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84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四十八章 山雨欲來

  「今年糧食收成看起來不錯啊。」丹東縣西郊的某處村子內,陸軍少校、登萊戰區司令兼遼東新軍第一師代理師長的廖得功抓起一把剛剛收穫的黑麥,仔細看了看後,面帶喜色地說道:「顆粒飽滿,癟谷不多,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了,看來遼東這千萬年來未開發的處女地上,土壤營養是真的豐富。眼前這些田地,開墾出來不過兩年,就有這個收成,確實不錯,只是可惜沒種小麥……」

  處女地的肥沃自然是無需懷疑的,尤其是在這鴨綠江右岸的土地上,自古以來便多生活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居或者文明水平更加低下的漁獵民族,他們從來不種地,自然談不上對地力的消耗了,因此當東岸人在此設縣墾殖時,發現土壤裡的腐殖層仍然很厚,是一片天然良田胚子。唯一可惜的,就是地不是很平,附近丘陵山脈連綿不絕,地不是很平,這給農業開墾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黑麥的產量雖然比不上小麥,但這裡是山區,氣候本就偏冷,小麥的生長狀況不盡如人意。再加上從去年冬天開始,氣候就反常地冷,再大面積鋪開種植小麥的話,風險太大,所以我們商量之後就決定種黑麥了,其實也是迫不得已。」一名年約三十的幹部亦步亦趨地跟在廖得功的身後,輕聲解釋道。

  「不不不,不用緊張,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廖得功聞言擺了擺手,搖頭失笑道:「今年種黑麥的事情,我一開始就是知道的。我沒有否決,便是同意了,你們不必擔憂。再說了,咱們種的黑麥種子在大泊植物園分選了好幾代,質量本就頗高,產量不低的。相反,小麥種子這幾年卻一直沒有系統性的選育,沒有拿得出手的高產種子,再加上氣候寒冷,真種下去了未必就比黑麥號多少,所以放寬心吧。等新設立的膠東植物園的種子培育業務走上正軌,天氣再轉暖了,我們再重新試種小麥。」

  「啊,對了,今年收的糧食都解送到穀倉了嗎?」廖得功放下手裡的黑麥,朝身後的幹部們問道:「有沒有按照規定和流程來辦,不要怕麻煩。」

  「已經在著手解送了。」這位看起來像是鄉長的幹部立刻回答道:「鄉里的穀倉已經存滿了,並已經派人看守。現在各村要解送縣庫的糧食部分送到了鄉里,部分還沒送到,不過大概也就這幾天的事情了,拖不了多久。」

  「已經送到鄉里的糧食、草料即可組織人手往縣庫解送,尚未徵集上來的也要加快動作,這會已經是深秋了,韃子那邊的糧食差不多也快收穫完畢,正是秋高馬肥的時候,保不齊他們腦子一抽,就有人過來打我們的草谷,這點不可不防。」廖得功自己去清國境內打過草谷——當然沒甚油水可撈——也與過來打草谷的清兵廝殺過,因此腦子裡那是時刻繃著一根弦,時刻在思考著敵人可能會有什麼舉動。

  比如,因為擔心敵人來攻——這在以前並不是沒有過,一些墾殖點因為大意而被清軍遊騎殺來,死傷了不少人手,物資庫甚至都被燒光過,損失不輕——他要求各鄉提前將糧食入庫保存,尤其是縣庫,那裡修得跟個堡壘似的,與充作縣城的原鎮江堡遙相呼應、互為犄角。且遼東新軍第一師的師部就設在那裡,庫內還有半個團的守軍,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當真是固若金湯了。

  所以,廖得功要求各鄉除在各自的鄉庫內預留部分糧食以做民兵日常訓練消耗之外,其餘糧食一律集中到縣庫,由縣裡統籌支配,以免被前來打草谷的清軍掠奪、焚燬。要知道,糧食在遼東素來是極為緊缺的物資,至今尚需要從外界輸入(每個月都有船從登萊駛來,滿載南洋稻米),由不得大夥不重視。

  而除了糧食入庫這項緊要工作之外,將武器庫裡的兵器發放下去,組織各村民兵進行訓練,也是各鄉、村幹部們近期的主要工作之一。遼東天氣寒冷,無法種植越冬農作物,因此冬季時一向很空閒,村民們要麼在晴好的天氣去建築工地上服勞役——這與俄羅斯農奴比較類似,他們為了準備開春後的賦稅,一般在秋收後都會去伐木場、礦山或貴族的牧場內打零工,以賺取現金交稅,衣衫單薄的他們冒著嚴寒,往往一忙就是三五個月——要麼被幹部們召集起來進行基礎的民兵軍事訓練,以使他們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至少在面對清軍遊騎突襲時不至於手足無措、狼奔豕突。

  丹東、寬甸兩縣設立沒幾年,平日裡墾荒的任務又很繁重,故民兵的訓練其實有些差強人意,遠遠低於廖得功的預期。但不管練得怎麼樣,這項制度還是要堅持執行下去的,因為本土的事實證明這是行之有效的,既能提高農民的軍事素養和自保能力,同時也是上級對下級加強管控的一種手段,其中的奧妙相當之多。

  「民兵訓練也要加強,火槍、長矛、鎧甲不能放在倉庫裡生鏽落灰吧?咱們在遼東有兩個墾殖縣,煙臺的廖總司令還在問我能不能設立第三個縣,打算將部分生產建設兵團裡的老弱婦孺送過來開荒,這防守的面積就更大了。但掌握在我們手頭的堪用的士兵又有幾個呢?滿打滿算幾千人罷了!所以,萬事還要靠我們自己啊,諸位!」廖得功說到這裡,開始藉著這個話題發揮了開去,只聽他繼續說道:「這丹東縣設立也有些時日了吧?今年上半年的全縣大會操我也看了,說實話讓人提不起樂觀的情緒。不說能不能對付滿蒙八旗,單說朝鮮御營廳的兵將都打不過吧?所以,操練之事還要加緊,不指望他們能上陣野戰,單依託村子裡的堅固設施——如穀倉、物資庫、村部(都有圍牆)——進行堅守,等待縣裡的主力大軍來援,不過分吧?但現在觀之,做到這一點還好勉強,有的村子還行,有的則完全不行。後面你們要抓緊制定個計劃出來,我希望在一年內看到他們的戰鬥力和戰鬥意志有顯著的提升。」

  「這個我們曉得的,今年冬天全鄉就會來一次會操,各村的民兵都要集中訓練,以期快速提高戰鬥力。雖然開春農忙過後戰鬥力又會下降,但練一練總體還是要更強一些的。就是可能需要上級支援一些火藥彈丸、箭矢器械、鹹魚醃肉、跌打損傷的藥水,一旦正式操練起來,這些東西的消耗都比較大。」底下幹部們提起了要求,不過看起來都是合理的。

  「這個我會安排的。」廖得功聽了立刻表態道:「練兵練兵,其實練的是錢啊!不過這錢不能省,一省以後會出大問題。別看最近滿清韃子和我們之間稍微消停了些,但其始終威脅在側,說不定哪天就衝過來咬我們一口了!」

  「廖司令,您的意思是否是說韃子要對我們展開什麼行動?其實我也奇怪呢,最近韃子的遊騎數量確實比以前少了一些呢,合著他們在策劃什麼大行動啊?那我們可怎麼辦啊?要不要提前堅壁清野?」廖得功這麼一說,下面人立刻慌了,紛紛建言。

  「想什麼呢?沒這麼嚴重!」廖得功哈哈一笑,指著一群人說道:「我只是讓你們緊起來,你們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堅壁清野?那是不是要把房子燒了、水井填了、牲畜糧食帶走、集中到縣裡躲避啊?那還種個屁的地!韃子沒來,儘自己嚇自己了,那不是讓韃子笑掉大牙了?沒事,你們按部就班地安排工作,該怎樣就怎樣!韃子大軍要行動,肯定要事先囤積糧草,且一定會在前線附近囤積,比如鳳凰城一帶,我不信會沒有一點動靜。但目前很顯然一切還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消息傳回,所以一切照舊吧!有新軍第一師的弟兄們給你們做後盾,不用太過擔心。」

  其實,有關清軍可能要對東岸人設在鴨綠江右岸的丹東、寬甸二縣發動大規模襲擊的消息幾乎每年都會傳來一次。但事實證明,清軍最大的一次攻勢也僅僅是兩三千名騎兵罷了,並在第一師兩個步兵團、一個騎兵團和若干朝鮮御營軍士、廣大民兵的嚴陣以待下被擊退,死傷了三四百人,算是一個慘痛的教訓了,雖然東岸人自身的傷亡也不小。

  所以,面對這種「狼來了」一般的消息,東岸人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一切還是按照自己的步驟來——每年春天,東岸人都要動員大量軍隊和較為能打的民兵前往各交通孔道「防春」,代價不可謂不大——不然的話,你根本就沒法玩了,光嚇都讓人嚇死了,還怎麼墾荒種地?不過呢,為了避免被敵人大隊撲到面前都不自知,山東方面講最精銳的治安隊五百餘斥候精騎也派了一半過來,這些人與遼東新軍第一師的騎兵團(一千騎)一起,常年散佈在丹東、寬甸二縣西面的山裡,一面襲殺所遇到的清國村寨,一面刺探消息,充當第一道防線,以免讓人突擊一次措手不及。

  不過,東岸人的兵力也有限,能夠遮斷、攔截的其實也就寬甸、丹東這一線而已。至於其他地方,就力所不逮了。當然如果清軍願意在後勤不繼的情況下繞遠路迂迴側擊,那算他們心大,先做好斷糧後全軍崩潰的準備吧。

  「現在登萊一帶的形勢較為緊張,青州府的清軍主力調動頻繁。前些日子甚至還出動部分兵力試探性地攻擊了一下敵我兩軍犬牙交錯的昌邑、高密二縣,雖然很快退去,但仍然搞得形勢大為緊張,很多主力部隊包括精銳的第七混成營都被吸引到了萊州府。所以,山東方面應該是沒有太多餘裕支援我們這邊的,我們一切只能靠自己。好吧,或許還有朝鮮人,雖然那些御營廳的軍士們看起來不是很難打,但總比啥也不會的民團厲害吧,多少是一份力量。」廖得功又說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清軍的主動方向很可能是萊州府,那邊我們剛剛拿下沒太長時間,立足未穩、民心未定,清軍真要發大兵而來,我們也只能且戰且退了。正面野戰是不值當的,只有堅城或有山川之險的地方,才是我們的陣地,然後伺機用精銳人馬在敵後方登陸,斷其糧道、動搖其軍心。」

  「算了,我和你們說這些幹什麼!總之,馬上入冬後你們將糧食先入庫,然後組織民兵進行訓練。開春後,按照司令部的指示,調集民兵去各地『防春』,韃子的遊騎搞不好那時候就要出動過來襲擾了。」廖得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接過衛兵遞過來的馬鞭,一邊翻身上馬,一邊最後叮囑道:「你們先好好練著吧,過年前我會再來一次,看看你們的成效的。不行的話,就要對你們進行考核,庸者下、能者上,本來就是我們的原則。」

  說完,廖得功便帶著一行隨從離開了這邊,沿著一條不甚寬敞的小道,朝九連城的方向而去。那邊因為有現成的防禦設施,因此駐屯了一些士兵,開墾出來的耕地面積也非常大,且地理位置也極為關鍵,是瀋陽通往朝鮮的必經之地(同時也是敵人最可能襲來的方向),又遙遙勾連著更北面的寬甸縣一帶,不去看一下實在不放心。

  而在前往那邊的陸上,廖得功也仔細思考起了明年的「防春」工作。說實話,只要這幾年扛過去了,沒讓清軍推下海,那麼以後的所謂防春就只會越來越輕鬆。相信清軍也不是傻瓜,也認識到這個問題了吧,不知道明年他們會怎麼行動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大決心

  1671年10月初,遼東白山黑水間的某處廢棄村落內。

  只聽「哐當」一陣脆響,崇年將身上的胸甲解開扔在了地上,大口喘起了氣。

  胸甲上還沾著一些暗紅色的血跡,那是一個非常難纏的黃衣賊馬隊官佐身上的。當時兩個人各自帶了一些手下在山裡遊蕩,猝不及防之下發生了遭遇戰,結果是崇年這邊憑藉人多的優勢全滅了這股十多名黃衣賊騎手。但如果考慮到己方同樣死傷了十人的話,可能就有點笑不出來了,這黃衣賊的馬隊騎手忒也難纏了!

  崇年當時經過一番苦戰,最終格殺了這個據說是中尉軍官(預備役中尉)的色目人,並且將他的胸甲、手槍、步槍、騎矛、軍刀收做了戰利品,以誇耀武功。但這一番苦戰,同樣也極大消耗了他的氣力,同時在身上增添了數個深淺不一的傷口,付出的代價亦是不小。當然他早已習慣了,在遼東與黃衣賊精騎廝殺的這幾年,雙方之間戰鬥的規模雖然不是很大,但就血腥程度而言,真的讓人不寒而慄,一照面就是不死不休的纏鬥,很多時候雙方從馬上翻滾下來,牙齒都用來當做武器。這會能搞死一個實力不俗的敵人,自己身上卻只添了幾處小傷,已經是僥天之倖了,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崇大人,德銘死了,腦袋讓人一槍開了瓢,腦漿子迸得到處都是,死得太慘了,我回去該怎麼對他家裡人說啊。」一個頭上裹著紗布的男人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哀嘆:「德銘跟我打小一起長大的,二十年前為了平南方的闖賊餘孽招了一批人入關,他也沒趕上趟。眼看都四十歲的人了,這輩子打算就這麼糊弄過去,可誰成想又在和黃衣賊的廝殺中去了,他這命也太苦了哇。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都要吃飯穿衣,朝廷又三個月沒關餉銀了,這一家子缺了頂樑柱,往後可怎麼過喲……」

  崇年聽他說得悽慘,心下也不住地嘆了口氣。他明白眼前這人說的是他發小德銘,但話外之音豈不是在為自己悲苦的命運叫屈?其實想想也是,別人打順治初年就舉家入關享福了,這會還留在關外的,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被遺忘人群。生活水平比起關內的旗人那是天差地遠,本就讓人很不平衡了,結果這會很多人都四五十歲了卻還要服兵役與黃衣賊在遼東廝殺,這生活難道不是苦到家了?也難怪大家這麼抱怨,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餉銀的事情不必太過憂心。至多再等一個月,大將軍、康親王傑書傑大人就將率軍抵達瀋陽,與之同來的,自然有數不盡的金銀和綾羅綢緞,屆時還擔心個屁的餉銀啊!而且康親王一貫愛兵如子,對大家的苦處也很瞭解,咱們在關外這苦寒之地忠於國事,為皇上與那黃衣賊廝鬥數年,沒讓其前進一步,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上頭自然不會看不見。所以,諸位還是放寬心吧,沒問題的!」崇年犧牲先是細聲安撫了幾句,然後又走過去向遠遠瞅著這邊沒說話的一干手下們許諾了一番,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坐在一張椅子前歇息了起來。

  坐在他對面的是人名叫劉福全,漢軍旗出身,是劉福生的同胞兄弟,之前一直在鐵嶺當兵,這次被一併調來了鳳凰城一片,手底下管著二百來人,也是個不小的官了。這會他身後站著兩個後生,俱都是二十來歲的樣子,背插大刀,腰間挎著一把似是從荷蘭紅毛處進口的短槍,一派英武之氣。崇年估摸著,這兩個人定勢劉福全的貼身親兵,說不定還是親族,不然如何能揣著這種價錢並不便宜的「自生短銃」?

