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81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四百七十八章 風起雲湧(四)

  斯捷潘諾夫靜靜地站在阿穆爾河畔的一處小山崗上,這裡是一處俄國炮兵陣地,前方不遠處就是被哥薩克嚴密監視著的東岸人的結雅鎮了。

  結雅鎮是一座木頭城堡,與阿爾巴津一樣,外表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泥土,既用於防火,也可吸收一些攻城器械或炮彈衝擊的動能。這樣的城堡,說實話不宜過於樂觀,除非你能夠調來重型火炮進行轟擊,否則還是隻能老老實實靠圍困或者人來堆。但在這外東北大地上,除了東岸人手頭有足夠的重型火炮之外,無論是俄羅斯還是博格德汗都沒有,就算有也遠在萬里之外,且運輸起來極為困難,基本指望不上。

  因此,就短時間內來說,像結雅鎮這樣的核心據點,一時半會還是沒有陷落的危險的,更何況這裡還地近河流,交通運輸方便,只要頂住了敵人的第一波攻擊,後面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得到來自後方物資乃至人員支援,那樣就更沒有危險了。

  話說這次俄羅斯帝國與滿清協同進攻東岸,時間原本定在開春後,後來由於物資籌措及其他方面的一些因素,定在了秋收後,約定同時在外東北和遼東發動,讓東岸人顧此失彼,首尾不能相顧。此番行動,俄羅斯方面共出動了超過三千兵馬,可以說是歷年來在阿穆爾河下游動兵規模最大的一次。在以往,往往幾百個、千把個哥薩克就可以橫行數百俄裡遇不到敵手,但自從東岸人沿著阿穆爾河上溯——現在俄國人推測阿穆爾河通往大海是可能性極大的事情——之後,俄羅斯帝國在此地的統治就顯得岌岌可危了,幾次交兵也與俄羅斯帝國的失利而告終,不是因為哥薩克不善戰,而是因為他們人數上處於極大的劣勢,同時在後勤物資的補給上也頗有不足。

  作為在遠東地區服役多年的老軍官,斯捷潘諾夫和他的老上級、已經回莫斯科任職的前雅庫茨克督軍弗蘭茨別科夫一樣,堅持認為東岸人的那種裝備了8門小炮,能夠自由活動在阿穆爾河河面上的所謂「內河淺水炮艇」,才是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並進而取得優勢的最主要因素,而不是其他。

  俄羅斯帝國,真的也太需要這種小型炮船了啊!

  斯捷潘諾夫依稀聽新來的雅庫茨克督軍彼得.尤戈維奇說過,莫斯科官方也注意到了東岸人的這種內河淺水船隻,並試圖獲取一些以便能夠讓他們在第聶伯河一帶取得對波蘭人的優勢。只不過,之前與東岸人合作的位於北德文斯克的小星星造船廠因為兩國關係陷入僵局的原因,其生產經營活動基本陷入了停滯,東岸人雖然沒有抽資走人——事實上也沒法這麼做,因為該廠部分東岸籍骨幹技師已被沙皇強迫「入籍」俄羅斯,設備、圖紙和流動資金也被凍結——但這家廠確實已經廢了,俄羅斯人只能讓它製造一些漁船和小型近海貨船,像內河淺水炮艇這種需要大量計算、認證、設計的新銳船型,俄羅斯人真的搞不定。

  沒辦法之下,沙皇也派人前往聯合省和英格蘭,詢問這兩個造船強國能否建造東岸人的這種內河炮艇。聯合省著名的薩爾丹造船廠在收到俄羅斯人的諮詢費後,花費一定的資源研究了這個問題,結論是可以造出一種吃水較淺、航速較快的內河或近海船隻,但動力部分無法解決。言下之意,他們即便造出了這種船隻,也是會為其安上風帆,而不是像東岸人那樣使用蒸汽機作為動力。

  這樣一來,其實就沒有多大意義了,因為內河船隻航行在航道複雜的江河之中,船隻的機動性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指標,這也是東岸人為這型船隻安裝小馬力蒸汽機——當然近些年材料、加工精度和設計方面有所進步後,內河炮艇的蒸汽機馬力也慢慢提升了不少——的最主要原因所在。俄國人雖然技術水平低下,但並不代表他們看不明白這點,因此最後只能怏怏而返,向沙皇覆命去了。

  而說到這裡不得不感嘆一下,歐洲各國這些年來的蒸汽機水平雖然一直在進步,但離東岸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這從他們在蒸汽機小型化方面的努力效率不是很高就能看得出來,因此也註定了他們造不出如東岸那麼小的小型船用蒸汽機,事實上如果他們能將蒸汽機運用到船塢、礦山、水庫以外的其他地方,就很了不起了。

  好吧,讓我們言歸正傳。俄羅斯帝國既然得不到這種輕快靈活卻又火力十足的船隻——事實上即便得到了也不可能部署到阿穆爾和流域——那麼他們就要挑選進攻的時機了,比如在秋收之後發動進攻。

  之所以如此,主要還是為了防止東岸人在得到消息後從後方調來大量的物資和人員,加大己方部隊進攻的難度——秋收之後再有個把月,阿穆爾河差不多就進入封凍時節了,即便上游不封凍,但下游入海口一帶鐵定是凍得透透的了,這就基本阻止了東岸人通過這條河流來給沿線各補給點進行支援,有利於哥薩克們的行動。

  至於說冬春季節作戰比較寒冷,其實這對俄羅斯人來說完全不是問題。要知道在俄羅斯本土和西伯利亞,居民們冬天可都是要出門做工賺取現金以備春天交稅的,而且很多人沒有足夠的禦寒衣物,就在林場、礦場、農場幹一整個冬天,故寒冷對俄羅斯人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君不見,歷史上俄國哥薩克就經常與滿清軍隊在冬春季節交火,因為只有在空閒的冬天才能徵募到足夠的農奴充軍。

  俄羅斯人是這麼計劃的,他們確實也是這麼做的!1672年9月中下旬,雅庫茨克督軍府出動了一千名哥薩克,在阿爾巴津城堡匯合了從耶尼塞斯克等地增援而來的五百多名西伯利亞哥薩克,然後又在附近徵發了五百名農奴(都是有過多次戰鬥經驗的),給他們發放了武器,一起向東進發,以上這算是主力了。

  此外,臣服於俄羅斯的彼得公爵(即根忒木爾酋長)也出動了一千名通古斯人士兵,由他十三個兒子中最勇武的卡坦乃(教名帕維爾)統率,經北線進攻結雅縣、烏第縣一帶,並想辦法策動當地的居民起來反對東岸人。

  兩路大軍,加起來總計超過了三千人馬,對遠東的俄羅斯殖民勢力來說,確實是了不起的大手筆了。而且,他們為了準備這次的作戰,各類作戰物資、食品、馬匹、役畜、彈藥等囤積了起碼超過一年時間,再加上滿清博格德汗送來的大筆銀子,這才使得他們能夠調動起如此規模的軍隊進行戰鬥。

  斯捷潘諾夫指揮的算是主力中的一部了,即監視、進攻離阿爾巴津城堡較近的東岸定居點,說白了其實就是結雅鎮一帶。至於主力兵馬,一千五百名哥薩克,則被信任雅庫茨克督軍彼得.尤戈維奇統帥著,沿著阿穆爾河向東,進攻更為富庶的海蘭泡、伯力等縣了。

  斯捷潘諾夫對此當然很不滿,不過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尤戈維奇現在是雅庫茨克督軍,統領整個遠東地區的沙皇臣民,軍、政、財權集於一身,相當於中國唐朝時期的藩鎮節度使,這威風自然不是斯捷潘諾夫這個哥薩克首領可比的,因此只能灰溜溜地帶著五百農奴兵來窺探結雅鎮了。

  當然你也別小看這五百餘農奴兵,他們的戰鬥力也不可小覷,畢竟在遠東阿穆爾河流域這麼個苦寒之地,沒點本事的人早就死八百回了。當年哈巴羅夫帶兵去阿穆爾河下游的土人中間徵稅,遇到清廷阻撓,於是和寧古塔章京海色所部發生衝突,結果大勝,當初充當主體的可都是武裝起來的俄羅斯農奴呢,真正的哥薩克不過一百多騎罷了,由此可見這些人都是「灰色牲口」級別的士兵,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輕侮的。

  從9月中旬出兵以來,斯捷潘諾夫的這五百多人先是偷襲擊敗了一支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東岸民兵隊伍,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直插結雅鎮,妄圖一舉攻克這座重要據點。關鍵時刻,當初海蘭泡縣建立起來的職業兵制度發揮了作用,縣城裡面僅有的五十多名職業士兵挺身而出,在一片慌亂之中關閉了唯一一座城門,並在城頭上用火炮擊退了俄國人的試探性進攻。可以說,正是這些精幹的職業軍人的快速反應,才使得結雅鎮這麼一座重要城市免於被敵人偷襲攻下的窘境。

  如今,鎮子裡面又徵發了一批男丁上城助守,且火力打得還挺猛,斯捷潘諾夫估摸著,如果不增兵的話,就憑他這五百來人,基本是沒可能攻下這座有準備的城市的。而其實他的上級尤戈維奇將軍也十分清楚,因此給他的命令就是監視、進攻結雅鎮,並沒有硬性要求一定得奪下,這就給了斯捷潘諾夫足夠的自由度了。

  於是,他將這幾百人分成了幾隊,只留了最精銳的一部分在結雅鎮外面遠遠監視,其他數隊人馬則衝進了周圍的鄉村之中,大搶特搶。可憐那些墾殖村落,往往一個村也就三四十戶人,雖然經過一些粗淺的軍事訓練,但程度非常有限,戰鬥力也非常低下。因此,當他們遇到一兩百持槍挎刀而來的俄國士兵的時候,氣勢上就先自矮了一截,然後被其擊潰、殺傷也就很自然了。

  而且,俄國人最惡毒的一招其實並不是襲擊了多少你的村莊,而是他們裹挾、蠱惑了生活在結雅縣、烏第縣境內的土人部落民,與他們一起襲擊、搶劫東岸的村莊。這些部落民裡面有很多都是早前被東岸大軍收拾過的,雙方之間本就有著積怨,之前之所以沒鬧騰,不是他們真的服氣了,而是懾於東岸人的軍事壓力罷了。但如今俄國人攻過來了,且口口聲聲打著驅逐東岸黃衣賊,大家一起發財的口號,因此很多部落民便趁機反水,加入到了俄軍之中,與東岸人作對。且隨著時間的越來越長,以及俄國人在戰場上佔據上風的時間越長,被裹挾、忽悠到俄國人一方的部落民就越多,東岸人所面臨的麻煩也就越大。

  如今距離戰爭正式爆發已經差不多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斯捷潘諾夫也不清楚現在有多少通古斯部落民在為他戰鬥,也許一千、也許三千,誰知道呢。他只清楚,隨著各地被東岸鎮壓過一遍的部落民紛紛「起義」,他們設立的結雅、烏第二縣基本上是廢了,即便諸如縣城之類的主要據點能夠保全下來,但四野的鄉村都被破壞了、墾荒居民都被殺害了,這也預示著東岸人在這片地區殖民努力的白費——劉建國劉大專員新官上任沒多久,就遭到如此當頭一棒,也不知道此刻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再在結雅縣境內清剿兩個星期,然後收攏兵力,我要嘗試著強攻一下這座城堡。反正到了那時候,手底下能夠供我們驅使的人手應該相當之多了,前提是我們要準備足夠的糧食。」靜靜地看了一會結雅縣城後,斯捷潘諾夫呼出了一口白汽,朝站在身旁的一名哥薩克軍官說道:「搶回來的糧食統一運到指定地點,作為我們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軍糧,要知道雅庫茨克和阿爾巴津方面都不準備給我們發放糧食、肉類等補給品了。金銀、毛皮也全部收攏起來,一點也不要留給那幫低賤的通古斯人,尤其是那些貂皮、狐狸皮,無論是運回莫斯科還是賣給博格德汗的使臣,都能夠大賺一筆。」

  「明白了,長官。」哥薩克軍官輕輕一笑,這次征討東岸人真是令大家感到興奮啊,那麼多的戰利品,即便首領們拿走最大一份,剩下的眾人分分的話,仍然不是一個小數目。現在,他只希望東岸人不要這麼快反應過來,可以讓他們順順利利地多搶幾天。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四百七十九章 風起雲湧(五)

  「開炮!快開炮!」有些嘶啞的吼聲想起,陸小峰趴在海蘭泡縣城的城磚上,指著城外野地上正像驅蟲一樣蠕動著的敵人,大聲指揮。

  「縣長,炮筒太熱了,不能再打了,必須先行降溫。」炮兵指揮官堅決地拒絕了陸小峰的命令,他不能拿弟兄們的生命開玩笑,一旦火炮炸膛,城頭上這幫人一個都活不了。退一步講,就算火炮沒有炸膛,這在持續高溫的情況下極限使用火炮,對其壽命的損害也極大。如今他們遭到了俄國人的突襲,信使被截殺,消息傳遞不出,外面援助多半也運不進來,那麼這每一門炮都是寶貴的,不能任性亂來。

  陸小峰聞言沒說話,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被這俄國毛子突如其來的攻擊搞得有些著急上火,因為這次的損失實在太大了點啊:北溝鄉據說已經被攻破了,這個新設立沒兩年的鄉鎮,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部落民突襲,向縣城求救,陸小峰當即命令縣保安團團長帶一百名士兵東行救援,不意在半途被哥薩克伏擊,玩了把圍點打援,一百人全軍覆沒,損失慘重。消息傳來時,數百名俄羅斯哥薩克也已經遊弋到附近,同時還有跟隨他們撿便宜的上千名各族部落兵,將存放在碼頭糧庫內的今年收穫的秋糧一掃而空,連帶著守庫的五十名民兵也被圍殲,簡直讓陸小峰氣得吐血。

  現如今,縣城裡已經沒有幾個可戰之兵了,沒奈何之下,陸小峰將原縣保安團副團長找了過來,讓他暫時代理團長職務,並帶著僅剩下的四十多名士兵穩定城內秩序,同時召集一部分家在城裡的民兵,湊了一兩百人,然後分發武器,上城值守,堪堪打退了俄國人的第一次進攻,沒讓其把海蘭泡城奪去,弄出更大的笑話。

  這次其實算是俄國人第二次進攻海蘭泡縣城了。當初第一次突襲未果後,俄國人並沒有戀戰,而是果斷放棄,然後分兵四掠地方,對很多東岸墾殖村莊進行了劫掠,甚至還攻破了新設立的樺樹林子鄉,殺害東岸屯墾幹部、民眾數十人;他們當然也對永勝鄉等地進行了突襲,幸好當地軍民沉著應對,殺傷了數十名敵軍,迫使其退卻,轉而劫掠周邊鄉村去了,雖然不知道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總而言之,現在東岸人在海蘭泡縣的兵力極為空虛,甚至說沒幾個可戰之兵也不為過,一個鄉鎮也就幾十百來個士兵,靠臨時徵發民壯苦苦低於俄羅斯人和通古斯人的襲擊。而這樣的情形,基本也意味著東岸人放棄了野外、放棄了多年以來辛苦建立起的屯墾體系、放棄了花費大力氣歸化而來的山丹部落,損失是極其慘重的。

