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86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十八章 西印度洋(五)

  「我們新華夏島當然歡迎有戰鬥經驗的軍官和士官的到來。」新華港內的歡迎酒會上,本島開拓隊隊長黃儀也難得地抽空出席,並向大家敬酒,只聽他說道:「這裡有的是機會,有的是前途,但缺的卻是人才和資金。諸位能來我們這兒發展,說實話黃某人很感激,也必定會給大家一個非常好的回報,諸位請拭目以待。」

  其實,今天來參加酒會的多是從本土或其他海外殖民地移居而來的退役軍官,他們中有的人來自本土,有的人來自南非,有的人則如同儒尼奧的下屬一樣來自遠東,當然也少不了從奧斯曼帝國舉家流亡而來的前加尼沙裡軍團或斯帕西軍團的軍官。這些人來得有早有晚,早的已經來了大半年了,晚的卻才剛剛到,基本都分佈在新華港周邊,這會都被召集了過來,說是開一場酒會,感謝他們選擇了新華夏島。

  老實說,現在的新華夏島對各類專業技術人才——尤其是軍事人才——的需求還是相當不小的,各大國營種植園的護衛隊需要軍官和士官,各個定居點需要訓練、組織民兵的人才,與土人爭鬥規模的擴大需要更多的有戰陣經驗的武夫,這一切的一切都註定了新華夏島對軍事人才的渴求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徹底滿足的。

  更何況,現在很多人都聽說,隨著東岸人在東南海岸投資的增大,大量商人開始向內陸地區遷移,為自己的香料種植園尋找土地,這自然而然地加劇了東岸人與當地的安泰法濟人、安泰莫羅人等原住民的衝突。雙方之間的關係再不復當年共同針對法國人時的「甜蜜」,轉而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了,並且已經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衝突,各自死傷了一些人。

  為了應付東南海岸日益嚴峻的局勢,經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黃儀批准,東岸人特地成立了全島第二個地區級行政單位——澤潞地區(第一個是大慶地區)。澤潞地區的管轄範圍比較狹長,大致位於島嶼的東南海岸、東海岸,包括大澤縣、潞安縣(新近成立,包括潞安鎮、高平鄉、下川鄉三個定居點)、高都縣(新近成立,下轄高都鎮、丹川鄉兩個定居點),三個縣總計有一萬五千多人口,經濟上以咖啡(阿拉比卡種,多位於東南部大澤縣山區,蓋因當地氣候和土壤非常適宜)、胡椒等香料的種植為主,是典型的種植園經濟。

  這些年,隨著新華夏島「財富傳說」在東岸本土的日益流行,不少兜裡有餘錢的人——但錢又不是太多,因為很多的話直接在本土投資就可以了,完全沒必要來殖民地碰運氣——開始三五成群、拉幫結派地來到新華夏島,然後從政府手裡批下一塊搞種植園的土地的五十年租賃權,便開始了自己的財富冒險之旅。

  毫無疑問,他們的資金一般不是太充足的,因此很多人便合起夥來,遠離海岸,深入內陸,捕捉新華夏島上的各類土人,充作種植園的勞動力。而隨著這類人的越來越多,對奴隸的渴求量自然也是越來越大了,於是雙方之間的衝突再不可避免,先是村落級別的戰鬥,然後上升到部落級別,現在嘛則已經需要東岸出動新華夏步兵營進行助戰了,不然形勢可能會進一步惡化。

  但新華夏步兵營就千把人,各個地方又都需要它,實在是分身乏術,因此如同塔城、棉河、新華三縣設立地方守備隊之類的預備役組織,並且再將民兵體系建立起來,才是正途。而這些,無疑都是需要大量的軍事人才的,這才是黃儀專門抽空參加歡迎酒會的最主要原因所在——表示一下重視,吸引更多的人過來。

  「最近咖啡市場形勢如何?」參加完酒會並說完祝酒詞後,黃儀就帶著祕書退了下來,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囑咐祕書泡了一杯清茶,問起了經濟問題:「商務系統的人告訴我,奧斯曼帝國又禁咖啡了,這對我們的銷售形勢有很大影響吧?我手頭還沒有最新的數據,我想知道這事情的影響有多大?」

  「隊長,咖啡這種商品,目前在本島出口商品名錄中位列第二位,去年一年光出口至本土的金額就在21.4萬元的樣子,並且還有繼續增長的空間。總得說起來,是一種相當重要的出口商品了,目前主要種植區在塔城縣內陸靠近高原的大斜坡上以及島嶼東南部的山嶺地帶,這兩處地方無論是土壤、環境還是氣候,都非常適宜兩種咖啡豆的生長,因此種植面積頗為不小,由此產生的經濟效益也不可低估。」祕書一聽自己的主官發問,立刻如數家珍地列出了一堆數據,看來平日裡做的功課還是相當不少的,這令黃儀有些滿意。

  這裡不得不提一下,如今新華夏島的種植園經濟在經過多年的發展後,目前與本土之間的經濟聯繫已經日益緊密,這從進出口貿易方面的數據就能看出——去年(1669年)一整年,新華夏島方面往東岸本土出口各類商品總計284.7萬元,其中蔗糖獨佔鰲頭,計71萬元,其次是69.6萬元的棉花,兩者幾乎不分伯仲;第三位則是胡椒,為35.5萬元(這得益於本土肉製品行業的大發展);排名第四的就是咖啡了,為21.4萬元,但增長勢頭較為迅猛,咖啡佔飲料市場的份額比例也在快速攀升;排在咖啡後面的則是劍麻、木材、可可、橡膠,分別是17.5萬元、17.1萬元、14萬元和13.6萬元,這是四個貿易額上了十萬元的,其他的諸如香草、精煤、海產品、乾果等都在十萬元以下,就不一一列出了。

  而這還僅僅是出口數字,事實上新華夏島每年從本土進口的商品金額也相當龐大,雖然其中佔多數的是轉口貿易——這得益於本土方面的部分讓利,若擱之前,轉口貿易的公司一般註冊地都在本土,新華夏島完全就是一個貨棧、一個轉運倉庫,一點利潤也落不下,但現在,在經過新華夏開拓隊的極力爭取後,本土已經放開了一些行業的限制,允許部分貿易公司將註冊地轉移到新華夏島,這無疑促進了本島經濟的繁榮,增強了開拓隊乃至縣級政府的財政實力。

  這樣規模的進出口貿易,老實說,確實是相當驚人的了。新華夏島十多萬不到二十萬的國民,創造出的價值甚至已經超過了英屬北美殖民地(每年七八十萬英鎊),成了華夏東岸共和國最富饒的海外殖民地。也難怪這會已經有一些英國、荷蘭商人請求前來這裡通商了,實在是這裡遍地是財富,由不得人不心動啊。更別提,上述這些貿易還給新華夏島帶來了相對豐厚的財政收入,使得他們有充足的資本開始展開一些基礎設施的建設,比如至關重要的大慶鐵路計劃,比如東海岸人民盼望許久的塔東鐵路計劃等等。

  好吧,現在再讓我們將話題轉回到咖啡上面。

  黃儀當然知道,21.4萬元並不是新華夏島咖啡產業的全部出口額,因為本島咖啡出口的大頭還是在穆斯*林國家,更準確地說,是奧斯曼帝國、波斯和阿曼,其中奧斯曼佔了絕大多數份額,波斯其次,阿曼則已經幾近於無了。

  不過,對外出口也不是沒有問題,其中最大的不確定性大概就是政策變化了,比如奧斯曼帝國三番五次的取締咖啡館的行動,總是會導致那段時間內東岸出口至那裡的咖啡豆銷量大跌。至於波斯薩法維王朝,在那裡做生意同樣取決於兩國之間的關係,一旦兩國關係交惡(多半因為奧斯曼),那麼不但蔗糖、咖啡沒法出口至波斯,每年從波斯大量進口的生絲、瓷器、牲畜、香料、毛毯等商品也會為之斷絕,難受得很。

  但無論如何,奧斯曼和波斯兩國加起來每年能消化超過五十萬元的蔗糖、咖啡商品,對新華夏島的這兩項產業來說絕對是個巨大的市場,因此其市場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值得東岸人重視。這不,奧斯曼帝國一取締咖啡館(已經是反反覆覆的遊戲了),東岸人設在那兒的商站或其他情報蒐集機構就第一時間把消息反饋了回來。

  「不過,綜合蘇伊士港和摩卡港兩方面得來的消息彙總,這次取締咖啡館的行動歷時可能不會太長,因為會在一年甚至幾個月的時間內就結束。至少,目前蘇伊士港的奧斯曼商人們仍然沒有大幅度削減咖啡的採購數量,無論是我們的還是東北非州的土產咖啡,大部分都成功銷售出去了,雖然價格確實下降了四分之一左右。另外,摩卡港(同樣是咖啡集散地,但近些年來受到蘇伊士港的極大衝擊,加之港口淤塞,貿易量大不如前,目前僅僅是勉力維持罷了)也同樣在繼續收購海峽對面的高原地區所產的咖啡,價格波動同樣很小。因此,我們可以明確判斷,此次風波影響應當是可控的,不像四年前那次的風暴,今次應不至於令許多中小型貿易商或種植園主破產。」祕書繼續向黃儀彙報著說道:「所以,我認為,前一陣子制定下來的繼續擴大咖啡種植園面積,向內陸山區進軍的策略,是無需做大的調整的,因為這完全符合市場需求。」

  「是嗎?現在本土也是越來越多的人喝咖啡了啊。除了酒類之外,咖啡算是除綠茶外第二大飲料了吧?已經穩穩超越了馬黛茶和可可,確實是一個不小的市場了。」黃儀一邊轉動著手裡的鋼筆,一邊微微笑著說道:「要是哪天能再擠掉酒類的市場份額,那才真的是大產業了,現在國內喝酒的人是真多啊。」

  「這樣吧,你看一下我這兩天的日程表,想辦法給我安排出一場會議來,我要統籌部署本島下一階段的行動方案。」黃儀扯過了桌上一張紙,一邊朝上面寫一邊說道:「會議議題就是我寫的這幾點,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討論下下半年軍力資源的分配問題。小彭(彭遠志)即將就任澤潞地區行署專員,之前一直和我提要對山裡的土人部落聯盟動兵,我綜合考量之下沒有答應。不過如今看來,這個決定確實有些保守了,南面的默納伯王國已經完全不成氣候,博依拉王國的薩卡拉瓦遺老遺少也無法給我們造成足夠的麻煩,麥利那人倒是有些想法,但鞭長莫及。所以,現在是最好的對安泰莫羅人等部落動手的時機了,唯一可慮的,大概也就是南方乾旱高原上的巴拉人和馬哈法利人的態度了,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這次會議非常重要,新華夏步兵營連以上幹部、新華縣保安團正副團長等軍事幹部一律不得缺席,會議內容和決議,抄送一份給大慶地區和澤潞地區,並要求他們按照會議精神開始緊鑼密鼓的行動,不得有誤。」

  祕書聞言後有些遲疑,不過卻也沒說什麼,點了點頭便安排去了。其實,他剛才想到了最近阿曼人在東非沿海愈發放肆,很多場合與東岸人隱隱針鋒相對的事情;他更想到了英國東印度公司與葡萄牙人勾結在一起,大力經營莫桑比克海岸港口的事情。只不過,這些似乎都不是什麼特別重要以至於立刻需要處理的事務,相比起來,或許清理內部不穩定因素以更好地霸佔全島,對黃隊長來說要更重要一些吧。

  畢竟,東非海岸每年貿易得到的黃金、象牙、奴隸什麼的雖然不少,但不夠穩定,總額也就那麼回事,遠遠不能和利潤豐厚、收益穩定的種植園相比,那麼何去何從其實也就很好決定了。再說了,監視、針對阿曼人、葡萄牙人和英國人的事情,應該是海軍第二艦隊的事情,與更多依賴陸軍的地面軍事行動沒太大關係,不至於影響到什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十九章 西印度洋(六)

  「事實證明,人不具備在極北的嚴寒中生活的本性,同時也不具備在熱帶的酷熱中工作的熱情。與我前面旅行過的潘帕平原相比,新華夏島西部的氣候真是嚴酷多了。在散佈著牧草、野花、牛群的潘帕平原上,天空霞光四射,田野極為肥沃,蕎麥花鋪滿大地。碧綠的草地間,成熟的麥子一片金黃,地形平穩地層層往上延伸,猶如風平浪靜時海洋的波浪。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人的心裡一開始便充滿了喜悅。但在新華夏島西部,我們看到了什麼?每天長時間的毒辣陽光照射、乾燥炎熱的空氣、奇妙的紅色的土壤!尤其在棉河縣這一片,有著大量的山峰和谷地,山峰似乎都是由大量水流構成的、陡峭的、被水沖刷的斜面和一堆堆被水衝得四散的石塊構成的,極為難看……」

  坐在一顆高大筆直的猴麵包樹下的孫悟本一邊翻看著自己的採訪記錄,一邊仍在不停地擦汗。現在這個季節,據說還處在旱季(涼季)的末端呢,就已經這麼煩人了,要是再等兩三個月,進入雨季(熱季)最高潮那會時,又該是一個什麼樣的體驗?孫悟本覺得,自己還是儘快搞定採訪吧,爭取在雨季到來之間搭乘移民船返回本土。

  作為《真理報》主編、作為東岸第一大報的最高領導,孫悟本不可能一輩子都蹲在東方縣的辦公室內做新聞。事實上,為了給旗下員工們做出表率,為了激勵他們與《生意人報》進行更激烈競爭的鬥志,孫悟本決定親自搞一個大新聞,那就是「建國者登陸四十年成就展」,而他選擇的第一站就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第一大海外殖民地新華夏島。

  在新華夏島,孫悟本帶著一幫屬下采訪了新華縣的木材加工及造船產業、橡膠種植基地,採訪了塔城縣的煤炭產業基地及咖啡、劍麻種植園,採訪了著名的貝島製糖廠及鄰近的甘蔗、香草種植園。到了最後,他又輾轉來到了西面的大慶盆地一帶,重點採訪這裡的棉花種植基地,即位於棉河兩岸的面積遼闊的棉花種植園——其實在更北面的新萊河一帶,近幾年來也開闢出了大片新的棉花種植園,但受限於交通運輸的劣勢,規模沒有這邊大,因此孫悟本不打算去那邊看了,準備在棉河縣這邊採訪完後就直接回國。

  其實,說到新萊河那邊交通條件差,但在新華夏島西海岸這片,除了西北端有一些良港(其實也就龍蝦港、寧國港兩地)之外,大部分海岸線附近要麼淤塞難行(陸地上衝刷下來大量泥土)、要麼暗礁密佈,又能有幾個難得出手的良港?找來找去,也就當初荷蘭人挑中並作為商站出海口的圖萊爾港罷了,也就是東岸人手裡的棉河港。