  「崇大人,康親王眼看著就要來關外主持大局了,黃衣賊在鴨綠江邊的兩顆釘子也將拔下。我聽聞最近各部紛紛摩拳擦掌,意欲在康親王抵達之前弄點戰果出來,討個頭彩。崇大人,你覺得如何?要不,咱倆聯手做上一票,也好在康親王面前露露臉?」劉福全剛從鐵嶺那邊被調過來,充當一支馬隊遊騎的首領,發覺崇年在附近一片的名氣很大之後,胸中那點功名心思便熱了起來,想要攛掇崇年幹一票大的,比如攻打寬甸、丹東二縣之間的某個東岸人的兵站。

  「還是你說的打糧站的事?」崇年一邊用小刀剔著羊腿骨上的肉吃,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糧站有圍牆、有惡犬(東岸人培育的狼犬,一開始是用來追捕逃跑的黑奴,現在用途較為廣泛了),守兵也算幹練,怕不是那麼容易打下來的。劉大人,不是我崇年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還沒和那黃衣賊交過手,不知道他們的厲害。糧站——不是那麼好打的,要好打咱們早就打了!這麼說吧,沒個兩千騎,我勸你別打這個主意,黃衣賊的援兵無論是騎馬還是坐船,這腿腳麻利著呢,當年我們集結了兩千多人,也才堪堪敲掉了一個糧站,滅殺了七八十個黃衣賊守軍,搶了些糧食、子藥、槍械之類的玩意,但損失可著實不小。打那以後,咱們小股遊騎就絕了這份心思了。劉大人,或許你有辦法?」

  「嘿嘿,對這種烏龜殼,一般來說是沒什麼辦法。不過,據我手下刺探軍情的兒郎們報告,最近丹東、九連城、寬甸一帶來了個什麼考察團,黃衣賊上下一片雞飛狗跳,那些統兵的、當官的忙得腳不沾地,很多人都被召集到了縣裡述職,其中就有不少糧站的站長。而且,即便沒被召集去縣裡的人,現在也在置辦各類貨物,聽說是要過什麼登陸紀念日,防備甚是疏忽,也許是個好機會喲。怎麼樣,崇大人,您要是同意我這就派人收攏散在各地的隊伍,咱倆聯手也三四百人了,足夠幹他一票了。只要幹成功,這就是遼東獨一份的功勞,康親王一定會對咱另眼相待的,日後飛黃騰達也只是等閒!」

  崇年聞言一笑,說道:「劉大人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看來尋常那三五個黃衣賊遊騎已經不被您放在眼裡了。只是,打糧站可不是那麼好玩的,弄不好被粘在那裡,然後被黃衣賊大隊抄了後路,可就全栽了。」

  「所以,我要請崇大人您——」

  劉福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崇年打斷了,只見他擱下手裡的羊棒骨,那袖子擦了擦嘴,輕輕嘆著氣說道:「劉大人,不是我不幫你,只是上峰有令,最近低調行事,不得張揚。康親王到任後各地就要轉運糧草、整修兵甲,來年開春後要向黃衣賊據守的丹東、寬甸二縣發起猛攻。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些事情就不要折騰得太過了,這既是上頭的意思,同時也是為了咱們自己好。把精力留到明年開春後再去撒,豈不是更好?劉大人,關於這點,我言盡於此,希望你三思吧。」

  其實,明年開春後瀋陽方面要組織一次針對黃衣賊的大規模攻勢,現在在遼東的一些中層以上官員裡面幾乎已是公開的祕密了。大家都不是傻子,囤積糧草、抽丁訓練、準備器械什麼的,都需要當地官員們來完成,這一來二去消息就瞞不住了。尤其是現在康親王傑書這種大員也要被派來瀋陽坐鎮,這想在遼東搞事的目的不要太明顯。至於說他們搞事的目標是誰,這個簡直是送分題好吧,只要大家不是傻子,都知道是要對付黃衣賊的,因此這才有了崇年方才對劉福全說的這麼一番話。

  劉福全自然不是傻子,也知道開春後大夥怕是都要歸攏起來,組成大集群與黃衣賊血戰了。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分外地想在明年開春之前「搞個大新聞」出來,以在大人物心裡留下深刻印象。否則,等到了明年,上萬大軍齊集,他劉福全也就是個統兵二百的小小將佐罷了,能有什麼機會在康親王面前露臉?

  不過,雖然尚未和黃衣賊的人馬正式交過手,但劉福全也知道,他們多半是不好打的,不然這麼多年下來早被崇年他們平了,還用等到現在?只不過心裡面始終放不下投機冒險一把的衝動罷了。但是現在看來沒戲了,崇年這個在遼東廝混了多年的老油條擺明了不贊成自己打糧站的主意,單靠自己手底下那麼些兄弟,基本是沒任何可能攻下有七八十個山丹或日本士兵駐守的有堅固圍牆的糧站的,因此最後只能長嘆一聲後放棄了。

  這會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曾經被黃衣賊血洗屠殺過的廢棄村落裡到處黑乎乎的,讓人看了心生寒意。一些士兵點起了篝火,橘紅色的火苗拖著淡黑色的煙霧在夜空中久久不願散去,腐爛的野草夾雜著馬糞、牛糞的氣味在村子裡四處瀰漫著,在外面巡哨、值守的人等到替換士兵後紛紛返回了村子,飢腸轆轆的他們似是餓極了,紛紛打開包裹——很多是繳獲自東岸的制式牛皮包裹,因設計合理而被敵我雙方共同喜愛著——取出裡面的乾糧,插在刀尖上便伸向篝火,甚至有的人來不及等完全烤熟便大口嚼吃了起來,野外行軍打仗之艱苦,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崇年等人早就習慣了這種艱苦的生活,其實也是沒辦法,不得不習慣。早些年當與黃衣賊的廝殺烈度還沒上去的時候,白山黑水間還是有不少旗人居住的村落的,只不過在打了兩年後,雙方都打出了真火,都開始對對方轄區內的平民下手,因此這些村子就慢慢廢棄了,裡面的村民不是遷走就是被屠戮一空。

  而當這些村民們消失後,常年活躍在野外的韃子游騎可就倒了大黴了。當他們鏖戰一場遁去之後,不得不走很遠才能找到為他們提供熱水、湯飯、床鋪的村落,這簡直讓人氣得七竅生煙——毫無疑問,東岸人襲擊敵方居民村落的行為,極大限制了韃子游騎的活動範圍和活動頻率,使得丹東、寬甸二縣外圍的墾殖環境好了不少,人員死傷也隨之降低了不少,可謂是釜底抽薪的一招。

  崇年作為一線指揮官,自然對此也是感觸頗深,卻也無可奈何。他現在只希望,等下個月康親王傑書到任後,遼西一帶能夠迅速整備好糧草、役畜、人員和器械,最好能支持一萬多人的長期征戰。然後等到第二年開春,就快速運動到遼東一帶,伺機對黃衣賊的墾殖點發動大規模的進攻。

  崇年相信,到了那個時候,當上萬人馬同時發起猛攻時,攤子鋪得那麼大的黃衣賊一定會顧此失彼的。雖然未必能夠攻克他們重兵據守的寬甸、丹東和九連城等堅固要塞,但外圍的一些糧站(兵站)、小堡寨、村子卻可一掃而空,給黃衣賊的墾殖大爺造成重大打擊。每每想到此處,崇年的心裡都會快意無比,平時拿你們那些村子、堡寨沒什麼好辦法,這會我大清重兵雲集,看你們還怎麼辦!

  「朝廷肯從京津、山西、河南抽調如許數量的精銳集結到遼西,這決心確實不是一般地大啊!遼東東半部分,上一次有超過一萬的大軍出現,還得追溯到太宗皇帝(即黃臺吉)時期了,那次是徵朝鮮,結果大勝而歸,希望這次也能如願吧。」崇年想道。

  不過,想到這個朝鮮王國,崇年心裡也只覺一陣氣悶。這個鳥國,當年投降太宗皇帝時痛哭流涕,表示永不背叛,結果現在怎麼樣了?哼,竟然還派了五六千御營軍士來到這鴨綠江西岸幫黃衣賊助守,這簡直就不能饒恕!相信這次若能擊破黃衣賊主力的話,康親王也許會順勢揮軍直入朝鮮,再度重演幾十年前漢陽城外的舊事吧?

  我大清,現在真的太需要這些勝利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五十章 失控的局面

  「我大清」最近真的取得一些勝利了,如果把西川吳三桂的戰績也算在頭上的話。

  從1670年年中開始,接到從陝甘辛苦轉運而來的一批重型火炮支援後,吳三桂的主力大軍頗是掃平了一些貴陽外圍的城寨、堡壘,一度斷絕了城中和外界的物資交通渠道,看到了攻克貴陽城的希望。若不是李定國在曲靖府再次取得大捷,重創吳三桂麾下大將馬寶主力,並反攻入川南的話,估計這會貴陽城已經被破了,孫可望、劉文秀等人也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即便如此,目前吳三桂的大軍仍然在貴州一帶佔據了極大的優勢,並且控制了北部的很多府縣,招降了一批牆頭草般的土司,實力並未損耗太多。清廷見到這樣的狀況自然也是大喜過望,剛剛從震後水災中漸漸恢復過來滿清朝廷,派了鄰近的漢中府知府于成龍充當欽差特使前往川中,對從前線返回的吳三桂溫言撫慰,並很是賞賜了一些珍奇珠寶、名爵虛銜,以示朝廷對其的看重。

  當然了,于成龍的慰問也僅止於此了。當吳三桂說起連日征戰,將士們的傷亡撫卹開支較大、器械損壞頗多,急需補充時,于成龍也僅僅答應就近從陝西府庫中調撥一部分送來川中。至於說吳三桂重點提及的火炮——從英國東印度公司採購的鐵炮,其中頗有一些昂貴的長身管重炮,清廷將其長途轉運到四川,也不知道浪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和撫卹賞銀,于成龍就裝聾作啞,一問三不知了,這令吳三桂感到很不快,不過卻也沒任何辦法。攻打南明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至少他吳某人對此也是極為熱衷的,只不過如今打到半途,清廷說好支持的物資供給又開始打折扣了,雖然早有這個心理準備,但非常不爽也是肯定的了。

  但考慮到現在是非常時刻——老吳大軍已經出動年餘,物資、人員消耗不小,已是騎虎難下之勢——急切間與清廷也不好翻臉,因此最後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誰讓如今清廷在漢中、廣元一帶駐有滿蒙八旗和精銳的陝甘綠營呢,這可是捏著吳三桂的要害啊!

  而且,在重慶府一帶吳三桂心腹夏國相抵擋順軍左營也頗有些吃力,目前已經連吃兩場敗仗。相信若不是陝甘綠營副將趙良棟急率萬餘精兵馳援的話,這會全府糜爛已是大概率事件,那樣整個東川的大門也洞開了,吳三桂腹背受敵之下,局面還要更加糟糕。

  所以,現在吳三桂是真的沒法和清廷翻臉,即便清廷現在對他的態度已經不如開戰前那麼熱忱,他也無法發作,只能冀希望儘快擊破南明的數萬殘軍,一統雲貴川三省,那樣就沒人能製得住他了,雖然這看起來並不容易——馬寶一路偏師的失敗,已經使得南明李定國集團有那麼一絲威脅到吳軍主力側翼的意味了,故局勢也不能太過樂觀,還需繼續苦戰。

  而如果刨去吳三桂在西南戰場上的勝利,清廷自身唯一能勉強稱得上勝利的,也許就是在鎮江附近江面上的一次果決的突襲了:他們通過縝密偵查,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襲了一支從上游一帶返回的東岸船隊。當是時也,大量縱火船被清軍從下游放出,趁著東南風直撲東岸船隊,然後一些兵將也趁著夜幕的掩護乘船殺來,搞得東岸人大為緊張,手忙腳亂之下調頭躲避,結果因該段長江江面狹窄而導致一艘內河淺水炮艇觸礁沉沒、一艘72噸級小火輪擱淺,後被棄船的東岸水手無奈燒燬,勉強算是清廷的一次勝利吧。

  此外,清軍還在崇明沙同樣複製過一次這種戰術。只不過他們雖然成功驅離了東岸人的艦隊,但由於改造過的崇明沙守禦千戶所較為堅固,守軍戰鬥意志也非常頑強,清軍猛攻了一晚上也沒能攻下。後來,由於害怕天明後東岸炮艇又殺回來控制局面,清軍無奈之下只能撤圍而去——這樣的行動清軍反覆進行了好幾次,結果除了消耗了東岸人大量彈藥,並造成了不小的人員傷亡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效果,因為東岸人的艦隊至今白天仍然停泊在那邊,崇明沙島上升起的仍然是東岸國旗,對長江下游的清國船舶運輸的威脅仍然沒能解除,故這個真的很難被稱為勝利。

  總而言之,由於種種原因,剛剛從持續數年的、較為嚴重的自然災害中緩過來的清廷,就像是一個麻煩纏身的大胖子一樣,雖然在體格上可以完勝其他幾個對手,但總是無法使出全力與人搏鬥。僅有的幾次試探性的攻擊,也都沒有取得太理想的效果,除了吳三桂那邊之外。不過話又說回來,吳三桂真的是完全受控的嗎,恐怕沒人敢打這個包票。

  東岸人對於如今的局面同樣極為關注,南方開拓隊、登萊開拓隊外圍幾乎吸引了二十多萬清軍,壓力巨大。下一步局勢將向何方發展,誰也無法預測,畢竟隨著越來越多的外國勢力介入到中國大陸這盤棋局之中,局面對東岸人來說早就慢慢失控了,清軍、順軍、明軍的戰鬥力都有所增強,東岸人在軍事戰術、技術上的優勢開始慢慢變小,相反人數上的劣勢卻始終沒有被拉近,因此也難怪最近幾年滿清開始慢慢覬覦早些年曾經栽過跟頭的登萊二府了,合著是進口了不少洋槍洋炮、請了不少洋教官後的清軍膽子肥起來了啊。

  至於東岸人怎麼應對,就要看後面的發展了,執委會諸公前陣子給黑水地區的工業鬆綁,不就是一次勇敢的嘗試麼?

