會正在進行著檢修,都是之前戰爭中被東岸人扣押後尚未進入拍賣程序的,這次上頭要求將這些船隻還給原來的船東,並任由他們離去,倒是令這些人錯愕不已進而感激涕零。

    城市內基本上已經恢復了寧靜。荷蘭居民們該工作的工作,該做生意的做生意,黑人奴隸的境遇則沒有任何改善(因為東岸人要求他們起碼繼續工作五年才能獲得自由),仍然在種植園內工作,整個城市就像沒有經歷過任何戰爭、沒有換過統治者一樣。

    當然以上都只是表象,當5月5日這一天,郭漢東郭大團長帶著大隊人馬從東面長清縣一帶返回時,才再一次提醒了人們這裡已經換了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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