  棉河港地處棉河入海口附近,港口開闊,雖稱不上多風平浪靜,但也絕對不是什麼狂風大浪會經常光顧的地方,基本能夠算得上是一處良好的船隻錨泊地了。再加上這一片近海水下沒有其他地方常見的珊瑚礁(這在西海岸大多數地方都很常見,嚴重限制了水深),足夠吃水深度達五米左右的船隻進出(事實上東岸目前的貨船吃水深度一般也就在2.5-3.5米罷了),因此棉河港成為了西海岸棉花、皮革、農產品(多為旱作農業,出口西瓜、芝麻、花生等)、牲畜出口的主力輸出港。

  這個主力輸出港的意思不光是說棉河縣一帶的物資都從這裡進出,就連北面盆地腹心地帶的新萊鄉、新登鄉、曼扎鄉(位於後世曼扎小鎮附近)、新興鄉(位於後世安卡祖阿布小城附近)、萊曲鄉(位於後世貝魯魯哈小城附近)、芝麻鄉(位於後世安塔尼米埃瓦小城附近)、駝峰鄉(位於後世安吉利盧阿卡小城附近)等定居點的貨物,也大多從這裡進出,蓋因這裡是唯一能夠通航大船的地方,優勢相當明顯。

  不過,這麼多定居點、這麼多的商品,但佔據絕大部分出口份額的卻仍然是棉花這樣一種被稱做「白色黃金」的東西。關於這一點,孫悟本在來之前就已經有了相當透徹的瞭解了,即新華夏島目前已經成了華夏東岸共和國最主要的棉花來源地了,其產量和成本近些年來優勢愈發明顯,已經使得本土一些棉花種植產區的利潤嚴重下滑,漸趨變得無利可圖,相信若不是紡織工業總局考慮到原材料來源不能過於單一的因素,提高了對本土棉農的收購價的話,新華夏棉花早就將其競爭垮了,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如今能和新華夏棉花稍稍比劃兩下的,無疑就是成本更低的巴西、祕魯和加勒比(包括新西班牙)棉花了。那些白人種植園對奴隸的壓榨更為可怕,因此成本比起新華夏島來甚至還低上不少,再加上距離上的優勢,相信若不是有著進口關稅的保護的話,新華夏島的棉花也未必競爭得過它們——當然執委會也不是傻子,維持棉花來源多元化一直是他們所努力追求的完美狀態。

  「主編,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了。」一名年輕的記者從猴麵包樹樹幹內取了一些水,然後討好似的遞到了孫悟本的面前,說道。

  「嗯,那就出發吧。」孫悟本合上筆記,接過水壺痛飲了一番,然後便返身上了一頭驢子,招呼著隊伍繼續向前進發。

  而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大群赤著上身的黑人勞務工正在監控的鞭策下,冒著頭頂的烈日,用盡全身力氣平整著路基。那是斷斷續續修建了很多年的大慶鐵路的路基,在經歷了種種不順和拖延之後,大慶鐵路現在的通車裡程已經相當可觀了——孫悟本雖然沒拿到最新的數據,但他估計至少已經通車六成以上——之所以取得如此之快的進展,主要還是由於大慶盆地棉花種植產業、旱作農業、畜牧業的大發展,產生了對交通運輸的極大需求。

  另外一方面,負責整個新華夏島鐵路修建事宜的新華夏鐵路公司(以下簡稱「新鐵公司」)在融資方面也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這是大慶鐵路的修建進度驟然加快的最直接原因所在。據孫悟本瞭解,新鐵公司在數年前接受了新華夏開拓隊、國家鐵道總局、南鐵公司、中鐵公司的大筆注資,股權結構進行了重新調整,此外還吸收了一些社會閒散資本,資金實力大大增強,從此走上了發展的快車道。

  孫悟本在新登鄉那裡見過新鐵公司總經理馬小玲,對這個野心勃勃的女人的印象非常深刻。這個背景深厚的二代(其父馬萬鵬是執委會九位執委之一)官員精力旺盛、思維敏捷,談吐之間一派咄咄逼人的派頭,常常噎得別人下不來臺。而且或許是身為女人的因素,性格要強的她做事比一般男人還要雷厲風行,經常突擊檢查旗下工程隊、路段的工作,並對鐵路修建的精度一再提出更高的要求,頗令人有無所適從之感。

  現在,在大慶鐵路的修建走上正軌,並慢慢看到全線貫通的希望之後,馬小玲又散發五次地往新華港跑,極力勸說開拓隊隊長黃儀往新鐵公司二次注資,完成塔東鐵路的勘測與修建(該鐵路起點為阿勞特拉湖,終點為塔城港,阿勞特拉湖是後世馬達加斯加極負盛名的稻米、木材和水產品產地)。只不過,注資新鐵公司牽涉到股權比例的變更,這事不是新華夏開拓隊一家能夠做主的,必須取得上級有關部門的批准。再者,現在修建大慶鐵路就已經讓新華夏開拓隊揹負上了鉅額債務了(在西湖債券交易市場發行了一百萬元十年期債券,以新華夏島關稅做抵押),短時間內再來一個塔東鐵路,任誰也受不了啊,因此黃儀乾脆利落地拒絕了馬小玲的蠱惑,讓其別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先弄好大慶鐵路再說。

  修建大慶鐵路的勞工基本都是「就地取材」,即使用掠取的本島原住民作為築路工人,來承擔繁重的勞役,同時減少修建鐵路的鉅額開支。當然了,隨著東岸人在東非海岸活動的加劇,來自斯瓦西里海岸的黑人多年來也在一直被引入新華夏島,並廣泛存在於種植園、伐木場、農場、建築隊等一系列場合,為新華夏島的建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比如這會,孫悟本等人見到的大慶鐵路的修建工地上,就存在著大量的黑人勞務工,且最長的都已經工作三年了(也算是命大,居然能活三年……)。不過,由於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黃儀這人與上一任馬萬鵬不同,不怎麼喜歡黑人,因此這些年本島黑人數量的增長勢頭有所下降,大量服役期到了的黑人被裝船送到了北美,交由自由邦王國安置,以充實他們的實力,以便更好地生產及對抗敵人。

  至於說黑人增長勢頭減緩後本島巨大的人力缺口怎麼彌補,黃儀這廝想來想去,也只有繼續搜捕土著一途。更準確地說,滅掉默納伯王國的時機已經成熟!這個僻處於北部叢林之中,與森林民族、貝齊米薩拉卡人爭鬥了很多年的土著王國,目前國力已經大不如前,是時候將其一鍋端了——這不存在任何難度,因為之前以薩卡拉瓦王國尚未分裂之前的鼎盛狀態,尚不能與東岸人抗震,遑論這會已經勢衰力弱的小小的博依拉王國?據悉,之前一直在義成地區整訓的毛君、湯墨羽等陸軍軍官,已經在等待船隻過來了,針對默納伯王國及北部其他鬆散部落的戰爭,已經一觸即發。

  1670年11月1日,孫悟本等人一路南行,花了好幾天時間後,終於抵達了棉河北岸。在這幾天時間內,他們可真是遭了大罪了,一向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間就烏雲四合,雲層在空中飛馳,一層厚似一層,閃電將所有的花朵擊落在短草地上,雷聲隆隆、暴風陣陣,黃豆般大小的雨滴劈頭蓋臉地打在人身上,以至於連幾十米外的房子都看不大清楚了,這似乎預示著雨季即將到來。

  即便以孫悟本這種自認比較能吃苦的人目光看來,新華夏島西部的暴風雨也是非常令人討厭的。因為當他們在路上因為暴雨而受阻的時候,過了半個小時,天空重又晴朗了,而當他們再度上路時,暴雨再次來臨——一天之中身上的衣服三次被雨淋了個通透,然後又被烈日三度晒乾,也是沒誰了,只能悻悻地咒罵兩句這鬼地方的鬼氣候。

  而當他們抵達棉河鎮的時候,這個擁有一萬多人口的港口城市正在進行著緊張的物資運輸工作。大量駝峰牛和山羊從北方被牧民驅趕而來,然後統一被陸軍方面的採購經理安排裝船,打算運到北方的寧國港一帶去宰殺、醃製,以充作軍需品。

  此外,很多居住在附近的島嶼八旗也被緊急動員了起來,每家每戶都要抽一丁出來,到北方去為東岸老爺打生打死。孫悟本看到,這些島嶼八旗旗民們的生活無疑是極為貧窮的——一個住在棉河岸邊的七口之家,只分到了一小塊貧瘠的份地,其中兩個成年勞動力即便日以繼夜地忙活,也無法避免孩子們捱餓,甚至有時要一連餓上兩天沒有飯吃,土地產出的不足和賦稅的沉重是主因——因此發動對外戰爭對他們來說真的是一件不壞的事情,因為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可以通過掠奪戰利品來補貼家用,而這也是他們在戰場上得以維持較高士氣的原因所在,還不都是為了家人!

  「新華夏島在打下默納伯王國之後,再花個五年時間好好清理一下分散的土著部落,差不多整個北方就平定了。再往後,如果還要人力的話,怕是也只能朝中央高原上的麥利那人想辦法了吧。高原上氣候涼爽,物產豐富,麥利那人的農業技術也最高,因此人口還是相當稠密的,這可是一個寶庫啊。」站在碼頭上的孫悟本,抽著煙悠然想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二十章 西印度洋(七)

  蒙塔古爵士站在貝拉港新修的碼頭上,興奮地吹了一聲口哨。

  這裡是英國東印度公司設在莫桑比克海岸的第一座商站——當然也是唯一一座商站——規模不小,平日裡常駐的人數起碼上百,且如果算上黑人僕從的話,這人數得有好幾百了,遠近算得上是一股非常強悍的勢力。

  在英國東印度公司到來之前,位於蓬河出海口的貝拉港也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漁村罷了,生活著一些受葡萄牙人控制的班圖黑人,以種植高粱及打漁為生。它之所以被英國人看中,起因還是兩艘因躲避暴風雨而開進蓬河的英國商船,當時商船上的水手們對這個港口的優良條件非常讚賞,認為這裡水流平緩(意味著可躲避大浪)、航道較深(意味著可出入大型船隻),且岸上森林密佈,可有效遮擋大風,因此是一處理想的錨泊地,非常適宜改造成港口——一個英國東印度公司在東非的落腳點。

  葡萄牙人如今與英格蘭的聯繫日益緊密,對於租借一小塊地給英格蘭人用根本不當回事。再加上他們面臨著東岸人在西印度洋咄咄逼人的高壓態勢,因此也樂得將英國人拉過來一起分擔壓力,正如他們開放安哥拉的港口給英格蘭人使用一樣。

  就這樣,貝拉港在數年前被交到了英格蘭人的手上,隨後英國東印度公司連續數年每年投入五萬英鎊的鉅額資金,將其逐漸改造成了一個擁有小型堡壘式商站、碼頭、船舶維修機構的港口城市,專門供來往的英國船隻使用。

  此外,他們還額外開闢出了與內陸一些黑人部落之間的貿易——這可能會令葡萄牙人有些不快,但在東岸人強大到令人有些難以喘息的壓力面前,這些都不算什麼了——這稍稍補貼了數年間東印度公司的鉅額支出。而且,令人感到驚喜的是,內陸地區的黑人油水其實還相當不少呢,黃金、象牙、皮革、草藥、乾果、奴隸,這哪一項不是財富啊?尤其是那些因為部落間的仇殺、爭鬥而產生的奴隸,更是令東印度公司的商人們喜出望外,因為「這玩意」在加勒比和北美地區的需求還是相當之大的,利潤很豐厚,也難怪葡萄牙人要表示不滿了。

  蒙塔古爵士作為東印度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之一,如今被倫敦總部派到了貝拉港巡視,看看這裡的經營狀況,以確定公司過去幾年內二三十萬鎊的鉅額投入的效果。他目前已經在貝拉港住了兩個星期了,就這兩個星期的觀感而言,有不滿,但更多的還是驚喜,因為他覺得這個商站的潛力相當之大,且地理位置也極為關鍵,尤其是對東印度公司這麼一家遠洋貿易企業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無需諱言,在南非殖民地被東岸人巧取豪奪之後,如今的東印度公司在繞過非洲大陸南端時,一般就只有兩條路子了。其一是在荷蘭人的開普敦殖民地停靠補給,但這隻能適用於和平時期,且也需看荷蘭人的臉色,這令很多保守的老牌英國商人不喜;其二便是在葡萄牙人控制下的安哥拉靠港補給,然後尋機繞過好望角,接著在葡萄牙人的莫桑比克海岸補給、維修船隻,最後再揚帆前往印度——他們現在也只能去印度了,因為在第二次英荷戰爭結束時簽訂的條約中,英國東印度公司已經被迫退出了在東印度群島的香料貿易,雖然他們仍然在偷偷摸摸進行貿易,但無法光明正大,導致規模大不如前——看得出來,兩條路子各有利弊,英國東印度公司多番考慮之下,還是決定兩條腿走路,即一面繼續在荷蘭南非殖民地停靠補給維修,一面加緊建設自己的落腳點,以免將來與荷蘭交惡時不至於無處可去。

  很顯然,貝拉港就是被英國人挑中的關鍵節點之一!而葡萄牙人在強大的現實威脅面前,在莫桑比克有可能全面丟掉的威脅面前,迅速妥協並與英格蘭人達成了一致,將貝拉港這麼一處荒蕪之地讓給了英國東印度公司,雙方等於是抱團取暖,共同應對東岸人的威脅,一如他們在安哥拉地區所做的那樣。

  而作為英格蘭國內仇恨東岸的代表人物之一,蒙塔古爵士對於貝拉港的修建是持樂見其成的態度的。在他看來,貝拉這麼一個擁有船舶維修能力、可以庇護大量船隻的港口的存在,對東印度公司而言作用不可想象。因此,他現在是真的覺得貝拉要塞只保留了數十名白人士兵太少了,甚至都無法填滿空蕩蕩的要塞的一個角落,不得不大量倚重素質低劣黑人士兵,這簡直就是無法容忍!他已經去信給英格蘭本土了,請求公司總部要麼在本土募集、要麼前往德意志地區招募「至少二百名專業士兵」來到貝拉港駐守,順便幫助商站擴大一下東非特產商品的生意,據悉目前已經獲得了倫敦方面積極的迴應。

  「很快這裡的一切就將走上正軌,我們的商船再也不用前往東岸人的港口進行補給了。」滿意地巡視了一番的蒙塔古爵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內,隨手撿起一封已經拆開的信件,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開始重溫。