  ……

  1671年10月下旬,清軍膽子肥起來的「根源」之一、響水港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商站之內,公司二級代理人豪克斯.克利福德正在整理著自己的行李。在清國也居住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了,早就想念英格蘭故鄉的小克利福德已經正式準備啟程回國,時間差不多就定在這一兩天吧,中國近岸洋麵上最近已經形成了連續不斷的東北風了,非常利於航行。

  「馬丁,這次的清國之行總算結束了,我現在迫不及待要回到倫敦,我太想念我的家裡人了。不過我有時候總在想,也許當我回到倫敦時,我又會很想念響水吧。」小克利福德此時穿著一身清國士紳常穿的綢衫,微微笑著說道:「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一個給我帶來極大幸運的地方,我真的會很想念這裡的。」

  「是想念這裡的生意吧。」馬丁仍舊是一身幹練的水手服,哪怕他已經是這艘船上毫無爭議的二號人物了,但他仍然習慣穿著白色的水手服,這會只聽他調侃小克利福德道:「我的先生,我想明年你一定會採購更多的火炮和更多的其他商品來到清國吧,他們的海關官員真有意思,要求用大炮換絲綢和茶葉,而且立即付賬,絕不拖欠。我想,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必定會讓整個英格蘭的商人都為之瘋狂吧。」

  「他們鑄炮的成本比我們高了十倍,而且鑄造不了射程遠的重炮,因此只能求助於我們或荷蘭人。據說他們最早的鑄炮技術來自於一位叫孫元化的明帝國官員,當時他從澳門招募了一批葡萄牙鑄炮工匠,並培養了很多新的技工。但是,在一場可怕的變亂中這些人多半被挾持著跨海投降了滿洲皇帝,這便是如今清帝國鑄炮技術的最初來源。所以,他們的技術其實很爛,即便這些年一直在尋求改進,但仍然太落後了,尤其是在鑄造重型加農炮的時候,成功率太低、質量太差,完全不敷使用,只能採購。馬丁,我很多時候都在想,是不是回去後該建言東印度公司提高出售給清國的火炮價格了,因為清國人的需求是如此強烈而無論是我們還是荷蘭人能夠提供的火炮數量都是有限的。要知道,這可是很大的一筆錢呢,希望公司高層能夠好好考慮吧。」小克利福德貌似一臉認真地說道:「而且這對葡萄牙人、荷蘭人也有好處,我們應該嘗試著與他們溝通一下,應該沒有人會拒絕的。」

  「我只能說這個想法不錯,但需要謹慎施行。因為據我多年來在中國生活的經驗來看,這個國家的官員非常敏感、自尊心極高,如果他們認定我們提高火炮售價的行為使他們受到了冒犯的話,那麼後果就很嚴重了,也許我們再也無法在這裡愉快地做生意了。而更可怕的是,如果因為我們提高火炮出售價格而影響了戰局的話,事情可能會變得更加嚴重。荷蘭人在中國的時間遠比我們長,他們可能非常清楚這點,所以船長先生,雖然清國人迫切想要提升他們軍隊的戰法和裝備水平,但在這件事上我還是希望您能夠慎重一些。」

  「我明白了,馬丁,謝謝你的提醒。」小克利福德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的副官,說道:「說說別的事情吧。我聽一位結識的清帝國官員朋友說道,等到明年春天到來後,滿洲皇帝的寵臣佟國維先生將帶著一個規模不小的使團出使俄羅斯帝國,這事據說在他們的首都北京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知道了。上帝,兩個龐大的陸地國家的聯合,這是為了對付誰?東岸人嗎?也許他們有大麻煩了!」

  其實,佟國維出使俄羅斯的事情,早在去年俄國謝伊特庫爾.阿勃林使團抵達北京時,基本就已經確定下來了。只不過當時只有極少人知曉,現在臨近出發,消息瞞不住了,因此就開始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四九城裡傳播,最後甚至都傳到了江北一帶,連英國人都打聽到了,也是神奇。

  佟國維使團此番前往莫斯科,帶了不少禮物及用滿、蒙、俄三語寫成的康熙國書,打算遞交給俄國阿歷克謝沙皇,主要用意還是為了加強兩國關係,以便共同對付在遠東阿穆爾河一帶日漸崛起的東岸人,解除雙方的心頭大患。至於其他的一些貿易之類的事情,都是末枝小節了,不值一說。

  啊,對了!滿清朝廷意欲和俄國人加強關係,同樣有共同壓制、對付準噶爾蒙古的意思。要知道,這個草原帝國地域廣闊,人口也相當不少,戰鬥力更是不用多說,非常強。俄羅斯人在中亞一帶屢受其侵害,一直處於下風,目前僅靠託博爾斯克這個據點城市勉力支撐,他們是做夢都想與人聯手對付準噶爾蒙古。

  而清廷呢,雖然目前尚未受到多大的直接侵擾,但準噶爾滲透蒙古各部的努力卻一直沒有停止過,這就犯了清廷的大忌了!要知道,滿蒙一體向來是清廷的國策,打黃臺吉時代便嚴格確立了起來,並要求後代不折不扣地執行這個政策。結果如今衛拉特蒙古竟然打起了滲透、拉攏其餘蒙古諸部並一統草原的主意——雖然目前看起來還不明顯,僅僅是有了個苗頭——這將滿清朝廷置於何處?所以,清廷現在對準噶爾蒙古當真也是神煩得很,這會派使者出使莫斯科,與俄國商討聯手擠壓、對付這些草原人,也就很正常了。

  所以說,在目前的國際框架下,滿清、俄羅斯這兩大帝國其實還真的挺有共同語言的。雙方有共同的敵人準噶爾蒙古、東岸人,有良好的貿易基礎,再加上體制類似,因此合流也是在所難免的,雖然不知道他們的這種所謂合流到底能持續多久。

  「俄羅斯和清帝國的聯合,要對付的也只能是東岸人了。」馬丁聞言幸災樂禍地一笑,說道:「事實上東岸人霸佔了中國貿易這麼久,態度還這麼蠻橫,我們、葡萄牙人、荷蘭人早就不滿了,這次滿清和俄羅斯互派使團、加強聯繫的舉動,我只能說是好事,大好事!哈哈,想看東岸人笑話的可並不止我們一家。」

  「是的,也許我們該等等,明年來的時候再打聽一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了。」小克利福德也笑著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五十一章 東南沿海

  「果阿國是印度古國,在被德坎吞併前,這裡的人就很強壯、精明,說著獨特的語言,在海陸上都辛勤勞作。沿果阿海岸,那裡有一連串的港口,港口之間都有河流通航,交通非常便捷。那裡至今生活著大量的摩爾人,城外的土地也是他們開發的,並由塔南達利(一般是指地方警察長、稅吏等等)負責繳納賦稅,數額非常巨大,只可惜現在一切都處於英國人的控制之下,早些年政府內還有許多我們葡萄牙人,但現在已經很少了,這真是該死。」廣州西關的東岸臨時收購站內,一位幾個月前剛從果阿抵達澳門的葡萄牙船長,面對臺灣銀行副總經理黃漢華,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這是一位在戰爭中被東岸人俘獲的葡萄牙資深水手,後被憲兵隊發展成了一名間諜,定期向東岸人祕密彙報澳門及其他葡萄牙遠東殖民地的情報,以便可以事先做出應對。值得一說的是,東岸人也沒虧待這個間諜,這些年他在東岸人的暗中幫助下,已經做成了好幾筆生意,積累了一定的資金實力,現在成了一艘300噸級的貨船的船長,常年跑孟加拉、帝汶島到澳門的航線,也算是成功人士了。

  當然了,這位名叫平託的葡萄牙船長如果沒有東岸人在背後幫忙的話,他又怎麼可能屢次從廣東商人那裡收購到足夠的生絲、錦緞、茶葉或瓷器呢?根本不可能的啦!所以,東岸人真的不是惡意壓榨、隨意驅使他的,而也是給了足夠的好處的(比如生意方面的便利),這也極大提高了平託這廝的積極性。

  「最近果阿的當地居民中爆發了一場叛亂,當地的盜賊、土耳其人、阿拉伯人聯起手來暴動,一度搞得聲勢極為浩大。但我主的裁決是難以想象的,叛亂很快被平定,大量摩爾人被殺死,拋屍大海。如果不是開墾內陸山區需要摩爾人的技能的話,我懷疑主的子民會將他們全部殺光,由此也可見使得伊斯*蘭崩潰的註定是我主……」平託口沫橫飛地說了一大通,結果發現周圍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反應過來的這廝立刻緊閉上嘴巴,沒再說什麼主啊神啊的東西了,畢竟這間屋子裡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可都是異教徒呢。

  「說重點吧,你說最近果阿那邊新增了一家規模不小的造船廠?好吧,是英格蘭人在原本葡萄牙修船廠的基礎上擴建的?」黃漢華一邊喝著茶,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說那家修船廠——好吧,現在是造船廠了——連同附近的碼頭,現在也被英王查理租賃給了東印度公司使用,有沒有這回事?他們又有多少船停在那裡?」

  「很抱歉,我不清楚那家船廠目前歸誰,但確實有很多英國船隻在那兒進行補給、維修,當然對葡萄牙船隻也是開放的,就是收費高了一些。」平託仔細想了想後,說道:「現在蘇拉特、果阿、萬丹一帶的英國船隻很多,總數多少我不是很清楚,但經常看到的大概有10艘以上的樣子,全部都是東印度公司或其代理人的船隻。那些船隻噸位不是很大,最小的150噸,只能勉強航行於大洋之上,最大的也不會超過600噸,而且設計上來說都是遠洋商船,頂多加裝了一些火炮罷了,與貴國海軍的『加的斯岩石』號這種鉅艦是沒法比的。」

  確實,「加的斯岩石」號排水量800多噸,且是專業戰艦,火力強大。即便服役了多年,目前仍然是遠東洋麵上單體戰鬥力最強大的船隻,同時也是東岸人在中國近海霸權——至少是表面上的制海權——的象徵。有它在,很多事情確實要好辦得多!

  當然了,考慮到「加的斯岩石」號的服役年限,即便東岸人在遠東對其進行過多次整修,延長了使用壽命,這艘船也沒多長時間可以繼續使用了。本土海軍部必須加派一艘具有一定分量的新艦到遠東來服役,否則可能有些鎮不住場子。

  而除了主力戰艦外,其餘一些小護衛艦、小巡航艦(一般做緝私、緝盜用)也急需補充。要知道,目前海軍第三艦隊鄂霍次克海分艦隊的戰鬥序列內除了「加的斯岩石」號外,就只有兩艘風帆護衛艦、一艘快速巡航艦可用了,且也已經老態龍鍾,不堪驅馳。海軍部多年來漠視遠東海上力量的惡果終於初步顯現,目前急需追加投資換血,否則可能無法維持住在海上的霸權優勢。畢竟,你總不能一直靠黑水造船廠生產的250噸「雅克薩」級武裝運輸艦和內河炮艇打天下吧。

  不過考慮到現在本土海軍第一、第二兩大艦隊也急需投資,添置新艦(背景是英、荷、法等國近年來掀起的大規模造艦軍備競賽,尤其是法蘭西,幾乎一年砸幾千萬利佛爾),因此向遠東撒錢似乎有些困難,只能另想其他辦法。這不,當連年鉅額分紅、客戶存款數目屢創新高、現金流充足的臺灣銀行向本土訂購兩艘「星」級輕巡洋艦時,本土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其中似乎也不無讓臺灣銀行這家大型辛迪加企業先頂一陣的意味在內。

  如今兩艘新艦——分別被邵曙光命名為「紫電」號、「青霜」號——已經到位,就駐泊在亞娘鞋島的炮臺下面,算是東岸人在遠東最新式的海上武裝力量了,專門為臺灣銀行乃至遠東三藩的利益服務,作用相當不小,唯一遺憾的就是數量仍嫌少了些。當然如果考慮到臺灣銀行是一家以營利為目的的股份制企業,不事生產、專門打人的軍艦對其也是不小的負擔,故兩艘的數量已經差不多夠了,至多增加到四艘,再多股東們可能就會有意見了。

  「果阿、蘇拉特、萬丹,英國人的海上勢力真是越來越大了呢,看來與印度和中國的貿易讓他們吃得滿嘴流油啊,以後確實得想辦法了,不然這每年白白流失貿易利潤,累積起來可不是個小數目。另外,荷蘭東印度公司也不乾淨,媽的,以後都得想辦法給他們上點眼藥!」黃漢華聽完平託的話後,心思不知道已經飛到哪裡去了。

  ……

  1671年11月中旬,就在黃漢華等人於廣州西關討論近年來在中國近海活動得越來越頻繁的英、荷商人時,因故在響水港多滯留了一些時日的豪克斯.克利福德的船隻「烏賊」號,和另外三艘英國武裝商船一起,緩緩駛入了東京河(該河是紅河的一條支流,現代入口的口岸是北面的海防,該處河水較深,可容大船進入內陸地區),然後上溯了很遠,抵達一個叫興安的地方。在這裡,他們遇到了「越南國王」的代表,並向其討要一些貨物尾款。

  貨物既有公司的,也有很多是船上的水手或軍官自己的(東印度公司默許船長、水手們夾帶不超過手提箱大小的貨物到外國售賣,所得歸他們自己,這也是提高水手士氣的主要途徑之一),因此「烏賊」號是不來也得來,不然水手們可要造反了!

  當初賣給越南人的貨物包括53捆布匹、237擔鉛塊、10門火炮、16桶硫磺、618擔胡椒、159擔檀香木、38捆藥用植物及8包什物,目前尚餘一千多鎊的尾款沒給。之所以如此,根源還是在於與越南人做生意的艱難性,即他們與越南人做生意,必須要面臨送禮、犒賞和勒索的困擾,賣貨往往得不到現金,甚至買貨也不能用現金,只能從君主處收到以「禮品」形式交來的出口物品,數量多少則隨君主的情緒而定。

  這次的問題就是如此了,幫助英國人牽線搭橋的中間人給出的貨物,在英國佬看來還遠遠不足,差不多少了1500鎊的樣子,因此他們必須索回這些「尾款」,否則船員們的士氣將很難維持得住,那樣可能會出大事。

  只不過,索要欠款的行動很是困難。中間人(一位退休的越南官員)態度蠻橫,根本不答應之前許諾支付的1560鎊尾款,只同意用一些質量不怎麼樣的東京生絲做抵充,且價格比當年的好絲還要貴上40%,這如何能讓英國人滿意?於是乎,雙方又斷斷續續扯皮了一個多星期,在克利福德等人以開炮相威脅後,這位中間人才同意在上述東京生絲之外,額外補償克利福德等人五百英鎊的款子,這才堪堪了結了此事。

  經歷了這次事情之後,克利福德等人(同時也是英國東印度公司首次嘗試和越南人進行貿易)對於是否繼續和越南進行貿易持一種悲觀態度,因為他們實在太不講理、太不講信譽了。與響水的清國人和廈門的明國人相比,越南人確實不是一個很好的商業合作者,這一點必須如實彙報給公司上層,以免其他人過來後繼續被坑。

  而說到在明國廈門的貿易,這次與克利福德一起駛入東京河的,有一艘名為「福爾摩沙」的300噸級的武裝商船,就是剛從廈門離開——在此之前,該船曾滿載貨物前往日本長崎,試圖重開對日貿易,但在長達三個月的時間均未獲得許可,最後只能放棄——在那個著名的物資集散市場上,「福爾摩沙」號同明朝的擁護者、親王鄭成功進行了貿易,大量呢絨、硫磺、鉛塊、硝石、火炮、鎧甲等物資被出售掉,換來了裝滿船艙的茶葉、生絲、綢緞、瓷器及其他一些商品。

  據該船船長介紹,鄭成功麾下主持貿易的官員李光地批准了英國東印度公司建立商站的請求,並極力邀請包括「福爾摩沙」號在內的外洋船隻明年繼續前來貿易,這令英國人很是振奮,因為福建王的實力可並不弱,而且治下的特產也不少。

  另外,福建王鄭成功這幾年絲毫不避及外人,一門心思在廣東、福建一帶蒐羅人手,然後送他們跨海至臺灣中北部一帶(臺灣南部尚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地盤,臺灣銀行總部亦設立於熱蘭遮城),進行墾荒種植。種植的作物品種除糧食外,最多的就是甘蔗了,這是鄭成功定下的大戰略,既是為了給自己留個後路,同時也希望掌握一個重要的蔗糖來源,以便維持住對日貿易。

  鄭成功開發臺灣的舉動,其實東岸人也是樂見其成的,甚至還出售了一些金屬農具、藥物給他們,黑水造船廠和釧路造船廠也各接了鄭氏兩單總計四艘的「雅克薩」級武裝運輸艦的建造業務(當然是無蒸汽動力系統的閹割版)。之所以如此,大概還是因為東岸人在自己無力開拓臺灣的情況下,不想看到荷蘭人獨佔這個位置甚為關鍵的島嶼。因此,他們便小小地支持了鄭氏一把,日後在與荷蘭東印度公司談判的時候,臺灣島說不定也能被作為一張牌拿出來打呢。

  就這樣,鄭成功這個軍事政治集團在英、東兩方面有意識的貿易援助下(荷蘭東印度公司出於貿易因素,也經常和他進行貿易),大概是南中國大地上最最富庶的勢力之一了。軍隊的裝備水平也很不錯,雖然看起來戰術思想偏了一點,但也算是馬馬虎虎了。相信如果其盡全力爭奪臺灣島的話,荷蘭人估計也不敢直攖其鋒吧。雖然荷蘭人從南洋調集船隻過來打肯定能戰勝鄭成功的水師,但這又何必呢?大家是來做生意求財的,耗費巨資打來打去,什麼也得不到,這不是傻是什麼?