  但這又能怪誰呢?只能怪自己嘍!誰讓你當初一下子鯨吞了這麼龐大的土地,又對當地土生土長的山丹人採取了較為強硬的政策呢?釀成今日的苦果,也是咎由自取!當然了,話又說回來了,東岸人在外東北採取如此激進的擴張政策,如果沒有俄羅斯和滿清聯手搞的這一波出乎意料的攻勢行動的話,其實還是可以勉強支應下來,並最終慢慢將當地的部落吞併消化,將墾殖村莊鋪滿每一個關鍵節點,如此,大勢可成。

  只是可惜啊可惜,俄羅斯人和滿清沒給東岸人這個時間。他們在東岸剛剛將結雅、烏第二縣設立,圈了數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並動用強硬手段針對當地的土人部落的時候,突然打上了門來,一下子就引起了東岸人這邊的連鎖反應,損失被急劇放大,多年的努力毀於一旦,不知道登萊的廖逍遙知道了會怎麼想。

  登萊的廖司令因為冬春季節鄂霍次克海、遼海封凍的原因,一時之間還沒得到消息,但剛剛接到黑龍江上游結雅、烏第、海蘭泡等縣遭到俄羅斯人突襲的黑水開拓隊隊長劉建國,卻一時間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在他印象中,在這外東北的大地上,無論是滿清還是俄羅斯,多年以來一直都是處於守勢,被東岸人藉助交通後勤方面的優勢,通過堡壘戰術一步步蠶食勢力範圍、擠壓生存空間,日子過得別提有多艱難了。如今東岸轄下的外東北七縣,哪個不是當年從這兩家手裡或通過戰爭、或通過外交談判奪來的,他不是沒有設想過有朝一日俄羅斯人和滿清會聯起手來奮力一搏,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卻仍然覺得非常難以接受。

  「是可忍,孰不可忍!」廟街縣的黑水保安司令部後宅內,深夜被祕書叫起床的劉建國憤怒地摔了一個杯子,大聲罵道。

  窗外還在簌簌地下著雪,天地間一片萬籟俱寂。來黑水開拓隊上任也一年多了,這一刻劉建國終於意識到了此時他所處的地方不是相對安全的後方,而是情況複雜、敵我雜處的邊疆地區,以往的那一套得收起來了,在這個危險的苦寒之地上,一切還是得以軍事為先,否則可能就會陷入諸如此次的窘境。

  「步兵第三團現在在哪?」劉建國問這話時臉皮稍稍有些發燒。作為黑水地區的最高軍政長官,他居然對自己麾下最具戰鬥力的部隊、同時也是唯一一支「夠資格穿黃衣軍服」的部隊的動向不是很瞭解,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劉建國的祕書對此也很是無語。不過從南智利時代就跟著他的祕書對自己「老闆」的秉性也十分清楚,這人父親雖然是陸軍元老之一的劉昂,不過他卻沒有繼承父親在軍事方面的多少本事,相反在內政建設方面是個好手,因此來到黑水開拓隊就職後,重心一直放在地方政權得建設以及經濟開發事務上。尤其是東岸人在黑水最重要的地盤庫頁島上,劉建國更是傾注了無數的心血,初級工場的建設、技術的引進、人才的培養、體制的完善等等,做了大篇的文章,客觀上也對庫頁島五縣的正規化起了相當大的作用。除此之外,劉建國有時候也會花費精力在土人的歸化事務上花費一點心思,比如漢蒙學校的擴建、比如道教的推廣、比如與土人的商貿聯繫等等,也拿出了不少切實可行的措施。

  單正如我們前面所說的,劉建國此人蒙父蔭來遠東任職,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失誤,那就是對俄羅斯人的威脅認識不足,對軍隊的建設不夠上心。平心而論,他在任一年多,並沒有削減對軍事方面的投入,但換句話說也沒有增加;而且他將每年得到的人口(雖然不是很多)中得三分之二,都投入到了庫頁島這個發展最早的地區,而沒有將其分配到外東北的大地上——雖然這樣做從發展的角度上來講並沒有錯,但很顯然出了這檔子事之後,他必然會受到人們的指責,指責他沒有在黑龍江上游一帶囤積更多的人口、設置更多的堡寨、養更多的兵員等等。

  總之,現在俄羅斯人悍然發起進攻後,東岸人在黑龍江上游一帶的局勢已經非常危險了,結雅縣遭到斯捷潘諾夫匪幫的蹂躪、海蘭泡縣被尤戈維奇親率的大軍掃蕩得不成樣子、烏第縣在根忒木爾酋長率領的通古斯大軍的進攻下也殘破不堪、呼瑪金礦幾個月生產黃金更是被劫掠一空,機器也多有損壞,簡直就是處處烽火、到處警報,已經到了採取斷然措施的時候了,否則情勢將會更加危急。

  「第三步兵團目前在哈爾濱堡一帶駐守。」祕書立刻回答道:「之前有清軍馬隊從腦溫城出發,持續威脅哈爾濱堡、模範堡一帶的我軍屯墾營地,並與當地民兵交手數次,且規模一次比一次大。不得已之下,您親自批准了將第三步兵團南調協助防守的命令,因此現在該部兩千士卒應當還在哈爾濱駐守。當然了,根據前面幾次傳來的消息彙總,第三步兵團也許已經和清軍發生大戰了,只不過消息還沒傳過來罷了。」

  「嘶……」聽祕書這麼一說,劉建國也有些回過味來了,合著這清軍與俄軍這次是聯起手來,玩了一把協同作戰啊!至不濟,即便他們沒有聯盟,但相互之間定然是有著默契的,不然怎麼可能配合得如此之好!第三步兵團前腳剛走,後方的外東北七縣就遭到了哥薩克的閃電襲擊,這簡直就是按劇本排演好的嘛!

  「先派人與哈爾濱堡、模範堡兩地取得聯繫,詢問該地戰況,如果戰事不緊,則將第三步兵團北調,增援結雅、烏第、海蘭泡三縣;如果戰事緊張的話,就算了,在當地就地組織防禦,這大冷天的,外面冰天雪地,兵馬調動來調動去,太麻煩了。」劉建國定了定神後,開始一條條下令,只聽他說道:「另外能不能想辦法與遼東方面取得聯繫?我們現在需要他們的幫助。」

  「恐怕有些困難。」祕書仔細想了想後,如實回答道:「直接派人與遼東取得聯繫基本不可能,因為一路上要穿越大片清國領土,幾乎不可能不被發現,所以我們只能試圖穿過被清軍部分放棄得前寧古塔都統轄區,避開清軍耳目及一些不懷好意的部落的眼線,進入到朝鮮蓋馬高原一帶。那片地方,屯駐有一連串的朝鮮軍城,如果我們的人表明身份的話,朝鮮方面應當可以進行協助。嗯,直接開船前往煙臺不可能,因為遼海也封凍著,故只能用船隻從朝鮮出發,抵達山東半島南側,然後再迂迴輾轉到煙臺,將消息傳給廖總司令。」

  「這可真是複雜,不過也只能這麼辦了。這樣吧,信使要儘快派出,人員也要選最精幹的,就走朝鮮路線,儘快把我們這邊發生的事情報由廖總司令知曉。現在離海面化凍起碼還有五六個月的時間,我們不可能一直在這乾等著的。」劉建國在祕書的幫助下穿上了一件禦寒的皮衣,然後又令僕人燒了一壺熱茶,然後繼續吩咐道:「現在黑龍江南北兩岸得俄羅斯人、滿清韃子都出動了,讓我們措手不及。但我不相信滿清朝廷技僅於此,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他們一定會在其他戰場上發動策應攻勢的,所以及時知會登萊方面非常有必要。」

  「剩下的,就是如何料理我們黑水這邊的事了。」說完上述那段話後,劉建國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沒別的招了,敵人已經打上門來,只能見招拆招。這樣吧,現在立刻分派信使前往江東、共和、伯力等縣,通知各縣縣長、保安團長來廟街縣開會,商討下一階段的軍事行動。呃,算了,我還是前往伯力縣吧,讓各縣代表齊集該縣,一旦事情商討完畢,也可就近集結人馬,展開行動。」

  劉建國的命令當時就被火速傳遞了出去,信使們騎上戰馬,冒著漫天的風雪,不顧死傷連夜趕路,為的就是爭取到更多的時間。而劉建國第二天早晨也在廟街縣保安團團長的陪同下,帶著縣城內召集得來的四百來個民兵,坐上雪橇,沿著凍得嚴嚴實實得黑龍江河道,一路朝伯力縣而去。

  1672年10月20日,劉建國冒著漫天的風雪抵達了位於兩江交匯之處(松花江和烏蘇里江)、地理位置極為關鍵的伯力縣城。此時,共和縣保安團五百名民兵、江東縣保安團六百名民兵,也陸續抵達此地了——共和、江東、廟街三縣還有超過一千五百名受訓民兵未徵調南下,就是考慮到地方上的防務也不能鬆懈,不宜全部抽空。

  這些兵馬加上伯力縣本身抽出的五百人,總數已經超過兩千了,雖不能說穩穩勝過俄羅斯人一籌(畢竟民兵不是職業軍人),但也是一股極為龐大的力量了,西進支援海蘭泡、結雅等縣後,必將能發揮巨大的作用。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四百八十章 風起雲湧(六)

  根忒木爾酋長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面無表情地看著剛剛被他們劫掠的某個村子。

  這個村子稍稍有些棘手,村口的那座哨塔上聚集了五六個人,拿著火槍不斷地朝下射擊,前後打死打傷了十幾個人,令根忒木爾頗有些心痛,因為那都是他從自家部落裡挑選出來的子侄輩啊,勇武非常,各個都是草原上的雄鷹,結果卻都折翅於這麼一處尋常的小村落,可不讓人懊惱麼?

  另外,村子裡還有幾個鄂溫克人,箭術那叫一個出神入化,連續張弓搭箭,直接射翻了這邊好幾個人,甚至其中還有一個充作聯絡人員的哥薩克軍官,真是讓根忒木爾酋長快氣瘋了。相信若不是那幾人已經被一擁而上的己方士兵亂刀砍死的話,他還真相親自上去質問那幾個人,都是在這白山黑水間生活的人,為何幫著黃衣賊這種外人打仗?

  不過雖然折損了這麼多人手——以通古斯人那麼落後的醫療條件,而且又是大冬天的,相信傷員恢復的機率不會太大——這座村莊終究還是被自己攻下了,現在村裡只有少數不成體系的各自為戰的零星抵抗,相信很快就能全部平定了。屆時,村子裡高過車輪的男子將全部殺光,女人和小孩將被分發給兒郎們為奴,相信這能稍稍撫平一些進攻受挫的怨氣吧。

  「彼得公爵閣下,帕維爾已經控制了東岸人的武器庫,按照以往攻破的村子的情況,裡面應該有一些火槍、彈丸及火藥,這些東西對你們來說沒什麼用,還是交由我們來保管吧。」另外一名隨軍的哥薩克軍官策馬靠了過來,大聲說道。

  說實話,他不大看得起這些通古斯人,即便面前這個人是所謂的公爵。他為沙皇陛下奮鬥了二十年,卻連個最低等的貴族頭銜都沒撈到,憑什麼眼前這個通古斯人卻被陛下封為公爵,難道就因為他是部落酋長出身嗎?那還真是太不公平了!

  當然了,即便心中再不忿,即便自己再不認可對方草頭公爵的身份,但根忒木爾酋長畢竟是沙皇親封的貴族,他的兒子帕維爾甚至還去莫斯科面見過沙皇,受到了陛下的嘉許,因此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給的,尤其是這言辭方面更要注意。

  根忒木爾酋長似乎也很享受以往這些高傲的哥薩克現在也不得不對他恭敬有加——至少表面上如此——因此在聽了聯絡官的話後,立刻點頭同意道:「當然,一切都會如您所願。武器彈藥全留給你們,奴隸和財物大家按規矩分配,不會誤事的。」

  俄國聯絡官聽了後高興地笑了笑。作為一名西伯利亞哥薩克,他是清楚地知道任何武器彈藥對雅庫茨克督軍府都是極為重要的戰略物資。雅庫茨克、阿爾巴津天氣寒冷,只有在每年最熱的那兩三個月才能生產一些火藥,但產量也十分有限。平常年份還好,火藥用量不多,可一旦戰爭爆發,每月入不敷出,可就只能全靠庫存頂了,因此繳獲自東岸人的每一分火藥都十分珍貴,不能留給這幫通古斯野蠻人——雅庫茨克督軍府總共有一千五百個有編制的哥薩克,這次又有來自耶尼塞斯克等地的近千名哥薩克過來支援,而且還有大炮,這武器彈藥的消耗量確實不小,以至於雅庫茨克國庫的司庫官員整天拿著賬本計算著武器彈藥的存量。作為俄羅斯帝國的一名忠實的軍官,他確實不能不為此殫精竭慮。

  根忒木爾酋長雖然也有些眼熱那些繳獲的武器彈藥,但他終究知道做走狗的本分,不該自己得到的東西堅決不沾手,哪怕他們父子兩人現在已經是俄羅斯帝國的貴族了。更何況,那些所謂的熱兵器即便交到了自己的手上,部落裡的兒郎們就能熟練使用了嗎?不可能的!他們習慣了在草原上縱意馳騁,習慣彎弓射鵰,讓他們放棄弓刀專攻火器,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他根忒木爾還沒那麼傻。

  收起這些小心思,根忒木爾酋長又把目光轉到了眼前這個已經快被平定的村子上。正好他的兒子卡坦乃(教名帕維爾)拎著一個人頭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說道:「別看這個村子小,但肉乾和糧食真是不少,足夠大夥吃很久了。就是裡面的人有些扎手,這個傢伙傷了我們三個人,最後我也是趁他受傷也將他擊殺,不然可沒這麼容易。這黃衣賊的村子現在是越來越難打了,看樣子是都收到消息了。」

  根忒木爾酋長看了一眼那個人頭,那人長著一副俄羅斯人的面孔,興許是哥薩克常說的波蘭人?酋長搖了搖頭,說道:「我的兒子,他們確實是得到消息了。戰爭開始已經幾個月了,即便是再愚笨的人,騎馬或坐雪橇也足以將消息傳遞到各處了。能在這白山黑水間屯墾的人,即便只有幾十戶,總能拉出不少男丁的,其中肯定有一些能征慣戰的勇士。之前我們勝在突然襲擊,所以無往不利,但這會敵人都慢慢有了準備,就沒那麼容易打了。你看,這個村子裡的人,不就用木頭搭了個簡易圍牆麼,這給我們添了不少的麻煩,不然也不會折損那麼多人手了。」

  根忒木爾酋長這次帶了八百餘人進攻這個不過三十戶人的墾殖村莊,居然也死傷了二三十個人手。雖然過後可以靠搶掠糧食、金銀、財貨和奴隸得到一些物質上的補充,但逝去的人命可回不來,這仗已然是有些虧了。

  而且看樣子,現在東岸人是越來越有準備了,不再像一開始那麼猝不及防、混亂不堪了,他們開始有組織地進行防衛,並且很是給來犯者造成了一些死傷,這使得一些小股的通古斯人武裝考慮到成本的問題,不一定會對這些村莊進行死磕。

  而說到這些小股的通古斯人武裝,就不能不提到如今東岸人領地上「揭竿而起」的大量布里亞特人、鄂倫春人、鄂溫克人、達斡爾人等部落民了。這些人以往攝於東岸人酷烈的手段,不得不老老實實地當順民,給東岸人提供木頭、貂皮、糧食、肉乾、砂金等物事,有時甚至還要成本勞役和兵役,這對於崇尚自由的他們來說非常反感,但卻又不得不屈服,否則東岸人的討伐隊分分鐘上門教他們做人。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俄羅斯帝國發動了針對東岸人大規模襲擊,光哥薩克騎兵就出動了一千五百名,分成多股直撲東岸人的各殖民城鎮。尤其是東岸人設立沒多久的結雅、烏第等縣,地方上有大量不服管教的部落民,以前不敢齜牙咧嘴,現在頭頂上的大山沒了,自然一個個都跳出來,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東岸人一時間疲於奔命,地方秩序幾乎完全瓦解。

  根忒木爾酋長此時的隊伍裡,就有超過一半是收攏來的此類部落民,這些人對東岸殖民政權沒有絲毫好感——當然這也不意味著他們對俄羅斯人就有多少好感——跟在根忒木爾酋長屁股後面,既能報仇,有時候還能撈一些好處,因此投奔他的人在這幾個月間是越來越多,眼下可能都快突破一千了。

  不過這事也從另一個側面引起了根忒木爾酋長的一些擔憂。作為俄羅斯人最忠實的走狗之一,酋長本人是清楚俄羅斯控制區的部落民們同樣對當地的殖民政權敢怒不敢言的,而且就程度而言恐怕比東岸人這邊還要更加嚴重呢,只不過是懾於哥薩克騎兵多年來的積威不敢輕舉妄動罷了。可一旦東岸人大軍打過去會怎麼樣呢?根忒木爾酋長下意識地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因為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一旦這種事情發生,阿爾巴津、涅爾琴斯克(即尼布楚)一帶生活著的大量部落民們一樣會趁機「揭竿而起」,向俄羅斯人討債。那個時候,根忒木爾酋長這種二鬼子的日子,怕是比哥薩克還要難過呢,希望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吧!

