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87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三百九十八章 智利的進展(四)

  1669年11月1日,南半球剛剛進入春暖花開的美好季節。在智利中南部中央谷地的數百里沃野上,四處也呈現出了一片春光爛漫的景象。塞爾吉奧.里維拉在這個時節悄然來到了毛林縣——一個成立於今年年中的縣份,下轄毛林鎮、安陵鄉、蘆臺鄉和弓高鄉,同時也是全國第81個縣級行政單位,有人口18600餘人,相當不少了,經濟也相對發達。

  毛林鎮是該縣的縣城,由於特使的歷史原因,該縣城仍然保留了大量的西班牙元素,尤其是最核心的老城區,就連縣政府、鎮政府都坐落在由原西班牙殖民機構的改造而來的房舍內,更別提在這條街區上密密麻麻的私家別墅裡仍然居住著大量變更了國籍(放棄西班牙國籍,加入東岸國籍)的原西班牙商人了。總之,這是一座西班牙風情極為濃郁的城市,祕魯總督區的西班牙商人們也非常喜歡來到這座城市做生意。

  塞爾吉奧.里維拉是標準的托斯卡納人,對西班牙文化也是非常熟知的,也很適應,但今天他的目的地卻不是這裡,而是比此更靠北的博陵鎮,一個以前被人稱作「奧索爾諾」的西班牙城鎮,因此他在毛林城這邊僅僅是一個過客罷了。

  里維拉作為托斯卡納公國繼承人科西莫王子派駐新大陸的最高負責人,向來是以王子個人以及公國利益(排名分先後)為主的,此番來到智利地區,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科西莫王子開闢更多的財源——王子佔股20%的三角洲公司運營良好,每年都能獲取相當的分紅,順化港一帶投入巨資開荒的甘蔗種植園也已渡過了前期階段,各項事業都在穩步推進,因此手頭尚有大量剩餘資本的科西莫王子,又將主意打到了別的地方。

  科西莫王子第一次聽說智利這個名詞時還是在家庭教師傳授地理知識時,當時的他恐怕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與這個偏遠的地方扯上關係。不過命運從來都是不可預知的,世間的時間很多時候就是如此離奇,當某一天東岸有官員找到科西莫王子在新大陸的代言人里維拉,並試探性地詢問他們是否有興趣從舊大陸組織人手前往智利開礦時,科西莫王子在考慮再三後最終還是應允了,因為東岸人同意優先修建途經科西莫王子種植園附近的三等國道,並將之最終聯結到海岸碼頭。

  東岸人這麼給面子,科西莫王子自然也不能不識字,正如東岸人那句老話說的,你給我面子,我給你面子,於是大家都有面子。因此,科西莫王子便指派了塞爾吉奧.里維拉代表自己出馬,前往智利地區考察開礦事宜——嗯,據說是一個硫磺礦,位於奧索爾諾以東數十公里的山裡,西班牙時代斷斷續續開採過,後來因為人力不足的原因而廢棄。

  硫磺在如今的東岸絕對是一種緊俏物資,不但軍工業上大量需要,就是民用工業上也大量需要,比如用來生產硫酸這樣一種基礎卻又極端重要的中間品。但東岸本身境內是沒有任何天然硫磺礦存在的,國內需要的硫磺,除從煤炭中少量回收的部分外,就只有新興起的初級氯鹼化工產業中的副產品了,但產量也較為有限,遠遠不能滿足工業和軍事需求。所以,東岸每年用來進口硫磺的資金都是一個天文數字,特別是在工業迅猛發展和火藥需求量直線上升的情況下,這會在智利開發硫磺礦,絕對是一件有利可圖的事情。

  里維拉在東岸生活多年,自然知道硫磺這樣一種物資的市場和前途,因此對於東岸人的這個要求,老實說並不怎麼抗拒。雖然他也認為將錢「浪費」到利潤率較低的硫磺而不是投資到甘蔗種植園上面有些可惜,但這也沒有辦法不是麼?你若是不答應東岸人的這個要求,你覺得日後想要擴大種植園規模的時候東岸人會給你批地嗎?恐怕很難的吧!

  於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下,塞爾吉奧.里維拉便先是乘坐南海班輪公司的船隻在興南港下船,然後坐火車抵達了阿勞坎港,接著又搭乘船隻來到了毛林港上岸,可謂是風塵僕僕。里維拉來之前數月,已經派了兩名屬下來毛林進行聯絡了,在東岸官員的幫助下,目前一切都運轉良好,並且在里維拉甫一抵達這裡與他們取得聯絡後,便已經租好了北上博陵鎮的馬車——一輛帶實心橡膠輪胎和減震黃銅彈簧的豪華馬車。

  老實說,從毛林港前往博陵鎮,就目前的道路狀況來說多有不便,短途旅行可能尚可忍受,但長途跋涉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因此,現在本土已經打算在兩者之間修一條高標準的二等國道,以聯結這兩個地理位置都十分重要的城鎮,以便東岸人將勢力更快地延伸到界河一線(界河即是布埃諾河,因該河是東岸租借地與西班牙之間的天然分界線,故得名)。

  這條二等國道將全部以碎石築成,嚴格按照國家標準施工,即路寬定位6米,兩側分別還有2.5米寬的路基道,以備將來拓寬之用;路基道外側設邊溝,最外層將栽植林蔭樹,間距10米,為的是明確公路用地界限及增添道路美感。車道路面橫斷坡度為7%,本著節省建設費用的原則,兩側備用路基、邊溝等設施在積土高的地方可省略。

  據交通部的官員預測,即便是就地取材,這條二等國道總的建造費用當在四十萬元左右的樣子,也算是一項大工程了,在政府財政一直很緊張的情況下,想要撥出這麼一段資金,確實有點難度。不過,智利地區幸運的是他們背靠財大氣粗的南鐵公司,於是經常能夠獲得一些地圖地方很難弄到的補貼。比如,這次修建毛林到博陵之間的長約140公里的二等國道,就能夠從南鐵公司手裡獲得五萬元的現金補助和價值五萬元的材料補助,這無疑大大減緩了修路的資金壓力。

  而既然南鐵公司慷慨解囊了,那麼交通部也不好太過吝嗇。於是,他們也從交通彩票的專款中撥出了那麼七八萬元,用於修建這條直通南北的二等國道——這並不是做無用功,因為自從東岸人與西班牙王國協議取得界河以南的這一萬多平方公里土地後,就已經決定在這兒增設一些定居點,以安置一些新來的移民和本國二代年輕人。

  這幾個定居點基本上都位於氣候溫和、光照充足、土壤肥沃的中央谷地上,山區一個也沒有,分別是:位於後世巴拉斯港附近的深澤鄉(延基韋湖也被命名為深澤湖)、位於後世奧科泰港附近的北新鄉、位於後世普蘭克城附近的望都鄉、位於後世弗雷西亞小鎮附近的盧奴鄉、位於後世普耶韋小鎮附近的新處鄉、位於後世里奧布埃諾小城附近的陸成鄉,總計六個新設定居點。

  當然如果算上之前提到的博陵鎮的話,未來就是兩個縣的基本盤,界河以南基本就是這個樣子了。不過雖然算上毛林縣也就三個縣的規模,但東岸人這回從西班牙王國手裡「訛」來的這一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可絕對是上好的水草豐美之地,如果好好經營的話,就現有的農業條件已經絕對能夠養活十五萬以上的人口,而且未來如果開墾更多的田地出來的話,其承載人口的能力還要更強。

  更何況,從卡爾布科火山向北,那一連串的火山群,除了給中央谷地的土壤提供了大量的礦物質養分外,還恩賜給了人類大量的硫磺,這無疑也是一筆極其重要的產出。目前,卡爾布科火山、奧索爾諾火山外圍,就有南鐵公司和東岸物資部設立的幾個大小不一的採礦場。由於採挖硫磺這項工作的極端危險性,這些礦場基本上除了監管人員外,其餘都是以印第安非國民勞務工為主要勞動力,開採出來的硫磺也是通過陸路、水路轉運到柳城港,然後裝船出海,運往本土各家工廠作為生產原料。

  塞爾吉奧.里維拉即將去的博陵鎮以東的一些礦場,比起東岸人目前正在開採的來說無疑是不夠看的,不但交通運輸不是很便利,產量在未來也很有限。當然這樣也很正常,如果那時一個大礦、富礦的話,東岸人又怎麼可能交給外人來開發呢?東岸人又不是傻逼,即便他們再缺勞動力,也不會這麼做啊!

  當然了,這不是說這個礦場意大利人搞起來後會虧本,事實上它還是有利可圖的,只不過利潤沒想象中那麼大而已,其未來的產出多半也是就近用在智利地區,因為政務院已經決定在柳城港設立一家粗加工硫磺的工廠,以就近支應智利地區的市場需求。

  好吧,讓我們再將話題挪回到那條二等國道之上。在交通部也從彩票收入中——交通彩票本是為了河間地區的水利設施的修建而在全國發行的,如今交通部將其用到智利來修路,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挪用了,河間地區上下自然是很不滿,只不過沒法發作而已——拿出八萬元來修路後,北方化工、北方兵工、大魚河兵工等經常使用硫磺的廠家也各自拿出了一些錢,湊了兩萬元,使得這條國道的啟動資金達到了二十萬元之巨,這就已經可以開工了!至於說剩下的二十萬元怎麼辦,那以後再說吧!無論是發行公債、向銀行貸款、中央撥款還是地方財政出錢,總之都是有辦法的,畢竟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嘛。

  塞爾吉奧.里維拉等一行六七人乘坐一輛馬車,就沿著已經開始勘測的二等國道路線行駛,一路上總體來說還算平整,或許這與如今的智利中南部地區不處於降水較多的季節有關吧。不過一路上不時出現的泥坑、沼澤和灌木,仍然向里維拉等人展示著這條道路的行走到底是有多困難,也充分說明了修路的必要性——在兩側都有山脈阻隔交通的情況下,一條貫通南北的鐵路或公路,確實是有相當必要的,甚至可以說決定著附近各個新設定居點開發進度的快慢。

  當天晚些時分,里維拉等人的馬車在一個軍事哨所(也兼做兵站、探險隊和來往政府工作人員的休憩場所)內停車休息。這個哨所規模不小,大概駐紮了三十名隸屬於毛林縣保安團的民兵。被木柵欄圍起來的大院內這會已經停了好幾輛馬車,角落裡的馬廄內也有不少騾馬在叫喚,看起來來往於博陵鎮和毛林城的人基本都會選擇在這兒休息。

  「拉車的挽馬我們可以代為照料,但需要照料費和草料錢。從這往前走拐個彎就是食堂,裡面沒什麼好吃的,但是深澤湖裡出產的鱒魚和湖鮮還是有一些的,另外土豆管飽、沒有酒,當然這些也都是需要付錢的。」一名兩鬢都有些斑白了的中年民兵走了過來,在與陪同里維拉的東岸政府官員交涉後,看了看他們這幾個意大利人,慢吞吞地說道:「不過安全方面的問題不用擔心,這裡有敵意的印第安人已經被南鐵公司清剿過幾遍了,如今要麼死、要麼遊過界河去了西班牙人那邊,剩下的也都在硫磺礦場做苦力了,所以你們可以放心地睡個好覺,沒有什麼能夠打攪你們了。」

  「非常感謝您慷慨的幫助,我們對此非常感激。」塞爾吉奧.里維拉用漢語真心實意地說道:「我想我們現在正需要一點填飽肚子的東西,如果您也恰好沒有用餐的話,可以一起麼?我帶了酒,在阿勞坎港買的雪山啤酒。」

  「非常感謝您的好意。」中年民兵抽了抽鼻子,然後遺憾地說道:「但我想我得去巡查一下倉庫,最近這裡新到了一批機器,事關重大,不得不謹慎行事。」

  說完,中年民兵就挎著軍刀離開了,看來他嘴裡說的這批運往博陵鎮的機器確實比較重要,擔不起出事的責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三百九十九章 智利的進展(五)

  事實上或許只是民兵軍官比較謹慎罷了,事實上這批用騾馬大車運往博陵鎮的機器,僅僅是一些小型的蒸汽機組件罷了,用在當地的農業、林業上面。

  當然了,說是蒸汽機組件也有些不對,因為加工精度的關係,東岸人的很多要求較高的機械零件都是不能互換的。即使用單位的人——比如蒸汽機使用廠家——在將零件買回來後,精度要求不高的可以直接用,頂多是效率低點罷了;但對於一些精度要求較高的部件,比如說滑動軸承什麼的,就需要使用廠家的工匠二次加工、打磨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基礎工業水平就這樣,你還想怎樣?

  因此,這批運往博陵鎮的7.5匹馬力蒸汽機及傳動系統組件,在當地組裝的時候,不出意外的話100%還得二次打磨、加工、整合,不然根本無法使用。不過這比起舊大陸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他們那些可憐的腳踏機床、水力機床乃至風力機器(工業風車),使用起來不但精度很差,動力也很不穩定(這進一步降低了加工精度和生產效率),所以比起東岸的基礎工業是有著代差的——所以說,這就是個比爛的世界罷了,未必是東岸人的工業技術有多高,實在是舊大陸太爛啊!

  1669年11月2日清晨,匆匆吃過一餐富有南智利地區特色的早餐——蒸土豆配濃湯,湯是由蛤蜊、貽貝、豆腐、牛肉及一些蔬菜亂燉而成,在豐谷島一帶非常流行,是當地的招牌菜,名氣很大——之後,塞爾吉奧.里維拉等人便再度上路,駕駛著馬車向北往博陵鎮方向而去了,那裡也是方圓上百公里內唯一成規模的城鎮了。

  一路上的風景極是單調,除了莽莽的原始叢林還是原始叢林,大地到處被各種樹木覆蓋著,智利柏(智利有大量這樣的參天巨樹,是一種非常實用的建築材料)、智利南洋杉(這也是後世智利的國樹,松子產量很大,本土有很多人購買)等隨處可見,另外還有一些其他針葉林樹木,總之是一筆不可小覷的自然遺產。

  「伐木場應是有利可圖的。」看著馬車車窗外的森林,里維拉默默想著。他聽說有許多來自熱那*亞、盧卡、米蘭的商人在定軍山南麓一帶投資,主營森林採伐、鐵路運輸、港務碼頭等等,雖然利潤率是沒法和經營甘蔗種植園相比——這也是時下意大利人最熱衷的投資項目,因為熱那*亞非洲公司和三角洲公司帶來的商業奇蹟——但勝在細水長流,也算是一門不錯的生意了,至少比購買老牌商行或政府的年金要划算一些,不是麼?