  「以後不要再與越南人進行貿易了。」好容易雙方各退一步收回了些貨款的小克利福德對其他幾位船長說道:「我們先回萬丹和蘇拉特,清點一些現金和貨物。明年的時候,我希望大家一起前往清國的響水港進行貿易,人越多越好。我回去後會在倫敦、布裡斯托爾、朴茨茅斯拜訪一些老朋友,然後說服他們一起去清國做生意,這是有大利可圖的事情,並且我們已經在那裡建立了穩固的商站,這給了我們很多的便利。至於東岸人的不滿,就讓他們去吧,我們有滿洲韃靼皇帝的友誼,這比什麼都重要。」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五十二章 東印度公司與局勢

  1671年12月31日,該年的最後一天,一場盛大的出航儀式剛剛結束,總數高達12艘的荷蘭商船拔錨離開了巴達維亞港,駛進了茫茫大海之中,啟程回國。

  這些船隻滿載東印度群島香料、日本銅片、臺灣蔗糖,以及從臺灣銀行進口的茶葉、生絲、鯨魚製品等商品,差不多將在六個月後抵達阿姆斯特丹,然後休整到聖誕節之後才會再度出發前往東印度——在這個年代,每年出發前往東印度群島的商船大概有接近三十艘的樣子,但多半集中在三個時間段,即所謂的「交易會船隊」(每年9月份阿姆斯特丹舉辦的交易會)、「聖誕節船隊」和「復活節船隊」。在荷蘭人的海圖上,這些船隻將從被東、葡兩國分佔的佛得角群島橫渡大西洋抵達南美洲,在東岸人的港口停泊一段時間,然後再度啟程利用洋流和南美近岸的順風拐個大彎抵達開普敦,在那裡進行必要的食物補給。

  因為盛行風和暴風雨的關係,到達東印度群島最短的路線往往不是最快和最安全的,事實上荷蘭東印度公司是強制規定旗下所有船隻沿著亨德里克.布勞威爾1610年總結出的航線航行,即船隻在南緯40度沿著恆定的西風向東航行,然後利用西南季風抵達巽他海峽——當然也有因為種種意外沒有尋找到季風的船隻,那就只能駛抵澳洲西海岸再北上了,在此之前,他們也許可以在東岸人的孤山港獲得一些補給,並維修一下船隻。

  豪克斯.克利福德的船隻就在巽他海峽之中遇到了這支規模頗為不小的荷蘭船隊。也許是考慮到這裡地近萬丹的緣故,這幫荷蘭人還要顧忌點臉面,因此並未對其展開什麼敵對行動,當然也沒有什麼表示善意的舉動。

  克利福德的「烏賊」號靈巧地拐了個彎,稍稍拉開了與荷蘭商船隊的距離,然後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行。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兩艘英國商船,不過噸位都不大,200噸上下的樣子,滿載各類東方貨物,打算一同前往印度進行補給。

  就這樣,幾艘英國商船從1671年底開始,途徑印度馬拉巴爾海岸、莫桑比克島、本格拉、累西腓、巴巴多斯、紐約等地補給後,最終在1672年五月中旬抵達了泰晤士河口,算上從中國出發的時間的話,全程超過了半年,可謂是一場漫長而艱難的旅行。

  在這場旅行中,原本結伴航行的三艘船隻命運各不相同:「綠蘿」號在第一次橫渡大西洋時因惡劣天氣而沉沒;「黑羊」號在卡羅萊納殖民地附近因躲避暴風雨而與克利福德等人失散,目前不知所蹤,也不知道是否安然抵達了它最終的目的地布裡斯托爾;「烏賊」號在長達六個月的航行中也不是沒有絲毫損失,桅杆、甲板曾經多次損壞、漏水的該船,一路上光維修船隻就花費了近千英鎊,更別說因為海水浸泡發潮而受損的貨物了,總之損失也是非常大的,當然和利潤比起來似乎就不算什麼了。

  在花費了半天時間繳納完畢商品進口關稅後,克利福德囑咐大副馬丁帶人與東印度公司的官員清理、交割賬目,而他則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搭乘馬車拜訪了約西亞.查爾德先生,一位東印度公司的高級官員,同時也是專門負責如克利福德這類二級代理人的官員。

  「豪克斯.克利福德先生,很高興見到你還活著。」查爾德放下了右眼上的鏡片,然後囑咐僕人端上來一杯咖啡,說道:「牙買加的咖啡,嘗一嘗吧,味道非常不錯,價格也不比你從響水帶回來的茶葉差。」

  「是很不錯的咖啡。克利福德耐著性子喝了一口,然後迫不及待地問道:「查爾德先生,關於此次的行程,我……」

  「先別說這個。」約西亞.查爾德擺了擺手,然後端起另一杯咖啡,也喝了口後,這才慢悠悠地說道:「你知道嗎,克利福德先生,聯合省和法蘭西很可能就要開戰了,而這對於英格蘭來說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法國和聯合省開戰,怎麼會這麼快?」小克利福德聽了也有些震驚,他出航離開倫敦前,這兩個國家才剛剛簽訂和平協議呢,沒想到不過區區兩年時光,就竟然又走到要重開戰火的邊緣,這總給人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

  「當然目前還沒正式宣戰,我很多人普遍認為也許今年年底、最遲明年上半年,這兩個國家就會互相宣戰,然後展開一場規模龐大的戰爭。到了那個時候,聯合省的商業必然大受影響,工農業也將變得極為凋敝,這對我們國家來說非常有利,因為是大量出口掙錢的良機,每個人都會在這場戰爭盛宴中賺得盆滿缽滿,前提是我們自己不能被捲入到這場戰爭之中。」約西亞.查爾德用有些興奮的語氣說道:「這次戰爭,規模龐大,對於我國商業的推動作用毋庸置疑。不過你說的也對,前提是我們國家維持中立。嗯,只要國會不給國王撥款就行了,陛下現在哪還有什麼錢支撐戰爭?」

  「東印度公司付給國王陛下的補助金最好也暫停一下,省得被拿去用在海軍頭上,要知道那些海狗們只要有一點點錢用,就能在海上支持很長時間了,我非常瞭解他們。」豪克斯.克利福德提醒道。

  「那是自然。這次除非國王陛下能借貸到資金,不然是無法出動艦隊加入戰爭了。」查爾德點了點頭,說道:「想想我們與聯合省的兩次戰爭,法國人、葡萄牙人、德意志人、意大利人以及東岸異教徒到底掙了多少錢?上帝,這次我們再不能傻乎乎地一頭加入進去了,然後再度錯失機會。相反,我們要儘量和德意志人、意大利人和東岸人競爭商品銷售市場,如果可能的話,將他們通通都逐出去!」

  其實,東印度公司內部高層之前早就召開過一次會議了,主要討論的就是該公司如何應對這場必然要爆發的戰爭。在那次會議中,所有在倫敦的公司高層吵吵鬧鬧了兩天後,最終達成協議:一是決定加大印度硝石、硫磺、阿仙藥、棉布等特產商品的採購,然後趁戰爭爆發而高價售賣給雙方;二是強力阻止外國同類競爭商品湧入荷蘭和法國,尤其是與東印度公司重要貿易品之一的印度棉布存在強烈競爭關係的東岸棉布,如果可能的話,東印度公司打算採取一些非常措施來增強印度棉布的競爭力。

  「那麼,查爾德先生,您還是沒有告訴我法蘭西、聯合省兩國為什麼要爆發戰爭?短期內開戰的可能性又有多大?」說了半天,克利福德發現自己剛來時的那個疑問還沒得到解惑,因此出言問道。

  「哦,那個事情啊!」說到這裡,約西亞.查爾德的嘴角也忍不住上翹了起來,因為這實在太具有戲劇效果了。

  事情是這樣的:剛剛從聯合省駐東岸大使任上卸任回國沒多久的康拉德.範博伊寧根,奉三級議會的命令,鑄造一枚記錄聯省共和國為之驕傲的輝煌功業的大型金質獎章。獎章的正面是一個由人頭像(阿姆斯特丹市長)和光芒四射的太陽所組成的圖案,前者在後者之上。圖案的外圍刻有銘文:「法律的守護者、信仰的捍衛者、國王們的拯救者、勝利的復仇者、歐洲的仲裁人。」

  這個獎章乍一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就像是荷蘭人鑄造了吹噓自己功績的東西一樣——其實也不算吹噓了,蓋因17世紀歐洲的大部分戰爭中的斡旋及戰後的和談都是在尼德蘭進行的——不過事情壞就壞在荷蘭人作死般地在太陽圖案周圍又加了一圈小的銘文,內容是:「太陽一見了我就停下來。」

  這個圖案和這個銘文,一下子就讓法國樞密院「高潮」了。他們憤怒地指出,法國「人民」把鐫刻有「高於一切」的銘文的徽章作為國王路易十四的象徵,你荷蘭人這麼做,明顯是在侮辱我們偉大的國王,這事如果不能給出一個令法國人民和國王都滿意的解釋的話,那麼就只能兵戎相見了。

  聯合省三級議會在聽到法國人的反應時先是有些錯愕,繼而是驚慌失措。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在很多方面對法國人進行忍讓和妥協了,結果沒想到仍然招惹到了這個龐然大物,因為大為沮喪。

  而為了平息法國人的怒氣,聯合省三級議會議長約翰.德維特先生親自召回法國駐海牙大使,向其表示歉意,同時下令毀掉這枚獎章及其製造模具以及一切設計、製造文件。不過荷蘭人如此忍氣吞聲的表現看起來並未換回法國人的善意,相反局勢看起來還在朝更為糟糕的方向發展著,讓荷蘭人心驚肉跳不已——據他們查探,法國人目前已經集結完畢了數量高達十一萬多的陸軍精銳部隊,帶兵的也是大孔代、蒂雷納、布特維爾等名噪一時的將領;與之相對的是荷蘭人,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無論是圍城還是野戰攻守都毫無經驗可言的奧蘭治親王,以及將近兩萬五千名素質低劣、士氣不高的士兵,還有被利慾薰心的阿姆斯特丹官員、商人們盜賣一空的軍火庫。

  現如今,雖然法國尚未對聯合省正式宣戰,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除非其中一方做出重大讓步,那麼戰爭就已經不可避免了。而對於這場很可能會影響歐陸局勢的戰爭,各路勢力也都在緊張地盤算著,看看自己這方能不能從中撈取到一點好處,英國東印度公司很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新大陸的東岸異教徒們會參戰嗎?」豪克斯.克利福德似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因此立刻出言問道:「他們的實力其實也不弱,打算加入這場戰爭了嗎?」

  「暫時看不出任何跡象,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約西亞.查爾德看起來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因此回答起來非常快,只聽他說道:「他們的海軍或許五年前還頗具威懾力,但現在已經不能算是多麼厲害的艦隊了,因此會不會來到歐洲參戰,真的很難說,尤其是他們的國土海岸線還需要守衛的情況下。另外就是陸軍了,根據我們從海牙得到的消息,荷蘭人似乎一直希望僱傭超過一萬名東岸常備軍官兵來聯合省駐守,但看起來東岸人那邊不是很同意,因此事情一直拖著沒辦成,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或許他們在等待荷蘭人出更高的價格來僱傭他們吧。」

  其實,英格蘭人對荷蘭人滿世界尋找陸軍僱傭兵的行為還是很理解的,因為自己人的戰鬥力實在太渣了嘛。只是,遠在南方新大陸,從來只與爛到沒邊的印第安人打仗的東岸陸軍,也有超過歐陸平均水平的戰鬥力嗎?英國人對此有些懷疑,心裡倒也迫切希望東岸陸軍能夠整體接受荷蘭人的僱傭了,因為那樣他們就可以近距離觀察下東岸陸軍的戰鬥力了。只是如今看來這一切還都是個未知數,讓人感到頗為遺憾,也許只能以後再找機會了。

  「總之克利福德先生,鑑於如今歐洲微妙的政治形勢,從明年開始,公司要逐步加大在印度方面的投入,爭取獲得更多的商品——尤其是戰爭急需的物品——拉回國內或國際市場進行銷售。您當然可以繼續將重心放在遠東清國的貿易上面,但可能就獲取不了更多的來自公司的支持了。」約西亞.查爾德慢慢說道:「你今天早上送來的信件我已經看過了。提高火炮售價一事,可以嘗試施行,但無需刻意,因為即將爆發的戰爭使得各類與戰爭相關的物資的價位,都處在一個週期性的高點之上。賣給清國的火炮,本來也要漲價了!」

  「現在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物資清點、交割完畢了我會遣人將文書送到你家的,我現在還想研究下東岸陸海軍的最新資料,這個異教徒所組成的國家可是公司最需要關注的勢力之一呢。」約西亞.查爾德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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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參戰軍?