  ……

  1672年11月10日,就在根忒木爾酋長於烏第縣一帶四處流竄的時候,遠在南邊的華夏東岸共和國黑水開拓隊隊長劉建國,也帶著一支龐大的隊伍剛剛出了伯力縣城沒多久。

  這支隊伍的人數很多,前後加起來超過了兩千,人人持刀挎槍,雖然不似經制部隊——如黑水的子弟兵第三步兵團——那樣充滿著一股子精悍氣息,卻也不可小視了。畢竟,能在這外東北苦寒之地生活這麼久的,就不可能是什麼柔弱之人,再加上每年兩三個月的軍事訓練,這夥子民兵的水平可並不比敵人低到哪裡去,至少根忒木爾酋長麾下那幫子烏合之眾應該是幹不過他們的。

  三個星期後,這支部隊經過長途跋涉,冒著刺骨的寒風,終於抵達了設立已經有些年頭的同江堡,並在這裡暫時休整了下來。同江堡連通周圍的屯墾村莊,一共生活著超過兩千名東岸人,同時還有數目難以確切統計的達斡爾人、鄂倫春人部落民,也算是一處繁華的所在了,物質條件相當不錯。

  寨子裡的官員早就接到了信使傳來的消息,因此一早就準備了湯飯、住房和取暖薪碳,讓大軍能夠去去一路上積累的疲勞——大冬天地在黑龍江一帶野外行走,雖然有騾馬、雪橇等工具,但確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現代人大概是沒法想象那種艱難困苦的。

  劉建國身上穿著一件厚實的海豹皮衣、脖子上圈著一條貂皮圍脖、腳上是昂貴的鯨魚皮靴,但仍打心底裡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冷意。現在,他真的是有些懷念縣城裡那溫暖的房屋和可口的飯菜了。

  不過沒辦法,誰讓俄羅斯人打過來了呢?既然自己已經決定率軍親征並走到了同江堡這一帶,就斷沒有縮回去的道理,因此即便再難,前方的路也要走下去!劉建國不斷地告誡自己,這次不但要盡復失地,如果機會合適的話,他奶奶的還要打進俄羅斯人的地盤燒殺搶掠一番,將這些哥薩克們加在東岸人身上的東西加倍奉還過去,讓他們知道有些東西是碰不得的,會死人的!

  12月15日,向西行了半個月,剛剛在一個尚未遭劫的位於黑龍江北岸的村子歇息下來的東岸大軍,就接到了斥候的回報,一股人數約在二百左右的敵軍馬隊,正在南面不遠處活動,看樣子是剛從黑龍江南岸過來的。

  得知消息的劉建國有些激動,這可是自己親征以來的第一仗啊,必須打好!他立刻下令自己的衛隊(在庫頁島招募的好手,約在百人上下)並騎兵一步共三百餘人出擊,全部換上精心培育的黑水大馬——莫大帥當年建立的馬政計劃培育出來的耐寒品種,繼承了安達盧西亞馬和蒙古馬的部分優點,耐寒、體高、衝刺速度快,但不耐粗飼,耐力也一般——務必要將這股子敵人拿下!

  看到黑水的最高長官如此激動,出戰的眾人明白這回怕是要拿出真本事了,因此一個個打足了精神,出門外先是辨別了一下方向,然後在斥候的引路下直撲而去。而那股哥薩克和部落民混合的隊伍在看到他們後有些吃驚,不過最近橫慣了的他們也沒有退卻,而是哇哇大叫著衝了上來,顯得極為凶悍。

  戰鬥最終在空曠的黑龍江江面上爆發,雙方數百名騎兵使出了渾身解數,在江面的堅冰上輾轉騰挪,捉對廝殺,其間的慘烈程度自不必多言。好在東岸騎兵向來訓練有素,特別是其中還有劉司令的衛隊精銳,再加上裝備好、馬兒也夠給力,因此很快就佔據了上風,將這股由六七十名哥薩克和一百多布里亞特蒙古人組成的隊伍打得潰不成軍。

  恰巧這個時候東岸人的步兵大隊也在軍官的催促下漸漸趕了過來,哥薩克們見狀不妙,紛紛調頭就跑。殺得興起的東岸騎兵們頓時銜尾疾追,雙方又斷斷續續打打停停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天色漸黑後方才罷手——此戰,東岸人僅僅傷亡了四十餘人,卻獲得了斬首七十餘級、生俘三十餘人的重大戰果,可謂是開門紅!

  戰後,劉建國這個文官倒也是出人意料了一把,他下令將俘獲的敵人當眾梟首,以祭奠被俄羅斯人殺害的東岸軍民。然後繼續揮師西進,並於1673年1月20日抵達了設立沒兩年的嘉蔭堡(後世黑龍江嘉蔭縣附近),這個時候天氣突然惡劣了起來,黑龍江流域普降大雪,道路難行,因此不得不在此暫做休整,等待天氣好轉後再想辦法——在外東北的冬春季節打仗,就是這麼蛋疼,往往一場大雪就能讓整個軍事行動取消。沒辦法,老天爺的面子不得不給,否則有你的苦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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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風起雲湧(七)

  「這場雪下得好、下得妙啊!」低矮的寬甸縣城牆上,廖得功少校看著周圍被漫天飛雪漸漸覆蓋的世界,面有喜色地說道。

  是啊,沒錯,這場雪下得真的太是時候了,讓原本正發力進攻寬甸縣城的清軍不得不偃旗息鼓,縮回老窩歇著了。沒辦法,雪太大了,再打下去不但物資供給可能跟不上,這人也受不了,清軍起家於白山黑水之間,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而東岸人呢,雖然同樣在這個鬼天氣下冷得不行,但畢竟有著城牆、房舍居住,有薪柴炭火取暖,有熱湯熱飯享用,生了病的也能得到妥善安置,這日子確實比清軍好過多了,相應的士氣也要高昂許多。

  「長官,要不要讓馬隊出城追擊一下?」一名身穿土黃色軍大衣的年輕軍官爬上了城頭,用希冀的目光問道。

  「打個屁啊!」廖得功一把扇掉了年輕軍官的帽子,笑罵道:「韃子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怎麼可能給你這個機會,就個我安分點吧,寬甸縣裡本來就沒幾個兵,別給我全在野地裡浪沒了,守城可全靠他們呢。」

  話說清軍在遼東發動攻勢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其攻勢甚是凌厲,一度讓東岸人顧此失彼、損失慘重。不過在擋住了敵人的前三板斧之後,在遼東兵力也算是雄厚的東岸人漸漸穩住了陣腳,然後依託堅固的攻勢和充足的後勤,與清軍打了個有來有往,達成了一種動態平衡。

  清軍統兵元帥康親王傑書對此也很是無奈,丹東、寬甸、九連城以及一些大型糧庫(同時也是堡壘,比如遼東新軍第一師的師部就設在某處糧庫內)就像釘子一樣釘在這遼東大地上,始終屹立不倒,讓他們這一萬多大軍無法盡得全功。

  而戰爭從秋天打到冬天,原本儲存甚多的糧秣開始漸漸見底,但新的補充卻有些斷斷續續,清軍的日子陡然間難過了起來,攻勢也漸漸放緩,這又給了東岸人極大的喘息之機。其實,韃子之所以搞得這麼狼狽,主要還是怪康親王了!

  話說當初韃子懷著一肚子壞水,趁著秋收突然殺來,想打東岸人一個措手不及,順便因糧於敵,就地補充軍糧。但他們的運氣不好,當時遼東新軍第一師主力(欠第三步兵團)正在野外拉練,因此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集結起來痛擊了清軍前鋒——一支人數約在兩千上下的蒙古馬隊。

  康親王傑書無疑是個謹慎的人,在聽聞前鋒遭到黃衣賊迎頭痛擊、折損數百騎之後,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裡琢磨著難道自己這回運氣不佳,這黃衣賊集結重兵要來咱這裡打草谷?心裡疑神疑鬼的傑書越想越不對勁,於是下令放慢行軍速度,各部互相靠攏,齊頭並進,以一種相對穩妥的方式向前進兵,不給黃衣賊各個擊破的機會。

  清軍這樣一搞,無疑極大放緩了自己的行軍速度,給了東岸人搶收地裡麥子的機會,因此等他們到達地頭時,麥田裡已經空空蕩蕩,只剩一些麥茬在嘲笑著清軍的膽小了。而且東岸人事情也做得比較絕,分散在各鄉鎮糧庫內的糧食也日夜不停地往諸如丹東、寬甸、九連城一帶的縣城、糧庫內轉運,人丁、牲畜也在軍官和幹部的催促下,第一時間向後轉移——雖然短短四五天的時間完全不夠將所有村莊都通知到並轉移完畢,但至少有相當一部分被轉移到了鴨綠江畔的安全地帶(甚至還有很多人被轉移到朝鮮境內),為這兩個墾殖大縣保留了相當的元氣,使其沒有被清軍擄掠或屠戮。

  東岸人的堅壁清野行動無疑是進行得較為成功的——他們甚至將很多來不及搶收或轉運到後方的糧食直接燒燬,一粒也不留給韃子——清軍大隊在次第開來後,所獲有效,只在一些來不及逃走的鄉村內截獲了一些糧食和牲畜,但這對數量高達一萬五千多人的清軍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

  接下來就是漫長而無聊的攻防戰了,清軍數量上佔了極大優勢,部隊也是從各省揀選的精銳,比如河南藤牌手、陝甘綠營、山西勁兵、滿蒙八旗等等,因此他們牢牢佔據了戰場上的主動權,將東岸人壓縮到了位於鴨綠江右岸的一連串的堡壘內。

  但壓縮到了極致之後,清軍卻再也壓不動了,因為東岸人需要防守的地方少了後,這兵力的密度自然就上去了,清軍攻不動也就很尋常了——比如去年11月份的時候,五千多清軍猛攻新軍第一師師部所在的丹東縣糧庫,結果在付出了近千人的死傷後,卻連城頭都沒能登上,也是慘到了極致。從那之後,清軍就一度放棄了對東岸人據守的主要據點的攻擊,轉而將目標放在一些小糧站上面,打算多多少少撈回些本。

  不過在將周圍能打的糧站都攻破、能劫掠的村子都搶殺一空後,清軍就又陷入了兩難境地,即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要知道,現在已經野無所掠了,一萬五六千大軍人吃馬嚼的,這每日裡的消耗可不是什麼小數目。考慮到之前東岸人和清軍對各自控制區平民村莊的屠戮和破壞,地方上能夠提供的給養也十分有限,那除了吃預先儲備的糧食之外,難不成靠打獵養活自己?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沒奈何之下,清軍不得不再度重啟對東岸堅固據點的攻勢,一方面打的是消耗東岸人彈藥和兵員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減輕了自己的糧食壓力。至於說強行攻城死傷較重的事情,這對人力資源豐富的清國來說,似乎完全不是事。這不,通州一帶最近又有一支四千餘人的綠營軍隊開拔出發了,同時隨軍的還有大量夫子和役畜,他們攜帶了海量的糧草和軍資,打算前來補充康親王的大軍——這種遠距離補充兵力和物資的成本,怕是也就清國能承受得起了吧,而且規模一定還不能太大,否則當年隋朝徵高麗引發民變的舊事恐怕就會發生。

  清軍的這一波攻勢從去年(1672年)年底開始,一直持續到了今年1月下旬,並最終在漫天大雪之中戛然而止。廖得功少校作為遼東地區事實上的最高軍事長官,其實對此也是鬆了一口氣的,他雖然不懼清軍能夠攻下這些堅固要塞,但能夠避免一些死傷總是好的,畢竟他們的兵力真的不是很富餘,只有區區六七千人罷了,守則有餘,攻卻不足。

  不過,雖然目前不怕清軍,但廖得功心底卻還有著隱憂,即清軍到底能在這遼東大地上和東岸人耗多久。如果他們硬挺到明年開春氣溫回升後還不走的話,那麼東岸人可就要誤了農時了,一年的糧食收成將成泡影,這對遼東大地上大幾萬屯墾居民的生存,無疑是一個極為重大的威脅,到時候總不能全靠「朝鮮提款機」來接濟吧。

  「入他娘的,我就不信你們還能在這住著不走了。」廖得功看著野地裡大群身穿棉甲、正緩緩退去的韃子軍隊,有些發狠地罵道:「瀋陽、鐵嶺、開原、遼陽、復州、蓋州這些遼東、遼西州縣能提供多少吃食?養活一兩萬關外八旗兵將就頂天了,別說這多出來的一兩萬人。更別說這糧食軍資轉運於途,損耗亦是不小,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到幾時!除非你們那個麻子皇帝不要臉了,大肆動員直隸、山西一帶的百姓扛著糧食進遼東,否則咱就這麼耗下去吧,老子大不了不種地了,去勒索朝鮮人過活,看咱誰耗得過誰!」

  在城頭髮洩了一通鬱悶之氣候,廖得功也懶得繼續在上面吹冷風了,而是在隨從的護衛下,去了一趟城裡的衛生所,慰問了一下傷兵,一直忙活到了午飯時分才匆匆返回了縣衙。這個時候,一位據說來自黑水地區的使者在十數位朝鮮軍士得陪同下,渡過鴨綠江來到了寬甸縣,向廖得功這位遼東地區事實上的最高軍政長官通報了一下黑水地區的情況。

  使者的彙報令廖得功有些驚訝,因為他沒想到這次滿清這麼時髦,居然與俄羅斯人玩了一把協同攻擊,這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了。使者提到,朝鮮咸鏡道地方官府在接到東岸使者後,第一時間就派人護送到了釜山縣,一路上好吃好喝招待著,可謂是恭敬已極。目前,抵達釜山的使者大概已經搭乘船隻前往膠州港了,相信不日即可將消息傳遞至煙臺。