  路上有些土地看起來十分潮溼,這可能是因為智利中南部地區的冬春季節多雨雪,加之河流、湖泊也易氾濫的緣故。尤其是後者,讓里維拉想到了匈牙利著名的牧牛場,那裡也是每年都會洪水氾濫,洪水退去後土地異常肥沃,往往能長出肥美多汁的牧草,喂出來的牛非常出名,常年出口至奧地利、意大利地區。

  不過東岸人應該是不太願意如同匈牙利人那樣把上好的河谷地拿來牧牛了,這幫種地狂人,從來只會在地裡種上小麥、大豆和玉米,要麼是蔬菜和瓜果。雖然用來放牧的土地也不少,但基本都是相對貧瘠只能長草的土壤,要麼就是丘陵山脈地帶,總之這幫人應該對穀物種植非常在行。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昨天在路上的時候,他就看到毛林河兩岸就有不少人在平整、改造土地。那些都是砍伐過的大片森林,木材已經成了他們的房屋、橋樑和堡寨,地面上只剩下了灌木叢、雜草、石子和樹樁,那些墾荒者們應該是打算在這個沿河地帶開闢出一些農田、菜田和果園;在與他們一河之隔的對岸,部分地段由於地勢較低,每年漲水期間都會氾濫一下,但這也不是完全都是壞處,因為河水中攜帶的細沙都是被水分選過的顆粒均勻的物質,沒有任何膠體微粒,因此會在河岸上累積了一層又一層的肥沃土壤——塞爾吉奧.里維拉從小生活在意大利北部的波河平原,家裡也有地,因此非常清楚這種洪水帶來的淤泥土壤層的肥沃,雖然在這裡種地的人常常面臨洪水的威脅,但並不是不可克服的。

  里維拉注意到,在離河岸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那裡有著大片平整的農田,這會已經長出了老高的麥苗,他猜測這片土地也平整出來沒太長時間,春小麥都是補種的,因為地裡還有不少顯眼的灌木叢沒來得及清理呢。但考慮到這裡是肥沃的沖積土,很多劣勢都可以抵消,未來的產量只會越來越高。

  想到這裡,里維拉發現自己真的越來越羨慕那些正穿著各種服飾、操著各種口音幹活的東岸墾荒者了,因為他們臉上洋溢著的笑容是真摯的,每個人五畝地——當然如果你有錢的話,自然可以以7-10元一畝的價格購買更多的土地,而不必侷限於政府免費提供的份地——已經足夠他們在這裡站穩腳跟併成家立業了,更別提在農業收穫極其不穩定的前三年,這些人還有他們的政府提供的大量補貼了。

  「這真是極好的生活,怪不得意大利越來越多的人樂意到東岸來生活了,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姑娘們。讓她們在地狹人稠的意大利忍受骯髒、貧窮和毫無希望的生活,確實是不公平的,以前我指責過這些姑娘們成群結隊地跟在西班牙、法蘭西軍隊的屁股後面服務,但如果她們選擇到東岸生活的話,我想我不會有那麼強烈的憎恨情緒,雖然這裡的宗教氛圍令人壓抑,我和我的後代是絕對不會移民東岸的,但對女人們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塞爾吉奧.里維拉默默思索著,然後又回憶起了今天早上的飯菜,那大塊的蛤蜊、雪白的貽貝以及據說廉價到奴隸都可以吃的醃牛肉,竟然已經是智利地區居民們最尋常的食物了,千萬年來上帝恩賜累積下來的豐富物產,如今讓東岸人都享受了,這真是令人感到萬分遺憾,西班牙人怎麼就丟了這些土地呢?

  河岸兩邊正在興建幾個大木屋,里維拉知道,那裡是為了安放體積比較大的蒸汽抽水機的。這種蒸汽機抽水機體積大、馬力大,吃煤也厲害,一般都是修建在河流乾道上面,既可以給灌溉水渠放水,也可以給河流補水或抽水,利於航運。

  與這種體型龐大的大馬力蒸汽機相對的,還有一種比較小型的蒸汽機,其中最流行的當屬7.5匹馬力的了。這種經常用在農業上的小蒸汽機(一般用作抽水)採用立式火管鍋爐,傳熱、生火和上汽的速度都非常快,這個特點就決定了其既可以用作連續工作的環境,也可以用在間歇工作的場所(這可以有效節省煤炭、柴草等燃料的花費);而且蒸汽機只有三個部件,重量輕,幾個人就可以勉強搬運起來,故使用起來十分之方便,也難怪在東岸如此流行——里維拉並不是沒有諮詢過東岸人對這款7.5馬力蒸汽機的市場銷售的看法,但很遺憾,東岸人不但禁止出口至外國,就連在本國投資的外國企業或個人都無法買的,他們充其量只能與相熟的東岸合作者協商,近距離觀摩一番罷了。

  與這種寶貝疙瘩似的7.5馬力小型蒸汽機相比,東岸人對那種上百馬力的大型蒸汽機(一般都是比較老的技術)看得就不是那麼緊了,不但像羅洽紡織廠這類合資企業可以大範圍使用,就連森林開發公司這類合資企業也可以租用,雖然操作人員都是東岸的,但可以近距離觀察了,長期下來也可以從對方操作人員、維修人員口中套到不少有用的東西——之所以如此,里維拉猜測可能跟英國人已經搞出了類似的蒸汽機械有關,雖然其非常原始、效率非常渣、可靠性非常低,價格卻又相當昂貴,但有了就是有了,並且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會慢慢流行過來,畢竟其比使用騾馬等牲畜更省錢,也更有效率,不是麼?

  或許因為路況較差的緣故,馬車最終於11月3日上午才抵達了最終的目的地博陵鎮,並且車輛狀況已經嚴重堪憂,必須要進行維護保養了,為此里維拉不得不多支付了一筆費用,然後才離開前往了他們設立於此的辦事處(目前還僅僅只有兩三個人在進行前期籌備)。

  博陵鎮目前有三千餘人口,其中超過一半是西班牙人或印歐混血後裔。這座始建於一百多年前的殖民小鎮目前正處於輕微的混亂之中,其原因在里維拉等人看來十分無稽,無他,東岸人據說想「按照法律規定」將那些印歐混血人遷移到新華夏等海外殖民地去,以「純潔本土」的人民。

  塞爾吉奧.里維拉雖然覺得這種做法比較殘忍,尤其是對那些混血人而言,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通過向國王捐款獲得了「血液淨化」證書,成了法律意義上的白人——血液淨化僅允許至少有50%白人血統的混血人申請,低於50%白人血統(西班牙人給擁有1/2、1/4、1/8一直到1/128白人血統的混血兒都給取了個名字,也是讓人無語,同時更見種族隔閡之森嚴)則很難有這個機會——如果連他們都要被趕走,那麼這確實是太可怕了,也容易激起西班牙人治下龐大的印歐混血群體的反彈。

  不過,就塞爾吉奧.里維拉個人而言,他並沒有覺得這種方式有多麼讓人不可接受,蓋因在他的認知中,印第安人的血統毫無疑問是低劣的,而與印第安人混血的人的才智也頗值得人懷疑,故還是將他們全數清理得好,反正去了海外殖民地其生活也未必就有多麼差了,總也是一條活路不是。

  里維拉與隨從們在鎮內的辦事處裡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舍了馬車,在東岸工商部官員和十數位博陵鎮派出的護衛兼嚮導的陪同下,一路向東,直朝目的地而去,並於當天下午抵達了這個在地圖上被標註為「新處鄉」的新設定居點——更準確地說,是一個目前僅有聊聊三四百人的墾荒村莊。

  「硫磺礦在大湖(指普耶韋湖)以東,那邊目前還沒有人居住,我們打算在彼處設立一個小村子,以糧食和瓜果菜蔬種植為主,也算是對貴公司的支持吧。畢竟你們大老遠地跑到這來,也是怪不容易的,我們配合下也很正常。」一名出身博陵鎮的年輕幹部朝里維拉等人說道:「硫磺是好東西大家都知道,但採集那玩意實在太辛苦,也很危險,一般人如果不是貧無立錐之地的話,肯定是不會去那種地方討生活的,你們能來投資再好不過了,鎮裡也能跟著蹭點稅收,鄉民們也能依靠出售食品獲取些收入。」

  「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敝國的科西莫王子已經明確表示會投資這邊的硫磺礦,總金額不會低於三百萬銀行里拉,且會在意大利募集人員,在貴國就近採購勞動工具、食品、藥品和部分武器。」塞爾吉奧.里維拉站在普耶韋湖湖畔,遠遠眺望著湖東面那巨大而連綿的火山群,用確定的語氣說道:「我們應該會在明年(1670年)下半年將人員、物資和工具運輸到位,最快於年底就可以開採附近的硫磺了,預計1671年就會有產出。我對這個礦的前途非常有信心,確定它將帶給我們利益。而且布埃諾河的兩大支流之一,就發源於普耶韋湖,也許未來硫磺可以用小船經這條河流一直運到海邊,那樣成本可就低多了,就是不知道這條河的通航情況如何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章 智利的進展(六)

  「劉專員,當年要不是您的主意,包括陸成鄉在內這一片土地也不會歸咱們了。」界河南岸,剛剛垂釣鱒魚歸來的一行人中,有位年紀不小的官員半拍馬屁半真心實意地說道。

  這人說的話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在當初與西班牙王國的協議中,東岸人原本索取的不過是將越境屯墾的河間地區坐實而已,這從《東西同盟密約》的相關條款中就能看到。只不過,後來東岸人再度發揚了「無恥的作風」,一會說打仗開銷大,一會說貿易船隻被法國人擊沉、俘虜若干,總之各種叫苦,最後如願拿到了布埃諾河以南地區的租借權。

  不過事情到這裡還沒完,後來南智利地區專員劉建國藉口對布埃諾河的源流與西班牙人理解不一致,而強行奪取了後世皮爾麥肯河與布埃諾河之間的那塊扇形區域,並往這裡輸送移民,建起了陸成鄉這麼一個定居點——當然目前還只是一個大點的村莊——直接將這種佔領給坐實了,西班牙人無可奈何,最後也只能退步妥協,將這裡確認為了兩國的新疆界。所以說,在這件事上,他劉某人是有功的,不然剛才下面人也不會這麼說了。

  劉建國聽底下人這麼說,也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後將手裡的鱒魚遞給了祕書,讓他去找人烹製一下,這才說道:「這些都不值一提,比起執委會諸公們鯨吞西班牙人土地的豪情,我這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小的蠶食罷了,沒意思得很。」

  「這不還是舞臺太小了麼,劉專員——哦,不,該叫劉隊長了——劉隊長馬上就要去更大的舞臺上發揮了,日後前途自然是頂好的,頂好的啊。」很快便又有人湊趣著說道,並且眼神看起來也很是熱切,一看就是有所圖謀的樣子。

  「你們啊,呵呵——」劉建國今年也三十多歲了,正是一個男人生命中最黃金的年紀,因此聽了下面人這麼說心裡也是暗爽,而心裡一爽口風就也沒那麼緊了,於是只聽他說道:「不過呢,這次我去遠東任職,身邊不帶自己人也確實施展不開。這次上頭也口頭應允我了,可以帶那麼三五個人去黑水任職,因為那邊情況複雜,土人心思詭譎,俄人同樣心懷不軌,因此沒自己人是不行的。我手頭眼看也沒什麼人才,爾等這些殺才倒是不少,若是願意隨我去黑水走一遭的,現在就可早早提出來了!」

  話說自從原黑水開拓隊隊長廖逍遙,接替已去職歸國的樑向儉擔任登萊開拓隊隊長的職務後,黑水開拓隊隊長的寶座便空缺了出來(目前由廖逍遙暫時代理)。而這種重要職務的空缺,引起了國內權貴們新一輪的爭奪,在穿越眾普遍年紀較大已不適於遠赴萬里之外任職的當下,這個職位便在眾多穿二代中間展開了激烈的爭奪。

  這種爭奪是如此之激烈,以至於在該職位空缺了近一年之後,才最終塵埃落定,決定由前南非開拓隊隊長、南鐵公司總裁、陸軍部副部長、國家力量同盟會創始人之一的劉昂之子劉建國擔任,並且這個月月中就將搭乘一艘前往遠東地區的快速聯絡船啟程。與他一同前去的,不出意外的話還會有五位他親手挑選並報經執委會人事處批准的下屬官員,以便更好的展開工作。

  平心而論,這種去遠東黑水地區任職的機會,無論對劉建國還是他下面的官員們來說,都是一個極好的鍍金機會。一旦去那邊任職個三五年,只要有個稍微說得過去的功勞,那麼日後便是從政資歷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一波可以吹到老,受用終生。只是,劉建國正值三十來歲,仕途看好,因此拼了老命也要爭來這個機會,但他手底下的官員們可就不一定了。畢竟他們中有的人年紀頗是不小了,不願意再冒險出海也是尋常,再加上一些人受家庭因素或其他什麼方面的因素羈絆的,因此最後挑選的範圍並不會太大,五個人的名額到底怎麼用,其實劉某人心裡已經大致有數了。

  「算了,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去海外的事情以後再提吧。我在南智利地區也就這不到半個月的任期了,當了好幾年專員,我自問也算盡心盡力,但這會還有幾件事放心不下,你們要替我處理好首尾,也算是有始有終吧,這也是我的人生原則。」劉建國一屁股坐在一個光滑的樹墩上,然後微笑著說道。

  「第一件事,是建立與包括瓦爾迪維亞、維拉利卡在內的銀礦產區的貿易。這些地區有諸多一連串的小銀礦,雖然產量不能和查爾卡斯的波託西銀礦相比,但對西班牙王國來說也不無小補。考慮到這裡有著大量印第安勞役和西班牙殖民者的存在,因此對食品、紡織品、工具、農具、礦山機械等產品的需求極大,而且因為當地白銀產量甚高的緣故(西班牙王國並不會把白銀全部拿走,事實上國王只是對祕魯和墨西哥的銀礦徵稅,而且當地人會故意瞞報產量,以減少交稅額度,因此白銀產地一般銀子都貶值得厲害),各種商品都能賣出一個不錯的價錢,所以與這些地方的貿易,關係著咱們南智利地區日後的前途,故不得不重視起來。」劉建國豎起自己右手一根指頭,向眾人說道。

  其實,劉建國說的與鄰近界河以南地區——不出意外的話,這裡與豐谷島上的觀海、清河二縣加起來一共五個縣的地盤,才是南智利地區未來的核心,至於慶豐縣,那裡的三四千人其實就是湊數的——接壤的西班牙控制區的貿易,還是有著深刻的背景的。

  在南鐵公司三十年專營特許權還有八年時間就到期的情況下(1678年底到期),未來如何安置南錐地區大量的人員、企業等南鐵遺產已經擺上了公司總裁茅德勝的議事日程。畢竟,現在南錐南部的山後、寧南、威海、興南、阿勞坎五個縣竟然居住著超過7.7萬人口——相對而言慶豐、觀海、清河、毛林四縣加起來也不過才5.26萬人口的樣子——其實是偏多的,正常來說不應該有這麼多。