  就在約西亞.查爾德研究蒐集整理來的東岸陸海軍最新資料時,在烏江之濱的靖江縣城外,陸軍第十一混成營正在舉行授旗儀式。

  年輕的代理營長李之信上尉略顯激動地結果陸軍部長莫茗遞過來的營旗,然後在士兵們的歡呼聲中鄭重其事地將其升上了旗杆,至此陸軍第十一混成營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該營是一個簡編營,以靖江縣為兵員募集地,目前全營上下大概有四百多人的樣子,缺額高達整整一千。不過這也沒什麼大礙,因為軍官、參謀、士官和老兵骨幹們在,以後再往裡面填新兵就可以了,只要好好整訓個一段時日,戰鬥力自然就能起來。

  第十一混成營成立後,將立刻開赴巴塔哥尼亞臺地區,在當地尋找土著蠻子進行作戰,以磨鍊士兵們的戰鬥技能和作戰意志,同時也有加強他們對不同戰場環境適應能力的意思。也只有完成了上述這麼一個過程,該營才能成為一個具備獨立作戰能力的混成部隊。

  「莫部長,陸軍這是要推動執委會參加可能爆發的歐陸戰事了?」受莫茗之邀,《真理報》主編孫悟本帶著一幫徒子徒孫們來到了靖江縣,採訪、報道第十一混成營的成立事宜。作為一個消息靈通的國營媒體一把手,孫悟本對這次陸軍部高調成立「參戰軍」的目的是心知肚明——無非就是趁機擴充部隊嘛,而部隊從來都是他們這些軍頭的權力基礎——因此這次被陸軍方面邀請,他也樂得過來捧個場。

  「執委會之前已經開過會議了,基本確立了要與尼德蘭聯省共和國建立『更密切的聯繫』,其中包括軍用品、生活用品、勞工用品等一系列的貿易援助(承諾戰爭期間不漲價,並允許荷蘭人先賒賬),以鞏固兩國之間的傳統友誼。此外,對於荷蘭人要求的整體僱傭我國陸軍一事,執委會諸公也給出了積極的迴應,這允許陸軍擴編四個營就是這個精神的體現。」已經六十多歲的莫茗的精神看起來仍然很好,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讓人依稀看到二十多年前率軍縱橫山東以及主持軍隊改革時的強人影子。其實想想也是了,數次作為軍部代言人與文官集團進行爭鬥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點氣勢呢?

  莫大帥剛才提到的陸軍擴軍四個營的事情,其實說起來還要感謝新任荷蘭大使希羅尼穆斯.範貝弗寧赫呢,如果沒有他強烈的僱傭東岸陸軍的請求的話,一直對每年海陸軍軍費開支數百萬元看不過眼的執委會,又怎麼可能答應將陸軍規模擴大呢?要知道,他們連為海軍添置新艦替換舊艦的事情都辦得拖拖拉拉的,可想而知對陸軍會是什麼嘴臉。

  不過,在荷蘭人用鉅額經濟利益「引誘」的情況下,執委會諸公們有些撐不住了,因此經過一系列複雜的幕後交易與妥協,上面最終同意了陸軍的擴軍方案,即在陸軍編制內增加第9-12四個營的番號,並且列入國家軍費開支預算中。

  第9-12營分別以定西、中山、靖江和夷陵四個縣為兵員募集地,目前初步定為簡編營,由陸軍負責調撥軍官和骨幹老兵,然後由上述四縣從保安團系統內招募部分表現優秀的民兵進入部隊,員額以不超過五百人為宜。此外,原本在上一次裁軍大潮(與法國人、西班牙人一起簽訂《亞琛條約》後)中被縮編的陸軍四個營在近期內將會由各自的兵源地募集新兵補充完畢,成為滿編營。

  這樣一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陸軍就有了八個滿編營、四個簡編營,總共十二個獨立作戰單位,總兵力超過了1.3萬人。如果再算上幾個獨立炮兵連隊、騎兵營、輜重兵、工程兵及陸軍部參謀勤雜人員的話,陸軍的總兵力穩穩接近了1.5萬人,每年要吃掉超過二百五十萬元的鉅額軍費(含各縣民兵支出),且這還是在和平時期的。

  陸軍都要用掉二百五十萬,作為吞金巨獸的海軍,其消耗就更不知何幾了。尤其是東岸這種專業海軍——此時的世界,無論哪個國家其專業海軍規模都非常之小,比如荷蘭、英國平時大部分海軍戰艦都封存,戰時徵召商船,東方的鄭成功就不說了,平時多是漁民,戰時才大規模徵召——其消耗非常驚人,以至於在簽署《亞琛和約》後,東岸政府也有些吃不住勁了,藉著裁軍的東風封存了部分戰艦、裁撤了部分海軍人員,這才把開支堪堪下降了部分下來,不然估計財政會破產。

  所以,這次軍方說服執委會諸公擴軍,確實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為以現在一千萬出頭的年財政收入來算的話,軍費開支可能就要佔去六成(考慮到海軍也將「復出」部分戰艦,這無疑意味著開支增加),其他民生、建設、科研及政府維持方面的開支就要少很多,如何解決這個難題,還得另想他法。

  不過好在荷蘭人已經允諾一旦東岸方面同意僱傭軍隊的話,他們會先期支付超過三百萬盾的資金用於前期籌備,包括人員的調動、食品的準備、物資的運輸等等。而在抵達聯合省後,荷蘭省將每月支付東岸人每個營九萬盾的的僱傭費用,且還會負擔軍人的食宿開支,條件是相當優厚了,等於是幫東岸人解決了一個很大的負擔——無可否認,這也是執委會諸公同意陸軍擴軍的重要原因之一,因為他們很顯然打著戰爭期間由荷蘭人幫忙養軍,戰後再行裁撤的主意。

  按照執委會和聯合參謀本部達成的共識,未來一旦與荷蘭人達成僱傭協議,那麼新組建的四個營將駐守本土,以戰代練,前往歐洲的只可能是老資格的八個混成營裡面的部分。之所以如此,主要還是怕新組建的部隊不堪戰,派到歐洲戰場上去後萬一出了洋相可就惹人恥笑了,執委會諸公還丟不起這個人。

  而且,執委會諸公即便平時不怎麼過問軍務,但也隱隱聽人說起,第一混成營多首都官宦子弟,常年為其他營頭變著花樣黑;第六混成營的兵源地為國內最大、最繁華的城市青島縣,故多富商子弟,習氣不佳,常為其他營頭所譏嘲,所以他們也不太願意將這兩個營派出去打仗,尤其是第六混成營。

  那麼這麼算來算去,去掉屯駐在遠東和南非的兩個混成營,能派出去的其實也就四五個營了,六七千人的樣子,勉強能參加一場戰役的樣子,但這對東岸人來說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想把自己的部隊葬送在十多萬人蔘加的大型會戰中。

  他們理想中的情況,還是將自己的部隊部署在關鍵的荷蘭省,最好是海牙或阿姆斯特丹,以保護各類重要設施以及與東岸人交好的包括德維特議長在內的諸多共和派議員的安危。因為他們的安全,同樣關係到東岸共和國的利益,這毫無疑問。

  國家主席戚汪平曾經隱晦詢問過荷蘭大使範貝弗寧赫,指出如今荷蘭國內懷念奧蘭治家族的呼聲漸起,極大挑戰了德維特議長的地位。而且這個家族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是什麼手段都能使得出來的,因此希望能夠派一個混成營常駐海牙,明天上保護三級議會這個中樞權力機構的安全,其實是為了保護德維特議長一家。

  範貝弗寧赫微微遲疑後也認可了這個提議,但表示這事還需要請示國內,而且東岸人的算盤未必就能如意,因為海牙、阿姆斯特丹等地的民兵雖然戰鬥力不咋滴,但非常強勢,多半不願意東岸軍隊入城,因此具體怎麼樣還需國內商討。

  與此同時,範貝弗寧赫也表示,東岸軍隊最好儘快做好準備,人員、物資、器械儘快到位,一旦歐洲爆發戰爭——這在荷蘭人看來可能性極大,因為路易十四都已經不怎麼掩飾自己的企圖了——的消息傳來,那麼這些軍隊就要在第一時間登船前往聯合省。

  不過——我們為什麼說不過呢,因為範貝弗寧赫可能註定要失望了!他失望的原因,在於東岸最高軍事機構聯合參謀本部內有一股勢力在反對著陸軍前往歐洲作戰,且這股勢力的總後臺就是新式陸軍的締造者、把持陸軍部長職位二十年之久的莫茗莫大帥。

  這事聽起來很讓人費解,因為莫茗之前還相當積極地在推動擴軍參戰呢,並且還搞了個「參戰軍」的名頭,聽起來就是為了前往聯合省作戰而組建的。但事實上呢,這廝這麼做完全僅僅是為了擴充陸軍的規模罷了,即先借著參戰的東風把部隊的杆子拉起來,至於以後去不去聯合省參戰,咳咳,那再議嘛!

  這件事情,說穿了就是莫大帥借了後世民國時期段祺瑞組建「參戰軍」的故智,名為組建部隊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實則變相擴充自己實力罷了!莫茗這次的舉動也大差不離,藉著荷蘭人滿世界找僱傭軍的由頭,幫陸軍擴充了四個營足足近六千人,至於後面派不派軍隊去歐洲、派多少人去歐洲,那操作空間可就大了去了。

  毋庸置疑的是,執委會諸公是肯定不會同意陸軍這麼做的,但這完全可以討價還價嘛。實在不行的話,派一兩個營意思意思,然後再抓些非國民組建幾支諸如奉國*軍、忠國*軍、保國*軍之類的臨時部隊,拼湊成一個暫編團,差不多就能糊弄著派到聯合省去晃悠了。他就不信,憑荷蘭人那危急的處境,他們會不要這支總體看起來也還算堪戰的部隊。

  當然了,以上盤算都只是陸軍上層的盤算,最後具體是什麼結果還得看權力機構內部的角力。孫悟本即便消息靈通,在這會顯然也是無法與聞這麼「高級」的祕密的,因此他在採訪完莫茗和第十一混成營部分熱情高漲的軍官後,便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臨時住處,憋了一晚上炮製出了一篇介紹「參戰軍」的雄文,打算下週便安排到《真理報》上發表,在國內帶一波節奏。

  而在孫悟本帶著徒子徒孫們在第二天離去後,莫茗又帶隊前往了大興縣,參觀了一次烏江地區八縣的民兵大會操。在這次冬季例行會操之中,來自靖江、永安、歸德、富國、大興、義昌、彰武、厚丘八縣的一萬兩千多名民兵舉行了規模浩大的會操行動,集中展示了一遍東岸民兵的訓練成功。

  莫茗看完後,勉勵了帶隊前來的各縣保安團長,但同時也指出他們的戰鬥力還存在著很大不足,有些縣份的民兵訓練看起來徒流於形式,在兩兩捉對比較的實戰操練中落於了下風,回去後必須勤加苦練,否則未來不堪大用云云,讓一幫人聽了是誠惶誠恐。

  1672年6月15日,莫茗等人回到了首都東方縣,然後在陸軍部內部召開了一次高級別的軍事會議。會議討論的主要內容,是未來一旦派出軍隊前往聯合省參戰——派遣多少另說——那麼將由誰來擔任統帥的問題。

  毫無疑問,參戰軍總指揮的職位在東岸新生代陸軍軍官——現在聯合參謀本部已經不再提倡老傢伙繼續掛帥了,而是提倡由新生代接班——之中是炙手可熱的,競爭也將異常激烈。蓋因誰一旦謀取到這個相當於團長職位的位置,未來軍中仕途很明顯就將快人一步,由不得大家不紅著眼睛爭奪。

  會議吵吵嚷嚷開到最後,也沒開出一個所以然。其實這也很正常,因為在座的這幫老傢伙們哪個背後沒一大幫子人,哪個都想讓自己的人上位,這沒個結果也就很正常了,所以到最後看來還是隻能由莫老總一錘定音了,只不過這事卻不必現在就敲定,背後還有得勾兌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五十四章 決定與海軍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原本差不多在今年年底就要重新換屆選舉的中央執委會,因為歐洲大陸上荷蘭、法國局勢的緊張,而很可能要再度延期了,這使得以戚汪平、馬萬鵬、周申沃等人為首的國家領導班子,還能夠繼續執政一段時間。

  「不過不管歐洲局勢如何風雲變幻,我們更關心的,應該是如何從中攫取更大利益吧?」分管農林牧漁工作的中央執委馬萬鵬剛剛參加了一位穿越者的葬禮,心情比較沉重。不過,在面對眾多體系內的後輩的造訪時,他仍然願意與他們談一談、聊一聊。

  來拜訪他的人很多,基本都是穿二代,但也有少許本時空出身的官員,可以算是他們這個最初由金科拉、鄭斌、史欽傑三代執委積攢下來的「本錢」了,也就是外界稱為「農業系」的政治勢力的代名詞,一如蕭百浪、等人開創的交通系一樣。

  「法國人吞併低地地區的決心是不會變的,原本他們的目標便是先南尼德蘭、再聯合省。但由於荷蘭人的強烈反對——甚至是經濟制裁和戰爭威脅——法國人不得不放棄了遺產戰爭中絕大部分的戰利品,只保留了南尼德蘭七座城市,這使得年輕的路易十四認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冒犯,並且開始將聯合省視為眼中釘,一定要先拔之而後快。」馬萬鵬說的都是老生常談的東西,但參加這次私人茶會性質的諸多中青年官員們卻聽得很是認真,只聽他繼續說道:「所以,這場戰爭是不可避免的,從《亞琛條約》簽訂之日前至少半年時間,我認為法國人就已經開始進行戰爭準備了,因為當年法國又查處了超過20名貪汙官員或『反叛貴族』的家產,在贏得了民心的同時,也極大充實了法蘭西的國庫,這可以說是最直接的證據。」

  「我們東岸現在急需做的,從政治方面來說,是要降低自己捲入戰爭的風險,同時適當幫助荷蘭國內的共和派,使其不至於過分失勢;從軍事上來說,做好一定程度海上或陸地戰爭的準備;從經濟上來說,是要攫取更多的經濟利益,打壓歐洲國家工業的發展——尤其是英格蘭,該國的集中工場現在越來越多,上升趨勢很明顯——維持住固有的商品市場;從地緣戰略上來講,最好能夠從荷蘭人手裡獲得其開普敦殖民地的所有權,以便全佔南非。」馬萬鵬喝了一口清茶後,緩緩說出了東岸人的戰略規劃。

  在馬萬鵬剛才提到的戰略規劃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就是「全佔南非」這條了,而事實上這也從來都是東岸人的孜孜以求的目標。從殖民河中港的第一天起,東岸人就和英國人鬥,然後與荷蘭鬥,後來與法國鬥,當然也不能忘了土著的卡瑪王國,總之是在南非戰個不停,就是為了全取這塊土地雖然不甚富饒,但礦產資源極其豐富(這暫時只有東岸人知曉)、戰略位置更是極為關鍵的地方。

  只是,在英國人將開普敦殖民地賣給荷蘭東印度公司之後,囿於雙方之間良好的關係,東岸人一直無法將其奪到自己手裡,只能在其周圍構築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事實上將荷屬南非殖民地包圍了起來,使其無法向周圍擴展領地,將事態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當然了,這種情況對東岸高層來說肯定是無法接受的,事實上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想盡各種辦法弄來荷蘭人的開普敦殖民地,只可惜所有行動最終都宣告失敗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腦袋非常清醒(或許背後也有其國內有識之士的意見),知道這個殖民地對於公司貿易船隊的意義,因此始終不肯將其丟棄或出售。更何況,在大批法國和南尼德蘭新教徒移民至開普敦後,當地的經濟也獲得了極大的發展,農業、畜牧業、釀酒業、機械加工、船舶修理等行業的發展迅猛而快速,開普敦殖民地已不再是一個單純賠錢的殖民地,相反還可以為公司帶來一定的經濟效益,雖然目前還少得可憐,但如果再算上它極端重要的地理位置來說,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所以,東岸人要想搞到這塊重要的殖民地,確實是難度極高的,除非動手硬搶,當然那在目前是絕對不可能的。馬萬鵬這會之所以提起,只不過是東岸內部有部分人,想借助必然會爆發法荷戰爭而看看有沒有火中取栗的機會罷了。