  廖得功對黑水地區傳遞消息如此費勁深感同情,因為他們遼東如今與登萊取得聯繫也非常困難,同樣必須借道朝鮮,原因就是遼海已經大面積封凍了,船隻無法通航。

  使者另外還提到了一件事情,就是黑水地區目前已經在全面籌備對俄羅斯人的反擊,但兵員、物資都有些不足,尤其是前者。因此劉建國劉司令同樣派使者經韃靼海峽前往了庫頁島,希望能從那裡取得一些物資和兵員,要知道這個島東岸人經營多年,遠東三藩僅有的一些工廠也分佈在那兒,家底還是很豐厚的,人數也較多。

  廖得功聽了後有些羨慕。因為他也知道,外東北大陸與庫頁島之間最窄處僅有七公里,如果海面凍得通透的話,還是可以通行重型雪橇運輸物資和人員的,這在以往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甚至於他還依稀記得,上一次瑞典和丹麥爆發戰爭時,波羅的海冰封,瑞典國王與他的無敵大軍就是踏過結冰的鬆德海峽奇襲丹麥成功的——當然那次國王比較幸運,他因為長時間乘坐雪橇有些氣悶,因此決定下來走走,結果就在他離開他的豪華雪橇沒多久,冰面就突然開裂了,雪橇連帶著護衛國王的數百騎兵全都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海里,不過國王本人倒倖免於難,並且接下來還繼續踏過海峽攻入了丹麥王國,運氣也是相當不錯的。

  「黑水地區要反擊俄羅斯人,也就只能從庫頁島五縣徵兵了,不過這幾個縣經營日久,人口眾多,經濟實力較強。如果狠狠榨一些的話,也是能夠湊出兩三千大軍以及支應他們作戰的物資的。」廖得功曾經在黑水地區戰鬥過多年,對當地的情況還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出言支招道:「島上南庫、皮城、大泊三縣有大量編戶的鄂倫春人、鄂溫克人、阿依努人,戰鬥力都還可以,三個縣可抽丁一千以上,以他們的人口基數,這並不是多繁重的兵役。另外黑水、大泊二縣亦可出漢兵一千五百到兩千,基本不會影響生產。將這些人馬組織好了,並投入到黑龍江流域,可就能做很多事情了。而如果你們能夠等到明年五月份鄂霍次克海解凍的話,那麼也許可以從魏博秋的蝦夷地島上再取得一兩千援兵,甚至還可以問問鬆前藩願不願意將箱館組新軍借給我們。呵呵,這潛在兵力還是很多的嘛,所以你們完全不必擔心,俄羅斯人也就這會能蹦躂一下,時間拖得越長,對他們越不利,我們堆物資、堆人力也堆死他們了,那些哥薩克們拿什麼和我們比?」

  「不過說到借兵,我這遼東戰區也得想想辦法了。」說到後來,這廖得功又將話題扯到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只聽他說道:「我已經給煙臺的廖總司令去信了,請求他派人督促漢陽城的朝鮮君臣,讓他們將去年撤回去的御營廳軍士再派過來。嗯,至少派五千人,一萬最好了!這些人雖然不怎麼能打,但作為輔助兵力壯壯聲勢、守禦一下城池還是可以的,那樣我們就可以將分散在各堡寨的兵力收攏起來,然後集中兵力給清軍來一次狠的,讓他們漲漲記性。唉,就是不知道這事什麼時候能辦成,這天寒地凍的,傳遞起消息來效率也忒低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四百八十二章 風起雲湧(八)

  「全是你們的了,能拿多少給我拿多少,剩下的給我裝雪橇上去。」牛滿河(即佈列亞河)與黑龍江交匯處的某東岸村寨外,一名身穿棉大衣、臉上塗滿油脂防凍的軍官衝了過來,揮舞著一把1633型燧發手槍,朝正集中在村寨外裝卸物資的男女老少吼道。

  他腳下是幾個彈藥箱,同時還有製作鉛彈的模具,身後還有幾個沉重的火藥桶,裡面不出意外的話都裝滿了黑火藥。很顯然,這位軍官是奉命給村子裡的墾殖者送一些彈藥的。

  聽到這位軍爺這麼說,正在搬運糧豆的村長立刻直起腰來,點了七八個小夥子,讓他們把這些珍貴的武器彈藥給抬進寨子裡去儲放好,以備不時之需。在之前長達五個月的時間內,他們遇到過幾次俄國人的襲擊,很是消耗了不少彈藥。本來大家都在擔心,若是後方的援兵再不過來,他們可就要陷入彈藥不足的窘境了,這可如何面對窮凶極惡的俄羅斯人?

  好在天尊終於沒有忘記他們!1673年2月16日,黑水開拓隊隊長、黑水保安司令劉建國親率兩千大軍抵達了這個苦苦堅持至今、尚未淪陷的村寨,挽救了當地民眾的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大量的軍資。而作為回報,寨子裡也提供了相當數量的存糧、馬料、醃肉、魚乾等食品給大軍,雖然看起來杯水車薪,但多少是個補充。

  看到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將火藥桶、彈丸等軍資搬進寨子後,村長也沒心思幹活了,只見他慢騰騰地走到那位軍官身前,小心翼翼地問道:「長官,這外面現在是個啥情況了,我看咱們的人已經和哥薩克馬隊交上手了……」

  年輕的少尉軍官看了看這個村長,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是已經交上手了,咱們大獲全勝,斬首四十餘級,並且搗毀了一處敵人的兵站,繳獲了大量毛皮和砂金,可惜就是糧食偏少,還不夠我們大軍消耗一個星期的。咱們要收復結雅、烏第、海蘭泡等縣,這糧食還是得從後方轉運啊。」

  說到最後,少尉軍官拍了拍身旁的一個重型雪橇,意思是全靠這種交通工具了。而說到這裡也不得不提一下,即便是在後世的民國時期,日本殖民滿洲時,由於交通條件較差,冬春季節一直都是主要的交通運輸季節,大量物資通過騾馬、雪橇運往各處,極大促進的物資的流通;與之相反的是,在夏秋季節,由於雨水較多,地面交通始終爛到無極限,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物資交流。

  滿洲如此,外東北也大差不離。夏秋季節在遠離黑龍江、松花江等主航道的地區,運輸物資可真是一件苦活,成本極高,但在冬季時就簡單許多了,雪橇運輸量不小,且方便、快捷,確實是最重要的一種交通工具了。

  「長官,希望你們旗開得勝吧。這些俄羅斯人,可把我們禍害慘了。」村長從兜裡摸出一袋菸絲,塞到年輕軍官的手裡,說道:「替我好好『招呼』他們。」

  少尉軍官愣了愣,沒說什麼,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而此時牛滿河以西約十公里的一處曠野上,大群東岸騎兵才剛剛結束戰鬥,開始了打掃戰場。最近一個星期以來,他們明顯收起了之前行軍時的那種相對悠閒的態度,因為遇到敵人的次數明顯增多,戰鬥也愈發頻繁,這似乎預示著他們與俄羅斯侵略軍慣常活動的區域已經極其接近了。

  不過不知道是天生遲鈍還是怎麼著,他們的軍事統率劉建國還是那副文官老農民的做派,統軍親征以來,一路上每到一處,詢問敵情的事情不超過一個小時,剩下的都是在與當地官員討論農村建設、經濟發展的問題。而且他問得很細,細到甚至連開春後牲畜配種的事情都要過問,讓一干大大小小的將領們很是無語,咱這可是在出徵打仗啊,怎麼搞得像是農業視察了呢?

  劉建國這會就在村寨裡面住著,整日與村子裡的人談論黑麥的收成如何、燕麥的收成又如何,以及附近河裡的砂金產量幾何等等,直到麾下軍官們不斷將敵情同報上來,這才作罷,並作出了舉兵西進的決定。

  野外的風仍然透著一陣刺骨的寒意,劉建國乘坐著一輛重型雪橇,很快就來到了剛剛結束戰鬥的地方。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聽著周圍若有若無的呻吟聲——那是受傷倒地的俄軍騎兵的聲音——劉建國重重嘆了一口氣,揮手說道:「按照計劃,繼續向北進發,收復樺樹林子鄉。另外,派一隊騎兵前往永勝鄉,探查下情況如何。」

  命令很快被執行了下去,而部隊則繼續前進。2月20日,大軍抵達了曾被俄軍攻破過的樺樹林子鄉,兩千名持刀挎槍的東岸民兵列陣於外,擺出了一副強攻的架勢。

  窩在鄉場內的是一股人數約在三百上下的敵軍,其中哥薩克只有約七十餘人,其餘要麼是充當步兵的俄羅斯農奴,要麼是在東岸境內收編的部落民武裝,戰鬥力其實較為有限。

  而戰鬥的過程果然也印證了這一點。當東岸人搬出了8門輕便的火炮便調校完畢後,寨子內的俄羅斯人就已經騷動不已了,他們向外衝了兩次,都被嚴陣以待的東岸步騎大隊給打了回去,然後就偃旗息鼓,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接下來就是東岸人熟悉的攻城戰了,火炮集中轟擊打出缺口,然後步兵跟進突入,擴大缺口。老實說,這樣的打法真算不得多高明,但東岸人炮多、槍多、火力猛,擺明了就是拿物資堆你,看你能怎麼辦?

  劉建國對整個戰鬥過程看得津津有味,也許他以前還未看過這麼大規模的戰爭呢。不過,他手底下那一票老軍官們卻看得直搖頭,這些民兵的戰鬥素質確實還有些偏低,與新軍第三步兵團等常備軍的差距極大,更別說戰鬥力更強的第七混成營等精銳部伍了。他們這種在東岸軍事體系裡只能排到三流的部隊,確實只能和那些土人打打,遇到大隊哥薩克時就沒有什麼優勢了,甚至還可能被對方憑藉機動優勢給重創,這都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東岸人沒讓戰鬥拖延到入夜。在軍官和老兵的督促下,這些從各縣抽調而來的民兵們用犀利的排槍射擊將敵人的空間一步步擠壓,然後調來大炮進行轟擊。如此蠻不講理的打法自然讓俄國人極為驚懼,他們一門炮都沒有,火槍也只有區區數十杆,其他都是冷兵器。在野外可能還有一些辦法可想,還有輾轉騰挪、反敗為勝的機會,可窩在樺樹林子鄉這麼一個小寨子裡,那就真真是太難了,什麼戰略戰術都發揮不出來了,只能憑硬實力打!

  於是乎,在打到傍晚時分後,哥薩克們首先不幹了,他們翻身上馬,也不管寨子裡還有不少搶來的東西了,直接從另一側竄了出去。早就嚴陣以待的三百多東岸騎兵立刻衝了過去進行截擊,他們哥薩克沒攔到幾個,緊隨在後面出逃的俄羅斯農奴兵或部落民倒被攔住了不少。這些人已經完全失去了信心,被騎兵這麼一衝後,又亂糟糟地返身躲回了寨子裡,然後又受到了一步步壓過來的東岸民兵的槍炮攻擊,最後全軍崩潰,大部就殲。

  首戰獲勝後,劉建國志得意滿地當場住進了鄉里面,然後召集軍官打算商量下一步的行止。不過,當後勤參謀匆匆走了過來,告訴他劉某人彈藥消耗突破天際之後,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奶奶個熊,打個小小的樺樹林子下都能一下子用掉20%的彈藥儲備,這鬧啥呢?怪不得剛才聽槍炮聲那麼激烈,合著一個個都在死命揮霍彈藥啊!這樣一想那些俄國人也真是憋屈,編制內還有大把冷兵器的這些人、從來彈藥都不是非常充足的這些人,結果遇到了東岸人這種土豪打法,一下子就給打崩潰了,也是慘烈。

  不得已之下,劉建國下令後勤參謀重新點檢庫存彈藥,然後要求各級軍官嚴格約束麾下軍士,作戰時無比節省彈藥,沒有命令不得開槍、放炮等等。在這外東北大地上,所有的軍械、火藥都得從後方長途轉運而來,不節省點用確實不行啊。

  攻克樺樹林子鄉後,東岸大軍在這稍稍停留了幾天——期間永勝鄉一帶有人過來彙報情況,劉建國下令撥了一些槍械給他們,但卻未給予多少彈藥——然後轉向西偏南,朝北溝鄉而去。3月5日,大軍抵達北溝鄉一帶,原本以此駐地劫掠四野的俄軍已經撤走,不知去向,東岸人算是兵不血刃就奪取了這個鄉鎮。

  3月22日,避過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的東岸軍隊,終於出現在了海蘭泡鎮軍民的視野中。這個時候,原本一直在附近活動著的俄軍斯捷潘諾夫部已經悄然撤退,似是不願和東岸主力部隊正面硬碰。

  海蘭泡縣縣長陸小峰向劉建國彙報了一下被圍後堅守的情況,以及他所知道的野外農村的混亂局勢。說著說著差點掉下了眼淚,因為很多在近幾年內移民至此的漢民慘遭屠戮——其中既有俄國人造的孽,也有當地反叛的部落民武裝搞的事——農村基層秩序幾乎當然無存,重建的話怕是所費精力甚多。

  劉建國聽完後安慰了一番陸小峰,向他表示如今大軍已至,俄國人已經退守到西面更遠的地方。海蘭泡縣地方上的問題不難解決,因為他會留一小部分人馬給他,幫助他重建地方秩序,恢復農業生產。

  當然他也強調,亂世當用重典。當初俄軍攻來時,很多東岸人曾經委任的村長、部落酋長反水,參與搶劫了一些東岸墾殖村莊;而當東岸大軍殺到這裡時,這些人又悄然收兵閃人,回自家寨裡裝起了良民。對於這些「雙面人」,劉建國覺得還是有必要清理一下的,該抓就抓、該殺就殺,不要有什麼顧忌。甚至於,劉建國還隱晦地暗示,如果這些通古斯人都不怎麼「貼心」的話,那麼不妨通通剷除掉,反正他們手上曾經沾過血,再也沒法回到過去了。至於因此可能產生的人力缺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後面再想辦法吧,大不了從中國大陸移民就是了。

  劉某人也沒有在海蘭泡縣多做逗留。1673年4月9日,超過一千五百名東岸軍隊抵達了位於海蘭泡港更上游的呼瑪堡,一座曾經從俄羅斯人手裡搶來的城堡。

  呼瑪堡說實話還是比較堅固的,石頭質地的城堡,上面還有數門火炮作為防護力量,且城內物資也比較充足,故他們能夠在俄國人的半封鎖之下堅持至今,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東岸大軍抵達此處時,原本在野外遊蕩著的俄國騎兵同樣悉數退去,但據斥候回報他們並未走遠,而是在西面結雅縣境內盤踞著,看樣子是不打算再退了。

  劉建國沒搭理俄國人的動靜,而是先派人去附近的金礦查看,結果令人有些失望:礦工多數不知所終,機器設備也不見了蹤影,一些礦區也被毀壞得不成樣子,當初庫存在這裡未及轉運的黃金更是不用說了,早進了俄國人的腰包。總之,這裡要想恢復生產的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呼瑪堡內此時尚有一百多可戰之兵,同時還有一些持槍民壯,不過劉建國沒打算徵發他們。在囑咐這些人好生守禦好堡壘,並著手平定附近鄉村局勢後,他又帶著已經休整了數日的大軍,繼續啟程西進,沿著黑龍江一路上溯,並最終於1673年4月30日進入到了結雅縣境內,離結雅縣城不過區區數十公里的樣子。

  這個時候,俄國人仍然不見蹤影,這令劉建國非常疑惑,難道他們統領尤戈維奇已經飽掠回返了?不過這樣也好,老子這一千五百大軍兵力不佔優勢,也就是裝備和軍資充足一些而已,你現在不來搞我最好,再等一個月,黑龍江江面化凍後,情形就又不一樣了,搞不好老子還得像辦法去你的地盤上逛逛呢,前提是庫頁島的援兵能夠儘快抵達——據上一次得到的消息,他們離此已經不是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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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風起雲湧(九)

  「這局勢,眼看就是安生不下來了!」煙臺縣的登萊保安司令部內,廖逍遙向著前來參加軍事會議的諸位將領們說道:「浙江、山東、遼東、黑水,處處烽火啊!」

  現在已經是1673年5月1日了,煙臺方面陸陸續續收到了很多來自各地的消息。作為遠東三大藩鎮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登萊開拓隊隊長、登萊保安司令廖逍遙對這些消息也極為關注,並且三天兩頭召集尚在煙臺的高級軍官、各級參謀們開會,分析各類情報,推演局勢走向,可謂是勞心勞力已極。

  在這其中,浙江方面的局勢似乎已經有些穩定了下來。在浙江新軍第二師攻破嵊縣之後,深感側翼受到威脅的清軍主力不得不從前線抽調兵力,屏護自己的後勤運輸線,這使得魯王政權得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並且開始調整部署、整飭軍隊、聯絡地方,試圖將清軍從金華府西部驅逐出去——他們不是沒有機會,在大量清軍被牽制在四明山甬道一線與東岸堡壘群對峙的時候,浙江新軍第二師攻佔嵊縣後,已經完全可以順著曹娥江北上,直撲紹興府城,這對清廷的震撼更大,他們無法承受失去紹興府的打擊,因此金華府之圍被解,已經是早晚的問題了。

  山東方面,由於這裡特殊的地理形勢,清軍雖然在鄰近的青州府屯駐了大批兵馬,但始終不肯大舉突破東岸人的防線進軍登州,除非他們想嘗一次被敵人在後方玩「仁川登陸」截斷漫長的運輸線的苦果——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那就是從其他各省抽調二十萬人馬進軍到青州府一帶彌補後方空缺,保護後勤線,但這又怎麼可能呢?