  之所以如此,無非就是超級康采恩企業南鐵公司的存在,該企業通過與祕魯、新西班牙等西班牙殖民地的壟斷貿易積累了鉅額的利潤,因此在自己的管轄地內大興土木,修建了很多公路、鐵路、碼頭、炮臺,當然也建設了一些廠礦企業和其他民用設施,因此吸納了大量的人口。不過在1678年貿易特許權到期後,很顯然中央不會再第二次給予南鐵公司獨佔貿易的便利,因此未來南鐵公司的貿易利潤急劇下降已是確定無疑的事情,屆時其勢必也無法再維持住目前這樣大的攤子,故分流部分因為經濟萎縮而失業或收入減少的人員去南智利地區,已經是該公司已經開始著手辦理的一項工作了。

  目前南智利地區正在極力爭取的,是設立於興南縣的南鐵機械廠,該廠的機械製造實力老實說雖然不如國內那些老牌廠家,也還是過得去的,有著一大批較為熟練的工匠和學徒,有獨立維修、組裝「拉普拉塔之星」蒸汽機車的能力,加工起普通的機械和零件自然也不含糊,畢竟南鐵公司財大氣粗,給廠裡配置的設備都還不算落伍。

  因此,這樣的企業,對於基礎工業極為薄弱的南智利地區來說,無疑是有著致命搬的吸引力的,因為他們制定的對西貿易正需要這樣的頂樑柱企業來落戶,以便能夠從西班牙人手裡賺取超額利潤。

  與南鐵機械廠相類似的,還有太平洋造船廠(位於阿勞坎港)、南鐵面粉廠、南鐵海產品加工廠(加工智利南部的竹莢魚等漁獲)、南鐵皮革廠(加工珍貴的海獸毛皮)、南鐵婦幼病院、南鐵療養院、南鐵醫學研究所等南鐵旗下子公司和分支機構。這些單位說實話不光南智利地區看著眼紅,國內其他地方的官員也眼紅啊!不過考慮到南鐵公司與南智利地區剪不斷理還亂的的關係,以及當地優美的環境和良好的氣候,因此目前看起來還是劉建國他們在競爭中佔據了優先,並且優勢好像還蠻大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柳城港海軍基地的建設。這個也是老項目了,一直建設至今,海軍也出了不少錢,而且也給咱們地區捐了不少物資,所以咱們要儘快搞好了,不然心裡對他們總是有所虧欠的。」劉建國又豎起了一根手指頭,朝大夥兒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在幾個縣行使徭役徵發權,拼了老命也要把這個第三艦隊的母港給建設得漂漂亮亮的。更何況,第三艦隊全體從阿勞坎港移駐過來後,不但會帶來大量的人口,對於地區經濟發展的推動作用,也是不容忽視的。咱們國家遲早要經略遼闊的太平洋,第三艦隊的實力也不會一直如同眼下那麼可憐,總有一天它也會成長到像第一艦隊那般的,而這對於咱們地方上工農業和商業的拉動作用可就大了。」

  按照海軍部一貫以來的規劃,第一艦隊負責大西洋海域作戰,第二艦隊負責印度洋,第三艦隊則負責太平洋的作戰。就目前來說,明顯第一艦隊是主力,第二艦隊次之,第三艦隊最次。但局勢是始終在變化著的,焉知隨著太平洋地區貿易的發展及競爭的加劇,第三艦隊就不會發展起來呢?這都是很難說的事情,因此劉建國要求屬下們在自己走後要加快柳城港海軍基地的建設,務必使其儘快完工。

  「第三件事情——同時也是最後一件大事——那就是加大在國內腹地吸引年輕國民前來開荒的力度,尤其是那些完成了小學教育,但在老家卻無法找到謀生的工作的年輕人,是我們最主要的爭奪對象。南智利地區發展起步晚,百廢俱興的,壓根就沒幾個人受過合格的教育,因此對於人才的渴求程度是怎麼形容也不為過的。」劉建國說到這裡,加重了語氣道:「人才的重要性,我想在經濟發展中當時第一位的,我們現在很多拓荒的地方,比如這幾天咱們去過的陸成鄉那兒,連會正兒八經算賬的都沒幾個人,這像什麼樣?怪不得東岸大草原和鴨子湖流域的國民們譏笑咱們是鄉巴佬,我看這也不全是詆譭之言嘛,咱們有些地方確實差,底子確實薄,因此這尤其需要從外界引進人才。」

  「需要土地的人咱們就儘量給他們最好的土地!喜歡當官的人,如果確實有才能的話,咱們就錄用他們進體制內,至少這些人能寫會算,當個普通幹部還是稱職的嘛!而喜歡做生意搞技術的,咱們也給他們創造環境——當然這在短期內可能有些困難,但宣傳的時候可以著重提一下嘛,無傷大雅的。」劉建國說到:「總而言之,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從其他地方搶資源、搶勞動力、搶人才、搶投資,能搶的都搶!不然的話,咱們南智利地區如何才能超常規發展,趕上國內的那些發達區縣,靠吹牛嗎?」

  劉建國說的這些話其實都是大實話,按理來說他一個都要離任的人了,不該說這麼多的。因為這些工作已和他沒有關係,未來出成績了的話也只能是新上任的專員的政績,別人念他一句打的基礎好就已經算是有良心了。不過,在南智利地區工作了這麼些年,從一介副鄉長幹起的劉某人,對於這片承載了他最美好年華的土地,他還是有著一份極其特殊的感情的,因此他在臨走之前,也還是惦念著南智利地區未來的發展。

  畢竟,他在這裡工作了超過十年,他與妻子在這裡結婚、他的孩子在這裡出生、他的政治履歷在這裡完善,南智利確實已經成了他生命中難以割捨的部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零一章 科學的春天(五)

  「新的一年已經到來了,咱們這裡也該出些成果了吧……」1670年1月1日,雪峰湖畔的某間研究所內,潘家父子一邊吃早餐一邊聊著天。

  早餐是蕎麥麵配醬牛肉,都是本地產的,非常廉價。雪峰縣近些年人口也漸漸多了起來了,尤其是在這雪峰湖畔,因為7.5匹馬力蒸汽機的普及,農業灌溉條件得到了極大改善,因此本地的農業產出比起以往那是改善了許多了——雖然只能提供一些黑麥、蕎麥、大麥、燕麥等穀物,但已經相當不錯了,在這個貧瘠的地方,你還能要求什麼呢?

  雪峰縣現在大約有人口七八千人的樣子,多數集中於雪峰鎮一帶,且其中第二重型機械廠和工程技術研究院電學所的人員及技術就佔了相當一部分,剩下的也多半是一些配套小廠、小作坊的工匠及家屬,另外還有一些從事鐵路、維修、運輸的人。總之基本上是男人在工廠、作坊或鐵路上工作,女人、老人種地的節奏,因此這個小鎮也帶著濃厚的科技特色,尤其是在這裡還有著大量堪稱前沿科技的研究項目存在的情況下。

  潘彥、潘寅父子主持的工程院電學所成立至今也不少年頭了,之前利用所內一些手藝精湛的工匠,勉強制造出了一些電學測量儀表,然後測量一些從手搖式發電機中產生的電壓、電流——東岸人將電流單位定義為安,電壓單位定義為伏,但具體到大小則尚無明確定規,而且受限於技術、材料和精度的原因,每個測量儀表測量同一個電流或電壓其刻度變動也不一樣,也是令人醉了。

  因此,在這樣的條件下,想做更深入的理論研究那是壓根不可能的,因為你連最基本的標準測量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其他的?目前也就只能驗證一些粗淺的電學定律和常識,培養一些學生和種子,並讓他們對電這個事物的特性有個感性的認識罷了。

  而深入的理論研究和教學做不到,那麼潘家父子乾脆另闢蹊徑,決定做電學應用產品,先搞點錢再說,以便接下來可以招聘一些手藝更精湛的技師,以便製作出一些相對靠譜(至少是質量性能趨同)的電錶,為將來的教學和理論研究做好準備。

  目前,他們推出的產品共有幾款,其一是第二代鉛酸蓄電池,比起以前的產品性能有了較大幅度的提升,比如使用壽命的延長等等。目前,這款電池最主要的客戶還是鐵路公司,它們的電報房和各個中繼點(由於各種因素,東岸電報線路每隔一段不長的距離就得設一箇中繼點,成本相當不低)需要大量的鉛酸蓄電池,是工程院電學所每年一筆極為重要的收入;其二,他們在原本的教學用的手搖式發電機的基礎上,又發明出了一個輸出電壓可以更高一些的發電機,當然同樣是手搖式的。

  這種新型的手搖式發電機由於還是試驗品,且性能很不穩定,缺陷也極多,因此潘家父子甚至都沒給其定型號。該發電機與原先教學用的不同之處在於,其線圈是在一個平行於磁鐵側面的平面中被驅動旋轉的,而且其輸出電壓已經超過了單個的鉛酸蓄電池,這無疑獲得了很多人的青睞——主要是一些實驗室。

  實驗室的負責人們往往需要用發電機產生的電來電解一些化學品,以看看會有什麼奇妙的反應發生,雖然這種行為看起來有些盲目且沒什麼商業推廣的前途,但對於技術的積累來說還是比較重要的。哦,對了,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新式手搖發電機還安裝了一個簡單的整流子,其目的是把發電機線圈的振盪輸出轉換成一種單向電流(直流電)。

  不過這種安裝了整流子的手搖式發電機目前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其產生的電流雖然已經經處理後由交流電變成了直流電(這一步極其關鍵),但其電流毫無疑問還是脈動電流,即電壓大小隨時間做週期性的變化,俗稱電壓一會大一會小(好在電壓正負方向沒改變),讓人看了很是無語。

  更何況,這種脈動的電流會導致很嚴重的發熱狀況,如果你一旦試圖將其改造成大型發電機的話,那麼就會產生很嚴重的問題。因此,這些缺陷的存在,已經註定了這種手搖式發電機只能成為一個「玩具」般的存在,待在各大實驗室內充在研究用途了,東岸的電學發展,從一開始就遇到了極大的困難。

  另外還有一個令人頗為好笑的東西,也許是出於迷信,也許是出於對新事物的崇拜,一些人覺得電流可能會對人體有益,特別是衛生部使用鉛酸電池和幾個大水桶做了個簡易心電圖設備後,很多人更是想方設法求購鉛酸電池(目前是管制品)或小型手搖式發電機,以便給自己來個「電療」。

  潘家父子對這種情況也很是感興趣,素來見錢眼開的他們甚至專門設計了一款小型發電機,這種發電機可以由人手握一對金屬手柄,通過他身體的電量可以靠改變手柄的轉動速率來實現。當然也可以由磁分流器來實現控制,原理是當磁分流器運動著經過磁極時,它就改變了外部磁場的強度,從而改變了發電機的輸出。

  只不過,潘家父子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很快便得到了工程院院長的叫停,因為他們覺得這種電擊治療的行為是荒唐的,電學所不應該助漲這種歪風邪氣,於是便將他們父子二人的「發財大計」給生生掐滅了——當然就算上級部門不干預,估計他們也賣不出多少臺這類手搖式發電機,蓋因這種新事物完全是靠人手工製作,極為麻煩,偏偏懂這些的人才還少。再加上原材料什麼的也不是那麼充裕的,因此電學所在東岸就只能這麼一步步悲劇下去了,仍然只能繼續拿著科學春天項目組的專項經費,做一些基礎研究和人才的培養,指望商業化那是真的遙遙無期了。

  「現在成果是有不少,咱們手頭也有一些技術儲備和專利,二弟開在興南港的公司也註冊了一些電解物的專利。」潘寅吃完了碗裡的麵條,將其推到一旁,皺著眉頭說道:「但目前看起來,可以大規模商業化的竟是一個也無,這太令人喪氣了。父親,我們窩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麼多年,為國家辛辛苦苦地培養人才,耗費了多少青春,做出了多少貢獻,可如今眼看這電學還是發展不起來,這想想就讓人寒心……」

  「你懂什麼!」潘彥重重地將筷子擱在桌上,用略帶訓斥的語氣說道:「現在國內各項產業蓬勃發展,蒸汽機不斷推陳出新,應用到了各個領域,而且帶動了材料、機械加工等一系列產業的發展,依附於這條產業鏈上過活的廠家、作坊不計其數,可以說整個產業已經完成成型了,國家也先後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海量的資金。這種規模和力度的投資,豈是你說推掉重來就能推得掉的?那不是開玩笑麼!」

  潘寅聽自己老子這麼一說頓時也感覺有些鬱悶,他不是不懂這些道理,只是覺得心裡憋悶罷了。畢竟,雖然他確信無比電以及衍生出來的電動機(目前還僅僅是個設想,離付諸行動還很遠)的發展前景要遠超蒸汽機,但說到底這種新生事物需要資本的大量投入以及強有力的市場推廣,不過這在如今的東岸又怎麼可能呢?

  現在的華夏東岸共和國,是一個高度集權的警察國家,國家對方方面面的管制都非常嚴厲,甚至不惜維持了一個龐大的官僚體系。而也正是這種強有力的管制,使得潘家父子投入大量心血的電學研究(雖然目前受制於條件而導致成果有限)無法迅速獲得資本的青睞而完成商業化——雖然就算沒有管制目前其成果也無法吸引到什麼正兒八經的投資——國家在蒸汽機這種動力上面投入了那麼多人力物力精力以及時間成本,怎麼可能就因為要發展電力而隨意放棄了呢?那不是腦殘是什麼!