  「……自從我們在香料貿易中遭到荷蘭人的排擠,胡椒貿易的大部分也由於在印度海岸的失敗而失去之後,我國得自東印度(含印度次大陸)的主要商品就一直是棉布、絲織品、藥材、硝石、生絲、棉花、棉紗、茶葉、瓷器、山羊毛或仔羊毛、精美掛毯、香水等,貿易額大幅度下挫。但無論如何,東印度貿易仍然是不可或缺的,仍然是我國財政的重要補充,因為上述這些商品除一小部分是供我們自己使用外,絕大部分都是在和平時期為滿足法國、德國、聯合省、西班牙、意大利以及我國殖民地的消費而運來的。」

  「……毛織品、鉛、錫、鐵製品、玻璃、紙張、皮革等商品固然是我國貿易的根基,但如果我們輕率地讓我國的貿易僅限於輸出我國自己生產的商品,那麼我們就不得不認真審視我國是否仍然能夠維持在海洋上強大的競爭力。我們可以將毛織品比作麵包,人固然可以僅靠麵包生存下去,然而他的生命也只能勉強維持,虛弱而不健康;毛織品對於英格蘭也是同樣的道理,英格蘭也許可以僅僅依靠毛織品等商品的出口而繼續存在,可要健全地生存下去,要富裕、有力量和強盛起來,我們就必須具有比我們本國商品所能給予我們的更大規模的貿易,東印度貿易就是其中重要一環,一如近年來吸引了大量投資的西印度貿易一樣。」

  看到這裡,蒙塔古爵士深有同感,並且也來了興致,只見他拿起一支羽毛筆,在信紙上寫起了自己的評論:「貿易從未得到我國政府大臣們的深切關注,也未得到我國貴族和上等人士的充分研究,很多貴族和上等人士對於貿易的一般概念缺乏正確的認識,因而經常受到特殊商人群體或利益集團的遊說,制定出嚴重有害於一般貿易活動的法律。」

  蒙塔古爵士寫下這些內容是其來有自的,因為這幾年間,隨著英格蘭國內政局鬥爭的加劇,曾經跪舔過克倫威爾且目前盈利還算豐厚的東印度公司可就倒了大黴了,國會一幫闊佬議員們紛紛對其進行攻訐,指責其禍害了英格蘭,對此蒙塔古爵士也很是無語。

  其實,這些攻訐東印度公司的議員裡面,動機還是挺複雜的。既有因為東印度貿易而利益受損的商人,比如棉紡織和絲織業(從意大利或法國進口生絲)的商人;也有一些眼紅東印度公司鉅額利潤的動機不純的傢伙,這些人拼了命地想擠進東印度公司的董事會,因此一面在國會裡公開發難,一面與東印度公司的現有股東私下裡討價還價,這幾年增資擴股進入公司董事會的很多人都在此列;最後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就真的是糊塗蛋了,他們多是英格蘭國內的工場主、貿易商人或靠地租獲取收入的有錢人,因為不懂國際貿易給英格蘭帶來的好處——至少蒙塔古爵士是這樣看待他們的——所以跟在別人後面瞎起鬨,並不是真的多麼對英格蘭東印度公司看不順眼。

  至於說蒙塔古爵士寫到的「嚴重有害於貿易的法律」,指的是國會裡一幫東印度公司的敵人正在努力推動的禁止英格蘭人穿著東印度和波斯的絲織品、錦緞、絹綢的法案。那些「可笑愚昧的人」(查爾斯爵士語)覺得英格蘭從東印度獲得的不是具有實用的物品,而是享樂的活不經用的商品,但運到東印度的卻是金銀,它們都在那裡埋藏起來,從不返回。

  蒙塔古爵士對這種說法不置可否,因為其有那麼一絲道理。但他同時覺得,過去二百年間,歐洲得自美洲的金銀、得自非洲的金粉及歐洲銀礦自產的白銀,加起來總數接近八億鎊,即便其中有一億鎊被運到了東方,剩下的錢仍然在歐洲市場流通,且並未造成什麼嚴重的錢荒。而且,由於歐洲人愛好那種奢華、由於一百年來的習慣已使得東印度的香料成了各階層人民必不可少的東西、由於印度的絲織品受到中上層人士的極大喜愛、由於東印度生產的棉布價廉物美(甚至可以媲美東岸棉布),因此放棄東印度貿易完全不可行,人民也不答應!更何況,這種利潤豐厚的生意,你不去做自然有別人去做,荷蘭人巴不得你完全放棄好讓他們一家獨大呢。

  不過好在國會裡真傻子不多,真正多的其實是裝傻的人。對於這些傢伙,適當妥協就可以了,比如這些年東印度公司不斷進行的增資擴股及股權調整活動,就是因為吸收了相當一部分新鮮血液進入東印度公司董事會,這從另一個側面來說反而大大穩固了東印度公司的地位,使得外界對其的攻訐屢次落空——當然這也脫不開東印度公司對新君查理二世的賣力跪舔,滿身黑點的他們為了平息新君的怒火,在1660年查理二世價值三千多鎊的禮物,然後在1661-1666年間陸續饋贈了查理二世17萬英鎊的鉅款,這才堪堪邁過了這個坎,雖然他們現在仍在被國內的工業資本家們不斷攻擊,但壓力已經大大減輕了。

  「哼哼,一幫鼠目寸光的傢伙,對於一家年分紅率高達25%的優質殖民貿易企業,竟然還有這麼多人攻擊,真是夠了!荷蘭人是怎麼賺到這麼多錢的,難道這麼些年來就沒人能夠看得清楚嗎?我們英格蘭人不去做這個生意,那麼荷蘭人、葡萄牙人、法蘭西人、丹麥人自然會填補市場空白,到那時為了不讓他們賺錢,難道真的要禁止全體國民使用香料、穿戴絲綢、飲用綠茶嗎?那還不亂套了!」蒙塔古爵士忿忿地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筆,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寧靜的河面,良久後才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貝拉港的建設還需繼續加強。葡萄牙人在莫桑比克只有寥寥幾艘老舊的帆船常駐,對於阿曼人猶自不足,更別提遮護海岸、庇護兩國商船了。東印度公司,必須也要有常駐貝拉的戰艦,不需要多,因為東岸人的第二艦隊實力也很可憐,但卻要有真正能鎮得住場面的兩甲板以上的戰列艦。東岸人的第二艦隊之所以能在西印度洋稱王稱霸,靠的也就是那一艘船罷了,其他的那幾艘雜船根本不值一提!現在,就看倫敦總部那邊的決心有多大了,特別是在這會他們已經與明國搭上關係的情況下,希望能如願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二十一章 北寧(八)

  讓我們再把時光倒流回幾個月前。

  1670年8月1日,南半球的隆冬季節,北寧地區的氣溫也難得地下降到了零下的樣子,算是幾年來少見的冷冬了。其實,這種寒冷的氣候從三月份時就開始顯現出端倪了,當時正處秋季,但結霜特別早,且空氣非常潮溼,隨後入冬自然也很早了。

  寒冷潮溼的天氣狀況對農業生產帶來了極大的損害,並且使得東岸的糧食收穫期推遲;再加上東岸大草原上三月下旬的暴風雨摧毀了很多正在生長的小麥秸稈,使得糧食大面積減產乃至絕收;另外,寒冷潮溼的氣候及暴風雨還使得葡萄等水果大面積減產,這些因素加起來便促成了今年東岸農業的困境,執委會也不得不體察民情,適當蠲免了大量受災地區的應繳稅糧,以使其能夠渡過難關。

  不過,即便今年東岸很多地區的農業生產遭了大災,但國家開拓總局安置移民、開拓荒地的決心卻沒有絲毫改變。截止今年(1670年)七月中,據移民部統計加估算,整個華夏東岸共和國的人口總數已經達到了252.74萬人的高位,就數量而言已經遠遠甩開了舊大陸的聯合省和威尼斯,差不多達到了英格蘭人口的一半,相當驚人了。

  在這二百多萬人口中,數量最多的仍然是明人,但優勢已經相當微弱了,僅以1.5個百分點領先緊隨其後的二代國民(如果忽略二代國民中數量超過一半的明人二代的話),白人男女數量加起來已經跌破了16%,創歷史新低。

  而除了這些國民群體之外,東岸國內還存在著龐大的非國民群體,這部分數量在去年的時候達到了最高峰,今年有所回落,但仍然維持在三十萬人出頭的樣子,極為龐大。在這其中,白人非國民的數量仍然最多,佔到了大約三分之一的樣子,其次是黑人、印第安人和馬來人,整體為東岸的建設發揮了難以估量的貢獻。

  這麼多的新增人口,老區也無法全部吸納,再加上執委會的政策引導,因此向外分流、移民實邊就成了必然之事。這不,北寧地區作為一個條件還算不錯的地區,就被分到了六千名移民的份額。如果再算上他們廣告打得給力,從南方紛至沓來的二代國民以及轉正的非國民的話,這人數怕不是得有一萬多人,幾乎夠新增一個縣來安置他們了。

  而事實上也差不多,北寧地區目前就新增了不少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博圖卡圖小城附近的樓亭鄉、位於後世阿瓦雷小城附近的板城鄉、位於後世塔誇裡圖巴小城附近的五公鄉、位於後世伊塔佩瓦小城附近的孔山鄉、位於後世伊塔拉雷小城附近的方城鄉、位於後世里奧克拉魯小城附近的天福鄉、位於後世雅烏小城附近的密雲鄉、位於後世阿拉拉誇拉小鎮附近的懷來鄉、位於後世包魯小城附近的居庸鄉、位於後世歐裡紐斯小城附近的延慶鄉,一共十個定居點,差不多每個定居點安置個千把人的樣子。

  受限於北寧地區極端困難的對外交通條件影響,上述新設定居點的生活條件和勞動條件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了。尤其是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季節,地處高原上的北寧地區可一點也不暖和,再加上潮溼天氣的影響,這個冬天讓人過得有些刺骨寒冷之意。

  已經扶正為容城縣縣長的劉厚非前往西邊其代管的諸多新設定居點時,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景象:老人孩子在棚舍茅屋中擠做一團,一邊擦鼻涕一邊做著力所能及的活計,比如搓繩、編筐、箍桶等等,畢竟北寧物資匱乏,一切最好自力更生;大人要麼在外面砍柴伐木,要麼就是在給貸款買來的牲畜增添保暖設施,說難聽點,這些牲畜在他們眼裡,也許比家裡小孩更重要呢。

  總之,在這個寒冷的冬季,若是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幾乎是沒人願意出門瞎晃悠的,除非是「官府」安排下來的任務,比如趁冬季枯水期上河等等——這幾乎是每年冬季的常例了,東岸政府極端重視水利工程的建設,每年冬天都會大規模徵發民眾上河勞動,疏浚河道、開挖溝渠、修建水庫、建設船閘等等,幾十年堅持下來,倒也成果斐然。不然的話,你以為國內交通運輸事業能有現在這般紅火?糧食收成又有現在這樣多麼?根本不可能的!

  「條件很艱苦啊,但越是艱苦,越不能放鬆各項措施的跟進。」裹著一件海豹皮衣的劉厚非,站在一處隱隱散發著臭味的農舍前,皺著眉頭說道。

  臭味的來源是一大團堆在牆角的糞便。劉厚非敢打賭,這個糞堆存在有些時日了,無時無刻不在向土壤中滲透著細菌,搞得居民們的生活環境也大受汙染。這個鍋,衛生疾控方面甩不掉,但他們沒有充足的、合格的人手也是事實!

  「這些人從遠東運來之前就沒有接受合格的衛生疾控宣傳,那幫混蛋,簡直就是敷衍了事。」一名年紀頗大的衛生幹部見劉厚非皺著眉頭不說話,立刻「先發制人」地訴苦,只聽他又說道:「很多老人可能在嬰兒期便感染上了痢疾。我曾經聽人說過,他們在年幼時經常蹲在牆角的糞堆上,渾身赤裸,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原因是明國的皇帝徵收了一遍又一遍的重稅用來發動戰爭,這使得他們身體的健康狀況從一開始就很糟糕。」

  劉厚非聞言也嘆了口氣,這個天福鄉確實基礎很差,遠不如北寧縣那兒。北寧縣承接了葡萄牙人遺留下來的基礎,發展極為迅速,且因為是首府城市,無論城區還是近郊鄉村的建設都像模像樣。正如北寧鎮東門外的那副巨大的石雕上所繪的圖案那樣——一位身穿牛仔服的年輕國民坐在自家院子裡的條椅上,手持燧發槍,一條狗緊隨其後;他的妻子則平靜地坐在他的身邊,她那淺藍色的夏日連衣裙在椅子上舒展開來;遠處是奔騰的河流,以及精耕細作過的田壟間碼放著的秸稈堆;門後面如茵的草地上,肥美的羔羊正在吃著草,牛正在新建的穀倉旁反芻——當地的生活條件雖然不敢和南方比,但絕對比髒亂差的新設定居點要好多了,這是確定無疑的事情。

  「痢疾在人群中肆虐,瘧疾在旁邊虎視眈眈,這衛生防疫工作,確實不能掉以輕心啊。」劉厚非隨口又叮囑了幾句天福鄉的幹部們,然後將話題轉到了其他方面:「上頭打算在我們北寧地區建立一個獨立的工業體系——當然是規模較小的、自給自足式的工業體系——然後從北寧縣一路向西,修建起一條客貨兩運的鐵路出來。嗯,鐵路的起點是北寧鎮,終點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西面巴拉那河與格蘭德河的交匯處。也就是說,這條鐵路是東南-西北走向,橫穿整個內陸,輻射面非常之光,意義極大。且如果與鐵特河部分通航河段、巴拉那河聯繫起來的話,這意義還要更大,能夠輻射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對於北寧地區未來的發展簡直是決定性的。」

  天福鄉的幹部們一聽心裡都是一驚,尋思著這鐵路若是從北寧鎮蜿蜒西向,會不會經過他們的轄區呢?這可能性很大啊!而一旦如此,屆時他們這些地方的百姓幹部們必然被全體動員起來,幫助平整地基、修建鐵路、運輸材料什麼的,總之這是「興大役」的節奏啊!想到這裡,這些人心裡都有些打鼓,怕激起轄區內百姓的不滿,然後給自己惹一堆麻煩事。

  不過,鐵路經過的利益也是巨大無比的啊。別的不說,光北寧縣那邊目前已經穩定量產的磚瓦、石灰、水泥等建築材料及五金工具、農具、刀具等鋼鐵製品,就已經很招他們這邊的人眼饞了。而這些東西——尤其是那些笨重的建築材料——的運輸,沒有鐵路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因此鐵路的開通必將惠及他們這些沿途的定居點,只不過他們眼下只想享受好處,不怎麼想承擔義務罷了,誰讓他們如今百廢待興,條件非常艱苦呢。

  當然了,這事其實也由不得他們這些人了。以北寧地區惡劣的交通條件,屆時修建起鐵路時,必然會大量在本地徵用人員、採購物資,以減少運輸方面的鉅額支出,這些鄉鎮是怎麼著也逃不過去的,只能乖乖上路服徭役,否則你當國家暴力機器都是擺設麼?