  「馬委員,咱們國家會參與到法國與荷蘭之間可能爆發的戰爭中去嗎?」北河間地區專員陳科出來問道:「聽說法國人現在的海上實力增長很快,重型戰艦已經七八十艘了,如果我們一旦參戰並與其處於敵對狀態的話,貿易方面大概會受到很大的損失吧?而且,對於移民來源也是一大打擊,法國人的東方艦隊從土倫港出擊的話,可以很輕易地擊敗我們的運輸船和小規模的護航戰艦,這是個不能不考慮的麻煩。」

  「這就是我說的要讓咱們國家儘量避免政治上捲入戰爭的原因之一,我們不能以國家的名義出戰,否則可能招致法國人的嚴厲報復。但士兵們以私人原因接受荷蘭人的僱傭,卻是可以打的擦邊球,法國人再不滿,我們這也是在遊戲規則內行事,他若是想以此為藉口對我們進行詰難乃至敵對行動,那麼這個國家通往東方的貿易航線、在北美和加勒比的殖民地,大概是又不想要了。」馬萬鵬微微笑了笑,說道:「這就是我們的想法。至於說要讓我們直接下場參戰,那沒有絕大的好處的話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一旦戰爭爆發,在初期我們還是先看看會發生什麼吧。」

  其實,馬萬鵬的態度也是東岸共和國執委會諸公們的態度,這幫保守的傢伙並不願意在一來是就亮明自己的立場,因為那沒有任何好處,相反還會在經濟上造成不小的損失。因此,這幫「經濟動物」們便心安理得地當起了縮頭烏龜,打算先站在局外觀看一下再說。

  站在局外觀看的除了東岸外,還有一個西班牙,或許說是被東岸人強行拽住不讓亂動的話更貼切一些,因為東岸人也不想這個龐大而虛弱的國家被捲入到胡狼們的爭鬥場中。早在一個月前,東岸外交部門的最高負責人莫三先生就照會了西班牙駐東岸大使布拉沃男爵,話裡話外就一直談論著很可能會在明年爆發的法荷戰爭,並要求其勸說卡洛斯國王和王太后,千萬不要受人慫恿加入戰爭之中,因為這次法國人的目標並不是他們。莫三甚至露骨地指出,如果法國軍隊需要通過西屬尼德蘭的土地,那麼就讓他們通過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避免陷入無休無止的戰爭中即可。

  他之所以這麼說,與西屬尼德蘭特殊的地理位置有關。眾所周知,法國與聯合省並不接壤,進攻那邊只有兩條路可走。其一是走西屬尼德蘭,一路平趟過去,前提是得到西班牙的允許,這裡面可能會有些麻煩,因為西班牙人有些時候是不太能夠理喻的,搞不好就掃了法國人的面子。到時候你是打呢,還是不打呢,總是都是很蛋疼的事情;其二,就是渡過萊茵河,繞道德意志地區,從側翼迂迴攻擊聯合省。考慮到這裡的小邦國們早就被荷蘭人所收買,鐵了心跟法國人作對(事實上不做對也不行啊,因為人家也害怕被你法國人吞併),因此這一路基本上是要打過去的。

  所以說,東岸人判斷法王路易十四也許會選擇避開在德意志境內的戰鬥,轉而從西屬尼德蘭進軍聯合省,那麼這樣就需要西班牙人的「配合」了。莫三要求他們不要太過於緊張,因為法國人暫時還不會對西屬尼德蘭怎麼樣,那裡還是西班牙王國的,他們大可以先做好準備,然後坐觀戰爭進程。

  布拉沃男爵對莫三的請求——或許說是要求——沒有做出正面回答,或許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屈辱吧,雖然東岸人說的不無道理。不過,作為一個忠實且合格的外交人員,布拉沃男爵也表示會將此事儘快回報給國內,交由卡洛斯國王(其實是王太后與唐胡安)定奪。

  「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們還是要做好各自的本職工作。」又與大家聊了會後,馬萬鵬果斷結束了這個話題,說道:「河間地區是咱們的根本,要好好建設,一些該爭取的項目現在就該行動起來了,再過個一年半載也許就沒機會得到上級審批了。戰爭一旦開打,軍費開支暴增,哪有許多錢用到民生項目上?能保障最基本的一些項目就不錯了,所以你們自己腦子要清楚,要知道該怎麼辦。」

  ……

  與一干年輕幹部們告別後,馬萬鵬又乘坐馬車,回到了自己位於郊外的別墅中。在路上行經海軍部大樓的時候,他遇到了同樣驅車外出的全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海軍部部長郭子離少將,看這位行色匆匆的面龐,估計又要去部裡和陸軍的那幫馬糞們掰扯了。

  陸軍的那個老軍痞莫茗,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貨色,這廝與幾任海軍部長鬥、與文官集團鬥、與自己軍隊內部的競爭對手鬥,一直不倒,也算是有本事。這次法荷局勢緊張,陸軍藉著組建「參戰軍」的東風,已經擴編了四個混成營,實力大大增強,同時也給了海軍極大的壓力。要知道,東岸國內的軍費每年都是有數的,陸軍多吃一口海軍就會少吃一口,故在涉及此等核心利益的問題時,陸海軍雙方是斷然沒有後路可退的,只能盡全力去爭!

  馬萬鵬隱隱約約聽說,在陸軍擴編了四個營數千人之後,海軍方面也冒出了恢復部分封存戰艦,隨時做好戰鬥準備的呼聲,並且很快蔓延到了全軍。一些較為激進的海軍軍官們表示,荷蘭人在第二次英荷戰爭花費數百萬元鉅款重建海軍,戰後也一直花錢維護;法國人從1665年開始的五年65艘重型戰艦建造計劃結束後,又立刻馬不停蹄地展開了新一輪造艦行動,東方、西方兩大主力艦隊的實力大大增強,當年東岸人堵著其門口打的事情怕是一去不復返了;此外,英格蘭、西班牙、葡萄牙等國海軍也不無小補,迅速追近了與東岸共和國在專業海軍戰艦方面的距離。

  因此,他們表示,海軍多年來噸位沒怎麼增加就算了,但至少要把前一階段因為裁軍而封存的部分戰艦給再度啟用了,以備不時之需吧?如果說以前是怕多花錢的話,那麼現在就連陸軍都擴軍了,海軍憑什麼要繼續節衣縮食,故他們強烈要求自己也要擴軍。

  郭子離對海軍內部的這種聲音也無可奈何,他雖然向來緊跟執委會,但這會自己的子弟兵們可也沒有虛言,因此他內心也是傾向於將封存的海軍戰艦啟用、裁撤的人員召回的。而且他也判斷,一旦陸軍的參戰軍抵達聯合省——當然他沒有料到陸軍方面未必樂意派人去歐洲當炮灰——並參與防守一些堅固要塞,就有可能導致法國人針對東岸的海上貿易線採取一些不那麼友好的舉動(當然目前僅僅是猜測),那麼這就需要派出大批軍艦護航了。考慮到目前海軍第一艦隊捉襟見肘的實力,要防禦本土,又要駐守佛得角群島,還要防禦懷遠島(特立尼達島)一帶,實在是分身乏術,故擴充海軍實力已成必然。

  馬萬鵬對這些事也是心知肚明,對此他也只能無奈嘆息。雖然不怎麼願意看到軍隊實力日益膨脹,雖然不願意看到國家財政收入的一半以上被充做軍費,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些重大歷史時刻,還是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這說話的聲音才能響亮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人選

  冬天的南橫山山脈內一片萬籟俱寂,唯有朵朵雪花飄散在山間,看起來就是一副清冷的樣子。不過正牽馬行走在山間的楊亮,內心卻是一片火熱,原因無他,首都陸軍部的特派員剛剛搭乘一艘前往新華夏的貨船抵達長清縣,並給他宣讀了晉升為陸軍少校的命令,這令他和一些老部下們為之振奮不已,熬了這麼多年,他楊某人終於成了年輕一輩中不多的幾個晉升陸軍少校的人物了,委實是不容易。

  除此之外,楊亮也聽到了一個微微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消息,即隨船來向他宣讀命令的陸軍部一等參謀在私下裡向楊大少校表示,南非這邊的事務可以有計劃地慢慢交給下屬們去處理了,接下來楊少校最好多讀一讀有關法國陸軍的書籍或資料。另外有關低地地區的地理、氣候的書籍或遊記,陸軍部也想辦法蒐羅到了一些,這次一併送來了南非。楊亮如果有空的話,最好將這些資料都細細研讀一遍,後面「可能會有大用」。

  如此赤裸裸的暗示,楊亮又不是傻瓜,自然聽明白了其中的弦外之意,還不就是要派到去荷蘭統軍了唄!說白了,就是此趟由他楊亮楊某人親率東岸軍隊,在聯合省與法國人對槓,不然吃飽了撐著讀這些荷蘭歷史、地理、氣候資料啊?

  不過,已經在南非幹了好幾年,自覺乾得很順手的楊亮,對於帶兵去南非作戰內心裡也有很大的不確定感。他總懷疑,這能算是好事嗎?而如果這是好事,那麼如何能夠輪得到他這種堪稱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人,而不是一路平步青雲、背景深厚的郭漢東郭大團長去呢?這非常讓人費解啊!

  考慮來考慮去,也沒個頭緒的楊亮乾脆不想了。至少,這次晉升他為陸軍少校卻是實打實的,令他非常振奮,畢竟這可是陸軍系統的實力派軍官了,絕對不容小覷,因此總體來說楊大少校還是比較興奮的。

  一干跟隨楊亮在南非摸爬滾打多年的老部下們倒沒他們的上級這麼多花花心思,他們只是單純地為老長官升官而高興。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老長官升官了,以後可不就輪到他們下面這些人了麼?

  「長官這次提了少校,這第三混成營營長前的『代理』倆字就可以拿掉了吧?」騎兵中尉賴惟忠牽著馬兒湊上前來,笑嘻嘻地問道:「聽說聯合省富得流油,長官這次必然也是要帶第三混成營的弟兄們前去的,那可真是肥差喲,要發財了一個個!」

  「發個屁財!」賴惟忠的哥哥賴惟昌聞言一陣哂笑,看著自己的弟弟,慢悠悠地說道:「你當這次去聯合省是什麼好差事麼?省省吧,二弟!你仔細琢磨下上頭的意思,由咱們楊長官統軍,一個少校統軍,那能有幾個人?少則一個營,多則兩個營,不可能再多了,因為那需要郭漢東那種團長級別的人來帶了。」

  「你想想啊,一兩個營,才兩千人上下,去了聯合省能頂個屁用?是能野戰還是能守堡壘啊?我看能在後方守條道路,收容收容前線潰退下來的敗兵,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賴惟昌似是說上了癮,繼續教訓自己弟弟道:「若是荷蘭人強硬要求楊長官上去堵槍眼,那可就是雞飛蛋打的局面,簡直是九死一生啊。這破差事,你還覺得是好事嗎?發大財?你得先能活下命來再說!」

  「你這夯貨,嘴裡還嘰嘰歪歪個沒停了啊!」楊亮見賴家兄弟二人當著自己的面議論起了去荷蘭的種種優劣,心裡不由得很是無語,這倆傻貨情商到底有多低啊,竟然當著自己的面說這些,因此只能咳嗽一聲打斷了他們的廢話,說道:「這些事情也是你們議論的?都特麼的給我消停點!有這鬥嘴的功夫,還不如想想這南非『鑿穿』作戰計劃該怎麼完善。」

  所謂的「南非鑿穿作戰」計劃,是楊亮集合南非駐屯軍司令部、河中地區行署一起研究出來的旨在打擊、削弱卡瑪王國的黑人勢力,並將兵鋒延伸到南非東海岸一帶的戰術計劃。這個計劃以騎兵為主要作戰兵力,輔以部分較為精銳的步兵護送給養和作戰物資,不以攻城略地為主要戰略目的,而是以打擊、消滅敵人有生力量、動搖其戰鬥意志、摧毀其戰爭潛力為首要目的,通過騎兵大範圍的穿插、迂迴、割裂,將卡瑪王國的殘餘勢力徹底擊破,使其再不能成為威脅。

  這個計劃非常大膽、直接,同時也在南非駐屯軍內部引起了巨大的爭議。贊成者認為東岸人在逐步消化了小卡魯高原及大卡魯高原的西半部之後,戰線大大前移,出發距離大大縮短,已經具備了用精銳騎兵大範圍迂迴切割敵人的條件。而且,卡瑪王國在丟失了很多水草豐美的地盤後,這幾年連續被東岸人放血,內部又開始鬧起了分裂,實力已經衰弱已極,正是東岸人大膽出擊的好機會。

  但反對者同樣不少,他們認為此舉還是太過冒險,因為從出發地天雄、歷山等縣發兵,途中仍然要越過大片渺無人煙的荒漠,補給很容易就會跟不上。這意味著,如果南非騎兵營的官兵們沒能順利找到遊牧或遊耕的黑人部落的話,就有可能陷入食水草料不繼的窘境,這對一支軍隊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如今既然卡瑪王國已經走上了下坡路,那麼東岸人大可以穩紮穩打,不必如此著急,等發展好了自身後,再慢慢平推過去就是了,何必急著現在就擊破這股土著勢力呢?

  贊同者和反對者都有自己的道理,不過作為計劃的始作俑者,楊亮少校還是想要這麼嘗試一下的,因此最近一直在找人完善作戰計劃的細節,打算等開過年來,長清、天雄、歷山三縣有了一定的積儲之後,就開始小規模的試探性行動,看看效果如何。

  對了,剛才提到的長清、歷山兩個縣是本年度新成立的,人口加起來也過一萬五六千人的樣子,非常稀少。其中,長清縣以原英屬南非殖民地為基本盤,下轄長清鎮(後世莫塞爾貝城附近)、查理鄉(原英國查理堡,後世斯韋倫丹城附近)、布河鄉(原英國布里厄城,位於布里厄河入海口附近,布里厄河也被正式命名為布河)、裡山鄉(位於後世裡弗斯代爾小城附近)及望東鄉(位於後世喬治城附近),一共五個定居點;歷山縣主要位於相對乾旱缺水小卡魯高原上,下轄歷山鎮、元城鄉、槐蔭鄉、尤寧鄉(位於後世尤寧代爾小城附近)四個定居點,差不多是直面卡瑪王國的第一線了,近年來大量移民並發展節水農牧業,開始有了一定的積儲。

  長清、歷山兩縣分別是全國第97個和第98個縣級行政單位,同時也是河中地區行署轄下的第五縣和第六縣。南非河中地區發展至今,有了六個縣十多萬人口,終於也像了點模樣了,不枉國家開拓總局一直講起納入本土建設的統籌規劃之中。

  六個縣、十多萬人口,河中地區無疑就是一座壓在荷屬開普敦殖民地頭上的大山,讓其有些喘不過氣來。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荷蘭東印度公司首先是生意人,難道讓他們不賺錢了轉而與東岸政府長期在南非爭奪地盤、展開移民競賽嗎?這又怎麼可能!所以,從長遠來看,荷屬開普敦殖民地的居民們要繼續生活在東岸人長期的威壓之下了,除非你加入他們。

  「『南非鑿穿作戰』計劃不管最終能不能施行,你們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我走之後,部隊的訓練不能鬆懈,尤其是南非騎兵營,這是重中之重,我們的尖刀武器。如果將來一旦計劃施行,而南非騎兵營表現出色的話,我敢保證,該部就將正式被改編成陸軍獨立第二騎兵營,成為國內僅有的兩支獨立騎兵部隊,該營的軍官和士兵也能從預備役轉為現役,這工資待遇的提高可不是一星半點,對未來的前途也大有裨益。」楊亮少校面容嚴肅地看向了包括賴家兄弟在內的一干軍官、參謀們,說道:「我即便去了聯合省,也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那邊不回來,事實上據我預計大概只需兩三年時間即可返回,屆時我還會申請調任南非駐屯軍序列。如果讓我看到你們這兩年一個個都偷奸耍滑、不思進取的話,那麼就都做好捲鋪蓋回家的準備吧,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眾人聽了一陣唯唯諾諾,沒再說什麼話,而是繼續矇頭趕路了。他們於1672年6月中旬抵達了歷山縣城(即後世的奧茨胡恩城),第三混成營的臨時駐地。

  第三混成營1450名官兵從河中縣調來歷山縣也有快半年時間了,營部和兩個步兵連駐紮在縣城附近,一個步兵連駐紮在元城鄉一帶,騎兵連則屯駐在最前線的尤寧鄉,蒐羅、攔截科薩黑人可能有的攻擊行動。

  令人稍微感到有些遺憾的是,第三混成營這種東岸老資格的部隊調來歷山縣穩固局面後,至今尚未有機會遇到卡瑪王國的主力部隊來攻,因此官兵們沒有足夠的機會建立功勳,怨言頗是不少。而這,其實也是楊亮牽頭組織人手製定「南非鑿穿作戰」計劃的原因之一,第三混成營,不能在南非無所事事!