  更何況,以東岸目前的蒸汽機技術,已經足以對舊大陸完成壓制了,畢竟聯合省、法蘭西、英格蘭的蒸汽機技術才剛剛處於萌芽狀態——即便是其中最強的英格蘭目前也僅僅是把蒸汽機應用在了礦山抽水和碼頭吊裝貨物之上,且因質量不甚可靠而導致推廣速度較慢——東岸人在不斷挖掘蒸汽機技術,不斷推陳出新的情況下,其實在這一塊上面的技術優勢是越來越大的。

  那麼既然已經居於絕對的技術領先了,那麼換任何一位領導人來也不大可能立刻將下令用電力全面取代蒸汽機,那簡直就是在推翻東岸全國的現有工業體系,是完完全全的吃力不討好的行為。而且,更可怕的事情在於,當電力流傳到歐洲後,可能會使得他們對其產生興趣進而展開研究,而一旦讓他們發現其中的奧妙,那麼不排除歐洲人可能會直接上馬電力作為原動力,而跳過了蒸汽動力這一環節,那樣東岸人可就傻了,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因此,於情於理,現在東岸人都沒有放棄蒸汽動力轉而上馬電力的理由。而且,更貼近事實的情況是,東岸政府可能會繼續封鎖工程院電學所的研究成果,使其不被外界——尤其是外國人——瞭解,以免使得國家利益受到重大損失;與此同時,他們當然也會進一步撥款給以潘家父子為首的工程院電學所的一干人等,讓他們繼續進行人才培養、項目研發,做好技術的積累工作,以便日後一旦中央決定發展電力,他們能夠立刻拿出相當的儲備技術和儲備人才,以最快的速度鋪開攤子。

  潘彥對執委會的心思那絕對是洞若觀火的,這或許和其穿越者的身份也有莫大關聯。他當然也明白做好各種技術儲備,然後一點點向外擠,隨時保持對舊大陸的領先優勢就可以了,一下子將所有好東西放出來那絕對是傻逼行為。不過,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他如今既然是電學所的所長,走上了這條「邪路」,那麼在電力技術無法商業化的當下,他也得為自己和自己所在的小部門的利益考慮啊。比如,優先拿出一些成果出來商業化,先給自己撈點錢再說,不然等自己一旦蹬腿離去,自己這個看起來也不怎麼會掙錢的傻兒子又憑什麼立足呢?

  「現在唯一可以上的了檯面的,就是各類電解法及其商業化運用後的收益了。我們為國家勞心勞力,培養了這麼多人才、做了這麼多研究,執委會也是默許我們可以保有一些電解法的專利技術的。我記得,老二在興南港開辦的機械加工作坊名下,就掛著電解飽和食鹽水的專利吧?執委會諸公總算還有點良心,允許我們獨享這項專利技術三年(僅限於商業化,實驗室仍可免費使用),三年後才收歸國有,這給了我們很多機會。」潘彥眯著眼睛說道:「我記得目前國內僅僅有一些實驗室曾經電解過飽和食鹽水,但受限於專利不在手中,尚未有大規模商業化的跡象,所以這便是我們的機會了。北方化工廠現在對氯氣的需求量其實相當不小的,他們通過鹽酸和二氧化錳加熱反應產生氯氣,這效率怎麼能有電解食鹽水來得快捷呢?現在漂白粉、漂**也是一個不小的市場了,而用氯氣對棉布進行漂白更是一個新興行業,所以咱們手頭的這個專利還是挺有用的,能換回很多東西,這也不枉咱在這個蠻荒之地一待就是這麼些年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零二章 科學的春天(六)

  雪峰湖畔今天難得地迎來了一個好天氣。金色的陽光灑在平靜如波的湖面上,映照出了一種別樣的美麗。湖面上波光粼粼的,遠遠看起來就像一面銀白色的鏡子。

  不過,這樣的美景一般人可無福享受,蓋因這裡可是軍事禁區——至少在最近一段時日內整個湖面都是封禁了——一般人在離碼頭幾公里的地方就基本給內務部特派警察給攔住了。而如果你執意不從,還要繼續前進,或鬼頭鬼腦窺探的話,那麼對不起,內務部的大牢在等著你,等你在那些祕密警察手裡輪一遍後,指定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雪峰湖(即後世阿根廷湖)之所以在這段時間內封閉,主要還是因為最近工程技術研究院和現代特種船舶廠聯合推進的一些船用研究項目到了密集出成果的階段。雙方在協商了一陣後,決定以這些新技術為依託,打製一艘試驗船,以驗證一些技術的可行性,以便日後研究改進。為此,現代廠還專門派人在雪峰鎮碼頭附近修了個小型的船舶組裝作坊,利用從通過黃陽河及南錐兩洋鐵路支線(從黑山鄉延伸到雪峰鎮)運來的各類板材和零部件,先在鎮裡進行二次加工,因為當地有第二重型機械廠的一個小型分廠存在(專門為工程院電學所和船舶項目服務),有一定的機械加工能力。

  加工完畢的零部件再用重型貨運馬車拉到碼頭上,由那兒的工匠們進行組裝、整合——這一步同樣也很關鍵,船用蒸汽機、推進系統的安裝都不是什麼簡單的活計,非得經驗豐富的工程師和技工們才能完成。如今,現代廠、工程院船舶所的技術人員們就在經過多番努力之後,聯合彎沉了一艘小型船隻的建造,一艘被命名為「雪峰湖-3」號的小型蒸汽船。

  從這艘船的命名就可以看出,這大概已經是這個團隊研製出來的第三艘船了,故被命名為三號。每一艘船的出現都是為了驗證一些新技術,研究人員們將他們一段時間內積攢出來的技術合理集成到了一起,然後從「科學春天」項目中申請專款開工建造,以進行驗證。而如果發現之前的所思所想行不通的話,他們又會對船進行整改,然後再下水試驗,以積累數據,如此反覆再三,直到這艘船徹底報廢為止。

  「雪峰湖-3」號已經是他們申請專款建造的第三艘船了,噸位與目前正靜靜擱淺在湖畔的「雪峰湖-2」號差不多,都是一百多噸的樣子,正適宜在這個湖泊內航行。該船的建造費用超過了兩萬元,聽起來非常驚人,這大約主要還是因為船舶需要重新設計,材料、部件的運輸費時費力,很多新技術、新設備的應用成本高昂的緣故吧。

  今天是「雪峰湖-3」號的第一次下水試航,東岸著名數學家、船舶設計師、工程院船舶所副所長魏安尼(即維維安尼)也親自到現場觀摩,畢竟他本人也從頭到尾參與了這個項目的很多環節,更是親自幫助項目組向「科學春天」的審核組打報告申請建造船舶的專款,因此於情於理,他這次都得親臨現場看一看。

  「雪峰湖-3」號最大的改進,大概就是船用鍋爐的改變了吧。說起來其實挺難堪的,東岸人最初使用的船用鍋爐其實就是照搬陸地鍋爐的,因為在那個時候大家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設計這種玩意兒,因此只能一點點摸索。

  當年現代廠的張嘯、韋華等人,在最初的設計中使用的是磚砌鍋爐,即從外部對鍋爐進行加熱,結果因為效率太低而在正式上船的前一刻被槍斃。後來,他們與平安鋼鐵廠聯繫,特別鑄造了一個厚壁鐵製鍋爐,並在其內部增加了一個燃燒箱,形成了一個具有表面平整的煙道和爐膛的船用「箱式」鍋爐——這種鍋爐的好處,是可以在船上有限的使用空間內增加蒸發面積,適用於供給一些氣壓不是很高的蒸汽,說起來還是比較符合當時東岸比較初級的船用蒸汽機技術和低下的功率輸出的,早期的「破浪」號、「斬波」號都是如此,雖然故障頻頻,但也一路磕磕絆絆地走過來了,不是麼?

  發展到了後來,這種早期的設計也暴露出了相當多的缺陷,比如蒸汽效率低(這意味著主要動力還是靠風帆,蒸汽機提供的那點可憐的動力也只能在進出港時用一用)等等。另外,由於遠洋航行時淡水的極端重要性,最初的鍋爐燒的很多時候都不一定是淡水,而是海水!這就要求鍋爐必須時不時地放盡裡面的水以免鹽分沉積,而且鐵製鍋爐在這種情形下腐蝕得相當快,使得早期的船用鍋爐的壽命相當短,問題相當多,成本相當高昂,故交通部開始責成三大船廠加快新鍋爐的研發速度。

  而後來三大船廠——其實主要是現代特種船舶廠在重金投入——與工程院合作研究的一些新鍋爐,先期是在鎮海縣的鴨子湖試驗,後來乾脆都轉移到了雪峰湖畔進行。在這十幾二十年的研發中,東岸人試驗了種種方案,克服了很多困難,最終在材料的進步下(比如用低碳鋼取代了原本易腐蝕的鑄鐵,當然現在更是用上了錳鐵)發展出了許多新的鍋爐型號,技術進步的脈絡從這一系列的鍋爐設計和參數就能看得出來。

  「『雪峰湖-3』號使用了最新型號的水管鍋爐,每平方釐米的蒸汽壓力達到了10公斤以上。當然了,這是復漲式鍋爐,採用錳鐵材料製造,圓殼形鍋爐、煙道,比起以前的真是強大太多了,無論是鍋爐還是氣缸都能承受更高的壓強,這意味著我們可以設計出更大輸出功率的船用蒸汽機,只要我們能夠同比例放大鍋爐和氣缸就是了。」在微風陣陣的雪峰湖畔,項目組長正小心翼翼地向魏安尼介紹著「雪峰湖-3」號的各項技術指標,而他首先介紹的便是最重要的鍋爐系統。

  在東岸人的動力研發系統中,考核標準從來不是你能造出多少馬力的蒸汽機,而是鍋爐和氣缸的效率。在舊大陸剛剛蹣跚起步的英國人還在為建造更大馬力的蒸汽機——為此他們建造了一座有房子那麼大的鍋爐——而沾沾自喜的時候,早就浸淫此道多年的東岸人,更多地將目標盯在了鍋爐和氣缸能夠承受的最高壓強、密封水平、機加工精度等方面,而不是盲目地堆砌馬力。

  魏安尼聞言點了點頭,對於這款被命名為「大力水手-9型」的蒸汽推進系統,其實他也是非常瞭解的。這種復漲式蒸汽機有三個氣缸,工作時產生的蒸汽壓強為每平方釐米10.5千克,非常驚人,而且也是東岸人在此項技術上取得的一個進步——這是一種整體的進步,包括了設計、製造、密封、材料等多方面的革新,整合以後用到了新一款的蒸汽推進系統中,可謂是集大成者。

  而如果「大力水手-9型」蒸汽推進系統能在此番及今後較為長期的實驗中,取得較為不錯的評價的話,那麼完全可以應用到其他船隻上。尤其是那些大型船隻,東岸人可以用目前的這些技術將推進系統適當做大,那麼一千乃至兩千馬力也將不成問題。甚至於,如果設計人員膽子夠大的話,進一步加大鍋爐和氣缸的壓力,優化機械和傳動部分的設計的話——這部分同樣很關鍵,因為如果設計不合理的話,會導致輸出功率降低,拖累整個推進系統的效率——那麼造出馬力更高的蒸汽推進系統也將不成問題。

  「『雪峰湖-3』號與之前所有船隻都不同的是,它第一次真正採用了鐵製龍骨和船肋,它避免了木質龍骨與鐵製船肋間的電位差而導致的嚴重的腐蝕問題,雖然它也不是沒有缺陷……」項目組長看著正在通過鋼鐵滑軌緩緩進入湖中的船隻,繼續介紹道。

  正如剛才項目組長所介紹的那樣,「雪峰湖-3」號是東岸真正意義上的第一艘鐵製龍骨的船隻,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劃時代的,因為其預示著造船界的某種可能。不過,受限於大型液壓機研發的遲緩進度,「雪峰湖-3」的鐵龍骨並不是整體鍛造的,因為目前的「打鐵工」系列水壓機、油壓機尚無法鍛造這種規格的鐵製部件。

  這條龍骨其實是分段、分時加工的,這導致了龍骨各處的應力不一,內部結構也很成問題,一旦船隻到風浪較大的海面上航行,因為波浪橫向扯動力的因素,這種鐵龍骨很有可能會從中間斷裂,說起來還不如那些精挑細選的木質龍骨呢。

  畢竟,那些能夠選來做龍骨的木料,就強度、韌性和防腐蝕程度來說,都未必就比鐵龍骨差了,甚至還猶有過之。特別是在如今東岸的船隻噸位還普遍不夠大(這意味著不需要尋找特別高大的樹木),17世紀的木材資源也相對豐富的當下,鐵製龍骨要想發展起來,不僅僅要面臨著技術上諸多難題,在商業應用方面其競爭力也是大大不如木材的——在如今的東岸共和國,木材資源實在是太豐富了,也太廉價了,以至於不但鐵龍骨沒有市場(尤其是質量還很成問題的情況下),就連鐵製船肋都沒人願意買,一是價格貴,但質量未必多好,二是與木質龍骨搭配時會因為電位差的問題而產生極為嚴重的腐蝕問題,這進一步挫傷了人們使用鐵製船肋的熱情,除非木質船肋在某一天其價格遠遠高於鐵製的,否則無解。

  因此,眼前的「雪峰湖-3」號上面的鐵龍骨和鐵肋條,其實是不具備商業推廣意義的,因為既不經濟,更不實用,相信短期內根本不會被國內各大造船企業所採用。它們真正的黃金年代,還是在當船隻越造越大,且東岸人所能買到的熱帶巨木越來越少(或者價格越來越昂貴)的時候。也只有在那時,人們才可能會因為適合造船的巨木的稀缺和昂貴,轉而尋找更經濟和廉價的材料,比如鐵製龍骨和肋條,當然那首選需要冶金和鍛造領域的技術同步發展,否則也是不成的。

  這麼看來,「雪峰湖-3」號上面的部分新技術,也就真的只是試驗、驗證,做一些技術儲備罷了,商業化短時間內怕是沒什麼前途了。當然蒸汽機技術就又另當別論了,相信在設計出一些新的大馬力蒸汽機組後,一些新船在建造時,肯定會考慮它們的——作為新蒸汽機組很多專利技術的持有人,國營的現代特種船舶廠顯然會想辦法推廣大馬力蒸汽機組,不過這或許需要他們重新設計一款船型(預計當馬力達到1000以上後,東岸人的這種蒸汽機組的自重約在20噸以上,很難在現有船隻上改裝),不過他們很顯然有這種能力,不是麼?