  所以,近期清軍在青州府一帶頻繁調動兵馬,並派出小股遊騎突破東岸人正在建立的所謂運河防線,廖逍遙一直沒怎麼重視,他清楚地知道青州府的十萬清軍不會也不敢全軍突擊,進攻登萊地區。

  不過雖然判斷山東的清軍只是佯動,但鑑於登萊地區的極端重要性,東岸人仍然不得不將絕大部分的武裝力量軍聚集於此,在擁有足夠的地方守禦部隊的同時,也握有強大的反擊力量,確保登萊的安全。

  這樣的佈置,自然使得大量兵力被佔用掉了,讓遼東、黑水的軟肋被敵人抓住,廖逍遙對此有些惱火,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想辦法在確保登萊安全的前提下,抽調一定的兵力支援其他兩處戰場。

  「其實說起來,清軍真的沒動太多的兵力啊!」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的地圖,廖逍遙說道:「浙江是動用杭州大營的十餘萬軍隊中的一部分,也就是他們的機動兵力,加上地方的團丁、雜牌武裝,一共五六萬人,真的不多,卻差點達成戰役目標;山東方面,他們的青州大營甚至壓根沒怎麼動彈,目前在前線活動、滲透的清軍總兵力,加起來我估計也不過才五千餘人,佯動的特徵非常明顯;清軍真正動的,其實還是在滿洲啊,康親王率領從關內揀選而來的一兩萬精銳武裝,靠著事先積存的糧草,對丹東、寬甸、九連城一帶發起猛攻,倒是讓他們佔了一些便宜;另外就是哈爾濱、模範堡一帶了,清軍都統巴海動員了兩千餘八旗兵馬,以及三四千臨時徵召的部落民,與我地方守備人馬和遼東新軍第一師的第三步兵團攪和在了一起。這樣算起來,清軍滿打滿算出動的兵馬,也還不到兩萬人啊,幾乎沒消耗太多的國力,就讓我們陷入了很被動的局面。諸位,為什麼會這樣?」

  「我認為——」廖逍遙不待別人說話,又自問自答道:「還是我們自己暴露出的破綻太大了、太驕傲自負了、太想當然了,然後就吃了虧!在遼東鴨綠江畔的墾荒,因為朝鮮方面的大力協助,這幾年來一直非常順利,以至於一度安置了近十萬山東災民,規模可謂大矣。但我們都低估了滿清朝廷的決心啊,誰想到人家就真的花費大代價、大精力地往前線囤積物資,然後勉力支撐了一兩萬大軍攻來了呢?這個虧我看吃得一點不冤,以後要引以為戒。俄羅斯人那邊也是,外東北、黑龍江一帶,這些年從來都只有我們欺負別人的份,什麼時候被別人這麼欺負了?目前在俄國人的攻擊下殘破不堪的烏第、結雅、海蘭泡三縣,說實話當年也都是我們或用武力、或用外交訛詐從俄國人手裡搶來的吧?俄國人心裡記著這些仇,我覺得也是尋常得很,特別是我們本土在其他事務——比如克里米亞汗國——上與俄羅斯帝國交惡的時候,遠東黑水地區就很容易受到俄羅斯人的強烈反彈。要知道,當初俄國人之所以肯在這裡對我們進行退讓,固然是因為我們武力強,但難道就沒有本土與俄國正處於關係蜜月期,俄國人有求於我們的原因嗎?」

  廖逍遙的話引起了大家的一陣騷動,會議室裡想起了嗡嗡的討論聲,廖逍遙也不以為意,而是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喝了一口清茶,老神在在地看著眾人。在看到他們討論得差不多了之後,他又說道:「當然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也不能不採取措施。王世傳,你起來說說該怎麼辦吧?」

  王世傳從在廟街任職時就跟著廖逍遙幹了,曾經在黑水地區任職多年,現任萊州地區行署專員、膠州要塞司令兼萊州河防司令,是廖逍遙麾下一等一的大將,最受信任的心腹,因此被第一個點名要求回答。

  王世傳穿著一身呢子大衣,面容嚴肅,雙眼炯炯有神,這時只聽他站起來說道:「總司令,這遼東、黑水還是得救一下的,暴露出來的問題也急需改善。現在雖然咱在山東也面臨著清軍不小的壓力,但這兵力嘛,擠一擠還是能夠勻得出來的。況且遼東一帶的兩個墾殖縣也屬於咱登萊開拓隊管轄,救援他們也是義務。卑職建議,從登萊調一個騎兵大隊至丹東,另外新軍第五師董大郎部也可以酌情調一部分去遼東,朝鮮那邊也可以催促他們派一些御營廳軍士過來,如此多管齊下,遼東當無大礙。說難聽點,咱們即便趕不走清軍,那麼耗走他們總能做得到的吧!」

  王世傳的話其實也正是廖逍遙的想法,只不過借他之口說出來罷了。而且他是直面青州清軍一線的河防司令,對方方面面的情況更瞭解一些,因此由他出來說明顯更有說服力。因此在交由眾人又討論了一番後,廖逍遙最後一錘定音,同意調一個騎兵大隊(一千騎)和董大郎部前往遼東增援,等剛剛結束移民的船隻維修結束後立刻施行。

  另外,廖逍遙又重點提到了登萊新軍第三師、第四師的組建問題。以往或許考慮到僕從軍、挺身隊、地方守備隊、各地民兵之間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這兩個新軍師的組建一直比較緩慢,甚至連骨架還沒搭起來。但這會敵人發動如許大規模的突然襲擊,自然不可再以以前的老眼光來看待,因此這兩個師的組建走上快車道已是八九不離十,如今懸念僅僅在於拆分挺身隊的哪個大隊、又有哪家僕從軍被吞併、那些軍頭會不會抱怨乃至造反罷了。

  甚至於,會議上還有人提出以第三步兵團為基幹組建黑水新軍第六師,因為偌大的外東北確實也需要一支有一定規模的正規軍了,光靠民兵和地方守備隊這種預備役武裝打天下是肯定不行的,畢竟他們不是職業軍人,戰鬥力差得太多。至於第一師的缺額,則只能靠重組建一個新第三步兵團來彌補了,只要有軍官和士官,這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另外一點值得一提的是,會議上其實並未提出任何往黑水地區增派援軍的計劃,這或許是因為如今兵力比較緊缺,必須用在更關鍵的地方的緣故。不過在某些人看來,黑水地區形勢其實沒那麼糟糕,不需要額外派遣更多兵士其實是更重要的一個因素,因為整個雅庫茨克督軍府平日裡只養活了一千五百個哥薩克,即便這會得到了其他地方的些許增援,數量必然也極為有限,其實是沒法對東岸人構成長期威脅的。只要那邊的人沉著應對,不犯大的錯誤、軍事上不產生難以挽回的慘敗,收復失地應當是大概率事件。

  而登萊方面的這種判斷,事實上差不多也印證瞭如今外東北戰場上的局勢——

  1673年5月4日,剛剛抵達結雅縣城沒幾天的東岸大軍喘息未定,花了不少時間終於收攏完畢的俄國軍隊——公允地說,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活計,因為之前俄國軍隊分得很散,天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再加上信息傳遞的不便,因此能夠將這些人慢慢收攏起來,足見尤戈維奇和斯捷潘諾夫等人的能力了——悍然出現在了結雅縣城外,不過其中卻沒根忒木爾酋長的身影,或許其人過於深入烏第縣,聯繫不便,至今尚未來得及返回吧。

  出現在結雅縣城外的俄軍共有三千五百餘人,其中大概只有不到兩千是俄羅斯人,其他都是通古斯人武裝。這樣規模的部隊,若是第三步兵團兩千餘眾還在的話,自然是不怯的,不過此刻劉建國手頭只有一千五百餘眾,且都是民兵預備役,他又是個生性謹慎的人,自然是不敢出城浪戰,怕一戰浪沒了這些部隊,然後全境可就要糜爛了,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當然也許更大的原因是他沒有信心戰勝敵人——就像很多軍官私下吐槽他的那樣,他害怕了。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決定依託城池固守,先看看情況再說。反正野外能被敵人劫掠的村子也所剩無幾了,這會忙著去平定地方局勢毫無意義,反而會讓自己這從廟街、江東、共和、伯力等縣搜刮來的部隊陷入危險之中——說到底,他還是對自己統率的這支民兵部隊不信任,對敵人的戰鬥力沒有直觀的瞭解,再加上生性謹慎,故就龜縮在了縣城裡。

  反正他也想清楚了,結雅縣城裡屯駐著這麼多兵,雖然看起來不敢與俄羅斯人野戰,但你俄國人敢放心大膽地放過他們不管深入東方嗎?後勤線還要不要了?當未來東邊還像結雅、烏第、海蘭泡等縣措手不及被你劫掠獲得補給嗎?而且,這次他們隨軍帶來了一些補給,沿途在一些村莊又收集了一些醃肉、魚乾和黑麥,結雅縣城內也有不少糧食,如果堅守的話還是可以堅持兩個月以上的,你俄國人敢和我耗嗎?要知道,再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黑龍江下游出海口一帶也將化凍,無論是內河淺水炮艇還是72噸級小火輪,都可以溯流而上,對沿江的一些據點進行補給了,屆時你更耗不過我了!

  所以,劉建國現在是吃定了俄國人進退兩難,所以打定了將他們耗走的主意。雖然麾下很多軍官積極求戰,希望一雪前恥,但全部都被他否決了。當然了,出於安撫軍方的情緒,劉建國劉大司令也答應,等開春後外地援兵齊集至此後,他會酌情考慮下一步向阿爾巴津城堡一帶進軍的,當然是依託海軍優勢,沿著黑龍江進軍了。軍官們對此雖然有些不情願,但誰讓他劉某人是「節度使」呢,因此最後一個個都乖乖聽話,當起了烏龜。

  俄軍統率彼得.尤戈維奇對東岸人此舉也很是撓頭,因為憑他們的兵力、裝備,強攻結雅縣城的話,勝算真的不大,而且即便能夠攻下,死傷也必定極重,這對俄羅斯人來說同樣是無法接受的——他原本是打算在野外利用兵力優勢突襲對方的,奈何東岸人這個統兵將領怎得如此膽小,竟然躲回去了,這就難辦了——而如果放棄結雅縣城不管又不行,因為這個堡寨裡面的兵可不少,別看現在他們不敢出來,但如果你只有幾百兵在城外的時候,看他們出不出來打你!

  考慮來考慮去,尤戈維奇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在與副手斯捷潘諾夫商議了一番後,他最終決定帶著飽掠而來的物資、糧食、金銀、彈藥和奴隸,率軍返回最初的出發地。這一仗,確實已經沒必要打下去了,因為阿穆爾河已經解凍了,地利已經再度回到東岸人手中。再說了,他們這次也已經初步達成了戰略目的,即削弱烏第、結雅、海蘭泡等東岸人擴張的前哨基地,嚴重打擊了他們在通古斯人當中的威信,這便足夠了,一次性將東岸人全部逐出阿穆爾河,那是不可能的,尤戈維奇還沒那麼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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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風起雲湧(十)

  「老頭,來一盤花生米、一疊滷牛肉、一壺酒。」亞娘鞋島碼頭上的某處小飯館內,一位穿著天藍色海軍服的年輕軍官匆匆走了進來,然後朝相熟的老頭吩咐道。

  這會已經是六月天了,興許天氣悶熱的緣故,這位年輕得過分的少尉軍官先是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糾察員在附近轉悠,便解開了軍服最上面的兩粒黃銅鈕釦,兀自端起桌上的免費涼茶喝了起來。

  飯館旁邊是仍在持續興建著的炮臺和要塞。大量來自附近順德、香山、新安、東莞數縣的民眾被不菲的工錢吸引至此,充當修建炮臺、城塞的勞動力,為東岸人在珠江口的統治添磚加瓦。或許有些廣東士紳覺得這些所謂的蟻民們數典忘祖,為了些許銀錢就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可若是你一日三餐都吃不飽飯時,哪還能考慮那麼多?更何況,東國人不是一直自稱是前宋苗裔嘛,說起來他們也不算為外人工作——當然中國大地上的士紳們對此肯定有不同意見,他們對東國人自稱華夏正朔就四個字評價:「無恥之尤」。

  飯館是一位老軍開的,原本在挺身隊內服役,因傷退役後就跟隨部隊來到了亞娘鞋島開飯館,說起來這也是部隊給這些傷殘軍人的福利了,這對維持官兵們的士氣非常有效。許是跟少尉軍官有些熟了,再加上大下午的也沒幾個客人,這位老軍親自端了菜碟和酒壺挪了過來,然後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和年輕軍官對飲了起來。

  「陸小哥,這次出海了很久啊,幾個月沒看到你了。」老軍舉了舉手裡的小瓷杯,一飲而盡,然後說道:「海上生活不易,這次回來後就多休息幾天吧。」

  「李叔,哪有那種好事。分艦隊司令都說了,現在北方戰事緊急,所有人取消休假,不日就要北上遼海,聽說要去轟擊天津、復州、蓋州、錦州、滄州一線沿海,給清廷製造一種緊張的態勢。我這次,也是趁著船隻回來補給食水和彈藥的當口,抽空下船溜達幾個鐘頭罷了,入夜前就得上船,不然我長官得拿刀劈死我。」