  「這條鐵路事關重大,不管未來路線怎麼走,你們現階段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兩件事。一就是加緊建設定居點,搞好農業生產,未來幾年還會持續往你們這些地方填人口,加速你們各個定居點的建設,以便將來修建鐵路時你們能夠就近提供大量食品和勞動力資源;其二嘛,就是粗粗整飭一些道路出來,標準不用高,但一定要能行走重型貨車,將來可是要運各類鐵路器材的,馬虎不得。這兩件事,你們要當做頭等大事來辦,明白了嗎?」

  其實,別看劉厚非嘴上這麼說,這條鐵路何時能夠上馬並開始修建,都還是一個未知數呢。只要一天不把建設人員、機械、材料搬到現場,這事情就還有反覆。畢竟,現在國內需要鐵路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各地間的競爭也正日趨白熱化,誰都想修鐵路,但資源卻就只有那麼多,於是競爭便不可避免地展開了。

  北寧地區規劃中的這條鐵路,其實還是中央看這裡可憐,照顧性質的政策傾斜罷了。但你可千萬別為此感到歡呼雀躍,那還太早,因為上頭撥下來的資金實在太過於可憐,施工隊伍的工期也不能完全保證,因此這條鐵路什麼時候能夠開始修建,修建速度又有多塊,這就很難講了,也許幾年才修建了區區幾十一百公里那也很正常,因為實在沒錢、沒人啊!

  而且,如果你不事先做好準備,讓國家鐵道總局的人覺得前期施工進度不理想的話,那麼也許人家就會優先把優先的資源投到別處了,也許是北方鐵路繼續延伸,也許是同樣正在立項規劃的中央鐵路(從定軍鎮向南,穿越百草溝鄉的煤礦區,然後沿著湖西低矮丘陵地帶,一路向南,再度穿越南鴨子胡地區的百億噸級淺層煤礦區,並最終聯結上西北鐵路,形成鐵路網),也許是別的什麼地方的鐵路,總之資源是有限的,需要大家來爭搶,而爭搶的籌碼之一,無疑就是你的先期籌備工作了——先期工作籌備得好的,地方上能提供食品和勞動力的,那麼鐵路部門自然會有限安排施工。反之如果你什麼也沒準備,人力奇缺,那麼鐵道部門也不是傻子,自然會優先投資建設其他地方。

  劉厚非琢磨著,北寧地區比人力比不上其他地方,但勝在氣候適宜、土壤肥沃,東岸大草原和鴨子湖流域這兩年交替減產的時候,他們的農業生產卻一直沒出什麼岔子,產出幾乎都將穀倉給堆滿了,這無疑是一大有力條件。

  另外,北寧地區如今好歹也有四個縣幾十個鄉鎮了,真要修起鐵路來,那肯定是全地區動員。即那些不在鐵路線上的鄉鎮,也得派出大量勞動力去幫助修鐵路,這就極大緩解了勞動力方面的缺口了,使得與其他地方相比劣勢不那麼大。

  以上兩方面的先期籌備,再加上執委會對北寧地區「小小的照顧」,以及地區行署專員徐宇的人脈關係,劉厚非相信這條鐵路還是能夠在明年(至遲不會超過1672年)開工修建的,雖然不知道修建進度會有多快,但哪怕一年就修幾十公里也是好的,也能夠為北寧縣廣大百姓解決很大的麻煩了,不是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二十二章 北寧(九)

  1670年9月2日,小雨。

  「……在整個村莊,沒有一個可以經常吃到魚和肉的人,如果有,那他肯定是地主或貴族,他們也是靠別人的勞動才能享受如此的生活的。夏天吃肉的農民,猶如河床卵石中的金屑那麼稀有。我曾經生活過多年的村子,住著111個人,在這些人裡,只有59個人能常年吃飽,而且一部分還只能吃黑麥麵包或其他什麼低劣的食品;在其餘52個人中,有2個是白痴,根本不幹活或活幹得很差,2個畸形的人,5個病人,6個瘦弱而嚴重營養不良的人;在此之外,還要加上一個古怪的人,他輕微地發作宗教狂,不過並不太影響幹活。」

  「……我們村裡只有一個地主和一個富農,但究其經濟實力或生活水平,甚至不如我們普通的東岸農民。他們窮到什麼地步呢?兩個村裡最有錢的家庭合起來一年也只賣了不到一百五十元的穀物,這真是可憐,試問咱們東岸哪家農戶努把力,一年不能賣個70元以上的穀物?我曾經是個非國民勞務工,在西湖縣某處打工時,村裡最富有的那個農民家庭就有60畝肥的流油的土地、一個非常大的養蜂場,比我老家那個村子所有農民的蜂箱加起來還要多;在割草的季節,他能一次僱傭10個割草手,並且給予他們有尊嚴的薪資待遇。」

  「……在我老家的土地上,所有能耕作或放牧的土地,都已經被瓜分殆盡。流浪者為得到一份可以租賃的土地而對每個地主下跪鞠躬,或者獻上自己的妻女,貴族們很多時候寧可自己的土地一直荒蕪著也懶得租賃出去給人耕種,因為他們覺得拿來放牧更有利可圖。不過在東岸,土地真的是一種再廉價不過的資源,只要你有七元或十元錢,那麼就可以在邊疆地帶購買一畝,譬如我們高郭鄉這裡,地廣人稀得很,你沿著草原驅逐幾十公里,都未必能遇到一個村莊。看看這些天空翱翔著猛禽的遼闊的草地,這裡的太陽只是偶爾才能晒著人的面孔,任何種子灑落在這片土地上都能結出不錯得果實,那麼我們還有什麼可抱怨得呢?沒有,一點也沒有!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趕緊拿錢買下自己賴以傳家的土地,然後辛勤耕作起來,直到它穩定產出能養活自己和家人的東西。」

  高亢嘹亮的嗓門仍在繼續,遠處慢慢來了一群騎馬的大人物,附近村民們都知道,這是來本地視察得地區專員。至於說地區專員是個多大得官,對不起,他們還沒這概念,總之認為很大就是了。

  「這是從哪裡找來的段子手啊,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北寧地區行署專員徐宇聽了一會後,拿馬鞭指了指村口那個仍舊站在草垛堆上聲嘶力竭宣傳著的男人,笑著問道。

  「是地方上的幹部們找來的,聽他們的口吻,應該是非國民勞務工出身,現在轉正成了咱們的國民。我猜測,以前大概是愛爾蘭人或俄羅斯人吧,嗯,俄羅斯人的可能性更大,咱們國家多的是這類人。」一名兵團堡出身的幹部仔細看了看那邊,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

  「沒有非國民的建設,我們的交通設施又怎麼能夠得到改善呢?而交通設施不改善,人民又怎麼能向內陸地區拓荒呢?」徐宇看了看南邊那條洶湧奔流著的大河(巴拉那河),感慨地說道:「讓這些非國民們現身說法,倒也是個不錯的路子,你沒看那邊挖河的工地上也有很多來自意大利的非國民嗎?這些話如果能讓他們感同身受,讓他們對我們的認同感更強,讓他們幹活更賣力,那麼就都值得了。」

  徐宇嘴裡提到的「這裡」是高郭鄉,位於後世安德拉迪納小城附近,暫歸北寧地區行署管轄。與其差不多景況的還有幾個鄉鎮,分別是言符鄉(位於後世德拉塞納小城附近)、阿陵鄉(位於後世米蘭多波利斯小鎮附近)、長豐鄉(位於後世阿拉薩圖巴城附近)和任豐鄉(位於後世阿達曼蒂納小鎮附近),加上高郭鄉一個五個鄉鎮,安置了差不多六七千人的樣子,目前已穀物種植業、伐木業和畜牧業為生。

  與東邊不同,這幾個定居點的移民和物資都是從南方經巴拉那河運輸而來的,相對而言比交通不便的北寧核心地帶要幸福一些,因為生活方面會寬裕很多。尤其是渡過早期困難時期所需的食品,因為南邊的伊瓜蘇、感義、山茶等縣都已經陸續發展了起來,就近運輸起來非常方便,成本也很低,這無疑有力支援了他們的開拓事業。

  而與物資方面的援助相比,從河間地區轉移過來的一支巡迴醫療隊給居民們所帶來的幫助,在很多時候比糧食、衣物、工具還要更大,比如這會在鄉場內正在進行的一場外科手術就是如此。

  這個外科手術說起來很簡單,那就是有個居民在集體勞作中手指被水泥預製板給砸爛了,然後巡迴醫療隊的人要給他做手指截肢手術。這個手術其實在東岸也不少見了,這些年衛生系統不但通過大魚河醫科專門學校培養了大量的醫學人才,同時國內僅有的十六家醫院(其中十二家位於東部老資格的十二個縣,兩家分別隸屬於陸軍和海軍,一家隸屬於道教總會,一家是莫大帥夫婦私人投資的南鐵婦幼病院)也一起培養了相當數量的醫學人才,使得國內目前也已經可以適當地擴大一下醫療服務的範圍了,讓醫療不再僅僅是各種特權團體和有錢人的專享服務,尤其是這種在舊大陸除了戰場外便很少見的外科手術。

  毋庸置疑的是,在東岸做手術可比在舊大陸要「享受」多了。因為東岸人這裡沒有那種極端錯誤的醫學認知,比如此時流行在歐洲的生命力學說、體液學說等等;他們同樣不喜歡從木匠、剃頭匠裡面招募外科手術醫生,因為這顯得很不夠專業,同時也很危險,他們更喜歡專門培養聯繫過無數次的專業外科醫生,這從《病理解剖學》;最後,他們有專門設計、打製的手術器材(且器材的數量和種類也在慢慢增加),同樣也有嚴格的消毒程序,雖然有沒有效很難說就是了。

  一般來說,在此時的全世界,做截肢手術時肢體的嚴重損傷或者壞疸的出現是主要適應症。東岸醫生經過多年的練習——這種解剖屍體的行為無論是在歐洲還是東方,都是被社會輿論所嚴重不容的——如今在處理過程中已經學會在保存最多的軟組織時應切除更多的骨頭,使得皮膚能夠覆蓋骨頭,以便其在經過一段時間後可形成一個能附著其上的可用的傷肢的殘端;東岸人同樣通過解剖瞭解到了更多的手術時的止血方法,比如血管結紮術等等,而不是使用傳統的沸油、烙鐵燒灼傷口以止血的方法,雖然這兩種手段東岸人也沒少用。

  從以上兩點便可看出,大量的解剖練習對於一個外科醫生意味著什麼。也只有通過大量的學習和練習,才能讓人充分了解到人體的構造,像舊大陸那樣招募剃頭匠和木匠充當外科醫生(一般都是兼職),那簡直就是一種胡鬧,在東岸是被嚴厲禁止的。

  此外,作為一個軍國主義氛圍較為濃厚的國家,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醫生們對於「戰爭創傷」的研究也非常深入。尤其是在火藥應用得日益廣泛後,戰爭開始為人們「提供」大量不同類型的損傷,即傷兵的傷口特徵被極大改變了,以往積累的經驗很多時候再也不管用了,這令很多人一籌莫展。

  比如,鉛彈和其他射彈穿透肌肉、粉碎骨骼並將異物植入傷口深處,隨之而來的感染便成了一個主要問題。東岸人對此的研究目前已經比較深入了,不像是舊大陸那樣仍然簡單地以「火藥毒」來認識。不過饒是如此,東岸人對於如何消毒及消除術後感染仍然是辦法缺缺,他們和舊大陸的人一樣對於感染束手無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進行消毒,同時用一些看起來還不錯的藥膏——比如英格蘭人發明的用蛋黃、玫瑰油和松脂調和而成的油膏,被東岸人重金求得,效果只能說一般般——對傷口進行處理,然後把一切交給老天,看各人的運氣!

  高郭鄉這邊進行的手指截肢手術看起來還算比較順利,主刀醫生——一個看起來年輕得過分的傢伙,這多多少少讓患者有些不安——順利切除了已被壓得血肉模糊、爛得不像樣子的壞肢,這才放下手術器械,讓助手們對傷口進行止血、消毒、塗抹油膏,最後捆紮繃帶。整個過程忙而不亂,所有人看起來都訓練有素,顯是平日裡練習多了的緣故。

  當然了,這種練習主要存在於學習期間,蓋因整個巡迴醫療隊做手術的機會並不算多,他們平時做得最多的工作還是給國民們普及疾控知識、分發藥物、拔牙、處理傷口等等,在整個長達大半年的巡迴過程中,他們僅僅是在南邊的伊瓜蘇縣於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給一位難產的孕婦做了剖腹產手術——這種高難度的手術的結果自然是悲劇性的,事實上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醫療系統幾十年來尚未有成功的保證母親存活的剖腹產手術。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想改善東岸全國的醫療衛生狀況,單靠這種臨時性質的巡迴醫療隊是沒什麼用處的。東岸人真正要做的,還是要擴大醫院的數量、培養更多的醫務人員,全國才十六所大型醫院,簡直有辱執委會偉光正的形象嘛!要知道,全國目前可是有88個縣呢——在上個月剛剛成立了福興縣(第86個縣,下轄福興鎮、振華鄉、新建鄉、振東鄉、永井鄉、野蘆鄉,共六個定居點)、南勝縣(第87個縣,下轄南勝鎮、團蕩鄉、立秋鄉、板浦鄉、連成鄉、雲臺鄉,共六個定居點)、新壩縣(第88個縣,下轄新壩鎮、花園鄉、燕尾鄉、裡庫鄉、蘆堆集鄉,共五個定居點)——居然才只有十來個縣有正規的醫院,其他地方就只有一些小型醫務室、診所乃至在鄉郎中充門面,這簡直就是無法讓習慣了後世醫療密度的穿越者們無法接受嘛,雖然這個醫療體系整體上比起舊大陸國家已經好上太多了。

  而要興建更多的醫院、培養更多的醫務人員,以東岸人那種精益求精、寧缺毋濫的態度,估計也不是短時間內能一蹴而就的事情。君不見,都幾十年了,他們也才粗粗建立起了一套看起來非常可憐的醫療系統、兩家規模勉強算是尚可的國營製藥廠(北方製藥廠和巴西製藥廠)、一所專門的醫科學校(當然也不能忘了兵團堡也在培養醫學人才)、兩家療養院、兩家醫學研究所(南鐵病理研究院和首都醫學研究院),生產了那麼幾十種藥物,但面對整個社會的需求,還是遠遠不足的。要知道,現在的華夏東岸共和國可已經是一個擁有二三百萬人口的「大國」了呢,且隨著中產階級的日益增多,渡過了溫飽階段的他們,必然會提出更高的醫療服務的要求——這如何應對,可就要看醫療衛生系統的官僚們了。