  上午十點多,「雪峰湖-3」號的鍋爐加熱完畢,隨著一聲響亮的鳴笛聲,這艘噸位雖然不大但卻承載了諸多先進船舶技術的試驗船隻,開始在湖面上緩緩開動了起來,並且速度越來越快,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人們的眼瞼之中。按照計劃,該船將往西航行到靖安鄉碼頭一帶,並在那兒滿載貨物後再行返航,以進行全方位的充分測試。

  魏安尼沒有跟船出發,因為這沒必要,後面項目組的成員們自然會寫一封詳細的測試報告交到他的案頭的,到時候再仔細審閱就是了。因此,在又和其他人在湖畔邊閒聊了一番後,他便乘坐馬車返回鎮裡去了,他還有一堆事情要忙呢,可沒多少空長時間耗在這裡,現在東岸政府這麼支持科學研究,正是他們這些人大展拳腳的好機會呢,豈能浪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零三章 科學的春天(七)

  1670年1月25日,保定地區興國縣境內——下轄興國鎮、崇賢鄉、興安鄉、沙溪鄉、高崗鄉、興江鄉六個鄉鎮,二萬多人口,是全國第82個縣級行政單位——北方鐵路修建工地上,一群來自交建一局的施工人員正在安放爆*炸物——沒辦法,鐵路修到這裡,遇到了一段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小石頭坡,這時候便要想辦法挖開了。

  其實,在17世紀及之前,修路挖溝什麼的遇到石頭那真是頂頂倒黴的事情了,而且往往會讓施工方付出更多的額外支出,甚至有的時候會因為花費太大而直接放棄。遠的不說,明朝當初動議開挖膠萊運河的時候,從南邊挖時就遇到了一大段石頭,且無法繞過去,最後只能徹底放棄,再不提此事,當然這也和明國朝堂就開挖膠萊運河之事本就意見不一脫不開關係,不過也足見石層對施工的影響了。

  明國做不了的事情,到了東岸後——好吧,我承認其實也好不到哪去,東岸人同樣是能饒則饒,實在不能繞的就只有硬著頭皮上了。比如,當年在修建西南鐵路支線蔡家宅—商城段時,遇到石層的建設部交建三局就使出了吃奶的勁來克服這些障礙,當時他們採用火燒的方法讓石頭崩裂、破碎,然後使用在煤礦裡面才用到的蒸汽鶴嘴鋤進行二次破碎,極為困難,成本也高昂得令人想哭。

  其實這還算好的了,在東岸大草原上修建鐵路,遇到這些自然障礙的可能性很小,蓋因當地大多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間或有一些低矮、起伏不大的丘陵,對施工造不成太多的阻礙。不過,當你來到坡度起伏更大的丘陵地區——比如巴西高原南端的保定地區——修建鐵路的時候,麻煩可要比在平坦的南方大多了。

  關於這一點,陸續參與過這條鐵路修建的中鐵公司、交通部四大建設局、戈什金建築公司、巴蒂諾建築公司等企業的工程人員早就領教了。此時正在興國縣工地上視察的保定地區專員兼保德縣縣長邵耀光就清晰地記得,當時戈什金建築公司的俄羅斯勞務工們就在東岸工程技術人員的指導下在阻礙物的罅隙內埋設爆炸物,一點一點地蠶食掉那些阻礙,那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當時之所以如此艱難,大概也和東岸人使用的是黑火藥有關吧。不過,在有研磨機研磨配料、有輪碾機混合配料、有穩定的動力(蒸汽動力)壓制火藥的東岸,在各項工作流程都有定規的東岸、在管理相對嚴格的東岸,火藥的生產效率本就是超過舊大陸的,質量同樣也是。因此,東岸人這會其實已經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火藥也是頂好的,這還艱難,那確實是困難太大,換舊大陸的人過來那就更不行了,除非他們大量堆積人力。

  也正因為如此,考慮到在民用和軍工業上的需求,執委會在很多年前就開始責成自然科學研究院化學所的人研究「更高級的火藥乃至炸藥」。自然院化學所的人領命後,就開始投入資金——初始時投入一般,因為這並不是太過緊迫的項目,優先級排在其前面的太多太多了——與北方化工廠、北方兵工廠的部分技術人員,組成了一個聯合研發小組,開始研究上頭想要的「更高級的炸藥」。

  他們最初努力的方向是硝化棉,這是當時的項目組組長吳俊(此君現已調任順化地區專員)的指令,並且也得到了北方化工廠廠長、化學元老宋強的支持。不過,對半瓶子水晃盪的某些東岸化學口的人來說,硝化棉的製造從一開始就是個悲劇,事故、死傷接二連三,以至於到了後面都沒人敢繼續搞這玩意兒了,一度停頓了好久。

  在那個國家高速發展的年代,各行各業對高質量的火藥乃至炸藥提出了一定的需求,當時主持研發小組的穿越者吳俊一開始只依稀知道硝化棉這個名字,於是他便令人用硝酸(實驗室製備,東岸至今產量也不大,因為需求小)處理棉花,然後取出來用水洗滌、用稀釋過的鹼液中和酸性,如此反覆再三之後烘乾,這便是他的思路。

  只可惜這個思路實在太過粗陋,細節方面幾乎完全沒有,於是悲劇就在這種摸索過程中發生了。吳俊這廝到底知道硝化棉的厲害,因此從頭到尾只是讓自然院高中生帶著一幫簽過保密協議的學徒(一般也要求初中畢業,且要通過政治審查),在他制定的框架下搗鼓,他卻從不在一線參與,因此躲過了好幾次嚴重的事故。

  事故的原因很多,也很複雜,但主要與缺乏經驗和不知道技術細節只能自己摸索有關。比如,學生們一開始並不知道如何徹底中和酸性(即便是用鹼液中和這一步驟也有很多技巧和注意點,但眼高手低的吳俊壓根就不知道);再比如,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要嚴格清除硝化棉中的異物;再比如,他們更不知道需要對棉進行梳理,並去除棉花中的油和脂肪。總之,類似的細節他們不知道的太多了,光憑一個「用硝酸處理棉花」這麼空泛的概念就開始研發硝化棉,簡直就是極其不負責任的,甚至可以說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也怪不得後來發生那麼多事故、死傷了那麼多人,以至於上頭都怕了,讓他們先暫停,總結明白了再搞。

  後來,沒辦法之下,吳俊等人只能將整個過程一個個分解,並且實驗都要在確認安全的情況下進行。這雖然極大延緩了研發的進度,但事故發生的頻率卻被降低了不少,總得來說還是划算的。現在,通過大量的研究和實驗,他們已經知道了該如何處理棉花,即對拿回來的棉花先進行挑選,去掉一些不合格的皮棉,並將其中的異物挑出來,確保原料的純潔性;在完成這個步驟後,他們開始梳理棉花,用氫氧化鈉溶液對其進行處理,去掉棉花內的油脂,然後再用水反覆洗掉燒鹼溶液;最後,他們製造了一些烘箱,將水洗掉燒鹼溶液的棉花進行烘乾,烘乾後放入一些特製的大型玻璃器皿內密封存放——為了防潮,上述玻璃器皿的底部也放了一些吸水的化學品充當乾燥劑。

  從上面就可以看出,入門的棉花處理環節就有這麼多說道,每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會導致後面一連串的變故,這種變故可大可小,輕則生產出的火棉質量出了問題,重的話就可能會釀成一些事故,進而導致一定程度的人員和財產損失。所以,科學研究真的是非常嚴肅的事情,吳俊這廝穿越前在論壇上和人說得頭頭是道,但一旦正式開展工作,卻頻頻出錯,以至於自己都怕了,不敢衝在第一線。

  而在完成棉花的處理後,現在東岸人經過多年潛心的研究,也已對下一步的硝化過程有了相當的瞭解。首先,他們知道需要用混合酸對棉花進行處理,而不僅僅是一個硝酸——事實上因為思維定勢的原因,東岸人在這個上面耽擱了太多的時間,誰讓硝化棉這個名字害人呢,任誰也想不到生產時同樣需要硫酸;其次,他們知道了混合酸與棉花的比例,至少要達到30:1以上,這也是通過花費大量時間和物力試驗出來的最佳配比;最後,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步驟,那就是如何去除掉浸泡在硝化完成的火棉中的混合酸,目前東岸人就停留在了這個步驟,即他們雖然可以在實驗室的環境下手工生產出極少量的火棉,但一旦上升到規模生產,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了。

  就如同這最後一步的去除火棉的酸,在實驗室環境下他們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完成,但在工業化大規模生產的緩解,就抓瞎了,因為這需要重新設計一條生產線,研發一些急需的機器(如離心機、打漿機、精洗機、攪拌機等等),並進行生產磨合,如此才有可能成功。而且,在這個磨合、試生產的過程中,究竟還要再出多少事故、再死多少人,這就很難說了。畢竟,這玩意兒要是不危險、生產過程不麻煩的話,後世歐洲人在19世紀中葉的時候,也不會一度全體放棄生產硝化棉了,實在是太危險了啊,簡直處處是地雷,一不小心就要中招。

  按照邵耀光上個月聽到的消息,目前北方兵工廠已經聯合自然院化學所的人對硝化棉第三步的硝化工藝流程達成了一個初步的共識——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初步的工藝流程仍然存在著很多大家不知道的問題,仍然需要在試生產中慢慢改進——並開始研發、設計一些生產線所需要用到的設備和大型部件了,即該找人訂購水槽的訂購水槽、該鑄造浸漬鍋的鑄造浸漬鍋(一般是鉛鍋)、該設計機器的設計機器,爭取儘快把這個生產線建起來,然後進行規模化生產驗證,預計這個過程即便在資金和人員充足的情況下,仍然要花費一段不短的時間,才有可能小規模工業化生產一些質量不算很穩定(只能說湊合)的硝化棉出來,也是夠艱難的,同時從此也可看出工業化的痛苦程度。

  而在硝化棉被正式大量生產出來之前,東岸人開路架橋除了用萬年不變的黑火藥之外,也就只有一些氯酸鹽炸藥可以拿來「玩玩」了。不過,考慮到這種炸藥(其實就是在火藥生產過程中年,用氯酸*鉀代替硝酸鉀罷了)雖然能夠產生強於黑火藥的爆炸,但卻對摩擦和振動過於敏感,在生產、運輸的過程中非常危險,因此實際使用中其實還是比較少見的,也被很多人認為不可能大規模商業化,除了生產火柴時可能需要之外。

  這會正用在鐵路修建工地上的,恰恰就是一批氯酸鹽炸藥,反正在倉庫裡閒著也是閒著,於是便被小心翼翼地從平安縣那邊運了過來,然後用在了開山上面。邵耀光見識過那種爆炸,威力確實要比黑火藥強上一些,爆炸時產生紫色光、冒白煙,而且會有一些臭雞蛋味,技術人員告訴邵耀光,那是氯酸鹽炸藥中的硫磺爆炸後產生的硫化氫氣體。

  不過平心而論,這種氯酸鹽炸藥的威力應當還是有所不足的——尤其是在和硝化棉比起來的同時——它充其量也就比黑火藥厲害點而已,但卻沒有黑火藥的穩定。因此,邵耀光雖然不是什麼專業人士,但通過一些粗淺的認知,也能大概判斷出來氯酸鹽作為炸藥,基本上是沒什麼前途的,也不會有人去正兒八經地投資,因為它太不穩定、太危險了,而且原材料也比較難找,成本過高,故只會在第一時間就被市場無情地淘汰。

  「現在咱們東岸真的需要一種大威力的能夠量產的炸藥了,開礦、修路、挖溝,哪個不需要這種東西啊。可惜了硝化棉啊,這玩意太危險,搞了這麼多年,斷斷續續的,始終無法工業化成規模生產。」邵耀光看著前方正在爆炸現場奮力破碎大石塊的非國民勞務工們,感慨地說道:「不過好在如今也已經看到那麼一絲希望了,只要自然院化學所和北方化工、北方兵工的人精誠合作,再輔以一重、鐵嶺特鋼、西部鍛壓等廠的協助,初步搞出那條生產線應該不會太困哪吧。而一條生產線搞定了,那麼接下來就是漫長的調試、生產階段了,到了那時候,大家就離成功更近了一步。這狗*日的黑火藥,相信很多人早就用膩了吧,雖然其也不乏研究、改進的餘地,但終究是一種相對古老、落後的事物了,這一點毋庸置疑……。」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零四章 科學的春天(八)

  1670年1月底的東岸出奇地炎熱,直讓人懷疑小冰河時期是不是剛剛出現溫度拐點。不過就在這種酷暑天氣下,來自阿姆斯特丹的馬爾科.特里普還穿著嚴嚴實實的正裝,坐在一輛東方街車公司的軌道車上,朝東岸首都最最繁華的八月大道中段的聯合省大使館而去。

  小特里普剛剛從著名的大魚河兵工廠回來,他在那兒待了整整三天時間,在東岸貿易部兩名辦事員的陪同下,與該廠銷售科的人一遍又一遍地磨嘴皮子,想讓他們儘快將聯合省所需要的武器裝備生產完畢,並立刻運回國內。

  由於世界範圍內大規模戰爭的結束——即便是在開戰的法國人也不會買東岸的軍械,他們堅持自產——現在大魚河兵工廠和北方兵工廠本已進入生產淡季,不過隨著奧斯曼帝國訂單的驟然恢復以及來自遠東中國大地的局勢的變動,這兩家企業又開足馬力生產起了各類戰爭武器,滲碳鐵製矛頭、箭頭、盔甲、軍刀、火槍、火炮等等一系列的軍資都從這裡產出(當然其中有部分已轉移到了歸德縣石浦水庫一帶生產),荷蘭人這會找上門來,確實有些不湊巧,訂單按照道理是排在別人後面了。

  不過,荷蘭人現在心裡又有些發虛,他們一方面不知道法國人這次究竟會不會在亞琛與各方談判代表達成一致(雖然他們自認信心很足),另外就算法國人這次同意了,那麼已經大大得罪了他們的聯合省,會不會被驕傲無比的路易十四給遷怒呢?因此,荷蘭人為了自保,要開始加強軍力了,而且不光要加強自己的,就連部分核心盟友的裝備也得加強一下,這樣就產生了極為龐大的軍購訂單。

  這部分軍購訂單荷蘭人打算分幾處採購,一處自然是近在咫尺的英國伯明翰和威爾士的煤鐵工業區;一處是傳統的北德意志軍工生產基地,那些邦國有著許多工匠,每年軍火產量極大;這最後一處嘛,當然是來自南方新大陸的東岸人了。

  不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向來是荷蘭人做生意的不二法門!