  與這位老軍說話的年輕人名叫陸孝忠,是海軍元老陸銘最小的兒子,今年剛剛十九歲,在「加的斯岩石」號上擔任少尉軍官,服役剛滿一年。這次他所在的這艘遠東最強大的戰艦剛剛從南方返回,護送了數量多達八艘的運糧船,一直到珠江口附近交由臺灣銀行的兩艘「星」級輕巡洋艦接替護航任務後方才作罷,駛到了亞娘鞋島一帶補給食水、彈藥,順便看看有沒有需要運輸到北方的物資或人員。

  「加的岩石斯」號原本是打算在珠江口一帶停泊個一段時間的,不料在這裡他們又接到了臺灣銀行副總經理黃漢華轉述的命令,即北上至煙臺港集結,參加針對清國的海上軍事行動,具體包括炮擊清國沿海,如果可能的話,還包括突襲其港口設施。

  上頭下的命令很急,因此船長也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就禁止官兵休假,船上的一些維修項目也儘量往後順延,打算明天(1673年6月5日)就楊帆起航,北上前往煙臺港,因此這才有了陸孝忠剛才那番話。

  「又要幹仗了啊,這清國也真是多事,不知多少百姓又要遭殃。」老軍放下了酒杯,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他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了,在這個年代已經可以算是老頭一個,而且前幾年剛剛娶妻生子,如今早沒了當年的雄興壯志,對於打仗一事隱隱覺得有些不忍。

  「有時候想來想去,還是這太平年景好啊。你看這廣東,多少年沒打仗了,人人雖不能說安居樂業,但日子緊吧緊吧地也能過去。李成棟這人雖然粗鄙無文,可說實話壓榨並不狠,生活也並沒有多豪奢,廣東百姓對其統治並不算多反感。」老軍又感嘆著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中土大地最近十幾年來,確實安定很多了,河北、陝甘、河南、江浙、兩廣等地,幾乎不見兵火;即便是順國和清國主力對峙的湖廣、江西,這些年也消停了很多,百姓的負擔並不重,這日子自然也就好過起來了。」

  「李叔,你忘了,這兩年雲貴川三省打得厲害著呢。吳三桂、孫可望、李定國、劉忠貴等人,你方唱罷我登場,從早打到晚,這百姓遭受兵災的禍害,肯定是輕不了了。」陸孝忠用筷子夾起了一塊牛肉,朝老軍說道。

  話說由吳三桂挑起的西南戰爭差不多已經進行了四年之久了,期間打打停停,但這會差不多也已經進入到尾聲了。從1670年開始的貴陽大戰,孫可望、劉文秀率領的數萬南明官兵與吳三桂四萬精銳整整打了一年半,最終於1672年初落下帷幕——

  孫、劉二人最終不敵吳三桂,含恨撤出了貴陽城,損失數萬人馬;而吳三桂部亦是傷亡慘重,很多多年的老人戰死當場,且由於李定國反攻入川南,以及順軍左營攻破夔州府清軍的阻截,大有長驅直入之勢,吳三桂最終也沒獲得趁勝進擊雲南的機會,不得不返回川中滅火,這無疑給了南明上下一個非常寶貴的喘息之機。

  吳三桂此舉也是沒有辦法,順軍左營這次發了狠了,再加上東岸人低價銷售了大量軍械,他們的戰鬥力和持久力都提升了很多,進軍夔州府西半部之後,一路連戰連捷,先是擊破了吳三桂心腹夏國相部的阻截,然後又與聞訊趕來堵截的清軍——這是從漢中、廣元一帶南下的數千滿蒙八旗和三萬陝甘綠營——連番大戰,直至今年後終於獲得了決定性勝利,萬縣之戰二萬餘清軍慘遭賀珍父子、劉忠貴等人的夾擊,全軍覆沒,直接影響到了隨後的戰局走向。損失了這二萬多精銳的清軍,從此不得不陷入守勢,處處被動,地盤也一點一點丟失,最終威脅到了吳三桂老賊的腹地西川,這導致了貴陽之戰獲勝後吳三桂無法竟得全功,只保留了半個貴州作為戰利品,然後火速回師保老家去了。

  西南的這場戰爭,打了差不多四年時間,捲入了各方一共約二十萬軍隊,死傷達到了七八萬人,許多州縣為之殘破,尤其是作為主戰場的貴州和東川夔州府,損失尤其觸目驚心。可以說,這是西南人民的一次災難,加諸在他們身上的痛苦不必前次山東水旱蝗震災害差,甚至還猶有過之,結果卻是一地雞毛——吳三桂得了半個貴州,卻丟了原本屬於他的半個夔州府;南明損失慘重,貴州的屏障作用基本已經失去,雖然李定國反攻入川南並佔據了一些州縣,但所得遠小於失去的,這從貴州一帶大量土司倒向吳三桂就能看得出來;順軍左營也是得利最大的了吧,他們不但將完整的夔州府掌握在了自己手中,獲得了一個相對富庶的糧秣基地(相比窮鄉僻壤的鄖陽府而言),同時將觸角深入了四川,不再是坐困愁城,發展空間獲得了極大提高,前提是他們能挺過吳三桂和滿清的兩方夾擊。

  這會已經是1673年6月上旬了,西南的這場兼併戰爭早在之前數月就已經結束,然後消息隨著商隊、馬幫漸漸傳到了兩廣一帶,併為許多人所知曉。東岸人的商站一年到頭就在打探這類消息,因此差不多第一時間掌握了西南戰爭的大體情況,只不過陸孝忠級別太低,無法接觸到最新消息罷了,他印象中當地似乎仍在進行連場大戰。

  「西南這事,吳三桂可真是禍害。這老東西想為子孫後代掙下一份家業,就想滅了南明,當真是不把百姓當人,難怪他會功敗垂成。」老軍給自己和陸孝忠各倒了一杯酒,然後說道:「相比較而言,其他各家都沒他這麼窮兵黷武的,唔——」

  說到這裡,老軍或許是自覺有些失言,因此很快借著喝酒閉口不言了。陸孝忠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笑:這要說起窮兵黷武來,咱大東岸可也不差啊!當年莫大帥時期滿山東和韃子打仗就不說了,這後來邵樹德、樑向儉兩任開拓隊隊長,也都在擴充軍隊、擴大地盤上面下了不小的功夫,甚至遠東三藩很多地方也才結束軍管沒多長時間呢,這老李頭這麼說,確實有些口不擇言。

  陸孝忠這種正值弱冠年化的英武青年,自然對所謂的窮兵黷武沒什麼感覺了,甚至他們還隱隱對戰爭充滿渴望,想要藉此機會獲得名望、金錢和權力,與老軍這等打了半輩子仗、經歷了風風雨雨的人自是差別極大。

  花半個小時吃飽喝足之後,陸孝忠與老軍會了賬,然後扣起鈕釦,抓起軍帽,慢吞吞得踱到了飯館外的一條小馬路上。馬路上這會正用重型貨運馬車運載著一些軍需物資,如火藥、彈丸、大米、麵粉、蔬菜、瓜果以及活畜,這些都是「加的斯岩石」號要補充的東西,差不多也足夠了——當然如果不夠的話,珠江裡有的是划著小船叫賣瓜果菜蔬和牲畜糧食的廣東地方百姓。

  陸孝忠隱隱聽說,這次他們回到煙臺後,可能要在遼海一帶活動幾個月了,後面搞不好還得去青水洋(即黃海)一帶巡弋,打擊英國、荷蘭走私船隻與清國的貿易,尤其是那些涉及到軍用品的貿易。

  陸孝忠估摸著,也許現在遼東一帶的局勢確實比較緊張了,所以才需要他們如此大動干戈吧,難道在鴨綠江畔墾殖得廖得功等人已經被韃子推下海了?陸孝忠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也沒關係了,即便局勢真的惡化到了什麼地步,在擁有制海權的東岸艦隊的幫助下,在素有「奶牛」稱呼的朝鮮王國的接濟下,遼東的那兩個墾殖縣應該垮不了,早晚還是能站穩腳跟的,問題不大。

  與遼東相比,陸孝忠反倒覺得黑水的麻煩可能會更大,這主要源於他們的敵人太多,滿清和俄羅斯人從兩個方向對他們虎視眈眈,而且聽說其內部也頗有些不穩,反抗者眾多,因此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事就是大麻煩,非得調集重兵不可。當然了,還是那句話,在有制海權得東岸船隊的幫助下,在已經建設得頗為不錯的庫頁島基地的補血下,黑水開拓隊的力量還是可以的,只要穩紮穩打,不犯大的錯誤,耗死並進而慢慢蠶食俄羅斯人的地盤,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呢,陸孝忠也隱隱感覺到,中國大陸實在是太大了,人口也太多了,現在其各個政權的軍事改革也在穩步推行,戰鬥力是與日俱增的,這使得東岸人干涉每一場戰爭的成本也急劇增加,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隨心所欲了。他甚至猜測,也許哪天某個政權一統這個國家後,無法容忍東岸人存在的他們,會將東岸人徹底趕下大海,那樣可就要鬧笑話了。

  搖搖頭拋開了這些不想幹的事,陸孝忠回到了停泊於江面上的「加的斯岩石」號。而這艘遠東洋麵上的鉅艦在完成補給後,又在這裡過了一夜,直到6月5日清晨,才揚帆起航,離開了亞娘鞋島,朝山東半島失去。

  而在行經澎湖列島的時候,他們還遇到了一支規模不小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商船隊。他們當時正張掛著風帆直直北上,看樣子是從熱蘭遮城堡離開的,目的地不得而知,但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可以猜測到他們是去清國沿海進行貿易的。

  對這些事情,現在東岸海軍總的原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當場抓獲時沒收敵船和物資,但像此刻這種情景,就只能輕輕放過了。不過想想荷蘭這個國家也是作死,聽說他們本土這會正遭到法國陸軍侵略呢,在遠東居然還這麼囂張,真是讓人氣憤啊,以至於都希望法國人繼續狠狠地教訓他們了——唔,也不知道那個國家如今打成什麼樣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四百八十五章 鬥爭與準備(一)

  「現在局勢似乎漸漸穩定下來了呢。」海牙城某處軍營內,藍飛、楊亮兩個東岸陸軍的中堅人物正坐在一起喝茶。

  茶葉這種東西在如今的聯合省也已經是一種奢侈品了,雖然其原本就不算便宜。不過與價格大幅上漲的茶葉相比,用來沖泡茶葉的淡水,在如今的聯合省其飆漲的幅度卻是遠甚於茶葉成本。據剛剛從阿姆斯特丹返回的某位東岸參謀所言,他在碼頭上見到了一艘外國船隻補給淡水,結果一罐(差不多五六百毫升的樣子)淡水的價格居然被炒到了2-3盾,令人震驚。究其原因,還是在於荷蘭人利用「洪水將軍」擊退十多萬法蘭西大軍的巨大副作用,即地面大面積地被海水淹沒了,就連阿姆斯特丹、海牙等地也難以避免,雖然其被淹沒的程度可能不如南方一些省份。

  因此,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在阿姆斯特丹、海牙、哈勒姆、萊頓、代爾夫特等地的普通平民在為獲得維持生活所需的淡水努力奔波的時候,作為維持與聯合省良好關係和簽訂大合同而作為「贈品」被送到聯合省的兩位東岸少校,卻在軍營內慢條斯理地品著香茗,這不能不說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這位兩人的桌上除了擺著一大壺茶外,還有一些荷蘭居民們所難得一見的果子點心,一些來自第一混成營、第三混成營的軍官也被邀請過來一起閒坐。至於說剛剛隨著幾艘東岸商船從佛得角群島趕來的忠國*軍步兵營的軍官,則沒有被邀請入席,他們還沒這個資格。

  「是穩定下來了,奧蘭治親王雖然極力想要收復更多的土地,但他只有來自弗里斯蘭、格羅寧根、德倫特的一萬多軍隊能戰,其他雖然還有三萬多士兵,但多是臨時動員起來的民兵,戰鬥力有限,所以他們能對法國人造成的威脅相當有限。」楊亮喝了一口茶,介紹道:「更何況雙方接觸的前線跟黃泥湯一樣,沒幾個月的時間是無法徹底乾透的,而且如果需要,荷蘭人隨時可以再次放水,這顯然不利於爆發大規模的戰爭。現在我看法國人也想通了,他們不再追求繼續擴大佔領區了,而是以保守為主,開始在佔領區派遣官員、加徵稅收、建立天主教教堂等等,忙得不亦樂乎。」

  「在佔領區設官什麼的無所謂,但徵稅和建教堂真的好嗎?路易十四為何如此自大,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藍飛聞言有些訝然,因此立刻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事實證明,路易十四就是如此自大,而且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很自大,甚至自戀。」楊亮雙手一攤,說道:「再說了,法國人一直是堅定的天主教徒,以前西班牙的菲利普國王自稱是天主教國王,現在我看路易十四也想奪得這個名號,成為天主教世界名義上的盟主,他最好這些虛名了。所以,你便看到了,現在法國人在聯合省南部佔領區大量驅使當地人修建天主教堂,並從國外選派教士過來傳教,這對素來信奉新教的荷蘭人無疑是極大的刺激,因此現在南方的反抗漸漸多了起來,不過看起來路易十四不在乎。至於說在佔領區收稅,這當然也惹得當地人不滿,不過法國人現在的財政負擔也很大,他們大把給瑞典、英國使錢,自己還有養著前線的十三萬大軍,家裡據說還在動員大量後備軍隊,隨時準備出擊弗朗什孔泰、洛林等地,這花的錢海了去了,即便柯爾貝爾再是聚斂有術、罰沒的貪官和貴族的財產再多,也經不起如此長時間消耗啊,因此在佔領區收點錢,也屬尋常之事,填補些虧空嘛,反正荷蘭人有錢。」

  「這倒是幫了奧蘭治親王大忙了,這個傢伙原本在戰場上的反擊其實也挺吃力的——不然也不會在四處忽悠勃蘭登堡-普魯士、西班牙、奧地利等國加入到自己一方,甚至還在挖法國人的牆腳,打算策反英格蘭人——如今法國人自己作死,佔領區的反抗軍此起彼伏,那他們倒是可以暫且放下心了,全力料理內部事務了。」藍飛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這法國人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就算現在無法長驅直入攻佔整個聯合省,那麼維持當前局面不惡化,然後等待冬天來臨(意味著地面結冰,交通會比現在方便許多)再看看會發生什麼,不是挺好的麼,為什麼急於作死呢。」

  「怎麼,最近海牙或阿姆斯特丹的局勢有變?」楊亮聽藍飛這麼說,立刻來了精神。他之前一直在南方的林堡-布拉班特地區戍守,消息有些閉塞,對海牙的政局變幻也不是很清楚。這次要不是來聯合省的首都領一批至關重要的補給,順便將新來的忠國*軍引去貝亨奧普佐姆一帶,他也不會拋下部隊巴巴地跑來海牙,因此這會對聯合省後方的政治八卦十分感興趣,當然這也和他如今在荷蘭人手底下扛活有關。

  「很不妙啊。因為奧蘭治親王收復了大片失地的關係,現在國內反對德維特議長的人越來越多,要求他辭職的呼聲也越來越高,其中甚至包括很多以前他政治上的盟友,這對共和派的打擊甚大。據悉,議長閣下已經有辭職下野的打算了,這在圈子內並不是什麼機密,而且應該就在最近一段時間了吧。沒辦法,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還不如順勢下野,避避風頭,讓奧蘭治家族的那個年輕人上臺搞搞。」藍飛朝楊亮道,說這話時,他的眉頭還一直皺著,似乎其中還有很大的麻煩似的。