  「長官,弟兄們最近一直在說,長期當治安軍忒也無聊,因此請求將分散在縣裡各處的部隊收攏起來,翻山到北面的大卡魯高原上掃蕩一番。長期不動彈,這身體像生了鏽一樣不得勁,長官您還是考慮下弟兄們的意見吧。」剛坐到營部辦公室內沒五分鐘呢,副營長兼訓練參謀就溜了過來,向楊亮建言道。

  「我聽在義成地區服役的同學講,他們那邊的毛君毛上尉最近組織了幾次頗具規模的掃蕩行動,擊破了許多不服管教的斯威士人、通加人和祖魯人部族,繳獲了大量牲畜、糧食和奴隸。營長,就義成地區那些以民兵、島嶼八旗為主體的『爛部隊』,都有此雄心和魄力,我們還等什麼呢?」副營長繼續聲嘶力竭地勸說道:「眼看他們清理了野外的土人,就要開始大力移民、擴大地盤,這成績可是實打實的,上頭不會視而不見。營長,咱們第三混成營可是國家僅有的四個滿編營之一,也是到了建立功勳的時候了。」

  「一個個咋都這麼猴急呢?」楊亮聞言搖了搖頭,輕笑道:「也罷,第三混成營當了幾個月的治安軍,確實也挺無聊。這樣吧,現在是六月份,卡瑪王國地裡的高粱、芝麻、花生等農作物剛剛入庫沒多久,牲畜牛羊也正是肥的時候,第三混成營出動去打草谷的話,收穫應該會不少。珍惜這次的機會吧,也許再過幾個月,第三混成營就沒有這麼弱雞的對手好打了,要知道赫赫有名的法國陸軍可不是什麼可以隨意揉捏的對象。」

  說完,楊亮也不顧副營長一臉驚詫的表情,徑自起身離開了辦公室,到縣城外的一處軍營內,檢查起了兩個黑八旗步兵營的訓練情況。在路上的時候楊亮就已經考慮過了,南非的黑八旗經東岸人調教了三十多年,組織度不低,訓練情況還算不錯,戰鬥意志也馬馬虎虎,加之任勞任怨、吃苦耐勞,確實是理想的僕從軍炮灰部隊。未來若是他真的統軍前往聯合省的話,他覺得帶上1-2個黑八旗重步兵營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拿他們來守城的話,比起那些不怎麼靠譜的荷蘭民兵應該要強一些的。

  而除了黑八旗重步兵營外,當年帶過(現已解散)的一些由白人、印第安人組成的非國民部隊,也是可以考慮的對象。這些人雖然戰鬥意志不咋滴,但多少有一些戰鬥經驗,在不可能帶大量東岸職業軍人走的情況下,這些人應該也是不錯的替代品,楊亮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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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順化的炮灰

  「若要問全國哪裡的非國民勞務工數量最多,那還是得數巴西一帶啊!」順化港碼頭區一家開設不過三四年的淮揚餐館內,代表東主前來碼頭「挑貨」的宣浩,正聚精會神地聽著一位年輕後生的發言。

  「看看這邊多少老林子、看看這邊多少農場、看看這邊多少種植園!」年輕後生左手端著酒杯,右手在面前揮舞來揮舞去,氣勢十足地說道:「可以說,這裡是本土經濟最具活力的地區之一,不光本土很多剩餘的資金湧入這裡,就連荷蘭西印度公司、熱那*亞共和國、托斯卡納公國的剩餘資金都湧向了這裡。啊,對了,現在又多了威尼西亞共和國,聽說剛剛有幾位威尼斯商人乘船抵達了首都,正在申請在順化港批地建立咖啡種植園。呵呵,你們看看,有這麼多人都來順化地區投資,這裡的非國民勞務工又怎麼可能不多呢?」

  「是啊,與這裡比起來,咱們常年活動的納米布沙漠一帶真是太荒涼了、太落後了。」另一位年紀稍大些的男人也端起了酒杯,接茬道:「海藍港、鯨灣港一帶,人口既少,物資也很匱乏,消遣娛樂的更是一概無有,確實無法與這邊比。說難聽點,那裡只是我等掙錢的地方,要不是漁業資源豐富、海豹成群結隊的話,誰樂意去那裡啊?等我再好好掙幾年錢,就把船和公司留給底下那幫小子們,自己退了股拿了錢回羅洽老家養老了。」

  話說納米布沙漠一帶如今幾乎成了東岸漁民、漁業商人、皮革商人、獸脂商人的樂園了。大概是因為土地荒漠嚴重的緣故,無論是英國人、葡萄牙人、荷蘭人還是其他什麼殖民者,都對這塊面積遼闊的乾旱土地沒有絲毫興趣。畢竟這個星球上還有大把土壤肥沃、氣候適宜的土地等著他們去佔領、去殖民呢,何必擠在這麼一塊貧瘠乾旱的沙漠上呢?

  於是乎,納米布沙漠(從東岸人開採鑽石的橙河河畔到北面安哥拉葡萄牙人的領地之間)就成了東岸人專屬的殖民地了。這裡有大量前來尋找鑽石的「淘金者」,有被豐富漁業資源吸引而來的捕魚者,有捕殺海獸獵取獸脂和毛皮的捕獵者,當然也少不了收購上述特產的商人了,比如從河中地區前來收購獸脂(部分食用、部分做肥皂)、皮革的商人。

  總之,在納米布沙漠沿海東岸人僅有的兩個自發形成的定居點海藍、鯨灣兩港內,除少數放牧牛羊、種植蔬菜的農夫外,多的就是這類無法無天、追逐財富的人了。這些人要麼來自於本土,要麼來自於河中地區,一個共同特徵就是,只把納米布沙漠一帶當做發財的地方,而不是定居地點,發了財終究還是要回到家鄉去的,一如這幾位正在喝酒聊天的兄弟夥。

  「贊叔,你什麼個打算呢?我現在是聞到船上的魚腥氣都有些想吐了,有些時候就想上岸過個安穩的生活。當初跟我們一同前往納米布沙漠近海從事捕魚業的老夥計們,現在還剩下多少?沒幾個了!遇到暴風雨死的、被海盜抓走死的、得急病死的、打架鬥毆死的,能順順利利拿著大筆錢回家養老的人,真的不多。我們算是運氣不錯了,現在還全須全尾的,掙了錢見好就收是真的。」最先說話的那位年輕後生將目光轉向了坐在八仙桌最裡面的一位中年人,問道:「其實要不是贊叔你年紀大了,這次上頭在順化地區組建全新的忠國*軍,就是一次不錯的機會啊。贊叔,你不是一直對軍旅生涯念念不忘麼,這次的機會真是可惜了。」

  「可惜個屁,西門!你吹多了海風被吹傻了吧?忠國*軍是什麼部隊,咱們這裡稍微老點資格的人都知道,那也能叫部隊?和烏合之眾有什麼區別!再說了,這次忠國*軍的對手是誰?法國人啊!縱橫歐陸快三十年,幾乎無有敵手的法蘭西陸軍啊!人家隨隨便便就能動員二十萬以上的軍隊,你怕不怕?就憑忠國*軍那些歪瓜裂棗,怕不是一戰就潰了,還打個屁仗喲。你沒看到嗎,西印度公司的科內利斯先生,曾經去城外臨時軍營內參觀過一次忠國*軍的訓練,回來後就一直黑著個臉,那意思很明顯是不滿意啊!」年紀稍大些的年輕人撇了撇嘴,看著那個年輕後生,不屑地說道:「咱們贊叔現在也是薄有身家的人了,怎麼可能攙和到這種破事中去?如果是在本土打打土著還好說,眼下這可是要到歐洲去和法國人打正面,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幹吧?法國人是那麼好惹的麼,稀裡糊塗送了命就不值當了。要我說,還是之前我們談起的事情比較靠譜,那就是退了股到順化地區來開辦種植園。雖然不可能一夜暴富,但總是細水長流的穩當生意,比起咱們在大西洋上追逐鱈魚的日子要穩定多了,對吧?」

  坐在旁邊桌子上吃著燒鵝的宣浩聽了也暗自點頭。話說對於上級決定在順化地區組建忠國*軍的事情,他宣某人可是深惡痛絕啊。原因無他,主要還是有太多的苦哈哈們離開了各自工作著的伐木營地、木材加工場、農場、種植園、磚窯場,轉而去附近的募兵點尋求報名參加忠國*軍的機會。直白點說,就是他們覺得去戰場上打仗搏殺,也比在令人談之色變的熱帶叢林裡工作要強,尤其是這些地方絕大部分還是蠻荒之地的情況下,這太容易吞噬生命及損害人的健康了,甚至不比戰場要差多少。

  但對像宣告的東主這類企業家來說,好不容易忽悠來的非國民勞務工跑了去當兵了,這總是一件非常令人感到鬱悶的事情,因為沒人幹活了呀!尤其是他們這些人平時多半對待旗下勞務工還很苛刻,拖欠工資、用實物支付工資的違規現象比比皆是,勞務工們早就對他們不滿很久了。這次有機會光明正大地跳出合同、脫離苦海,他們哪還有什麼不樂意的呢?故即便知道很可能要去歐洲與法國人交手,但仍然有著大量的非國民勞務工毅然報名,決定碰碰自己的運氣。

  宣浩這次來順化港,除了例行進一些貨物外——供伐木營地和木材加工廠內工人和家屬日常消耗的生活用品——更主要的是看看碼頭上幾大勞務公司的辦公室內有沒有多餘的勞務工可僱傭,這是東主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

  只不過事情看起來不是很順利,如今隨著俄國移民路途的斷絕、愛爾蘭和意大利移民的日漸稀少,全國各地都開始慢慢缺幹髒活累活粗活的勞務工了,但凡市場上出現一些新面孔,基本都會被一搶而空。東岸這個高速發展的國家,一方面大量勞動力被人為的政策束縛在了土地上,一方面市場卻又對勞動力極為渴求,這個矛盾使得非國民勞務工多年來一直非常吃香,漸漸成為了一門穩定的大生意,但現在生意很顯然有些做不成了!

  「開辦種植園,我當然是支持的,要不然當初你們向我問計時也不會同意了。而且我在官面上也有些關係,這申請地皮、特許牌照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小朱你老爺子在羅洽縣也是一號人物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很多,能以一個相對低廉的價格採購到建築用材、勞動工具、役畜、糧食、布匹、藥物等必需品。只是光有這些還不夠,咱們還缺少人啊!說白了,是缺少可以接受低工資的非國民勞務工啊!這從哪裡弄去?」中年男人將酒杯重重地頓在巴拉那松木板製成的桌子上,嘆息著說道:「你們也看到了,這人力市場上的勞動力本就日漸稀少,已經很久沒有船隻運人過來了。這會禍不單行,又趕上國家要在順化組建忠國*軍,跟法國人幹仗,這又極大加劇了市面上勞動力的緊張程度,我們能怎麼辦?總不能光靠僱傭本國國民開辦種植園吧,先不說能不能僱傭到,單這成本也將使我們的產品毫無競爭力,真是可惜!」

  這說的是實情,一時間幾人都無話可說,只有無奈的嘆氣聲。宣浩聽了也有些蛋疼,心裡對東主安排的在順化港勞動力市場招募32名非國民以補足林場、板材廠員工缺額的事情,頓時不再抱什麼大的期望了。

  窗外的碼頭邊這是響起了一陣口令聲,正在吃酒聊天的眾人循聲向窗外望去,只見一艘久違的運送非國民的商船剛剛靠港,數百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男男女女依次下了船,然後進入了旁邊一牆之隔的檢疫所內,準備接受為期十五天的隔離檢疫,順便學些規矩。

  這些人的突然到來令宣浩等人一時間有些振奮,覺得困擾自己許久的勞動力問題似乎可以解決了,但很快他們便又失望了。一輛車廂外繪著東岸建築材料公司標誌圖案的馬車,幾乎也在同一時間駛入了隔壁的檢疫營地內,看樣子是去洽談並辦理一應手續的。

  這個認知使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些新來的非國民估計是沒他們的份了,因為他們很顯然都已經是「國家的人」,沒別人的份了。要知道,能與巨無霸企業東岸建築材料公司搶勞動力的人,那得有多麼通天的背景才行啊,而在座的這些人很顯然沒有。

  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後,幾人對視一眼,都苦笑著搖了搖頭,心裡開始盤算著:今年年底各縣的政治協商會議召開的時候,他們一定要攛掇本鄉或本行業的代表在會上建言,由國家出面加大對非國民勞務工的引進力度,為此哪怕多交些錢也無所謂,一定要保證人力充足。至於說讓國家改變大政方針,取消新來的東方移民的國民待遇,讓他們從非國民做起(這樣每年可以釋放高達六萬多人的勞動力,一下子解決了絕大部分問題),對不起,這些人暫時還沒這麼膽子,無他,怕被陸軍的人打黑槍!