  考慮到荷蘭人多年以來都沒有發展軍備——海軍要不是兩次英荷戰爭爆發的話也不會有一個冬天1200萬盾的大手筆投資了——要補的歷史欠賬很多,因此他們的這筆訂單在很多人眼裡看來還是很具有投資價值的,即便是被分成了三份,落到東岸人手裡的,也足以讓兩家兵工廠狠狠地賺一筆了,前提是他們讓荷蘭人插個隊,先行生產他們的東西。

  肩負使命的馬爾科.特里普與東岸官員們交涉良久,這才勉強獲得了一定程度的優先權——大魚河兵工廠廠長在上級的授意下,將一批本該發往遠東裝備僕從軍的32-丙式燧發步槍在最後一刻給截了下來,打算通過南海運輸公司的船隻運往阿姆斯特丹,裝備荷蘭人那可憐的陸軍,當然荷蘭人拉攏的鐵桿小夥伴如瑞士、勃蘭登堡-普魯士兩國,可能也能跟著沾點光,汰換一些自己不堪用的裝備,這就是傍上了土豪大腿的好處了。

  小特里普作為軍火家族出身的子弟,對那些槍械的質量是再瞭解不過了,那真真是頂好的。雖然普遍是機器生產的,外表多有粗糙之處,零部件的組裝、銜接也頗有些問題,不如手工製作使用起來的那麼流暢,但得益於材料出色的因素,這些槍械的質量都非常好,壽命普遍比德意志產的要高出三成左右,因此荷蘭人非常愛買——相信若不是囿於聯合省與德意志剪不斷理還亂的的關係,以及一些非商業方面的因素影響的話,荷蘭人可能寧願將所有武器都打包從東岸採購,因為那樣顯然更省錢。

  火槍如此,大炮就更是出色了。使用壽命長、重量輕、射程遠、威力大本就是東岸火炮的特點,特別是在「打鐵工」系列液壓機橫空出世後,加工一些中小口徑火炮的成本直線下降,直接帶來的後果就是東制火炮在歐洲的銷售量大增——這可不像火槍上面的優勢沒那麼大,東岸火炮的成本優勢那是碾壓性的——並且順便推廣了一些東制口徑的概念。

  小特里普對東岸人在軍工生產上取得的成就表示驚歎。他們家族也是行內人,在瑞典有鐵礦、銅礦在經營著,同樣也設立了冶鐵作坊和大炮鑄造工場,但別說東岸人了,他們現在連英格蘭人和德意志人都競爭不過,只能被迫加大東岸軍火的出貨量也維持利潤,悲劇到了極點,因此小特里普對於東岸軍火生產的能力是由衷傾佩的。

  在之前的大魚河兵工廠之行中,作為重要貴客,小特里普曾經走馬觀花地參觀過一遍東岸人的生產車間,並且見識到了一些聞所未聞的機器,其中一臺名為「刻線機」的精密儀器給了他深刻的印象。

  其實,在此時的舊大陸,工匠們在生產中經常遇到一個問題,即對直尺和度盤進行分度,這對於較高精密的製造業來說非常重要。小特里普也不算不學無術,曾經在英國人的工場裡待過一段時間的他,明白當地工匠們依靠丹麥人第谷發明的一種橫向線法來得到一個單位的十分之一或百分之一的;同時,還有很多不尋常的工匠掌握了使用圓規進行分度的幾何方法(即使用七個同心圓讀出10分的角度來)。

  小特里普曾經天真的以為,東岸人也是用此類數學方法來分割刻度的,並且曾經還驚歎過他們為什麼將每個刻度都劃分得如此精確——即便是再不曉事的人也明白,精確劃分刻度是精密生產的關鍵,舊大陸的人不是不想加工出更高精度的東西,實在是有點力不從心——這次在近距離參觀了東岸人的車間後並得知刻線機的存在後,他是真的被震撼了,並且當場詢問聯合省能否購買這種精密儀器,不論多少錢都可以!

  小特里普的努力自然是無疾而終了。因為不論是陪同他的東岸貿易部官員還是大魚河兵工廠銷售科、技術科的人員,都婉轉而堅定地拒絕了他,表示這是非賣品,讓馬爾科本人感到非常遺憾,並暗暗記在了心上,打算回去就設法讓人開始研發,雖然目前他們是一點頭緒還沒有呢。

  其實,馬爾科.特里普看到的這臺刻線機出自工程技術研究院機械所的一幫人,是專為平日裡遇到的少許加工精度要求較高的零件,而歷史多年特別研發出來的。一共製造了兩臺,上個月剛剛面世,然後立刻便被送到了大魚河兵工廠和第一重型機械廠進行測試,順便給他們生產的一些儀器進行分度,比如對六分儀和測地環進行機械化刻度,而不是如同以往那樣費時費力地進行手工刻度,更何況對於一些大型儀器來說,手工刻度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個時候刻線機的重要性就無與倫比了。

  老實說,在如今的華夏東岸共和國,其工業生產真的已經對刻線機的要求如此迫切了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其實在目前的東岸,大部分生產過程對精度的要求其實是沒那麼高的,目前剛剛搞出來的兩臺刻線機,其實一年到頭也用不了幾回。但正如那句老話所說的,有和沒有區別還是很大的,有了這玩意兒,就代表了東岸機械加工行業進步的某種可能性,這可遠遠比單純地在材料或其他方面取得進步要重要得多。

  這臺刻線機利用了分度板原理,即東岸人在曲柄轉動次數與分度板的轉動角度之間建立了一套對應關係,然後又採用了通常的方法尋找出分度,製造出一塊複製靠模,被刻線的圓盤固定在上面,刻線刀在下面轉動,這是刻分度的;而用來刻直線的機器則比這稍微簡單一些,即一塊已分度的靠模板在高倍率透鏡下移動,與此同時一根待刻度的直尺在刻線刀下移動,其位移是通過帶螺旋齒的板在一邊與一根由曲柄轉動的蝸桿相齧合而獲得的,同時板的另一邊與承載靠模板和直尺的拖板上的齒條相齧合。

  從這裡我們便可以看出,東岸任目前搞出來的所謂刻線機帶有濃厚的17世紀特色,與後世的大相徑庭,倒是可以在本世紀歐洲的一些鐘錶匠們的靈感中找到相似之處。但無論如何,這兩種分別用來刻分度和直線的機器的發明,極大滿足了東岸人的測量、航海、天文、精密加工等領域的需求,對於國家基礎工業水平的提升,是無論如何唱讚歌都不為過的——這從執委會諸公對此事的重視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已經責成政務院出面,成立一家直屬於他們的企業「東岸精密儀器公司」,並調撥資金和人員,將其骨架充實起來,為東岸工業的發展發揮自己應有的作用。

  而除了刻線機之外,工程技術研究院機械所的研究人員們同樣還搞出了一些其他的「有意思」的小玩意,比如測量金屬熱膨脹的膨脹儀(鐘錶製造者們一定愛死了這種儀器)、比如精度比原先提高了很多倍的比較儀等等,都是非常實用的精密測量儀器,更是工業上不可或缺的。

  據說新成立的東岸精密儀器公司未來的首要任務就是繼續完善兩種刻線機、金屬膨脹儀、比較儀這三種精密儀器,同時也要想辦法制造出一批來,給各國營大廠使用,以提高他們的工藝生產水平。此外,像天文學儀器、大地測量學儀器、物理學儀器等實用的大大小小的儀器也要著手研發、生產、改進起來,這不光是教學和研究上面要用,就是陸海軍對其的需求量都相當不下,不可小視。

  馬爾科.特里普雖然不知道東岸精密儀器公司的成立,但這會他是真的特別羨慕東岸人有刻線機來著,並且腦子裡開始轉動起了一些不好的念頭,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他乘坐的東方街車公司的軌道車是用小型蒸汽機驅動的,這得益於東岸技術水平的極大提高,可以在不減小輸出功率的情況下,儘可能使得蒸汽機變得更小,然後便帶來了許多新的應用,比如這個正在蒸汽機車牽引下緩緩前進的實驗性軌道街車。

  小特里普對這種蒸汽軌道街車的評價不低,但他覺得更令人心動的是一款他曾經在東方縣郊外見到過的一輛被東岸人稱之為「自行車」的機械式車輛。那是一種能夠讓人坐在上面並推動自己前進的神奇車輛,車架是木製的,中間有一個馬鞍狀的東西供人騎坐;木製主車架上用鐵架安裝著兩個同樣大小的輪子,可以通過固定在前叉頂部的一個把手讓前輪做相對於車架的轉動,如此車子便載著人向前移動了。

  特里普是在東岸前主席強全勝之子強小滿的家裡見到這種車輛的。當時強小滿騎在這輛沒有安裝任何制動系統的車上,兩腳輪流大步瞪地,推動自己前進,結果在一次驚心動魄的下坡過程中摔倒了,車輛也散了架,但毫無疑問這個過程是亦可賽艇的,非常刺激。

  蒸汽軌道街車很快便停在了聯合省大使館門口,馬爾科.特里普在著隨從付完車資後,便整理了下衣裝,然後大踏步地走進了大使館內。不料,就在他剛剛進門的時候,他卻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物,一位他曾在阿姆斯特丹打過交道的老熟人,來自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海默.德揚(前荷屬南非殖民地總督)。這令他稍稍感到了些許奇怪,同時也有些不安,心裡暗暗想著:「難道遠東方面出現了什麼變故不成,這可太糟糕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零五章 無奈的選擇

  自從範裡貝克出任荷屬南非殖民地總督後,海默.德揚就返回了阿姆斯特丹,並先後擔任阿姆斯特丹市議員、荷蘭省議員以及三級議會議員,地位相當不低,好處也相當不少,算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對他在南非兢兢業業數年時光的一種獎勵吧——當然獎品是由聯合省政府來買單的。

  一般而言,海默.德揚並不是一個咄咄逼人的角色,在南非的那些年,他雖然與東岸人的關係並不是特別和睦,雙方也發生了一些爭執和摩擦,但雙方之間整體的情緒是平和的,並沒有到多緊張的程度。但是在範裡貝克這麼一個歷史上開闢開普敦殖民地的人出任荷屬南非總督後,河中地區與其之間的關係就要緊張許多了,當然這也可能和當地錯綜複雜的局勢有關,不過兩任總督的個人性格和執政風格的差異,卻也是事實。

  作為被荷蘭東印度公司推上去的議員,海默.德揚總督的政治立場毫無疑問是偏向共和派一邊的,而且他也確實常年在各級議會內與近年來聲勢越來越隆的奧蘭治派議員打擂臺,搞得很多親奧蘭治派的土地貴族們對其咬牙切齒——海默.德揚不得不這麼做,作為一個沒什麼背景,全靠自己勤勤懇懇、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的平民議員,就得有被人當槍使的覺悟,否則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也將煙消雲散。要知道,如同大資本家特里普家族那樣在共和派和奧蘭治派之間兩頭下注的事情,德揚自問還沒這個資格這樣做。

  去年下半年的時候,因為法國兩萬多精銳陸軍屯駐在與聯合省近在咫尺的南尼德蘭不走,法蘭西的威脅漸漸開始籠罩在荷蘭人的心頭。出於現實的考慮,如今不但很多無知的市民在有心人的鼓動下轉向支持奧蘭治派——雖然他們沒有投票權,但民意的轉變對奧蘭治親王來說仍然是一個極大的利好,因為這意味著大勢——就連很多活躍在阿姆斯特丹市場上的中小商人都開始考慮繼續讓對英國抱有極大敵意的共和派執政是否妥當,尤其是在這兩次英荷海戰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貿易損失同時還徵收了鉅額稅款的情況下就更是如此了。

  因此,在因為一次有關阿姆斯特丹市民兵撥款議案上被共和派扔出去頂雷後,被免了市議員、省議員和三級議會議員頭銜的海默.德揚,就灰溜溜地去職在家避風頭了,直到這次被老東家荷蘭東印度公司再度「撿」了起來,充當信使來到了東岸,與聯合省駐東岸大使康拉德.範博伊寧根一起,與東岸人就一些重大事務進行協商——作為聯合省的巨無霸企業,三級議會當然有義務為其排憂解難,因此此行海默.德揚同樣得到了議長德維特的授權。

  老實說,使用一個前殖民地總督來當特使,這規格也是夠高的,令東岸人感到些許驚訝,因此目前的執委會委員、分管外交和貿易部門的莫三也親自出面,與二人進行了一個下午的會談,充分交換了一下雙方的看法。

  這會在聯合省駐東岸大使館二樓的客廳內,範博伊寧根、德揚以及恰逢其會小特里普三人,正坐在安裝了煤氣燈的明亮的客廳內,一邊喝著綠茶,一邊談論著下午的事情。

  「莫三部長告訴我,最近接到了很多來自他們遠東殖民地的抱怨和投訴,抱怨東印度公司違反了與東岸人簽訂的貿易協定,擅自繞過他們與清國展開了貿易,因為這嚴重損害了他們的利益。東岸人指出,允許我們與福建王鄭氏展開生絲、綠茶和瓷器的貿易,已經是他們能夠容忍的極限了。但巴達維亞方面卻始終對此置若罔聞,他們幾乎每年夏天都會派遣船隻在清國沿海一帶進行違規貿易,貿易產品種類涉及南洋特產、軍火、生絲、茶葉和瓷器,金額數量龐大……」範博伊寧根端起一杯綠茶——順便說一句,這也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從福建採購的武夷綠茶,每年採購數量高達4000桶,一半銷往歐洲,一半銷往東岸——喝了兩口,然後看向海默.德揚,說道:「東岸人指出,他們已經向巴達維亞方面抗議過很多次了,但東印度公司的先生們總是嘴上答應得好好的,然後繼續和請國人做生意,並且還狡辯這是他們旗下商人的個人行為,與公司無關,他們很難控制。」

  「所以東岸人因為這個很憤怒?」馬爾科.特里普關心地問道。作為一個在聯合省發跡多年的家族,特里普家族理所當然地投資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因此作為家族的代理人,小特里普其實也是相關方,因此在這個場合他同樣有充分的發言權。

  「東岸人當然很憤怒,他們不但向巴達維亞方面提出了嚴正抗議,同時更是向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委員會寫了封信,要求東印度公司立刻遵守前定協議,否則他們將採取一切必要手段維護自己的利益,其中就包括在阿拉伯海甚至印度一帶『打擊海盜』。」海默.德揚總督見狀立刻解釋道:「十七人委員會的先生們對此非常重視,現在每個月都有船隻從聯合省出發前往巴達維亞,同一時間航行於大西洋和西印度洋上的公司船隻可能達到了數十艘之多。每年的海難和海盜搶劫已經給公司增添了很多壞賬了,沒人樂意這種壞賬更上一層樓,東岸人現在已經發出了實質性的威脅,你們知道的,這次不再是開玩笑了。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解決問題了。」

  「東岸人可能採取哪些反制措施?」馬爾科.特里普立刻問道。海默.德揚的話令他稍稍感到一些不舒服,聯合省才剛剛打贏了與英格蘭人的海戰,調停了驕傲的法蘭西王國與天主教守護者的西班牙王國之間的戰爭,聲望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作為一個從少年時代就跟著長輩在瑞典、意大利等地經商的馬爾科,以前走到哪裡接受的不是別人敬畏或惶恐的眼神,但現在他發現強大如聯合省,竟然也存在力有不逮的情況,這個認知讓他有些不快。

  「很多!」海默.德揚搖了搖頭,說道:「今天下午的談話中,東岸外交部長莫三先生暗示如果東印度公司再不修改自己的政策的話,他們可能也會撕毀與我們達成的協議,大舉進入印度馬拉巴爾海岸和科羅曼德爾海岸。而如果情況仍然得不到改善的話,那麼他們可能會進軍東印度群島,試圖與當地土人展開貿易。要知道,東印度公司剛剛趕走了英國佬,獨霸了利潤豐厚的香料貿易,這個時候可不願意東岸人再插一手。不要懷疑,先生們,東岸人有這個能力,他們駐紮在新華夏島的艦隊說明了一切。更何況,他們還可以在南非、佛得角、特立尼達等地攔截我們的往返船隻……」

  「身上的鎖鏈竟然已經套得這麼緊了啊……」馬爾科.特里普聞言沉默了。

  其實,自從知道東岸人可能祭出攔截船隻這一招之後,他就明白東印度公司大概準備妥協了。因為即便阿姆斯特丹總部的十七人委員會不妥協,巴達維亞方面大概也會實質上做出妥協,因為從東印度群島返回阿姆斯特丹的船隻所載的貨物中,有相當比例都是公司在當地的高級職員夾帶的私人貨物,一旦船隻遭到東岸人的攔截,那麼這些高級董事或管理人員們的私人損失將非常巨大——小特里普就依稀記得,曾經擔任安汶島長官、東印度群島委員會委員、巴達維亞審判委員會主席、月薪350盾的傑拉德.德默,曾經在1652年和1654年分別通過公司船隻往阿姆斯特丹輸送了價值165750盾和57100盾的私人財物,引起了巨大的非議,且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這是他們會妥協的最主要原因。

  說到底還是利益決定一切!當與清國之間的貿易給公司和個人帶來的利益,遠遠不足以支付東岸軍艦攔截所可能造成的損失後,這些鑽到錢眼裡的精明人立刻便會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選擇。只是這樣一來,東印度公司的賬面上短期內恐怕會不怎麼好看啊,畢竟現在與清國的貿易提供的利潤已經很高了,每年超過三百萬盾,極為驚人,不是那麼好割捨的!