  「這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吧?畢竟共和派政府這次的應對實在是太差了,據說派到路易十四面前的使節卑躬屈膝,割地賠款無所不用其極,就為了乞求和平。更慘的是,這種醜事還被人爆料了出來,然後搞得人盡皆知,這荷蘭人也是有尊嚴的,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恥辱!因此,共和派的海軍在海上打得再好,可也不能開到陸地上與法國人幹仗吧,所以共和派政府下臺已是必然之事。荷蘭執政,呵呵,這個消失了二十年的職位,又要橫空出世了啊,從此三級議會的權力將被大大削弱。」楊亮雖然長期在南方作戰,但對於某些事情還是知曉的,這大概得益於「有心人」的宣傳吧。

  「事情沒那麼簡單。」藍飛端起茶杯喝了口,繼續滿面愁容地說道:「現在奧蘭治家族的那個年輕人上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奧蘭治派的得勢也已近在眼前。但這個傢伙心胸狹窄,看起來並不滿足於將對手搞下臺,他還要搞肉體消滅,即幹掉當年搞得他們家族差點一蹶不振的德維特兄弟。而且麻煩的是,因為他的豐功偉績和家族在軍事上一貫的出色傳統,目前荷蘭國內很多人支持他,這意味著他即便搞肉體消滅政治對手,那麼即便不能說沒有反對者,這阻力也將大大減小,所以我很擔心德維特議長等共和派骨幹分子的人身安全啊。」

  「你們不是正在保護他們麼?昨天不是有一些暴民想找德維特議長『談談』,還被你們的人驅散了麼?怎麼了,擔心海牙城內的那支軍隊來打你們?」楊亮不解道。

  「目前自然是沒問題的,但以後呢?」藍飛擺了擺手,說道:「要知道,我們這幾支部隊,其實都是受僱於聯合省政府的。一旦共和派下臺,奧蘭治派上臺,如果他們想要解僱我們,不再僱傭我們了,那怎麼辦?難道讓德維特議長私人僱傭我們嗎?是,他的夫人很有錢,出身於大家族,但是否真的能夠長期承擔這筆費用呢?而且,這事也得新的荷蘭政府同意才行吧?」藍飛說道。

  「荷蘭政府敢廢除僱傭協議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們的僱傭協議是一系列商貿協議——比如呢絨進口協議——的基礎,如果廢除了這條,那些合同是不是也要不執行了呢?這可是嚴重事件!」楊亮說道。

  「誰知道呢,反正現在荷蘭政府有些混亂,沒個明確消息出來。德維特還沒下臺,奧蘭治親王是陸海軍總司令,雙方之間的勝負雖然已經沒有懸念,但終究還沒有正式分出來,因此這會局勢還混沌著呢。不過我聽說,奧蘭治親王已經正式剝奪了科內利斯.德維特在海軍內部的職務,原因就是他妄圖謀害自己。這事水很深,還有得扯皮呢,海牙這邊的監獄三天兩頭傳喚科內利斯,要求他接受調查,據說這位老兄已經快頂不住了,輿論壓力太大,打算進入格萬根波特監獄了。當然聽說他也很自信,自信自己沒有謀害奧蘭治親王的舉動,因此打算正面接受調查,自證清白,這何其幼稚。」

  「也許是他沒有辦法了吧,沒被逼到那個份上,誰也不想走到此。科內利斯,大概也是沒辦法了,職務沒了,兄弟也快倒臺了,他還能怎麼辦?難道流亡國外?那家業都沒了!」楊亮倒是比較理解科內利斯的處境,對其可能做出的選擇也頗為同情,不過這並不代表什麼,如今東岸人最關心的,還是自己國家的利益能不能夠得到保證,再有就是他們這支軍隊的地位問題——其實以他們之前在戰鬥中的表現,只要已經「半上臺」的奧蘭治親王眼睛不瞎,都知道該繼續僱傭他們,而這的前提自然也是保證之前共和派政府已經許諾下的利益了,當然這一切都還沒有定論,奧蘭治親王以前對東岸也沒表現得多熱情,未來怎麼樣還很難說,還得走一步看一步。

  「很多時候,我真的挺羨慕你們的,可以自在地在前線戰鬥,而不用在後面處理一些讓人頭疼的破事,尤其是當地人還不怎麼歡迎你們的時候。我也不滿你說,我們第一混成營的人現在單個走在海牙大街上的話,很可能就會被人打了悶棍,因為我們執行德維特議長的命令,幫他吸引了太多的火力,以至於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你知道的,要不是我們國家在聯合省還有一些舉足輕重的商業夥伴的話(他們往往比較有影響力),再加上共和派尚未完全失勢,我們可能也早就被轟出去了,那些民兵整天背地裡朝我們吐口水。」藍飛撓了撓頭,苦惱地說道:「說起來我們也是來幫荷蘭人的,怎麼現在搞得成了侵略軍、人民公敵了一般,也是鬱悶。」

  「還是靜觀其變吧,現在也沒別的好辦法了。」楊亮喝完杯裡最後一口茶,然後站起身,一邊授意副官去拿公文包,一邊朝藍飛說道:「謝謝你的款待,茶很好喝。在荷屬布拉班特那個鬼地方,我們連清潔的飲用水都很難保證,蚊蟲有遍地,日子過得確實太艱苦了。不過正如你之前所說的,你們這裡也不輕鬆啊,海牙人民視你們如寇仇,哈哈,誰讓你們老向那些牛逼哄哄的民兵們動粗呢?好好保重自己吧,不要哪天睡夢中突然被人陰了,奧蘭治親王那夥人,說實話,能力是有的,但心術不正、心胸狹窄,指不定哪天就來找你們麻煩了。到了那時候,也不用顧忌了,第一混成營的首都爺們兒,刺刀要準備好!當然如果這樣也不行的話,就退到南尼德蘭算了,反正西班牙人那裡已經打好招呼了。」

  說完,楊亮瀟灑地拍拍屁股,去忠國*軍步兵營的營地去了,留下了一臉苦笑的藍飛。而1673年7月31日,之前楊、藍二人聊天提到過的科內利斯.德維特海軍上將,也正式接受了法院要求其前往格萬根波特監獄接受調查的要求,在兩位僕人的陪同下正式進入了這所監獄。與此同時,海牙的暴民們也「自發」地開始在監獄門口修起了一座木質的絞刑架,形勢似乎一下子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四百八十六章 鬥爭與準備(二)

  「約翰.德維特議長迫於壓力,已經在今天早上的會議上正式宣佈辭職了,目前正在履行手續。三級議會已經派代表前往阿姆斯特丹,邀請奧蘭治親王威廉擔任聯合省執政。而在此之前,各省也已經紛紛任命奧蘭治親王擔任本省的執政了,現在可謂大局已定。」阿姆斯特丹的東岸商站內,駐歐全權特使李晴的祕書正拿著一份文件,向自己的「老闆」進行著彙報:「共和派,已經失勢了!雖然他們在聯合省國內潛在的力量很大,但那些商人們其實是最現實的,他們曾經能夠將德維特推上臺,現在也能夠為了利益拋棄他,這都很尋常吧。特使,我們是不是該調整一下政策,再次與奧蘭治派探討一下有沒有合作的空間呢?」

  其實,東岸與奧蘭治派的接觸並不算少,只不過一直以來缺乏很實質性的突破罷了。當年在奧蘭治派失勢的時候,他們也曾透過諸如特里普家族的途徑——這個家族在共和派和奧蘭治派當中兩頭下注——與東岸人進行過一些接觸,東岸人迴應也比較積極,無奈後來總是沒什麼實質性的突破,因此關係一直也就這麼不冷不熱地處著。

  究其原因,其實還是東岸人和共和派的關係實在是太密切了,被經濟利益互相纏繞、捆綁在一切的他們,自然而然地被奧蘭治派的老派貴族、保守商人、宗教人士們一起仇視,遠不是一些淺層次的接觸就可以化解的。所以,東岸人也明白其中的關節,也沒有試圖與奧蘭治派發展什麼超過常理的關係,因為這也許會影響自己在共和派心目中的印象。要知道,在世道清平的時候,永遠是共和派在政壇上佔據著上風,他們制定著國家的政策,執行著各種法令和貿易協定,從現實利益上來講,東岸人與他們更有合作的空間。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二十年。在這二十年中,東岸人撈取了無數的好處,國內的工業、商業甚至農業,都藉助著荷蘭人的東風獲得了長遠的發展,大量商品銷售到舊大陸各處,獲得的利潤除買回了許多本土急需的牲畜、勞動力、礦產等物資之外,也極大滋潤了各行各業,使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開辦企業、研究技術,堪稱是一種教科書般的良性循環。

  當然現在這種循環可能要面臨危機了!雖然荷蘭人在戰爭爆發之前與東岸簽訂了一系列的貿易協定,給東岸工商業的發展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但這針強心劑的效果到底能持續多久,也是個問題。畢竟,現在德維特議長要下臺了啊,而在他下臺之前,奧蘭治派其實已經在三級議會中取得了優勢,威廉三世更是囊括了包括荷蘭省執政在內的七個省的執政頭銜,距離聯合省執政這個炙手可熱的職位僅僅一步之遙。

  這個人上臺後,可想而知聯合省的許多政策都將發生巨大的變化!比如共和派時期制定的很多針對英國的政策肯定要被廢除了,因為威廉三世本人對英國充滿好感,且還打著拉攏其離開法國陣營的主意,因此緩和對英關係就成了必然。而要與英國人交好,使其站到自己一邊對付法國人,那麼聯合省就必然要拿出一些實質性的好處,比如商業上的好處。

  照著這種思路思考下去,那麼就很明瞭了,荷蘭人之前與東岸簽署過協議,減少對產自英國呢絨的進口,大力進口東岸粗呢。而後來戰爭爆發,荷蘭人更是完全停止對英國呢絨的進口,轉而從東岸、意大利獲取各色呢絨,這使得東岸的此項產業發展進入了快車道,巴塔哥尼亞地區也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經濟熱潮。

  與呢絨類似的還有其他很多產業,荷蘭人為了拉攏東岸出兵真是費勁了心思,只可惜東岸人只想撈取好處,卻不想把自己陷入了坑裡,因此搞了一些部隊過來糊弄人,免得荷蘭人嘰嘰歪歪。而現在荷蘭人要拉攏英國,那麼可想而知這些項目將會遇到極大的危機,李晴甚至可以大膽預測,其中的一部分甚至全部都會在奧蘭治親王所主導的政府中被推翻,這是無法避免的,也是東岸人一直以來擔心的。也正因為如此,李晴的祕書剛剛才把這個德維特議長辭職的消息當做重點彙報給自己的「老闆」,因為這事的背後意味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藍飛的第一混成營還在海牙城嗎?」李晴思忖了半晌,突然問起了這個問題。

  「還在,目前為止還承擔著護衛包括德維特議長在內的多為共和派重要任務辦公場所和住所的任務。嗯,海牙市政府、荷蘭省政府掏的錢,但我不認為在奧蘭治親王正式掌權後他們還會繼續付錢,不把第一混成營攆走就不錯了。」祕書明白自己上司問的是什麼東西,因此立刻回答道:「他們在海牙城的關係處理得很遭,與民兵團體的關係尤其糟糕,因為據說拿馬鞭抽過那些驕傲的中產階級,還用刺刀威脅過在德維特居所前徘徊不去的小官吏或公務員,因此從上到下對他們的印象都不是很好。也許從下個月起(9月份),荷蘭人就會完全停止支付僱傭他們的費用了吧。」

  「你是覺得我們應該將第一混成營撤走嗎?」李晴一邊抽著煙,一邊反問道。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特使。第一混成營繼續留在海牙那個是非之地已無任何必要,不但無法給我們國家帶來任何利益,相反還可能招惹不少的麻煩。因此,我鄭重建議,在荷蘭人停止支付僱傭費用的那一刻起,立即就將其撤到南尼德蘭去,反正西班牙樞密院答應過我們可以前去避難的。」祕書立刻回答道。

  「先看看這份東西再說吧。」李晴先是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然後將書桌上一封拆開的信扔給了自己的祕書。

  這封信正是約翰.德維特議長寫給李晴的,算是私人信件吧。在這封信中,德維特議長坦誠布公地請求李晴,下令第一混成營不要急於離開海牙那個是非之地,繼續保護一些至關重要的共和派中堅人物及其家人,因為德維特議長懷疑威廉三世要置他們於死地。

  這種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就最近的消息而言,這很可能成真:根據各方綜合傳來的消息,德維特議長的兄弟科內利斯在進入格萬根波特監獄,接受蒂奇勒醫生漏洞百出的指控調查後,被威廉三世控制的法院、監獄系統就喪心病狂地對其進行嚴刑拷打——其中很多刑罰甚至是海軍上將科內利斯.德維特這種身份的人所聞所未聞的——以逼迫科內利斯本人承認強加於他身上的所謂「謀害奧蘭治親王」的指控。

  不過海軍上將本人倒也是條硬漢,據一些流傳出來的不知真假的消息描述,上將本人忍受著各種刑罰,並子啊極度痛苦之中大聲朗誦著賀拉斯的《正直與頑強的擁有者》一詩:「大海奔騰,巨浪滔天。蠻橫的亂民與驕狂的暴君都無法動搖一顆擁有堅定、純潔、忠誠的心……」以此激勵自己,始終不承認對他的無端指控。

  據說現在格萬根波特監獄與荷蘭省法院也沒辦法了,因為指控方提供的物證漏洞百出、前後不一,鬧了很多笑話,且海軍上將本人也拒不認罪,那麼這事就很難辦了。按照規定,只能向上面移交,即由荷蘭省法院交由該省執政裁奪——也就是說,由奧蘭治親王威廉三世來確定科內利斯本人是否有罪。

  這事是非常敏感的,奧蘭治親王如今雖然在荷蘭民間的聲望如日中天,在政壇上又慢慢佔據了上風,但在缺乏充分證據的情況下,他也無法斷然裁定科內利斯有罪。更何況這事他還是當事人,那就更不難隨意胡搞了,要知道共和派只是失勢,可沒完全死絕。

  不過雖然奧蘭治親王無法給科內利斯定罪並處刑——這是他多年來一直夢想做的,因為他們家族算是被這兄弟兩個坑慘了,差點再也沒機會翻身——但如今聯合省的政治氣候對共和派大為不利,卻也是無需諱言的事情,反正有點眼色的人都看得出來,比如特里普家族的那幾個原本和共和派頗為密切的子侄,都狼奔豕突地收拾行李去瑞典經營家族產業了,取而代之的是路易斯.特里普這一系的人,因為他們與奧蘭治親王麾下心腹之一的法爾科納是姻親關係,正適合他們出來活動。

  德維特議長現在頗為擔心,擔心一些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兄弟被那位心胸狹窄的親王殿下給幹掉。若是在以前他或許還會心存幻想,不過在自己已經經歷過一次刺殺,並且他的兄弟還被人關在監獄內嚴刑拷打的時候,他已經不對那位親王的品行抱以任何幻想了,因此他寫信寄給了阿姆斯特丹的東岸特使李晴,請求他下令第一混成營繼續保護共和派的重要人物,哪怕由他們私人出錢也可以——共和派本就是大商人、大資產階級的代言人,錢對他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李晴對德維特議長的這個請求暫時還沒拿定主意。雖然從情理上來說,德維特信中所提到的人物在過去二十年中每一個都給東岸共和國帶來了不小的經濟利益,東岸人對他們進行庇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別說這些人在聯合省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族裡也經營著不少產業——比如其中某位就是阿姆斯特丹糧食市場上的十二位大批發商之一,因為早些年得罪了威廉三世的父親弗雷德裡克而遭到嫉恨,正處於危險之中——此時東岸人若對他們雪中送炭了,那麼未來焉知他們不會對你投桃報李,給予好處嗎?須知風水輪流轉,奧蘭治家族都能翻身上臺,未來難道共和派就不能漸漸在議會中重奪優勢,繼而與奧蘭治派分庭抗禮嗎?要知道,在承平時期,聯合省的政局一向是共和派佔優的,畢竟他們會搞經濟嘛。

  但是——我們又要說但是了——李晴也有些顧忌到奧蘭治親王的想法,始終不敢徹底下定決心,說到底還是捨不得罈罈罐罐,沒有勇氣做一些斷然措施。不過,在剛才和祕書的一番交談之後,他的心思又起了些變化,他覺得東岸人確實應當給這些為東岸經濟發展「做出突出貢獻」的共和派議員們進行庇護,至少要保護他們本人和家屬的生命安全。

  這樣做,既是為了給大家看看東岸人對老朋友的「仁義」,同時也是賭這些人後面還會東山再起,也算是一種政治投資吧,雖然這樣做肯定會惡了奧蘭治派那一幫人,但人家原本也沒怎麼打算給你好臉色,不是麼?