  徐宇等人沒有過去打擾正在屋裡給下一位患者做手術——這次是非常簡單的拔牙手術——的醫務工作者們,而是徑自策馬向前,朝位於巴拉那河畔的小型內河碼頭擴建項目的建設工地馳去,那裡可是如今北寧地區西半部諸多定居點的對外交通生命線呢,每次徐宇來視察第一站都是這裡。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二十三章 北寧(十)

  巴拉那河在高郭鄉的上游這段,還是相對比較溫順的,不似下游那般袞袞洪濤。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河道內雜物縱橫、泥沙淤積,使得通航條件不是那麼好罷了。

  在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給你開什麼挖泥船過來清淤,至少在一段不短的時期內,大夥仍然只能在冬季枯水季節時,人工手動挖河。毫無疑問,這是一項艱鉅的工作,而且以高郭鄉這邊相對稀少的人口,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完成這麼一項艱鉅的工程呢。不過,古話說有志者事竟成,沿河的東岸居民們在幹部們的帶領下,幾乎每年冬春季節都會上河,挑出來的河底淤泥幾乎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基本都拉去肥田了),至少稍稍改善了一下東岸這側河道寬度和深度。

  因此,當徐宇等人抵達河岸邊時,看到的便是眾人在熱火朝天地改建河港碼頭。以前這裡只能走一些烏篷船、搖櫓船、小撐船,72噸級小火輪必須非常小心行駛才不會擱淺(且中間還有瀑布、淺灘阻隔,必須分段航行,來回裝卸貨物非常麻煩),因此一般來說從南勝港往這邊,如非必要的話,都是靠上述小船來回運輸物資的。

  你也別小看這些小小的木頭船,數量多到一定程度的話,運輸量也是相當不小的,而且成本比陸地馬車交通便宜許多,尤其是在這會道路還沒影的情況下就更是如此了。因此,高郭鄉這邊在稍稍有了些餘力後,就打算將原來的簡易河港碼頭擴大一番,使得更多的船隻能夠停靠過來,加快吞吐貨物的效率,如今這個建設工地就是了。

  「這個碼頭即便修建起來,還是隻能運運糧食、機械、日用品等緊要物資,至於其他的物資比如建築材料,就只能就地想辦法了。」北寧地區行署專員徐宇在鬱鬱蔥蔥的河岸邊轉悠了好一會後,才嘆著氣說道:「小陸,你說說看,這個磚瓦輪窯、水泥窯、石灰窯有沒有必要建?」

  「徐專員,這建當然是要建的,不然光靠從南邊的伊瓜蘇縣轉運,要到猴年馬月啊。而且,南邊怕是也沒那麼多的船隻運力給咱們運吧?」昨天才匆匆被徐宇召過來的原靜塞縣縣長陸小峰迴答道:「只不過,建這些窯,建築材料公司是繞不過去的,目前也只有他們有那個實力建,我們自個要上馬項目的話,不說技術人才的匱乏,單說這資金、物資方面,也頗有不足啊,困難很大的。」

  陸小峰說的這個倒是實情,作為東岸國內建築行業的超級托拉斯企業、同時也是東岸國內盈利能力最強的企業之一,東岸建築材料公司在全國很多縣鄉都設有分公司,生產包括制式木料、磚、瓦、水泥、石灰、石子、黃砂、大理石等在內的諸多建築材料,財雄勢大、員工眾多,技術上比起那些私人小土窯要先進許多。而考慮到建築材料又從來都是各地政府最最盼望得到的物資之一,因此這家企業在東岸國內就別提有多吃香了,幾乎每個尚未被其開設分公司的縣份都在力邀其進入,特別是那些交通不便的內陸地區。

  北寧地區目前只有北寧縣有一家正在運營的分公司,另外容城縣有一家在籌建的分公司,除此之外便沒有第三家了,這無疑是非常不足的,蓋因如今無論是住宅、倉庫、兵營、水庫、溝渠、河堤、穀倉還是別的什麼設施,都急需此類物資的供應。

  東邊相對發達的地區都這樣了,西面這稀稀拉拉的幾個定居點,按照一般情況來說肯定是沒戲的。不過,誰讓地區行署專員徐某人在中央有關係呢,正所謂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徐宇既然當了北寧地區專員,那麼自然也是要為地區整體發展考慮的,因此上中央找關係、走後門跑一些項目也就很自然了。而出於平衡地區發展的考慮,徐宇還是打算將爭取來的本地區第三家建築材料分公司落戶在西面,以加速這裡的發展。畢竟,這裡的交通要比東面方便一些,雖然這裡無論是土壤、環境還是其他什麼都遠遜北寧縣一帶。

  不過,東岸建築材料公司雖然看在徐宇的老臉上同意在高郭鄉這一片設立一家分公司,但他們也提了一個條件,即他們資金暫時有些不足(連續多年被財政部抽血,以至於都無錢更新技術和設備,再加上四處擴張,資金鍊頗有些緊繃……),希望北寧的地方政府也參與進來,雙方共同出資、分佔股份,以減緩東建公司的資金壓力。

  老實說,人家的這個要求其實挺合乎情理的,而且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和地方合作。不過,考慮到北寧地區令人尷尬的財政狀況,這就頗有些關礙了。要知道,現在東岸地方政府的財政,說穿了那都是「土地財政」,即地方政府的主要財政收入來源於賣地收入,一畝地十元(以前是七元),賣一萬畝就是十萬元。聽起來是不少,可問題是地方政府的支出也大啊,這一點倒有點類似後世的天朝,地方上的公路、碼頭、倉庫、上下水設施、民兵訓練、醫療服務等一攬子事情,都需要和中央分擔出資。比如一個河港碼頭,一般是中央撥點錢、國營內河運輸公司出點錢、地方政府也要出錢,一堆項目下來這開支可就非常龐大了。

  可以說,東岸地方政府的財政是相當之不充裕的。就拿北寧地區來說,若以東岸現有的財政收入分類識別的話,他們的主要財政收入來源於非租稅收入,說穿了就是土地出讓金、罰款、規費、公產出租等等,其中大頭是土地出讓金(在最新稅改中,中央與地方三七分賬,且這個金額取決於政務院每年批下來的公地指標,不按指標私自賣地緩解財政困難的,已經被一擼到底回家種地了),但這部分收入也是有用處的,每年都極為緊張,以至於地區行署的很多衙門目前都得不到足夠的撥款,只能靠罰款和規費收入(比如訴訟費、執行費、抄錄費、管理費、登記費、檢驗費、證明費、註冊費等等)維持運轉,也是苦逼得很。

  這樣一說情況就很明瞭了,北寧地區的財政本就不寬裕,收上來的每一分錢都早就被瓜分完畢、都有了去處,現在要他們一下子拿出至少以萬為單位的現錢,你別看他們每年賣地也能收入二十多萬元,但一時半會還真有些困難呢。所以徐宇現在頗有些躊躇,思索著該挪用哪筆錢為好,最好是不要產生太大的阻力,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各項開支都壓縮一點,大家都稍微忍耐一下,把這筆錢湊出來。

  或許有人會問,既然地方上如此困難,像這類工業投資,請求中央出血行不行?答案自然也是不行的,你以為中央的油是那麼好揩的麼?依照東岸政府每年收入的每分錢都要花光的尿性,你覺得爭搶預算的難度很小麼?雖然你可能只需要幾萬元的撥款,但牽涉到的程序問題可沒那麼簡單。

  而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一下如今東岸政府的財政收入。在上個財年(1669-1670),華夏東岸共和國財政總收入(租稅收入 非租稅收入)為1049.52萬元,其中由於取消了動產稅、降低了不動產稅的稅率以及賣地收入的日益增長,東岸政府的非租稅收入再度超過了租稅收入,佔比達52.2%,為547.92萬元,其中國企上繳的利潤、土地出讓金是大頭,其他的諸如特許牌照、農牧場出租等收入比起來都只能說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不過雖然這個財年非租稅收入再度「狂野飆漲」,但其實增長潛力也就那樣,不如租稅收入。其原因嘛也很簡單,因為隨著東岸國內經濟的發展,如今很多國營企業的利潤率也開始下滑了,甚至在某些行業內,就連利潤總額的絕對值都下降了。再加上中央過去多年內對這些企業抽血過於厲害,同時讓其承擔了很多不掙錢、非必要的科研任務,因此上頭也打算讓其「休養生息」幾年,故降低了很多企業上繳的利潤比例,讓其能喘一口氣,當然該交的稅還是要老老實實交的,這點沒得商量。

  而在總額為477.9萬元的租稅收入中,總金額最高的仍然是不動產稅,為180.5萬元;其次是近年來異軍突起的消費稅,為101.2萬元;剩下的都不足百萬,分別是關稅86.3萬元、個人所得稅67.9萬元(最新稅改中增加了繳稅的免除額規定)、分屬中央的營業稅39萬元(在最新的第三次稅改中,營業稅開始分國稅和地稅兩種,其中國稅部分企業法人稅率為3.6%、個人為2.8%)、印花稅23.7萬元(此項稅種能收這麼多完全是意外之喜,且後期增長潛力不小)、契稅3萬元。

  另有一點要說明的是,個人所得稅67.9萬元其實是包含了個人所得稅、田稅兩個稅種相加的總額,且其中相當部分不是現金,而是糧食折價後的數字統計。也就是說,在取消了動產稅之後,如今的華夏東岸共和國中央國稅仍然是八大稅種,即不動產稅、消費稅、個人所得稅、田稅、關稅、營業稅、印花稅和契稅,全年共收了四五百萬元的樣子,平均一個國民不到兩元錢,也算是不錯了。

  租稅收入、非租稅收入加起來一千萬元出頭(這是沒考慮到稅款有拖欠徵收不上來的理想情況),看起來是不少,有法國年財政收入的四分之一了,但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光每年還國債本息就要數十萬元了,更別提還有錢窟窿一般的軍事、教育、科研、醫療、衛生、基建投入,很多年份用到最後都超支,不得不發行一筆債券堵窟窿,由此也可見到東岸政府用錢的厲害。

  因此,北寧地區向中央伸手要錢,且數目並不算多大,按理來說不是不可以,問題還是合乎不合乎規矩。要知道,全國幾乎每個地區行署、每個縣都缺錢,如果大家都在預算外向中央要錢,那制定預算還有什麼意思?乾脆都亂來得了!所以,即便中央政策和資金上對諸如北寧之類的落後地區有傾斜,但一切還是得按照規矩來,你想要超常規、跨越式發展,可以!中央並不干涉,但也不會額外投入什麼,一切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也正因為非常清楚體制內的這套原則,因此徐宇在聽了陸小峰的話良久之後,才長嘆一聲,說道:「看來是要想辦法從別處弄錢了。這樣吧,昌順、北寧二縣城區的上下水設施改造項目不是剛被衛生部批准麼?就從這裡想辦法吧!呵呵,小陸,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衛生部撥下來的資金那是戴了帽子的專項資金,我老徐也是懂規矩的,不會伸手亂動。我說的是咱們地區行署配套的資金,這部分錢就先不要投入到這上面了,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還可以吧。」陸小峰有些含糊地回答道。

  「呵呵,看你小子個慫樣。」徐宇哈哈一笑,說道:「沒事,這點事情我還罩得住。我明天就讓人把錢轉到巴西農村金融合作社的專用賬戶裡,然後聯絡東建公司,巴拉那河流域,也是該好好拾掇一下了。」

  「還有,這次你不知道走了哪尊大神的門路,居然調離了老夫的北寧,去遠東任職,讓我很是難受啊。」徐宇一邊用他粗大的「鐵砂掌」狠狠拍著陸小峰的肩膀,一邊「惡狠狠」地說道:「不過你小子一直待在這邊確實也沒什麼意思,遠遠跳出這個圈子,去到遠東當官,倒也是正途。看在你以往工作還算賣力的份上,老夫就不和你計較了,速度滾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二十四章 第一混成營(一)

  陸小峰抵達首都東方港的時候已經是9月底了。

  在家裡休息玩樂了一陣子後,10月10日,他終於接到了確切的消息,10月下旬跟隨一支聯合參謀本部的考察團前往遠東。這支考察團據說有數十人,大部分都出自海陸軍,同時也有幾個政府文官的代表,前往遠東的目的嘛,還是仔細評估一下中國大陸的局勢,以便將來執委會諸公做決策時提供詳細的參考。

  陸小峰隱隱約約聽說,如果考察團發回的報告中最終指出中國局勢已不可挽回的話,那麼也許本土會考慮同意軍部的請求,將陸軍第一混成營也派往遠東,伺機進行動作。說這話的很多本身就是第一混成營裡的軍官,畢竟這個營的兵員募集地來自首都東方縣,這裡的二代數量最多了,從軍的自然也不少。他們都這麼說,陸小峰自然沒理由不信了,同時也對自己即將任職的遠東三藩多了一份好奇之心,那邊的局勢難道真的出現重大變化了嗎?

  不過,也有兩位相熟的小時玩伴告訴陸小峰,最近上頭也有人提議,派出一個混成營的兵力前往歐洲,幫助荷蘭人防守阿姆斯特丹或海牙等重要城市。當然守城肯定不是東岸人最主要的目的,他們更想做的,還是力保三級議會議長德維特的人身安全,要知道這個男人繼續執政可是非常符合東岸利益的。

  當然了,一旦聯合省與法蘭西之間的戰爭爆發,聯合省最大的敵人自動轉變成法蘭西這個巨無霸——目前已經有這個苗頭了——到了那時候,素來主張法國是最大敵人的奧蘭治派很可能將得勢,而歷史上掌握軍權拯救了荷蘭很多次的奧蘭治家族也將有很大可能成為荷蘭執政(這個職位已被廢除很多年了),那對東岸人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因此,雖然目前看來共和派及德維特議長的勢衰已是不可避免之事,但究竟衰弱到什麼程度,卻是個很講究的事情。更何況,德維特議長此人執掌三級議會多年,威望素著,人脈關係不小,有他在,共和派也不至於一盤散沙。故這才有了東岸人想派人前往聯合省,保護德維特議長及其家人的安全,指望的就是他繼續在海牙牽制奧蘭治派的人。

  只是,東岸人的這種想法目前看起來可能頗有些難度。首先不說共和派方面是怎麼想的,單說這派一個滿編混成營去歐陸當炮灰——別懷疑,國內很多人就是這麼想的——就會引起巨大的非議;再者,荷蘭人也未必樂意啊!才一個混成營一千多人,你這不是開玩笑麼?你若是八個混成營全部滿編後派往聯合省,荷蘭人鐵定舉雙手歡迎,但才一個營的兵力話,你逗我玩嗎?