  「如果我們中斷與清國人的貿易,那麼遠東形勢會變得如何?韃靼人建立的政權會失敗麼?我記得巴達維亞方面可是先後派了超過一百名僱傭軍軍官或士兵在清國服役呢,另外還有許多在漢堡和羅斯托克招募的製造槍炮的工匠,我想知道如果沒有後續的人員和武器投入,清國龐大的軍事機器還能不能夠有效運轉起來。」馬爾科.特里普又問道。

  「這不是我們該關心的問題,馬爾科。」範博伊寧根終於說話了,只見他放下茶杯,看了看德揚和小特里普後,說道:「結束與清國的貿易看來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了,韃靼人的政權會不會失敗也和我們沒關係,我們必須退出那裡,正如當年我們退出紅海、波斯的貿易圈一樣,雖然苦澀,但要接受現實。現在聯合省的形勢很不妙啊,法國人對我們懷恨在心,國內的民意也沸騰異常,奧蘭治派的議員頻繁活動,四處鼓吹重新設立荷蘭執政的職位,讓奧蘭治家族重返權力中樞。比起遠在東方的貿易,這些才更值得我們關注啊,更別提,現在我們有求於東岸人,希望他們能夠儘快將火槍大炮生產出來,好武裝我們的民兵及盟友。甚至於,按照國內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話,三級議會將與東岸人的政府簽訂一個祕密同盟條約,即一旦聯合省與法蘭西王國參戰,三級議會希望東岸人也能參與進來,出動艦隊和陸軍打擊法國人的海外殖民地,就如同他們與西班牙人簽訂的那份同盟條約一樣。因此,在這樣的背景下,東岸人是不可拂逆的,否則會引起很多一連串的不必要的麻煩。清國與東岸之間,二選一的話,我們只有選擇東岸了,沒有辦法。」

  三人聞言都是嘆息。只能怪法國人太過咄咄逼人,聯合省的國土安全已經受到了嚴重的威脅,不然何至於讓東岸人這麼囂張?現在也只能遂了他們的願了,按照東岸人的說法,就當時花錢消災吧——放棄了每年超過三百萬盾的貿易收入,換取東岸人站在他們一邊對抗法國,應該是比較符合聯合省的利益的。至於何時重開與清國的貿易,就只能看情況了,也許幾年後就可以再度偷偷摸摸地做生意,也許永遠也沒機會了,這誰說得準呢。

  其實,北京的韃子朝廷如果知曉這一切的話,估計也是很憤怒繼而沉默吧。當他們還在中國大陸上與各路人馬勾心鬥角、打打殺殺的時候,他們眼中的黃衣賊已經與荷蘭紅毛在全球範圍內進行利益交換了。而自視甚高,把自己視作天子的康熙小皇帝,也只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被犧牲的棋子罷了,難道不是嗎?至少在國家面臨外敵入侵的威脅面前,荷蘭人果斷放棄了北京朝廷,轉而全力爭取東岸人的支持,說到底,還是東岸和清國在荷蘭人的天平上分量不對等罷了。

  而失去了荷蘭支持的滿清朝廷,正在進行的軍事改革雖然不至於戛然而止,但受到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大概也是難以避免的。這對於再平衡如今中國大陸上的局勢,似乎是有一定的作用的,而這大概也是東岸人的目的之一吧,就是不知道這種作用究竟有多大罷了。但無論如何,東岸人都是要努力一把的,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清國出動大軍將南明擊垮,進而構成對大順的弧形包圍圈,那樣中國的局勢可就徹底失控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零六章 激辯與定調

  「……那麼問題的關鍵,其實就在於我們如今到底能不能承受失去中國的代價。」就在荷蘭人於大使館內商討對策的同時,離得不遠的東岸執委會行政大樓外交部的辦公室內,一眾中青年外交官員們也在進行著討論。或者說,按他們討論的熱烈程度來說,這已經能夠算是一種辯論了。

  目前正在發言的是外交部高級助理白玉堂,此君是現已退休的早期執委白斯文之子,今年已經三十六七歲了,之前一直在貿易部和外交部內大轉。受累於他老子仕途上的頹勢,白玉堂在官場上的起步一開始也並不怎麼順利,頗受歧視。不過此子也是了得,不但人長得帥,詩詞歌賦學得好,就連為人處世也不錯,因此這麼多年下來倒也慢慢讓他打出了一片天地,並且與一些同為穿二代的狐朋狗友結成了攻守同盟,這地位倒是穩了下來了。

  而在外交、貿易之類的部委內廝混了小二十年後——期間曾短暫空降地方任何,但都不是很得勁,最後又都折回了部委裡——深知自己若想再進一步澤必須調任到地方任要職的白玉堂,正在緊鑼密鼓地拉關係、走門路,想要調往海外殖民地任職鍍金。

  至於說鍍金的目的地,白玉堂也已經想好了,那就是之前劉建國已經前往赴任的遠東地區。更準確地說,他白某人想去的地方是位於寧波的南方開拓隊,最好就像劉建國那樣以副部級幹部的身份代理主持黑水開拓隊那樣,他白玉堂也能擢升一級,從正局級幹部躍升為副部級,那樣就有資格主持一個海外殖民地了——至少可以先期代理嘛,以後稍微有了點說得過去的成績,再升官扶正即可,這都是套路了。

  而要想在競爭激烈的海外殖民地各職務上壓過別人,沒有中央大佬的支持那簡直就是不敢想象的。考慮到自己能夠說得上話的只有一個執掌司法系統的長輩,且人家願不願意幫忙也是個未知數,因此白玉堂為了保險起見,這會也得再取得一個足夠分量的大佬的支持,比如本系統的莫三就是了。

  不過,在外交和貿易系統內,白玉堂所面臨的競爭壓力也相當之大,畢竟大家都是年輕人,都在部委裡苦熬了很久了,都想外放以給自己的履歷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因此這會你便看到了,即便是在同一間辦公室內,大家說話之間也隱隱有些針鋒相對,競爭的意味那是相當濃厚的。

  「承受失去中國的代價,目前來看是不可能的。」因為正在運作著前往遠東地區任職,因此這會在辦公室內,白玉堂可謂是旗幟鮮明地反對放棄遠東殖民地的,只聽他說道:「遠東三大開拓隊是我們國家最主要的移民來源,現在全國二百多萬人,其中超過45%的人是明人,即便是人數越來越多的第二代國民,其中明人也佔據優勢比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遠東大陸真的是不能放棄的,我們還要與明國、清國爭奪華夏正朔,還要打開他們的市場,還要進行戰略佈局,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林副司長,你這個想法是極端錯誤的,我們國家在黑水、登萊、寧波投入了那麼多,花費了大量的精力,怎麼可能因為現在人口略有增長、財政略有吃緊,就要放棄了呢?」

  白玉堂嘴裡提到的「林副司長」是林有德的兒子,比白玉堂他小個兩三歲,兩人官職相當,多年以來一直是最直接的競爭對手,因此相互之間的火藥味極濃。比如這會在聽到對方言語裡指出國家每年花費大量資金進行移民頗為不值的時候,白玉堂便習慣性地跳出來了進行駁斥,而眾人似乎也都已經習慣了他們之間的這些爛事,一個個笑吟吟地坐在旁邊喝茶看戲,悠然自得。

  其實,林副司長的看法在東岸並不是孤立的。在很多生於東岸長於東岸的穿二代們看來,遠東的明國、清國與自己有什麼關係?能給國家和自己帶來好處嗎?也就是說,在這些人眼裡,利益是維繫所有的一切的根源,而既然遠東三藩在看得見的不短的未來內,無法給予本土足夠的利益的話,那麼這樣的殖民地不要也罷,那樣每年還能省下來數額高達三百萬元的物資和現金呢(移民費用,由移民部和海外殖民地共同承擔),對財政的貢獻不可謂不大。

  這些人多半集中於本土的民政、司法、科教文衛及財政系統,既有官員,也有商人。這些人覺得國家目前已經有了二百來萬人了,放在歐洲也不能算是一個多小的國家(畢竟聯合省也就220萬餘人,威尼斯也差不多同樣數量,但二者都是強國),要是再每年花費三百萬元的財物移民,移民到本土後還要花更多的金錢和物資進行安置,這筆錢花費得是否值得,在他們看來很成問題。

  這些人覺得,與其每年都遷移數量高達六萬人的明國人、清國人到達東岸本土,不如把這些錢投入到衛生普及、疾控宣傳、教育培訓、科學研究乃至幹部培養方面,這樣能夠快速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讓東岸繼續處於領先之列。

  老實說,白玉堂以前是有些贊同他們的看法的。不過,近幾年來,隨著家族投資海外貿易的加劇,他的思想漸漸轉變了過來。尤其是在這會已經決定要活動調往遠東殖民地任職,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嘛,他白玉堂現在已經是一個「遠東派」了,論調也開始為繼續維持乃至發展遠東殖民地而鼓吹。

  因此,這會他帶著自己宿敵的痛腳,繼續毫不留情地說道:「我們在寧波建立了穩固的茶葉、生絲貿易,在海珠島商站獲得每年廣東等地相當的對外出口份額,在黑水地區發展起了規模不容忽視的高級毛皮業、海獸捕獵業和鯨魚捕撈業,我們還壟斷了朝鮮王國的藥材出口行業,我們更是從日本用極為低廉的對價買回了大量充當壓艙石的銅塊,這些難道不是利益嗎?我依稀記得,上述這些物資每年銷售到本土的總金額已經超過七十萬元了吧,這些物資我們或自己消化,或再加工後出口至歐洲,總體創造的利潤同樣高達數十萬元,這怎麼就不是利益了?」

  「我們每年在維持遠東軍隊方面的支出同樣巨大。其中光第七混成營一家,每年的維持費用就超過了三十萬元,別提還有大量火槍、大炮、馬車、彈藥包、盔甲、軍刀、長矛、罐頭食品、藥物等一系列物資的援助了。或許有人會說這些都是要錢的,可問題是多年以來遠東三大開拓隊一直在以低於我們兵工廠生產成本的價格在採購上述物資,因此可以認為是本土在對遠東三藩進行變相的補貼。這部分的數額,雖然我們一直沒有確切的數字,但相信同樣不會低於三十萬元,這可是一筆很大的錢了。如果再算上其他一些林林總總的開支,本土每年對遠東三藩的補貼總金額高達一百萬元,這些錢,靠貿易能賺回來嗎?」林副司長朝白玉堂得意洋洋地說道:「事實上遠東三藩對我們來說並不怎麼掙錢,要是按照荷蘭人的德行,虧損的殖民地怕是早就放棄了,甚至都懶得多看一眼。」

  「你這可真是極大的謬論。」白玉堂說道:「其實真要按照你的算法,去除貿易方面撈回來的間接或直接利潤,本土每年補貼遠東三藩的錢根本就沒一百萬元之多,撐死了也就二三十萬元的樣子罷了。這是包括了所有軍隊、幹部、技術人員的工資,以及海軍第三艦隊方面的人員薪金、維護保養費用。只花三十萬元就維持住了一個人口達到了二百萬的龐大殖民地,我覺得這真是相當不錯的生意。更何況,遠東三藩每年蒐羅後輸往本土的大量書籍、文物、藥方乃至專業技術人才(比如郎中、織戶、高級匠人等等),這些東西的利益怎麼算?難道不值很多錢嗎?」

  「再說了,我聽聞現在遠東三藩也在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以後殖民地政府的各項收入也會迎來一個大幅度的增長期。到了那會兒,他們的財政充裕了,那麼本土自然可以提高各類軍資、工業品的售價嘛,不用再變相給予他們補貼了。那樣一來,我們還有什麼理由放棄這個殖民地呢?要知道,它也是能夠提供很多我們急需的東西的,很多時候不能光從金錢的角度來考慮。」白玉堂趁勝追擊道:「只花這麼一點點錢,就獲得瞭如此多的利益,在我看來這簡直是一門再好不過的生意。」

  「你那是正常時候,沒開戰,萬一開戰了呢?比如現在吳三桂進攻南明的舉動,我們國家要介入嗎?又要花多少錢?」林副司長繼續不服輸地問道。

  ……

  年輕人之間的辯論總是很難分出勝負的,莫三與祕書靜靜地站在門外聽了半晌,待他們稍稍告一段落後,這才推開辦公室的木門走了進去,然後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片驚愕的面孔。

  「對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從而進行討論,我覺得是一種很健康的方式。」從祕書手裡接過一杯清茶後,莫三隨意坐到了一張空著的辦公桌後,說道:「其實,正如剛才你們曾提到的,遠東貿易現在雖然看起來有些一般,但究其潛力來說,還是非常巨大的。現在當地的瓷器貿易,由於並沒有掌握在我們手中,因此每年流失的利益極大;此外,茶葉、生絲的貿易,我們也只是控制了一小部分,另外還有相當的利潤被荷蘭東印度公司、英國東印度公司、零星的葡萄牙和法蘭西商人給賺走了,我們海珠島商站遠遠還沒有做到極致,未來改進的空間餘地極大。當然以上這些和本土財政關係不是太大,因為貿易收入除歸屬於本土的部分外(按臺灣銀行股份佔比來分紅),其餘大部分都是留在遠東三藩的,不過就一些出口到本土的商品來說,仍然給我們創造了許多直接或間接利潤,這是不容忽視的。」