  因此,李晴已經打算這兩天就給約翰.德維特寫一封回信,意思也很簡單,就是看在「共和的份上」,他將會命令第一混成營繼續待在海牙,保護他們,即便聯合省政府停止支付他們的僱傭費用也不會撤走。當然,他也建議德維特議長可以將他認為會受到衝擊的共和派骨幹成員集中起來,暫時到海牙居住,以方便就近保護。

  李晴相信,東岸人如此旗幟鮮明地保護共和派議員,肯定會在荷蘭工商界人士中博取一定的好感。而等到荷法停戰,重獲和平的時候,共和派勢力捲土重來是大概率事件,雖然也許無法再如同以前那般強勢了,但多少總會扳回一點局面,東岸人肯定吃不了什麼虧就是了。

  祕書看完德維特議長的信件後也沉默了,他其實和李晴原先的想法一樣,即不想攙和到這種事情當中去,害怕得罪奧蘭治派。不過議長的信件同時也讓他意識到,如果現在就忙不及地與共和派撇清關係,不說會不會讓人齒冷,就單說利益方面,奧蘭治派真的會因為你這樣做而對你另眼相看嗎?恐怕不見得吧!

  所以,這個時候他也凌亂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李晴看了看他,將信件收了起來,然後又抽了口眼,老神在在地問道:「聽說格萬根波特監獄門口的絞刑架已經建好了,越來越多的暴民開始聚集在那兒,到底有這回事嗎?有沒有人在其中煽動或散播留言。呃,好吧,這個我是白問了,以奧蘭治親王一貫的手段,這幾乎是肯定的。唔,這樣看來,第一混成營壓力不小啊。這樣吧,你現在就給我返回海牙,將意思傳達給藍飛少校,讓他看著辦,這局勢現在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我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40
第四百八十七章 鬥爭與準備(三)

  1673年8月23日,荷蘭省,海牙,格萬根波特監獄。

  門口聚集了越來越多的暴民,他們躁動不安著,踮著腳尖看向黑漆漆的監獄大門,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守衛大門的士兵心不在焉地扛著步槍,也不驅趕那些離監獄大門越來越近的暴民,顯得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似的。而在更遠處,則是一個巨大的絞刑架和一個稍小些的斷頭臺,許多民兵脫下了制服,表情狂熱地站在那兒,他們中有的是小商販、有的是莊園主、有的是工人、有的是在鄉軍人,甚至還有不少以往對德維特議長尊敬無比的公務員。

  雅各布.範德格雷夫滿目猙獰地站在人群中,他的腰間掛著一柄刺劍,手裡還提著一把燧發手槍,一看就是想對誰不利的樣子。不過這兒沒人會對他的行為表示驚詫,因為大家或多或少都帶了些武器,就等著接下來大戲開演了。

  「今天是親王殿下親自安排的『盛典』啊,可不能錯過了。這次不除掉德維特兄弟,後面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機會了。那個懦夫,現在已經淪落到了需要靠異教徒軍隊保衛的地步,真是令人感到羞恥,這次就一起結束了吧。」範德格雷夫緊了緊手裡的火槍,默默想道。

  周圍民眾的情緒早就已經被一些形跡可疑、四處串聯的人給成功煽動了起來,巡城的民兵也早就不見蹤影,守衛監獄的士兵更是他們的同夥,只要德維特兄弟出現在這個地方,保管擁擠在這兒的一兩千人就會一擁而上,將他們兄弟兩人撕碎。範德格雷夫有這個信心,因為這一千多雙眼赤紅的暴民中有著太多奧蘭治親王安插進來的釘子了,關鍵時刻他們振臂一呼,其他人就會身不由己地被裹挾進去,最後將德維特兄弟徹底殺死。

  周圍的一些店鋪隱隱感覺到了麻煩,他們默不作聲地停止了營業,然後關上了厚實的店門。不過他們卻沒有遠離,而是躲在房間內觀看著外面的一切,這既是怕店內財物被人洗劫一空——附近已經有謠言了,說是鄉間的農民已經被飢餓和乾渴折磨得受不了了,正成群結隊地往城市湧來,打算細節海牙城——同時也是想看看今天這出大戲到底會怎麼收場,因為他們也很好奇呢。

  而就在格萬根波特監獄門前氣氛極其凝重的時候,在城內的另一端,東岸陸軍第一混成營營長藍飛也正一臉氣悶地翻身上馬,打算護衛一輛馬車出行。從藍大營長都要親自出馬護送這種規格就能看出來,馬車裡的乘客絕對不是什麼小人物,說不定就是他們一直以來嚴密保護著的約翰.德維特議長——好吧,是前議長,畢竟他已經正式辭職了,如今只是個沒有任何頭銜的平民而已。

  「營長,真的不再勸勸了?這次去監獄,我看沒好事。」王參謀一邊看著排成兩列縱隊的兩個步兵連,一邊悄悄問道:「而且,我們只帶了兩個步兵連和少許騎兵,是不是人數太少了,不夠用啊?」

  「咋滴?難道還要把炮兵也帶上?你小子準備攛掇我下令強攻格萬根波特監獄麼?」藍飛斜眼瞥了一下自己的聯絡參謀,沒好氣地說道:「再說了,德維特議長這麼執拗的人,會聽你的勸?要是這樣,我立馬舉薦你做副營長,決不食言!」

  「嘿嘿,我哪有那本事。」王參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不知道都勸過多少回了,也沒點效果。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畢竟議長閣下的兄長今天出獄嘛,還必須議長本人去接,他們兄弟情深,我們外人確實沒法多做評論。更何況,議長閣下太自信了,自信到認為他能夠讓憤怒的民眾平靜下來,這實在是有點……」

  話說聯合省海軍上將科內利斯.德維特在被醫生蒂奇勒誣告而住進監獄後,迭經嚴刑拷打,卻始終不肯承認罪行。搞到最後,奧蘭治親王威廉三世也沒辦法了,雖然他很想通過程序把這個礙眼的傢伙搞死,但在共和派議員的積極活動之下,他卻沒法如此隨心所欲,因此最後只能裁定科內利斯.德維特繳納一筆數額巨大的罰款,然後將其驅逐出境——到最後也沒明說科內利斯到底有沒有罪,也是奇葩。

  今天,就是科內利斯.德維特出獄的日子了,而且監獄方面也「善解人意」地派人到約翰.德維特的家中,告訴他科內利斯不良於行,需要他的兄弟前去接走,另外出獄手續也只有前議長約翰.德維特可以辦。

  約翰.德維特是何等人物,他當然知道奧蘭治親王心胸狹窄,一直想置自己於死地,此去監獄應當不會一帆風順。不過畢竟是兄弟情深,在找人瞭解了監獄內的情況後,他決定還是親自跑一趟,將自己的兄長接出來,然後想辦法送往安特衛普進行療養。

  第一混成營營長藍飛對此極力反對,因為他不想自己的保護對象就此涉縣,因為就是傻子也知道這會格萬根波特監獄已經成了龍潭虎穴,去了絕對沒好果子吃。藍飛甚至直言不諱地指出,奧蘭治家族素來不是什麼守規矩的好人,從威廉三世的父親弗雷德裡克就能看出,這個家族的下三濫手段極多,不得不防——當年因為在議會鬥爭中搞不過共和派,身為聯合省執政的弗雷德裡克竟然帶兵進攻阿姆斯特丹和海牙,妄圖搞兵變,結果因為有人向三級議會告密而導致功敗垂成,由此可見這個家族確實不怎麼愛遵守遊戲規則,動不動就掀桌子。

  儘管藍飛如此苦口婆心地進行勸說,但德維特議長卻堅持要去格萬根波特監獄接自己的兄長歸來。當然了,他也不是愣頭青,明知前面有危險還要去闖,因此他請求藍飛少校多帶人手,護衛他前往監獄。德維特相信,在精銳的東岸士兵的護衛下,些許監獄的守衛或亂民,還不敢拿他怎麼樣。

  藍飛對此很是為難。他當然相信自己部隊的戰鬥力,同時對荷蘭各級武裝力量——包括職業士兵、民兵、獄警等等——的戰鬥力很是鄙視,但他真的不願在這個時候激化與荷蘭人的矛盾。之前駐阿姆斯特丹的李晴特使就曾經寫信給他,囑咐他盡力保護好包括德維特議長在內的諸多共和派重要人物安全的時候,也儘量注意避免與荷蘭人惡化關係,藍飛對此也是深以為然的。

  但這次事情很明顯了,奧蘭治家族的那個威廉三世明顯是「瘋了」,逼臉都不要了,打算繞過法律程序,直接用下三濫的手段搞死德維特兄弟了——格萬根波特監獄門口樹立起來的絞刑架和斷頭臺就是明證,你別告訴我那是造著玩的——而這勢必要與保護他們的東岸軍人發生衝突,那麼到時會發生什麼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藍飛少校很擔心,第一混成營的官兵均來自首都,其中頗多官宦子弟,這些人平日裡雖然談不上有什麼大爺脾氣、衙內作風,可卻也是驕橫無比的。一旦監獄門口的那些荷蘭暴民們搞出什麼舉動,保不齊這些傢伙就會炸刺,然後搞出一些讓人無法收拾的事情出來——藍飛至今可還記得當初在路上被騎兵連某位「太子爺」用馬鞭抽臉的海牙民兵軍官呢,那次事件的影響真是太惡劣了,導致第一混成營在海牙一下子陷入了被人仇視的窘境。

  不過他終究沒法改變德維特議長的決心。那麼退而求其次,多帶兵馬,嚴密維持整個行程的安全,並順利將科內利斯.德維特接出來,就是藍飛將要做的事情了。為此,他點了兩個步兵連、半個騎兵連,加起來近三百號人馬,前往格萬根波特監獄,這排場也是醉人。

  從德維特的住所到格萬根波特監獄其實沒多遠,大家也就行了二十分鐘的樣子,差不多就能肉眼看見那座規模宏大的監獄了。而這個時候,剛剛到前邊去探查情況的聯絡參謀又騎馬跑了回來,氣喘吁吁地告訴德維特議長及藍飛,說守衛監獄的士兵在門口設立了路障,並拒絕他們進入監獄。

  藍飛剛要說什麼,卻見德維特議長從馬車內走了出來,然後在幾位貼身護衛的保護下,向前方走去。當然他也沒忘了向藍飛表示感謝,並且請求他們保持平靜,他想嘗試著與監獄的守衛和外面聚集的民眾們進行交談,他不相信他治政多年的海牙城的人民會背叛他。

  藍飛對這樣「傻逼」的行為表示無奈,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點了兩個全副武裝的步兵排跟了上去,護衛在德維特議長的外圍,隔絕開周圍那些心思叵測的暴民們——他從那些人的眼裡看到了狂熱、憤怒和不安,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麼,因此立刻下令作戰參謀帶隊進行部署,所有人甚至還把刺刀擰上了步槍,這似乎極大刺激了圍在外面的海牙居民,導致喧譁聲有些大了起來。

  德維特議長剛與門口的衛兵交談了幾句,結果看到第一混成營的官兵與海牙民眾之間尖銳對立的場景,立刻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時也有些黯然。人民真的是最健忘的人群,自己二十年前正式接掌這個國家時正是第一次英荷戰爭時期,當時聯合省海戰失利,國內經濟遭受重創,民眾收入一落千丈,很多人陷入了飢餓之中。在那個時候,很多人對未來表示悲觀,但他沒有!他憑藉著自己過人的毅力和出色的才能,慢慢扭轉了荷蘭的經濟形勢,然後因勢利導,重新恢復了本已遭受重創的經濟,使得大批生活陷入困境的民眾吃得飽、穿得暖。

  毫無疑問,在那個年代,德維特議長收穫了民眾們極大的感恩,同時也令自己的威望日漸增強,使得奧蘭治家族漸漸被人遺忘,在議會的鬥爭中也屢次敗於共和派。而等到第二次英荷戰爭的時候,因為聯合省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堅決主站的德維特議長的威望更是達到了頂峰,阿姆斯特丹和海牙的無數民眾對其進行歡呼,一度讓奧蘭治派的議員們為之黯然神傷。

  結果這才過了十年時間,僅僅就是因為法國的入侵而使大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怒不可遏的人民就忘掉了以往的事情,然後打算將以往他們頂禮膜拜的對象狠狠踩在腳底,甚至判處死刑。對德維特議長來說,這是何等的臥槽!

  而且這會,格萬根波特監獄門口的小小守衛們,竟然也用一種憤怒和倨傲的表情看著已經卸任的前三級議會議長,這令約翰.德維特分外無法接受,同時也失去了與擁擠在周圍大聲謾罵著自己的海牙居民交談的衝動,因為這些人看起來都已經失去了理智。

  「滾你媽的!」一名額頭被不知道什麼東西砸出血跡的東岸軍官,終於忍耐不住心裡的憤怒,直接一槍托砸在了仍在和他喋喋不休挑釁著的監獄守衛的臉上,然後招呼身後的弟兄們快速上前,將攔在門口的路障清了開來。期間有七八個監獄守衛衝了過來,似乎打算攔住這股有些蠻橫的東岸軍人,不過這些平日裡吃拿卡要、養尊處優慣了的監獄守衛們,被快速湧過來的一個排的東岸步兵一擠、一撞,頓時東倒西歪地讓在了一邊。他們本還想爬起來說些什麼,不過在看到橫在自己面前的明晃晃的刺刀時,頓時閉嘴不言了。對付這些素來欺軟怕硬的貨色,還真就得靠蠻橫不講理的武夫,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第一混成營如此蠻橫的行徑,立刻激得原本在外圍鼓譟的海牙居民們義憤填膺。一些比較暴躁的人在有心人的煽動下,情緒被憤怒所支配,開始不顧一切地朝監獄門口衝來,形勢似乎有些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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