  所以,這事聽起來頗有天方夜譚之感。陸小峰自己琢磨著,第一混成營這一千多首都子弟,大約是要去遠東駐守個幾年了,希望到了那裡能夠發揚風采吧,別讓外縣的一些人給看扁了——家庭條件普遍比較富裕的首都子弟組成的第一混成營,從來都是其他營伍的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故相應的怪話也是比較多的,比如說他們拼刺刀時不夠勇敢等等。

  陸小峰也是首都子弟,而且很多好友、玩伴在第一混成營服役,自然對此是嗤之以鼻的。他最常反駁別人的話就是,在東葡戰爭中,第一混成營和東方縣保安團連續進行夜間白刃突擊,雖然自身傷亡不小,但直接打破了敵人的膽氣,別的營頭可沒做到這種地步,因此他認為第一混成營乃東岸第一強軍沒毛病。

  而考慮到前往遠東考察的任務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成的,在等待考察團迴歸或傳回消息之前,陸軍第一混成營也不能閒著在家裡空吃軍餉。於是乎,在聯合參謀本部的一紙調令下,全營一千多名官兵除騎兵連110人外,其餘全數登上了第一艦隊的兩艘運兵船,然後在兩艘新下水的「星」級輕巡洋艦的護衛下,與幾艘商船一起,於1670年12月中下旬抵達了懷遠島(即特立尼達島)的懷遠港。

  第一混成營新任營長藍飛少校與本地最高指揮官、海軍第一艦隊加勒比海分艦隊司令蔡安國上尉少校也是老相識了,在之前他們曾一起合作過攻打法屬加勒比殖民地,期間合作愉快。這次也不知道誰安排的,他們兩個又在此搭夥作戰了,說起來也是緣分哪。

  「蔡司令,這次攻打托爾圖加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加勒比航運公司的支持到位了嗎?」坐在一座還算涼爽的吊腳樓內,藍飛少校一邊喝著果汁,一邊詢問道。

  此番第一混成營飛調懷遠島,可不是來觀光旅遊的。事實上,本土交給了該營不少重要任務,其中第一樁便是端掉位於托爾圖加島的海盜窩點,因為其嚴重威脅到了東岸人的海上交通線(最近兩年已經有數艘東岸商船於加勒比海失蹤,海軍部高度懷疑與加勒比海的海盜們有關),不得不除之,更何況打這種海盜窩點一般油水也不會少,應該足夠支付東岸海陸軍的「出場費」還綽綽有餘了。

  只是,打托爾圖加島,還是少不了海軍的配合。以第一艦隊加勒比海分艦隊只有兩艘「星」級輕巡洋艦的實力,肯定是捋不得「海盜島」的鬍鬚的,即便加上這會護航而來的兩艘「星」級輕巡洋艦,四艘戰艦還是有些勢單力薄,還是得尋找外援。

  而這個外援其實東岸人也已經找好了,那就是西班牙人的向風艦隊。

  向風艦隊經過多年時間的建設、補充,目前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只有幾艘小破船、遇到海盜都對抗得很是吃力的實力弱小的艦隊了,雖然它目前的實力在東岸人看起來仍非常有限。而且,西班牙人確實也有解決這個海盜島的衝動,蓋因在法屬聖多明各被移交給西班牙王國統治後,這個家門口的海盜基地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了西班牙人在此地的統治,故不得不大舉出動將其滅了。

  按照與東岸人的協議,此番西班牙人的向風艦隊將出動四艘「船況最好」的專業戰艦,與東岸方四艘戰艦一起,祕密前往波多黎各島的聖胡安港集結,然後等到加航公司的三艘戰艦前來匯合,一同進擊托爾圖加島——考慮到通訊聯繫上的不便,如果加航公司的船隻未能及時趕來匯合的話,那麼他們也不會再等,而是護衛著搭載陸軍的船隻,直趨托爾圖加島,與那幫海盜們進行戰鬥。

  「加航公司這幾年的精力都放在自由邦那邊了。」正抽著煙在海圖上找來找去的蔡安國聞言不假思索地說道:「而且這幫傢伙吝嗇得很,船整天在跑運輸,即便戰艦也是,未必能抽得出幾艘船過來支援。其實啊,照我說呢,你的那幾艘破船來不來就無所謂了,我們這七八艘戰艦也夠嚇退部分海盜了,剩下的少許死硬海盜可能就無法阻止我們登陸了。因此,加航公司可以不來戰艦,但麻煩派兩艘運輸船,搭載一些黑八旗士兵過來給我們使用,就像上次進攻法屬聖多明各一樣。」

  「自由邦?他們在那裡搗鼓什麼?」藍飛少校聽了有些不滿,重重地將玻璃杯頓在桌子上後,站起身踱了兩步,問道。

  這次上頭交給第一混成營的另一項任務,就是去自由邦王國的奉天、熱河兩地駐防一些時日。駐防之餘,幫助那些黑八旗們整訓一下部隊,畢竟後期運往自由邦的很多是合約到期的黑人勞務工,並不是上過戰陣的南非八旗。這些人,膽小如鼠、身體也不是很壯健,因此很有必要進行合格的軍事訓練,以能夠抵禦外敵。

  不過,讓藍飛感到有些困惑的是,陸軍部給其出具的公文中,提到其需要整訓的自由邦軍隊數量大約是「三千人」,這大大低於他的認知,以至於開始懷疑加航公司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麼,又運了多少黑人去北美,故才有此問。

  對於藍飛的這個問題,蔡安國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得很。作為加勒比分艦隊的指揮官,常年與加航公司、自由邦有些業務上聯繫的蔡安國少校,對於加航這家大型康采恩企業也是多多少少有些瞭解的,甚至於該公司搞的一些陰私勾當他也瞭如指掌,比如販賣黑奴的事情。

  加航公司販賣的黑奴,來源不是別的地方,而是本土、南非乃至新華夏各地的建築隊、種植園裡服勞役滿七年後的黑人勞務工。這些勞務工,按道理都要由加航公司的船隻統一運往自由邦安置的。不過,加航公司是何許人也?一個貪婪的殖民貿易公司啊!因此,在其總裁丁一愚的操作下,大量勞役期滿的黑人勞務工被加航運到莫比爾商站後,又偷偷發賣給了加勒比海的西班牙、法國、英格蘭、荷蘭殖民者,以牟取鉅額利潤。

  蔡安國少校估摸著,加航公司搞這些事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而是長期,不然你以為莫比爾商站——現在可以成為莫比爾要塞了——那龐大的規模是如何建起來的?那麼多人員又是如何招募起來的?只不過,這些人比較有節制,嚴格控制住了每年發賣的奴隸數量罷了!簡而言之,就是他們只將一部分奴隸發賣出去,其餘的都正常運往自由邦安置,以讓自己的吃相顯得不是那麼難看。

  所以,這就可以完美解釋自由邦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至今人口也不過才三萬多人的原因,除了戰爭、瘟疫和食品匱乏外,加航公司的「漂沒」導致補充過少也是一大因素啊!而自由邦人口的不足自然也導致了其經濟實力的不足,而經濟實力不足,自然就養不起太多的兵了——在目前的自由邦,擁有常備軍數量最多的當屬新京莫氏,共有一千脫產常備軍,也是王國內最強大的一股力量了;其次,奉天節度使、馬步軍都指揮使梁贊也有職業脫產兵五百,這是王國內第二股正規軍事力量;至於得到熱河節度使職位沒幾年的莫大山,因為錢糧匱乏、人丁稀少,目前只有從南非帶過來的百餘親族作為核心武裝(都是在南非、遠東廝殺過多年的老兵,戰鬥力不容小覷),不過平時也要參加勞動,算是最寒磣的了,平日裡應付與印第安人的摩擦就頗有力不從心之感了,也是無奈。

  所以我們可以看出,整個自由邦目前只有三萬多人口,一千五百脫產職業兵(有戰爭時大量徵發國內壯丁,全民皆兵),且在老一輩黑八旗逐漸凋零之後,戰鬥力也頗有些可疑。雖然之前有東岸憲兵隊幫著整訓部伍,但他們到底沒有第一混成營這麼專業,因此這次有機會,上頭便讓該營移駐新京、奉天河熱河,穩定當地局勢(最近印第安人頗有些蠢蠢欲動)的同時,也對自由邦的軍隊進行二度整訓,以期提高戰鬥力。藍飛作為第一營的營長,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加航公司最近在幫自由邦站臺,聽說還從莫比爾商站抽調了一百名士兵到密西西比河西岸,與當地的喬克託人進行談判,消弭他們與黑八旗之間的矛盾。嗯,聽說原因是近些年棉花貿易太火了,黑八旗國內棉田數量大增,在河東岸利於灌溉的地方開發到一定程度後,新京莫氏又悍然侵入了喬克託人的地盤,在西岸縱深地帶進行了一次大掃蕩,驅逐了一些印第安人,以免對他們新開闢的西岸棉田造成威脅。不過此舉也惹惱了印第安人,目前雙方之間互相搞來搞去,戰爭大有升級的趨勢。」蔡安國有些無所謂地說道:「藍營長,自由邦和印第安人的事情我們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先把注意力轉到托爾圖加島上面來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二十五章 第一混成營(二)

  1月31日,1671年1月的最後一天,一艘型制怪異的船隻駛入了位於莫河(即密西西比河)河口的新京港。

  這艘船的型制之所以說怪異,主要還是其懸掛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旗幟,但卻又不是該國流行的任何一款船型,看起來倒頗似在歐洲打造的那種輕快三桅帆船——這種船一般用於海上私掠或走私。

  而事實上也差不多,這艘船建造於阿姆斯特丹著名的薩爾丹造船廠,橡木船殼、松木甲板、杉木桅杆,裝備有18門大大小小的火炮,正常航速達8節以上,已經比一般的軍艦跑得還快了,更別提那些滿載貨物行動遲緩的商船了。

  該船船名「虎鯊」號,一個非常騷包的名字,船主是蘇摩,一個來自東岸的穿二代。大概是厭倦了自小一板一眼的不自由的生活,此君在成年並賺了第一筆錢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地投入到了刺激無比的海盜事業中去,且專門在加勒比一帶活動,搶劫過往的西班牙、法蘭西、英格蘭及荷蘭西印度公司的商船。

  或許有人會問了,這海盜行為在東岸本土也是重罪,且至今未向私人發放過私掠許可證之類的文件(即便是海軍組織的官方搶劫也從未記錄於文字),這蘇摩難道就不怕法律制裁嗎?呵呵,話是這麼說,但在歐洲各國都有私掠許可證的情況下,東岸官方即便不發放此類證書,但對於國內專門搶劫外國商船的私掠船主,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更何況人家是個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二代,雖然沒有繼承人大代表職位及東岸公司的股份,但關係網總之不會差就是了。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任何一個想要以海盜罪制裁他的人都會三思而後行,更別提他非常小心,常年活動於加勒比海,壓根沒留下什麼把柄給別人了。

  此時新京港碼頭內停泊著好幾艘船隻,除了蘇摩的「虎鯊」號之外,還有幾艘外國船隻,分別是來自瑞典的「卡爾親王」號、來自法國的「沙特里公爵」號、來自聯合省的「海爾德馬爾森」號、來自英格蘭的「誠實的布里頓人」號。無一例外,這些船隻都是在新京港休整、補給的,兼做些小生意,但卻需避著東岸人,因為東岸的加勒比航運公司素來將黑八旗的自由邦看做自家後院,誰若來搶生意可能會惹得他們很不高興。

  新京港是一個很小的碼頭,而且佈局非常凌亂,緊鄰著碼頭商業區的河岸邊就是開發出來的農田。蘇摩清晰地記得,上次他來到這裡時(8月份),這些農田裡還長滿了低矮的水稻呢——與東岸不同,稻子在這個新興國家是很普遍的食物——這會已經空空蕩蕩,顯然已經進入到了農閒時節。

  船隻下錨碇泊後,蘇摩與一干骨幹水手們換了一身體面的衣服,然後划著小艇登上了岸,一邊採買食水,一邊與幾個明人面孔的掮客悄悄商談著銷贓生意——「虎鯊」號搶劫的多是來往於新舊大陸之間的商船,所獲得的贓物除了美洲特產商品(這部分他們會銷售到莫比爾城或懷遠島)之外,其他所獲的布匹(多為廉價的麻布)、鐵器、日用百貨、酒類乃至油鹽醬醋等商品,都一股腦兒低價甩賣給自由邦,以換取利潤和一些補給品。

  「蘇掌櫃,這次又帶來了些好貨吧?」一名三十來歲、身著長衫的明人掮客湊了過來,擠眉弄眼地問道。

  這廝原本是大明廣州府人士,被迫來到東岸後左看不順眼右不順心的,於是被髮配到了北美的自由邦,結果更令他感到失望,但卻已經無法再回到東岸了。好在他頭腦比較靈活,身段也放得開,因此在打拼多年之後,目前成了一個著名的商業掮客(當然自己也經營一些小生意,只不過規模不大),常年幫加航公司及各國海盜聯繫銷路,與蘇摩等人合作過幾次,彼此間也建立了信任。

  「麻布、油脂、醬醋、農具……」說出這些商品名稱的時候,蘇摩也有些嘆氣,在海上晃悠了幾個月了,結果不知道是運氣差還是怎麼著,只逮著了一艘來自荷蘭的商船,從弗利辛恩駛往多巴哥島,裝載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讓他大失所望。

  「都是些硬通貨啊,沒問題,河西的莫老爺最近在開墾新的棉田,對這些物資的需求量很大。不過,舊大陸的鐵器終究沒東岸的經久耐用,這價格得稍稍下浮一下;油脂、醬醋不說,只要質量還成就敞開收,麻布也一樣,不過最近到港的布匹有些多,價格方面可能不一定能讓蘇掌櫃您滿意,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長衫掮客聞言後立刻說道。

  「大量布匹湧港,怎麼回事?」蘇摩皺著眉頭問道。最近運氣本來就很差了,結果收益還要縮水一些,這讓他如何能忍。

  「好叫蘇掌櫃您知道,最近貴國海軍聯合那西班牙人做了一票大生意,他們的集結了不知道幾艘兵艦,在海盜島周圍與海盜們狠狠做了一場,據說只戰沉了一艘船就將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給殺敗殺散了。」說到這裡,長衫掮客下意識地看了看左右,然後壓低聲音朝蘇摩說道:「海盜們失了一個銷贓及補給的港口,沒辦法之下,很多人跑到了新京港這邊來銷贓,極大衝擊了市場。沒辦法呀蘇掌櫃,咱自由邦就這麼多人丁,哪能一口氣吃下許多布匹、香料、菸草、糖茶什麼的,這價格最近跌得厲害,算諸位比較倒黴了……」

  「海軍與西班牙人合夥打海盜了?加勒比分艦隊與向風艦隊?」聽了這個消息後蘇摩心裡有些發冷,尼瑪這兩支艦隊合流,起碼能抽出六七艘戰艦前往托爾圖加島作戰,什麼樣的海盜能與他們正面抗衡?事實上他覺得此戰海盜能獲得一艘戰果已經很令他意外了,估計是向風艦隊那幫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倒黴了吧。