  「當然遠東三藩的地位不僅僅體現在貿易上面,在提供本土建設所需的大量勞動力方面,更是居功至偉。其實,我想你們一直以來都有一個誤區,那就是眼睛只盯著那些著名的貿易商品,如生絲、茶葉等等。但遠東地區最大的財富是什麼?很顯然既不是特產貿易品,也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中國大陸上那六千多萬人口。」莫三喝了口清茶,看著眾人說道:「與此類似的是,印度最大的財富是什麼?不是胡椒、不是寶石、不是香水,更不是大家趨之若鶩的硝土,而是那一億五千萬的人口,那是一筆龐大到嚇人的財富。誰要是統治了印度,哪怕印度大地上什麼都沒有,只要有這一億多殖民地居民,那麼每天都能創造出讓我們咋舌的財富,這一點毫無疑問。所以,你們現在還覺得遠東殖民地可有可無嗎?」

  莫三現在其實有些憂慮,且與他抱同樣想法的人還不在少數,即他們擔心在他們這老一輩人過世後,執掌政權的二代乃至三代領導人,到底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將大量精力投入到遙遠的東方地區。這種擔心並不是杞人憂天,因為很多跡象都表明本土存在著相當不少的二代認為遠東可有可無,並對每年大手筆移民遠東明人頗有微詞。

  出於這種擔心,他們趁著目前尚在臺上的機會,決定加強遠東三藩與本土之間的利益捆綁,比如讓國內的造船廠家與移民產業結合成更深入的合作,比如為臺灣銀行引入新的戰略投資者,比如讓地方政府離不開移民所帶來的土地財政收入,比如默許陸軍投入更多的力量到遠東大地上,等等。

  另外,他們也使出一切手段,與荷蘭人在全球範圍內進行利益交換,即犧牲部分在歐洲的利益,保證自己在中國的一家獨大,將荷蘭、英格蘭、葡萄牙等各路勢力一一擠出中國,以便自己更好地在那裡輾轉騰挪。

  當然了,除開以上這些之外,他們也準備開始在國內進行定調,統一認識。此外,對後備幹部的選拔也要謹慎進行——此時在莫三的心裡,像林副司長這種年輕人,未來是絕對沒有機會走上中央領導崗位了;相反如白玉堂這廝,雖然他對他的父親有些看法,但觀他的言行和過往成績,倒也不是不能培養一下。

  心裡轉過了這些念頭後,莫三微笑著放下了茶杯,然後示意祕書將一些文件發放下去,並說道:「現在不是討論遠東問題的時候,當前擺在我們眼前最迫切的問題,還是來自歐洲的麻煩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8
第四百零七章 有關未來的定策

  就像小學生作文裡寫得那樣,辦公室內「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聲音」,除了偶爾發出的翻閱文件的沙沙聲外,就再無一人說話。莫三也樂得自在,就那麼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兒,喝著茶,直到時間都差不多了以後,才慢悠悠地讓各人發表自己的看法。

  「我認為與法國人迅速和解是正確的,他們就是個傻大個,而我們是敏捷的拳手,他們能夠挨很多下重擊而渾若無事,但我們只要捱上一下,可就痛得齜牙咧嘴了。事實上我一直不明白我們為什麼還沒有與法國人結束戰爭,這種已經沒太多利益的戰爭早該結束了。我們現在經略的重點,應當是新大陸和遠東地區,就像之前我們所提及的,清國境內最大的半割據勢力吳三桂已經在康熙的嚴令下出動了,局勢已經漸漸開始走向失控。」第一個出來發言的仍然是白玉堂,這廝現在削尖了腦袋要往遠東擠,話裡話外也不斷地往那兒扯,讓辦公室裡的一干同僚們也很是無語,其中就包括林副司長林定之。

  身為外交部加勒比司(主要面向新西班牙地區及自由邦王國)副司長的林定之最見不得這種「遠東吹」了,不過考慮到莫三之間已經定了調,因此也不敢過分針鋒相對,只是嘴裡嘟囔了句,道:「要想幹涉遠東局勢,就必須多派軍隊,國內現在剛剛裁軍,沒太多機動陸軍了,難道將第一混成營的首都子弟們派往遠東?這可是要花不少錢的,而且,現在荷蘭人也希望我們能夠派遣少部分陸軍前往加勒比海,以防萬一。」

  「能要多少錢?一個混成營1450人,即便是派往海外作戰,也不過每年三十萬元的維持費用而已,加上第一混成營也不過區區六十萬元。為了平衡中國大地的局勢,多付出一年幾十萬元的軍費開支,難道不應該嗎?要知道,現在那裡是我們最大的人口來源,國內現在到處都在抱怨人少,建築工地、農場、船隊、伐木場、製造工廠等等,不努力維持住在遠東的存在,難道等清國一統江山後將我們趕下海去嗎?」白玉堂聞言不樂意了,立刻跳出來反駁,似乎有那麼一絲在莫三面前表現的意味。

  想了想後,這廝又補充說道:「再說將第一混成營的首都子弟派往遠東怎麼了?讓那幫人歷練歷練也好!現在很多人都在說閒話呢,說第一混成營裝備好、待遇好,但就是個儀仗隊的花架子。首都子弟嘛,平日裡早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沒那股拼勁和銳氣。既然如此,將他們派往遠東戰場證明自己,那又如何了?」

  「行了,是讓你們來討論歐洲對策的,不是遠東政策,現在迴歸正題。小林,你們加勒比司是個什麼看法,荷蘭人的意思是讓我們再做一回得罪法國佬的惡人,故技重施,佔領法國的海外殖民地。」莫三看兩人爭論得有些不像話,立刻出言緩和道,並將話題又拉回了目前的主要議題,只聽他繼續說道:「你們都是部裡的中青年幹部,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而不是那些老氣橫秋的老傢伙們的看法,所以你們暢所欲言吧,不要有什麼顧慮。」

  「莫部長,司裡的意見,是先結束與法國人的戰爭。結合前一陣子本土發給亞琛前方李晴特使的談判指導綱要,法屬聖多明各已經確定要回歸到西班牙王國的手裡,反正法國人這麼多年也是非法佔領,始終未得到西班牙人的承認,這次算是迴歸正主,從法理上來說法國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作為補償,聯合省和我國一起向西班牙施壓,要求他們割讓包括斯特拉斯堡及周圍四個自由市在內的土地給法國人作為補償。」林定之一談起自己的本職工作,立刻平靜了下來,只聽他說道:「法國人應當會接受這個條件的,斯特拉斯堡在這次的戰爭中因為與法國人事先達成了協議(他們的代表提前與路易十四進行接觸,然後沒有抵抗法軍的進入),免遭兵災,各項生產沒有遭到破壞。而且人口繁茂、商業發達,法國人會接受這個聖多明各的補償品的,畢竟那半個加勒比島嶼也不過才一千多法國殖民者而已。」

  「斯特拉斯堡那幾個城市,西班牙人早就控制得有心無力了,稅嘛稅收不上來,軍隊也沒有駐紮,也就名義上領有那裡罷了,不然自由市這些名頭又是從哪裡來的。這次一併大發給法國人,換了他們重新控制整個伊斯帕尼奧拉島,也是一樁美事,他們應當不至於拒絕。唯一不滿的,大概也就是斯特拉斯堡的那些自由慣了的市民們了吧,呵呵,有人來收拾他們了,真慘。」莫三哈哈一笑,說道:「馬提尼克、瓜德魯普、聖盧西亞等島嶼也都要回到法國人的手,這幫傢伙,怎麼就這麼好運呢,明明打輸了,卻仗著體量大、本錢厚,死撐著不倒架,最後還有荷蘭人跳出來幫他們擦屁股,嘖嘖……」

  「所以,以後這加勒比海的棋局,還是少不了法蘭西這個奕手啊。英格蘭、聯合省、西班牙、法蘭西、還有我們,能來的都來了,以後你們司裡要上點心了。與國家情報總局的業務聯繫也要加強,自由邦那兒更是重中之重。算了,這些東西都以後再說吧,現在還不急。不過下一階段重點建設懷遠島基地,並加強那裡的海軍力量,也是要提升議事日程了,當然這首先需要我們與聯合省、西班牙之間溝通一下,免得引起誤會。」莫三接著又說道:「對了,小白,你現在是部裡的高級助理兼中國司司長,雖然業務範圍不在於此,也談談你的看法吧,兼聽則明嘛。」

  「好的,莫部長,那我就說說。」白玉堂看了一眼林定之,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其實,與荷蘭人簽訂攻守同盟——當然這個同盟根據部裡同僚們的看法是僅僅針對法國人的攻擊,與西班牙人的類似——對我們國家來並不是個很好的選擇,因為這也許會將我們國家拖入到泥潭之中。根據國家情報總局傳回來的消息,法國人這幾年下水的戰艦是一艘接著一艘,雖然目前看來與我國海軍進行主力決戰不太可能,但他們分散到比斯開灣、北海、地中海的漫長海岸線之後,四處出擊截斷我們的海上貿易線,卻也是能對我們造成重大威脅的。這樣的國家,荷蘭人要給出什麼好處才能讓我們站到他們一邊?直接給現金?對不起,我們還不要呢,我們要的是工業利潤,要的是市場。莫部長,請慎重與聯合省結盟,現在的法蘭西已經不是五年前的法蘭西了,他們當年只能派出一艘火攻船參與英荷海戰,但現在二十多條像樣的大型專業戰艦還是能派得出去的,我們的商船——招架得住嗎?」

  「是的,在這點上我同意白司長的看法,聽說法國人在完成五年65艘重型戰艦的建造計劃後,還將開展新一期的更大規模的戰艦建造計劃,這可真是瘋狂。雖然不知道他們哪來那麼多錢的,但一旦完成的話,他們的海軍實力將穩穩壓過我們一頭,尤其是在主場作戰的情況下,我國海軍將不大可能於地中海或比斯開灣一帶挑戰法國艦隊,如同這次堵人家家門口的事情,大概是很難發生的了。」有人也出言支持白玉堂的觀點了,顯然法國海軍日益增長的實力讓一些人感到了不安,因此反對與荷蘭簽訂針對法國人的軍事同盟。

  莫三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卻沒有評價,而是反問道:「那麼你覺得該怎麼應對荷蘭人呢?要知道,他們可是拿出了超級大單誘惑我們呢,一旦簽訂了同盟,不光荷蘭省的訂單給我們,澤蘭、弗里斯蘭、格羅寧根、上艾瑟爾四省的訂單也給我們,只有烏得勒支、海爾德蘭和德倫特地區的訂單會分流到英格蘭和德意志地區。這可是很大的利益呢,起碼是總金額超過五百萬盾的生意,而且還只是第一期,以後說不定還有第二期、第三期(歷史上荷蘭人為了對付法國陸軍,前前後後共花了超過一億盾,也是醉了……),放棄不是很可惜嗎?」

  「有些利益,該舍就得舍。荷蘭人的訂單,是包著蜜糖的毒藥,一旦吃下去了,會發生什麼很難說。也許我們會因為貿易線被截斷而盡起全國海軍,同時加大造艦力度,與法國人決一死戰,這樣一來,我們就被徹底捲入了,荷蘭人可以笑哈哈地在一旁看著我們與法國人廝鬥。那麼問題就來了,我們需要把自己置於如此被動的地步嗎?安心坐看可能發生的法荷戰爭,並出口大量物資給荷蘭人,就已經是我們能夠釋放的巨大善意了,荷蘭人還想怎樣?難道讓我們冒著放棄經營多年的意大利、波羅的海、俄羅斯、奧斯曼市場的風險嗎?對不起,這個風險我們不冒!莫部長,以上就是我的看法,與荷蘭人做生意可以,簽訂軍事同盟決不可行!事實上,我們應該將有限的軍力更多投放到印度洋和遠東地區,趁著歐洲大戰的有利時機,在那邊進行深耕,以期在未來收穫利益。」

  「你又來了,下面是不是又要提將第一混成營派往遠東啊,呵呵……」莫三搖頭輕笑道:「結盟是不可能結盟的,最近幾年內都不可能,畢竟我們的海上交通線都要經過法國人的家門口,而最近幾年他們的海上實力又增長過快,且路易還在不斷增撥給海軍造艦和招募人員的款項,這使得任何與荷蘭結盟的行為都將面臨巨大的風險。所以這一遭,對不住聯合省了,我們不陪!不過,荷蘭人的情緒也要安撫,尤其是掌權的共和派素來與我們交好,不能讓他們面子太難看了,故出口一批以前受限制的陸海軍長身管火炮給荷蘭人,也是已經大致確定下來的事情,這也許有助於他們在面對洶湧而至的法國陸軍時,能夠抵抗得更久一些吧。」

  莫三剛才說得打破一些長管火炮的出口禁令給荷蘭,其實是有著深刻背景的。在如今的聯合省,隨著法國佬的壓力越來越大,素來以反法著稱的奧蘭治家族開始漸漸得勢,並在各主要城市議會、省議會和三級議會內得到越來越多的議員支持,畢竟他們這幫土地貴族們,向來是深深紮根於陸軍系統得。聯合省要想扛住外國人的陸上攻擊,還是得靠以奧蘭治家族為首的土地貴族們,這一點從16世紀反抗西班牙人的統治時期就已經被證明了。

  雖然共和派的中堅議員們極力鼓吹二十年前奧蘭治親王得父親弗雷德裡克率軍突襲阿姆斯特丹,意圖終結三級議會體制,當荷蘭國王的舊事(當時有告密者連夜出發將奧蘭治親王兵變的消息送到了阿姆斯特丹,使得他們及時做好了堅守的準備,然後等到了弗雷德裡克得天花死去,危機消弭的時刻),但在法國人的現實威脅下,很多人還是得了「健忘症」,支持奧蘭治派重新上臺。而共和派的這番努力,也使得奧蘭治派分子們恨之入骨,共和派的領袖德維特議長更是成了他們必欲除之而後快的目標。

  所以,現在給予共和派一定的支持,幫助他們穩定住局面,也是相當必要的。雖然在法國威脅得大勢面前,這種支持究竟有多少用很難說,但能幫共和派多拖一天就拖一天吧,奧蘭治派對東岸是什麼態度,目前還很難判斷呢。

  另外,國家情報總局也寫了份報告給執委會,表示他們對德維特議長的個人安危表示擔憂。因為根據各處反饋回來的消息,德維特議長兄弟二人生活簡樸,並且非常親民,在海牙和阿姆斯特丹的活動範圍很大,經常去一些人多環境也很複雜得地方,且身邊往往只帶著兩個僕人,這一旦出現極端情況,出事的概率是相當大的。而德維特一死,共和派雖說不至於立時土崩瓦解,但再也控制不了局面卻是真的,因此德維特議長這個關鍵人物的安危,也是法荷戰爭這個大背景下的關鍵節點。

  只是怎麼保住德維特議長呢?難道派軍隊登陸聯合省嗎?這確實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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