  ……

  而就在宣浩等人為勞動力不足長吁短嘆的時候,不遠處的順化城郊軍營內,已經募集到了七百多人的忠國*軍官兵們正在進行著恢復性訓練。陸軍部只派了一位年輕的少尉參謀過來擔任訓練官,顯然是沒把這些人太當一回事,這就難怪當初荷蘭西印度公司的代表科內利斯看了後大失所望,並匆忙前往東方港給荷蘭大使希羅尼穆斯.範貝弗寧赫打小報告了——當時此君來順化港洽談一筆黑奴業務,出發前就得到了授權,前來查看據說要出征的部隊之一忠國*軍步兵營的訓練狀況,結果一看頓時就無語了,這不就是舊大陸很多沒有常備軍的國家臨時募集的軍隊的常態麼?乞丐、流氓、破產商人、農奴充斥其間,在軍官皮鞭和軍棍的狠狠操練下勉強懂得了一點紀律,然後上了戰場成了居民們人人畏懼的蝗蟲軍隊,沒有榮譽感、沒有使命感、沒有責任感,這樣的軍隊毫無疑問是打不了硬仗、苦仗的,戰鬥力連德意志、瑞士的僱傭軍都比不上,因此科內利斯第一時間將去彙報大使先生了。

  不過範貝弗寧赫先生可能註定要失望了。因為在陸軍系統不間斷地攛掇下,現在執委會內部也有些思想混亂了,一些執委確實覺得沒必要派遣齊裝滿員、訓練經久的4-6個混成營前往聯合省作戰,因為一旦損失了的話,東岸陸軍的脊樑可能也就被壓垮了,沒個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恢復不過來。

  基於這種考慮,一些執委也就默認了陸軍的小動作,打算派遣一些雜牌炮灰部隊前往聯合省,替換掉部分原本打算出徵的正規軍,以降低風險,而且他們也做好了荷蘭人為此前來責難的準備,並算準了只要有一兩個正規營頭壓陣,荷蘭人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就這樣,忠國*軍、保國*軍(目前在交河港整訓)兩支員額定在兩千人左右的軍隊就迅速組建了起來,並馬上就要轉場到東屬佛得角群島一帶進行進一步訓練。畢竟那裡離歐洲近一些,一旦有事的話,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馳援聯合省,雖然多半他們去了也沒什麼大用,但總要做些姿態出來給荷蘭金主們看看吧——按照與荷蘭大使範貝弗寧赫最新達成的協議,從下個月(7月份)起,就將由荷蘭人為忠國*軍和保國*軍支付費用了,經雙方反覆討價還價後確認為每月一次性支付六萬盾的費用,比起正規軍每營每月九萬盾的費用那是跌價了起碼一半以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五十七章 就位與形勢

  「這次上岸玩耍,總體來說還算順利,就是人不如以前好抓了。」蓄了一臉大鬍子的周亞夫少校解開了軍服胸口的鈕釦,一邊拿扇子扇風一邊說道。

  坐在周亞夫少校對面的是他的兄弟、同為海軍少校的周瑜,目前擔任第一艦隊佛得角分艦隊司令之職。不過雖然名上掛著個司令,但其實這個佛得角分艦隊的規模小得可憐,只有兩艘「星」級輕巡洋艦和兩艘老舊的、行將退役的「馬島」級風帆護衛炮艦(本來已經退役了,後來由於艦隻數量不足又做了延壽處理重新服役),也就能打打附近的海盜,維護下航道安全,倒也讓過路的東岸及其他國家商船交口稱讚。

  另外,佛得角分艦隊偶爾也會送已經移鎮此處、以戰代練的海軍陸戰營上岸,與當地的黑叔叔們玩玩,兩三年下來倒也搶了不少奴隸、牲畜和砂金,多少補貼了點家用。尤其是那些黑奴,在如今東岸國內勞動力越來越緊缺的當口,這些由陸戰營上岸捕捉來的奴隸基本都被低價賣給了國內的平安、鐵嶺、長山三大礦務局,補充死亡率極高的礦工隊伍,極大支援了大東岸的經濟建設。

  這次已經不知道是陸戰營第幾次上岸了,但周瑜同時清楚,自今日過後,海軍陸戰營可能又會移鎮懷遠島,與第一艦隊加勒比分艦隊(有兩艘「星」級輕巡洋艦、一艘「節氣」級護衛炮艦)合作,清理島嶼周邊的海盜勢力,另外該島中部內陸的一些殘存的原住民也桀驁不馴得很,同樣需要這個只有三個簡編連的部隊前往清剿,以保障移民們生活的安定。

  「都讓你們上岸掃過幾回了,腦子不好使的、腿腳不靈便的大概早被你們擄走了。現在海邊一帶要是還能容易抓到人的話,我真的要懷疑那些黑人的智商是不是已經低到一個可怕的程度了。」穿著天藍色海軍校官服的周瑜瞥了一眼自己的大哥,笑著說道:「得,說這個沒意思。這次你們很快又要調往加勒比海了吧,還真是忙呢。」

  「有什麼辦法,當著皇糧是好吃的啊。」周亞夫沒好氣地說道:「不過這樣也好,避開了後面可能要來的陸軍那些人。橫海島、建昌島、南康島太小了,容不下太多人,我現在對他們沒好感,估計他們看我也煩。正所謂相看兩厭,那我還不如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呢,說起來加勒比海靠近西屬陸地一帶也是個發財的好地方啊,那裡的珍珠、珊瑚、黃金、寶石可非常有名的,我得去見識見識。唯一需要擔心的,大概就是沒有船了,對了,算算時間下個月應該有幾艘船從奧斯曼帝國返航的吧?也許可以搭載我們營區加勒比海,反正順路嘛。」

  「下個月的船恐怕還不行。」周瑜搖了搖頭,說道:「莫說他們這批船會不會失期(海上航行,失期是很尋常的事情),即便沒有失期,按時抵達橫海港下錨,估計也沒法載運你們陸戰營的人員和物資前往加勒比海。沒有別的原因,我估計是沒艙位了。」

  「沒艙位了?他們到底進口了多少土耳其貨?」周亞夫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傻傻地問道:「不應該啊!我有海軍部給的空白徵調令,只要船隻有艙位,我的兒郎們就能上船,由不得那些人不同意!」

  「你想多了,大哥。」周瑜聞言失笑道:「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我猜測這撥船是真的滿載,沒有空餘艙位了,因為奧斯曼帝國和波蘭立陶宛聯邦之間的戰爭,大概已經打了一些時日了吧,克里米亞人也該運了第一批奴隸到卡法或哈吉港與我們的人交割了。你想啊,滿載貨物和非國民的船隻,能有多少空間?能擅自更改航線送你的人去懷遠島?想多了吧!」

  其實,周瑜預測的波土戰爭雖然已經正式爆發,但這僅僅是限於土耳其向波蘭人宣戰的程度,至於說大打出手,目前還沒有。奧斯曼大維齊法希爾.艾哈邁德.科普魯盧才剛剛將他召集的二十萬大軍集結完畢,物資也才堪堪送到西烏克蘭多羅申科控制區的沿海一帶,成分複雜、各懷心思的奧斯曼大軍——有塞爾維亞領主率領的私兵、有討好奧斯曼蘇丹的匈牙利人、有在魯米利地區徵召的希臘、保加利亞士兵、有摩爾達維亞大公的人馬、有來自阿拉伯半島的部落兵、有埃及馬木留克、有投靠奧斯曼的哥薩克、有克里米亞韃靼騎兵,真正的土耳其士兵只是少數,因為就連名震天下的加尼沙裡軍團和斯帕西騎兵軍團都以來源複雜的外族人居多——尚未開始向波蘭境內進發,因此克里米亞人不可能那麼快就弄到大量的斯拉夫「戰利品」。

  不過周亞夫卻覺得自己胞弟說得有道理,畢竟奧斯曼人向波蘭宣戰已經好幾個月了,不能光說不練吧,這不是他們的風格。因此想了想後,只能無奈地皺著眉頭說道:「這樣啊!那你想辦法送我去幾內亞灣一帶轉一圈,那邊還沒掃蕩過,應該有些搞頭。就你們分艦隊四艘船,輪流送吧,實在不想和那幫傢伙碰面,順帶也去幾內亞那裡發發財。」

  「也行,不過我只能抽出兩艘舊的『馬島』級護衛炮艦給你,差不多一次也能運一個連和部分裝備了。那邊的土著原住民應該不算很強,葡萄牙人、荷蘭人、英國人在那邊捉了多少年的黑奴了,也沒見他們停下來過。你們上了岸的話先在沿海穩紮穩打,等後續兵力抵達後再想其他的,估計問題不大,要是這樣都能被人推下海的話,那我也沒什麼話可說了。」周瑜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周亞夫說的話,只見他又說道:「你們走了也好,五六百人呢,人吃馬嚼的,幾個島供養你們這負擔可也不小。後面要是再來個兩三千人,這島上的糧食、果蔬可就有些吃緊了,鹽倒是不怎麼缺,那玩意兒要多少有多少,鹽島(薩爾島)上多的是。」

  ……

  1672年9月1日,佛得角分艦隊的「黃金河虎」號炮艦從西非近海返回佛得角群島,在剛剛行經普拉亞港外海時,一前一後兩艘懸掛著東岸海軍旗幟的大船從南方慢慢駛了過來。艦長周瑜少校聞訊後立刻跑到劍橋上用望遠鏡觀看了起來,發現分別是一艘運兵船和一艘「雜貨商人」級食水補給船,心裡猜測可能有部隊從本土過來了。

  周瑜少校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證實,那兩艘船也很快發現了他們這艘巡弋著的戰艦,因此在花了幾個小時後,終於靠攏了過來,並派出一艘小艇進行了聯絡。周瑜少校這時才得知,原來這是一艘運送忠國*軍步兵營的船隊,包括五百來名官兵及他們的器械、彈藥、軍資,後面的食水補給船上則滿載食品、飲水、酒類和藥品。

  兩艘船隻合計2000多噸的運輸噸位,卻也只能運輸保障五百多名士兵的物資裝備及他們自身,由此可見在這個年代跨大洋作戰是如何之艱難,要不然東岸每次出動個兩三千人就恨不得把海軍全部的食水補給船、彈藥補給船、運兵船、運煤船、修理船和醫療船全派出去了,艦隊噸位每2噸中就有接近1噸是保障船隻的噸位,也是沒誰了——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壞事,東岸軍隊遠征歐洲難,歐洲人遠征東岸也一樣難,大西洋既是障礙同時也是保護東岸人渡過建國初期的屏障。

  至於說國內曾經設想的運送陸軍6-8個營上萬人去歐洲助戰,那簡直就是開玩笑!因為即便把海軍第一艦隊的全部船隻蒐羅出來,也才勉強夠運人,還得繼續從南海運輸公司徵調個20-30艘商船才有可能成形,試問這又怎麼可能呢?同時也是不負責任的做法,因為這等於是把東岸陸軍的精華與脊樑送上了未知路,不談他們的絕對劣勢兵力能在十多萬法國無敵大軍的攻擊下存活多久——如果僅僅幾千人的話,野戰大概一戰就全軍覆沒了,守城戰還能打一打——就說這幾個月數萬裡的遙遠海路,要是一個不小心出點什麼事,這部隊可就全掉海里喂鯊魚了,這可不是聳人聽聞,而是確確實實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所以,現在你也就可以理解了,為什麼陸軍部對於派遣6-8個營的主力部隊前往歐洲,一直不怎麼積極了。說起來,也就執委會那幫利慾薰心昏了頭的傢伙們才一度真的這麼考慮吧,他們最後被陸軍耍了一通搞成了事實上的擴軍也就在所難免了,誰讓有能力、有經驗的老一輩執委漸漸凋零,現在沒能力的尸位素餐之輩越來越多呢——他們唯一的可取之處大概就是活得夠久,生生熬到了自己上位的機會,但卻可能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毀掉國家,還不如儘早讓位給有本事的二代。

  好吧,讓我們言歸正傳,繼續談運送忠國*軍步兵營的事情。

  1672年9月2日中午,這兩艘船在「黃金河虎」號的指引下,調整風帆慢慢駛進了橫海港,並在這處條件還算優良的港灣內下錨碇泊。五百多名已換了一聲土黃色預備役軍服的忠國*軍步兵營的官兵們也趁機下船休整,這些坐了兩三個月船的士兵們此時一個個病懨懨的,沒什麼生氣,看樣子一路上被摧殘壞了,並且聽說還因病減員了七八十人,也是慘。

  橫海島因為是關鍵的中轉節點,因此島上有一座小型衛生院,可以同時接納、照料三十多名病人。另外各類藥物也比較充足,因此稍稍能夠安置一些因長途旅行而得上各種疾病的官兵們,畢竟他們以前可都是旱鴨子呢。

  隔壁的建昌、南康兩島也很快接到了命令。這兩個雨水相對較多的島嶼上出產一些糧食,因此在周瑜的命令下立刻便用小型木船輸送了一些糧油果蔬之類的補給品過來,以供給大軍所需;鹽島那邊也送來了一些醃製好的大塊魚肉,用於給忠國*軍的官兵們補充蛋白質,當然這一切都不是免費的。

  就這樣,首批到來的忠國*軍數百人便這樣被安置了下來,而兩艘隸屬於海軍的船隻也沒有耽擱,稍稍保養了下船隻後,它們便滿載了佛得角群島出產的鹽——這裡的鹽在東岸本土市場不小,因為其比鹽城縣出產的鹽醃製魚肉時更好——開始橫渡大西洋,準備返回本土,繼續裝載餘下的官兵過來。

  而等到10月上旬的時候,又是一艘食水補給船、一艘運兵船抵達橫海港,並將保國*軍步兵營六百來人送上了岸,與之同來的除大量物資外還有將近十匹戰馬,估計是軍官們的日常騎乘坐騎。

  11月中旬,重量級的人物終於抵達了東屬佛得角群島:陸軍少校楊亮帶著第三混成營全部1450人並一個黑八旗重步兵營乘坐海軍艦隊的船隻(同時也徵用了四艘民船,為此軍部與南海運輸公司扯皮了好一陣子)抵達橫海島,使得這座島上的東岸軍人加起來超過了3300人,稍稍有些不堪重負之感了,畢竟這裡的各項基礎都還很薄弱。

  於是,12月初抵達的又一個黑八旗重步兵營則被安排到了相鄰的建昌島上,後面將要來的忠國*軍、保國*軍餘下官兵們同樣做此處理,以分擔橫海島的壓力。而這個時候,歐洲的一些消息也漸漸通過返航的東岸商船傳到了這裡,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來自法蘭西的消息了——據說路易十四在一次公開的宴會上對左右說道:「假如聯合省像以前對待西班牙一樣跟我們『搗亂』,我將要派我的手下拿著鋤頭和鏟子,把荷蘭丟到海里去(意為掘開荷蘭的海堤)。

  另外,西班牙宮廷傳來消息:法王路易十四的特使前往馬德里,請求西班牙王國開放西屬尼德蘭給法國大軍通過。作為回報,一旦他們征服聯合省,那麼將就迫使荷蘭人答應放棄之前的條約,允許南尼德蘭斯海爾德河貿易重新開放,那樣阿姆斯特丹的經濟將會呈現嚴重下滑態勢,安特衛普的經濟將會迅速復甦,這將使得西班牙王室的收入大增。

  英格蘭方面傳來消息:英王查理二世幾個月前拿出了一筆鉅款——也不知道這錢是從哪來的——交給他的弟弟約克公爵,讓他幫忙募集水手、整修船隻、添購大炮,做好戰鬥準備;瑞典方面的消息來得比較遲緩,但足夠讓人震撼:瑞典王國已經正式宣佈退出英、荷、瑞三國同盟,因為他們需要法國人幫助以抵抗丹麥和德意志諸侯的軍事壓力。

  幾乎所有消息都對荷蘭不利!這使得東岸人也很快意識到了局勢的重大變化,戰爭也許已經迫在眉睫了,半年到一年之內必然就會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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