  而海軍既然開展了這種規模的行動,那麼最近自己還是收斂一些吧,免得不小心被這些戰鬥力強悍的軍艦給順手剿滅了,那樣自己可就哭都哭不出來了。嗯,等在新京港這裡補給完畢後,就腳底抹油溜往西邊的德克薩斯沿海吧,最近有好幾條同樣來自東岸的海盜船在那邊出沒,聽說還設立了個供大家互通有無、交換物資的據點(位於後世德克薩斯城附近),自己不妨去那裡避避風頭,順便跟那些老鳥們打聽一些消息。

  想到這裡,蘇摩也不想計較什麼價格了,只打算趕緊銷贓出去換了錢,然後速度跑路。不過,在跑路之前,也不妨礙他在城裡四處打探一下消息,尤其是那些停泊在港口的外國商船,搞不好他們中的哪艘船就兼職海盜呢,這都很難說的。

  打探來的消息令蘇摩心裡稍稍有些沉重。因為據他從英國商船(或者是海盜船?)「誠實的布里頓人」號打探來的消息得知,東、西兩國的海軍確實已在托爾圖加島外海取得了絕對的制海權,並將一支裝備精良的陸軍部隊給送上了岸。該船船長、來自布裡斯托爾的考克斯告訴蘇摩,托爾圖加島上確實有相當數量的海盜,但他絲毫不認為那些人有資本對抗善戰的職業軍人,如果東岸軍人的戰鬥力不是和新西班牙的那些愚蠢的士兵一個等級的話。

  聽了這話的蘇摩更不敢在這裡多留了,打算這幾天就開船溜走。與此同時,他也對攻島的東西聯軍非常羨慕,因為他太清楚托爾圖加島的富裕了!這個島上除了數量爆多的各國海盜之外,還有著形形色色的商業機構——這些商業機構的開辦人背景很複雜,以收購贓物為主要業務,其中西班牙人似乎是最多的,這些利慾薰心的傢伙們在新西班牙、祕魯一般都有受人尊敬的地位,然而他們勾結海盜勾結得不亦樂乎,很多時候甚至會祕密向海盜通報很多商船的出港日期、航行路線,以便海盜船對其進行攔截,由此可見喪心病狂的程度。

  毋庸置疑的是,這些收購贓物的商人在島上建有規模龐大的倉庫,儲備了海量的貨物或銀錢,並招募了大量傭兵在島上為他們守衛這些財富。這些遊走在灰色邊緣的商人們用槍炮、酒精、女人和金錢控制海盜,讓他們為自己打工,坐收鉅額利潤。可想而知,當東岸陸軍登島的時候,這些商人和傭兵一定會拼死抵抗,但這毫無用處,蘇摩不相信他們能夠抵擋得住裝備精良的東岸軍隊——無論是正規軍還是諸如保國*軍、佑國*軍之類的雜牌軍。

  另外,托爾圖加島上還常年居住著很多因年老或受傷而退休的海盜和他們的家人,這些人一般經營著酒莊、飯店、酒館、妓院、屠宰場,有的也經營著與船相關的手工業作坊(早期東岸人就在這裡招募過工匠與水手),手頭應該也是有著不少餘錢的。對於這些人,可想而知登島的東岸軍隊應該也是不會放過的,必定是一股腦兒擄走,然後甄別篩選,再做處理。至於他們的財富嘛,嘿嘿,那自然是要作為戰利品沒收的,不然大家還忙活個什麼勁!

  1671年2月3日,在讓自己船上的東岸、俄羅斯、意大利水手上岸放縱了一番後,蘇摩的「虎鯊」號便匆忙揚帆起航,告別了新京港,然後扯起風帆一路向西,朝德克薩斯海岸駛去了。而在他們走後一個多星期,兩艘東岸「星」級輕巡洋艦便護衛著一艘運兵船抵達了新京港,然後在此下錨駐泊。

  運兵船上除載運著大量繳獲的戰利品之外,還有著數百名第一混成營的官兵,他們是先期抵達自由邦的,接下來就將全面駐紮於此了,以便幫助這個處境艱難的國家整訓軍隊,鞏固國防——當然如果情況適合,他們也不介意打擊一下鬧得太過分的印第安人,正好部隊裡這些年多了很多沒實戰經驗的新兵,正好讓他們多磨練磨練,一如之前在托爾圖加島上他們所做的那樣。

  第一混成營營長藍飛少校作為帶隊的長官,此番也隨船抵達了自由邦。而他一下船之後,立刻便約見了新京的「太上皇」、東岸顧問團領隊、陸軍少校田星,向他轉交了本土聯合參謀本部的一些文書,交接一下下一階段的工作——對於田星手底下那些情報官員出身的所謂顧問軍官,藍飛是有些看不起的,也不覺得他們能把自由邦的黑人士兵們整訓得多好,說不得下面還是得靠自己的兒郎們努力。

  自由邦國主、新京莫氏對藍飛得到來先是有些戰戰兢兢,而在從田星處確切得知了他們的任務及目的後,立刻便欣喜若狂了起來。自由邦第二代國王莫翰先是遣了幾艘王家養鴨船——一種從中國廣東傳來得船隻,這種船(或者說舢板)可以養幾百只鴨子,船得兩側有可以放下的板橋,白天時鴨子自行在河裡覓食,晚上則在主人得召喚下沿著板橋回到船上——過來給第一混成營改善伙食,然後又下令城中殺豬——這種豬是自己飼養的,而不是過往船隻上扔下的死豬,很多來此補給食水得歐洲商船均抱怨,上船給他們的豬牛餵食的黑人總是使小動作,讓船上的牲畜死亡,然後水手們便會將其丟棄在河面上,最終成了當地黑人的食物,毫無疑問,各國商船在此停靠期間死了很多豬牛——打算拍好第一混成營的馬屁,以便接下來能幫他們打擊一下附近的喬克託人、莫比爾人等原住民。

  而在吩咐完這一切之後,自由邦國主莫翰又乘坐一艘塗滿了硃紅色油漆、船身用龍紋及類似圖案裝飾著的內河船離開了王宮附近的碼頭,朝海港這邊駛來,他這是親自來見藍飛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二十六章 第一混成營(三)

  「這個莫氏二代國主望之不似人主啊,沒有氣場,絮絮叨叨跟個老農民似的!田領隊,你們怎麼選了這麼個慫人當兒皇帝?」新京城郊的東岸大使館內,第一混成營營長藍飛將手頭的醬鴨腿吃完,擦了擦手後,慢條斯理地問道。

  這時已經是1671年2月16日了,距離他見了那位名叫莫翰的自由邦二代國主後第三天。在三天之前,藍飛帶著幾個參謀登上了那艘裝飾還算豪華(但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寧波富商的檔次)的紅色內河船,與莫翰進行了一番還算愉快的商談。

  莫翰這人三十來歲,是自由邦第二代國主,沒有在遠東黑八旗重步兵營服役快,不過倒是在南非與卡瑪王國進行過戰鬥,且獲得了一些功勞。不然的話,在文化較為原始、民風尚較為彪悍淳樸的黑八旗,他也沒資格成為繼承人並統領諸部。

  只不過,在與此人的交談中,藍飛敏銳地感覺到,此人的見識有些短淺,不知道未來能不能領導好國家。另外,這人雖然也是上陣廝殺過的武夫,但性格卻不是他父輩那幫強硬,顯得有些「過於仁慈」。很多時候,藍飛都覺得這人的作風要是簡單粗暴一些就好了,因為黑八旗的那些殺才們就吃這套,你對他們太文明反而不是好事。

  當然這些問題說大很大,說小卻也很小。藍飛相信,在東岸人的強力監管之下,自由邦國內還鬧不起什麼矛盾出來。現在八旗才運了三旗的人過來,還有五旗在南非河中地區待運,這些人應該不至於如此不智,在這個時候鬧將起來,萬一熱鬧了東岸人,搞不好就用那五旗的人給他們來個大清洗,那可就傻眼了。再說了,如今自由邦哪個達官貴人身邊沒幾個明國書生充當幕僚、師爺、贊畫什麼的,大家都懂,無需多說。

  「慫人也有慫人的好處,聽話,不惹事,這就是對我們工作最大的支持啦。」田星放下了手中的葡萄酒,嘿嘿笑著說道:「再說了,這莫翰雖然性格上有些優柔寡斷,卻也不是什麼軟弱之人,真逼到一定份上,這人也能硬起來,這就足夠了。當初加航公司的丁總裁就和我說,莫翰沒有太多開疆拓土的野心,在我們的幫助下也能鎮得住國內局勢,那麼他就是最理想的人選,畢竟現在自由邦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階段,換一個愛折騰的人上位未必就是什麼好事了。因此,當初我們就向已經過世的老國主施壓,讓這莫翰上位。雖然這給人一種欽定的感覺,不過國家利益與福祉在前,也顧不得什麼了。」

  「說的也是。」藍飛端起手邊的酒杯,喝了兩口遠途運輸而來的南非象河葡萄酒後,才笑著說道:「說起來這個莫翰當的國主也沒太多意思。有你們這些太上皇在旁,怕是掣肘頗多,什麼也搞不起來。我聽說,現在就連自由邦國防、外交、財政、教育、貿易五大部門的副職官員,都是兵團堡出身的了啦,這可真是徹底,哈哈。當然這對自由邦也有好處,畢竟他們到哪去尋到這些精通政務的人才啊,也是便宜他們了。」

  「話說,此番自由邦邀請你部進駐河西之地,你什麼個看法?」田星又問道。

  「問題不大。河西就河西吧,不就是可能和那些印第安人發生點戰鬥嘛,無所謂了。再說,第一混成營這兩年集中退伍了不少老兵,現在新兵的比例不小,兒郎們也是需要實戰操練操練了,不然還真得被其他幾個營頭嘲笑了。我打算,等其餘部隊從托爾圖加島迴轉後,就在河西一帶進行幾次掃蕩作戰,嗯,自由邦那幫歪瓜裂棗也得出動,看看能不能尋那些印第安人一些晦氣。當然了,那些與我們關係還算友好的印第安部落(多為當初派人來東岸學習過的部落,可惜因為疾病原因死亡甚眾,沒幾個人能正常完成學業回返),還是儘量避免衝突吧,留著他們也能給黑八旗一點壓力,不然他們還不上天啊。」

  藍飛這一段話,算是為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行動定下了基調。在東岸人眼裡,無論是自由邦還是印第安人,都只不過是東岸大戰略下的棋子罷了,雖然自由邦這個棋子看起來分量要重一些,但棋子就是棋子,這一點無可改變。

  1671年2月25日,就在藍飛少校的部隊剛剛渡河西進,在莫河西岸的一個臨時營地內住下來的時候,第一混成營剩下的部隊也滿載著戰利品返回了新京港。與他們同時抵港的,還有兩艘從波羅的海駛來的庫爾蘭船隻,他們的船艙內裝了很多從波蘭進口的鉛、硫磺等物,是加航公司託他們購買的,準備轉售給自由邦。

  返回的第一混成營餘部已經所有非現金類的戰利品運到了新京港,打算看看黑八旗有沒有什麼需要購買的——對於常年物資較為匱乏的他們來說,這些戰利品的吸引力還是相當不小的,如果他們沒有被私下裡的對外貿易餵飽了的話——如果沒有的話,那麼這些物資就將由加航公司統一吃下,然後由其運作銷售出去。

  不用懷疑,加航公司有這個銷售能力,因為就憑他們在新西班牙、祕魯一帶非常豐厚的人脈關係,只要價格上面稍稍優惠一下,銷售出去不成問題。更別說,他們自己的莫比爾城以及懷遠島方面,也需要大量的物資了。

  而除了這些物資戰利品外,現金和俘虜也是戰利品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各國金銀幣、金銀條(顯然是搶劫了某艘落單的運銀船得來)的總價值,據粗粗估算就不下三十萬元。此外還有許多不知從哪弄來的珠寶首飾油畫等不好變現的物資,保守估計也不下五萬元,只能運回本土慢慢變賣了。

  除此之外,東岸人還在島上抓獲了兩百多名海盜俘虜,以及強制遷移了數百名已經洗手不幹定居下來的海盜及其家屬,總數算下來大概七八百人的樣子,大概是當時島上全部的人口了。這些人,除了戰俘將押回本土服苦役之外,其餘人等理論上都不是戰俘,有一定的權利。經過藍飛與蔡安國的簡單商量後(同時也秉持上級的精神),決定將其中有一技之長的,送往懷遠島定居。那裡如今正缺這類手工業者呢,他們去了,定能使得當地的開發進度提升不少;那些沒什麼一技之長的,則統一交由加勒比航運公司處置,他們在莫比爾河畔的棉田、伐木場、農田也是需要人的,這些人去了正好補充勞動力缺口,當然加航公司需要為此支付一點費用,畢竟不能讓海陸軍兄弟們白忙活啊。

  至於那兩艘從庫爾蘭遠道而來的船隻,除運輸了一批重要的軍火原料之外,也給加勒比海北岸的這些東岸人帶來了最新的歐洲局勢消息。

  第一條自然是舊聞了,即東岸、法蘭西、西班牙三方在聯合省的斡旋下,於去年正式簽訂了《亞琛和約》,標誌著這場遷延日久的戰事的結束。不過,在這之後事情也有變化,首先就是法國大幅改善了與英國的關係,同時離間瑞典、聯合省(瑞典王室對聯合省把控波羅的海貿易,控制了瑞典的銅礦、鐵礦早就有所不滿了),打算先惡化荷蘭人的外交環境。

  同時,法國人據說也在進行著積極的戰爭準備。他們的商人揮舞著支票在各地市場上採購包括糧食、火藥在內的各類戰爭物資——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物資他們國內也能生產,但仍然大肆採購,由此可見戰爭的規模也許讓人心驚——並囤積在從聖日耳曼到阿爾芒蒂耶爾一線的許多兵站內。甚至於,他們的很多戰爭物資還是在阿姆斯特丹市場上採買到的,由此可見荷蘭人的作死程度,簡直就差荷蘭銀行家貸款給法王路易十四進攻聯合省了。

  法國人的這種舉動自然也讓聯合省萬分警惕,不過他們卻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尤其是國內還有一大票人幻想著與法國和解,極力避免戰爭。他們很顯然低估了路易的決心,覺得退讓點利益,也許用錢可以將這次危機消弭掉。而路易十四似乎也樂得他們這麼想,並且他的使者還不斷地在海牙麻痺荷蘭人,比如原本打算提高荷蘭商品關稅的,這會在荷蘭人的勸說下暫緩執行了,似乎一切事情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

  聯合省的奧蘭治親王對此憂心忡忡,因為他堅定地認為法王路易十四的最終目標是吞併整個低地地區。這不是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國內很多人還是有僥倖心理,或者說懼怕花費鉅額資金與法國開戰(歷史上此戰荷蘭人光陸軍開支就超過了1億盾,確實是很多人無法承受的),這種心理最終只能讓法國人得利。

  第二條消息是有關波羅的海局勢的,庫爾蘭公國由於地理位置的關係,對波羅的海南岸的局勢特別關心。他們的船長告訴東岸人——按照東岸與庫爾蘭之間的協議,庫爾蘭人是有義務幫助蒐羅波羅的海國家各類情報的——奧斯曼土耳其與波蘭立陶宛聯邦之間的關係再度惡化了,雙方摩拳擦掌,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不過據他們瞭解,波蘭人顯然尚未做好戰爭的準備,全國議會上亂糟糟的,什麼議案都沒達成(500多個議員每人都有一票否決權,這意味著任何事情想要議會通過都需所有議員一致同意才行),錢嘛錢沒批下來、人嘛人沒動員起來,據傳聞駐防在第聶伯河右岸的德意志僱傭軍都因為欠餉而有些不穩,在面對克里米亞騎兵的襲擾時打得有氣無力的,讓西烏克蘭一時間人心惶惶。

  藍飛、田星二人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敏銳地意識到也許東歐又要出大新聞——說白了,就是奧斯曼帝國在料理完了自己的內部事務(這些年奧斯曼宮廷一直被政變、陰謀給籠罩著)、結束了與威尼斯人曠日持久的克里特島戰爭(威尼斯承認克里特島為奧斯曼領土,不過卻也獲得了商業方面的補償,由此可見不算輸得多徹底,奧斯曼人對於他們的這場傷亡了數十萬人的戰爭也心有餘悸)之後,開始將目光更多地轉向了自己的鄰國。

  囿於與奧地利人簽訂的和平條約,他們暫時無法將兵鋒指向匈牙利、奧地利,那麼就只能在俄羅斯和波蘭中二選一了。而鑑於波蘭人在之前的戰爭中拙劣的表現(首都都被人攻破,同時割了大片土地給俄國人),再加上最近他們恰好與奧斯曼帝國之間起了些齷蹉,那麼奧斯曼人將目標選定他們就很好理解了,柿子撿軟的捏嘛,很正常!

  考慮到奧斯曼人的戰爭規模一向很大,藍飛、田星等人估計會出動二十萬人左右,如果再算上作為偏師攻擊側翼的數萬克里米亞韃靼騎兵的話,這規模可了不得了,算下來絕對是一筆足夠「開張吃三年」的生意啊,更別提還可能產生大量的俘虜了——克里米亞人已經好幾年沒像樣的「收成」了,不信他們這次還忍得住!想想吧,當二十萬奧斯曼土耳其軍隊與波蘭人進行主力會戰時,數量超過四萬的韃靼騎兵從薄弱的側翼突進波蘭腹地,那將是一副何等慘烈的畫面喲,不過東岸人喜歡!

  「又是一筆足夠養活我們軍工產業三年的大生意啊,不知道東方港武器庫裡那批為遠東準備的火炮能不能如期發走了。搞不好,奧斯曼人求購軍械的消息已經在半路上了,很快就能傳到本土了呢,唉,這真是幸福的煩惱啊。」藍飛和田星相視一笑,心情都很是振奮,這個消息必須要儘快傳回本土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9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大洋經濟(四)

  一艘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船駛進了全勝島強河河口附近,然後在一艘蒸汽小火輪的引領下,艱難地駛進了作為紫諳鄉外港的北河口向,這裡有一座微型船舶修理所,只能同時修理、保養一艘船隻,不過也足夠了。

  全勝島就是後世澳大利亞的塔斯馬尼亞島,歷史上是荷蘭人最先發現的,當時他們的船隻從這裡繞過澳洲大陸,然後北上前往日本,探索金銀島。因為是總督範迪門派出去的船,所以當時發現者將塔斯馬尼亞島命名為「範迪門地」。不過在東岸人的這個時空,塔斯馬尼亞島還是李毅等人率先「發現」的,因此東岸人有命名的權利,不過一直沒有給予其正式名稱,沒想到現在被叫做全勝島了。

  強河即塔馬爾河,與全勝島這個名字一樣,均是目前負責全島開發事務的揚傑所起的名,聽起來似乎有拍老幹部馬屁的嫌疑(因為前國家主席強全勝就隱居在紫諳鄉養老),也不太符合規矩,不過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化外之地,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了。

  北河口鄉是附近居民約定俗成的叫法,目前只有寥寥幾百個人定居生活著,遠離航線,經濟上以農牧漁業為主,較為封閉。事實上,要不是這次在海上遇到了大風浪,這艘一千多噸的「大傢伙」被吹得嚴重偏離了航線,不得已駛進北河口鄉避險的話,估計一年到頭也沒什麼人會來這裡了,除了那一年兩趟運輸補給品和少數流放犯人的船隻。

  揚傑這會恰恰正好待在北河口鄉這邊辦公,在聽聞一艘大船抵達的消息後,他還是很高興的,尋思著這是本土還是王炎大發善心,給他們送來了這麼多東西啊!結果,當他滿懷希冀地站在簡易木質碼頭上,看到從船艙裡魚貫而出的一個個身穿藍色軍服或黑色中山裝的官員時,他的內心是崩潰的,這尼瑪怎麼來了這麼多軍官和政府幹部,說好的補給品呢?

  「揚副處長,我們是前往中國本土的考察團,為躲避海上惡劣天氣而偏離航線,不得已來到貴處整修。放心,修理船隻所用的材料、人工你儘管折算出費用,我們會酌情給付的,畢竟你們也不容易。」一名明顯是辦事員級別的小年輕湊到了揚傑面前,用一副略帶些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

  對方的這話讓揚傑有些鬱悶,要知道離上一次有船過來已經快半年了,北河口鄉、紫諳鄉兩地加起來小兩千人口了,各類生活物資、生產資料的消耗還是比較快的,目前菸酒糖茶、香料、藥品、火藥、蠟燭、火柴等生活用品的儲備已經見底,火槍、刀具、農具及各類工具也多有損壞,急需修理,倒是食鹽、糧食、布匹、肉類不是很缺,畢竟很多都能自產。總體而言,現在全勝島上的這近兩千人丁的繼續外界物資的補入,不然很可能將無法維持下去——揚傑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喝咖啡是什麼時候了,或許兩個月前、或許三個月前,總之當時還是一艘往返於本土和煙臺之間的快速聯絡船來北河口鄉,取幾隻袋狼和鴨嘴獸帶回去研究時船長送給他的,一直被他當做珍品收藏在自己的茶葉櫃裡,只可惜到現在也差不多消耗殆盡了。

  不過,這艘滿載著來自本土考察團團員的船隻,倒也不算太吝嗇,在瞭解到北河口鄉、紫諳鄉兩地居民們苦逼的生活後,他們大為同情,然後將廚房裡的很多酒水、香料、馬黛茶、咖啡、可可、巧克力、菸草、蔗糖等物事送給了揚傑,然後從他們這兒換取了一些麵粉、活畜、新鮮淡水等補給品,算是各取所需吧。

  「……現在澳洲真是太難了,本土智利、巴塔哥尼亞臺地那邊又開始從這兒吸取人口了。唉,為了這事,王炎王隊長不知道往中央寫了多少封信,但都入泥牛入海,沒有絲毫迴應。前來裝運人口的船長們振振有詞,拿著政務院、移民部的文件,趾高氣揚地拉走一船又一船的人。王隊長氣得不行,卻也沒有絲毫辦法!唉,我說啊,這上頭雖然每年發往澳洲這邊的流放犯人加起來也有一千多,但比起滯留在各地的數量眾多的待運移民(一般是生病、受傷或暈船,不得不留下休養,本土現在原則上不允許他們就地落戶,限制頗多),這點數量未免有些不夠看,而我們澳洲卻還要供這些人的衣食住行,這真是虧大了。不是我說啊,本土執委會諸公是真的虧錢我們澳洲良多的,真的,一點不誇張。」在和來人有些熟稔後,揚傑拉著其中一個名叫陸小峰的看起來還算年輕的文官說道:「你們回去一定要和執委會彙報啊,我們這這是太苦了,一天到晚看不見個人影,真真是能把人逼瘋。下次如果再有和其他地區的幹部輪崗的機會的話,我一定走人,誰也別攔我。」

  陸小峰聽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野人一般的傢伙和自己訴苦,心裡止不住地想笑,但面上卻仍然要維持一個禮貌的同情的神情。只見他想了想後,說道:「澳洲現在也有三個縣好幾萬人了,穀物產出馬馬虎虎,肉奶類極大豐富,葡萄酒也不在少數,還有羊毛、皮革、漁業資源,經濟上也還可以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應不至於太差。不過,中央自然有中央的部署,澳洲的定位就是一個移民運輸中轉基地,其他的一切,都只能循序漸進著來,不能急嘛,該有的到了時候自然會有,要相信政府。」

  揚傑一聽這話,頓時上下打量了陸小峰一眼,心裡覺得這廝如此年輕,竟然也能講出如此厚顏無恥的官話、套話,那還真真是了不得,不愧是朝廷的棟樑、國家的人才,自己遠不如矣。不過他內心裡也承認,陸小峰這廝講的確實也是實話!澳洲的定位,確實也是一箇中轉基地,僅此而已,別指望中央會往此投入什麼工業設施,他們寧可在黑水開設工廠,也不在澳洲進行投資,究其本質還是澳洲的條件不夠好。

  目前,孤山的葡萄酒產業、金山縣的毛紡織產業,以及新設立沒幾年的景城縣的煤炭產業,都是澳洲自己艱苦奮鬥一點點攢起來的,非常不容易。不過,受限於大洋經濟圈的體量與封閉性,這些產業的規模都相當之小,能夠養活的手工業者的數量也相當之少,這就使得澳洲基本上仍然是一個農業社會,只不過比封建制度下的農業社會要活躍一些罷了。

  說得難聽一點,澳洲這麼大個地方,就經濟上的重要性而言,甚至還不如北面的拉包爾管委會轄區。那個地方,雖然終年溼熱、毒蟲繁多,但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可以說是大洋經濟對接中國大陸地區的要衝之地,重要性是無論如何拔高也不為過的。所以,那個地方近些年人口增長極快,商業也較為發達,讓澳洲這邊的人是羨慕得不行。

  而澳洲大陸上的三個縣都如此窮了,那麼僻居澳洲東南一隅的荒島上的北河口鄉與紫諳鄉,那就更是窮得沒譜了。這個破地方,也就生命進入暮年、對優美的環境最為在意的退休老幹部強全勝待得下了,其他人除了流放犯之外是真的不想在這兒浪費生命,他們寧可跑到景城縣去挖煤也不願待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雖然那樣生活可能累一點,但勝在有多種變數,前途也更廣闊一些。

  因此,在船隻修理完畢準備起航離去之前,陸小峰也勸揚傑別在這荒廢生命了,哪怕想辦法調到外東北得冰天雪地中,也比窩在這裡強。這個地方,只適合人來養老!

  1671年2月28日,修理完畢的船隻緩緩離開了北河口鄉,然後頭也不回地徑直向北,朝遠東大陸駛去。他們中途在拉包爾港短暫停留了一下,並順道考察、瞭解了本地得拉包爾管委會的工作情況——這同樣是此行他們的任務之一。

  拉包爾港——現在可以稱做拉包爾縣了——全縣如今差不多已經擁有了明人、土人(美拉尼西亞人、庫苦庫苦人等等)以及雙方的混血後裔共計一萬多人,非常驚人。要知道,這可是在毒蟲、瘧疾、瘟疫、戰爭等多種因素影響的情況下取得的成績呢,確實很不容易的。而之所以取得這個成績,其實主要還是本地的農業生產搞得很不錯,你看,郊外那大片整理得異常平整得農田就是明證!此外,香蕉、椰子種植園的興起,也為本地經濟得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而糧食的充足,自然使得人口開始迅猛增長了。再加上本土沒有從這裡抽血吸取人口,也沒有限制這裡的發展,與大溪地開拓隊轄區得諸多島嶼經濟的互動也比較強,因此拉包爾縣近些年來的發展速度較為迅猛,遠遠超過了澳洲那幾個半死不活的地方。

  當然了,本土(甚至包括一些海外殖民地)也不是沒有指責拉包爾殖民地大量給予當地土著以殖民地居民的身份,認為這很不合適,違背了殖民得本義,因為東岸所有其他的殖民地(早期的南非、現在的新華夏等等),都是盡力去掉當地的原住民,而大量運輸明人到此地來定居,基本上是將當地人換了一個種。

  但拉包爾殖民地基本沒在清除土豪上面做多大的努力,這或許和他們這個殖民地的由來有關吧,畢竟早期政府壓根沒管理過這裡,也壓根沒意識到這裡會形成一個規模不小的殖民地。而等到大勢已成、人口漸多時,這裡已經有了大量的土著與明人通婚了,所以只能說這是歷史遺留問題吧,不過看起來拉包爾殖民地並沒有打算就此改變什麼。而執委會對此也持無所謂的態度,似乎因為在他們的全球戰略圖上,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吧。

  現在,拉包爾管委會下一步的目標,是擴建東岸人位於莫圖人領地上的商站,並試圖在彼處進行殖民。這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難,因為當地的莫圖人文明水平比美拉尼西亞人還要低,根本無力阻止東岸人在當地做任何事情,更何況他們壓根是什麼也沒錯,看起來更歡迎東岸人過去一樣。

  而在莫圖港也控制住後,東岸人就進一步將勢力深入到了新幾內亞島上,從澳洲到山東、寧波的這條貿易/移民航線也將更加安全有保障,這都是可以明白想見的事情。更令人欣喜的是,東岸人在這個地區的殖民活動耗費甚小,基本上只需要本土支援少量商品、武器彈藥和資金,就能單靠拉包爾管委會自身的力量完成上述活動,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甚至於,在大洋經濟逐漸活躍起來後,吸金能力尚可得拉包爾管委會轄區也許都可以不用本土投入任何金錢或物資了。而這,或許也是執委會諸公異常重視這裡,並將這個海外殖民地的統治機構改為管委會體制的原因之一吧。

  1671年3月10日,在經過一段有驚無險的海上航行後,滿載政府、軍隊考察員的機帆船終於遙遙看見了寧波府定海港的海岸線。南方開拓隊隊長江志清聽聞本土來了個考察團後大為吃驚,而在檢驗完他們的文書並確認身份後,他也沒有多廢話,立刻將歷年來的情報整理成冊,然後遞交給他們驗看。此外,他也立刻派人搭乘一艘滿載稻穀的船隻經定海港前往煙臺,將這個消息知會給登萊開拓隊隊長廖逍遙,讓其做好接待的準備,這可是本土來的「欽差」使團啊,不可馬虎!後面得大戰略該怎麼抉擇,全看人家一言而決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