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91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六十八章 河間(二十七)

  「基礎設施的投資活動始終不見減少,導致建築材料的價格始終堅挺。磚頭、水泥、石灰、木材的價格始終沒有大的跌幅,但鐵和鋼的價格大概隨著鐵路軌道需求的減少而下降了很多,並且跌幅還不小。去年(1667年)出售給鐵路機械加工廠的平安生鐵,比起1655年時的價格已經猛跌了40%以上,重鋼軌、輕軌、錳鐵、碳鋼等傳統鋼鐵製品的價格同樣有小幅度的下跌,大概在5%-25%之間的樣子,錨鏈、馬口鐵、錳鋼的價格卻一漲再漲,令人有些意外;煤炭的價格由於黑金島、黑山鄉等地煤礦的開採,價格多年以來一直處於陰跌的態勢,每年的跌幅雖然都不大,但下跌的趨勢卻甚少改變,這或許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我們國家在煤炭供給方面異常充足……」

  「穀物的價格被控制得死死的,馬鈴薯、玉米和豌豆的價格由於拉普拉塔地區西班牙種植莊園的興起而支撐不住,已跌至近年來的最低點,但除此之外的其他食品價格穩定得令投機者為之絕望。小麥、大麥、燕麥、黑麥、水稻、玉米的價格比起十年前只小幅下跌了5%左右,大豆的價格也只上漲了10%。種種力量在努力維持著東岸國內食品的價格,南非高粱、小麥的虎視眈眈,祕魯玉米、穀物的垂涎三尺,拉普拉塔大草原上糧食種植莊園的緩慢增加,都起著壓制食品價格的作用,但國家每年增加的海量人口對此起了對衝作用……」

  就在《真理報》主編孫悟本坐在科連特斯城內寫著稿件的時候,遠在大雷澤(即伊貝拉沼澤)另一側波薩達斯城內的其最大競爭對手、《生意人報》主編、邵樹德之子邵正光正一邊與下屬們談笑風生,一邊琢磨著稿件的內容。作為經濟類報紙中的一哥——好吧,其實國內目前也就這一份上檔次的經濟類報紙——《生意人報》一貫以來就是從經濟角度看待問題,比如這次《真理報》的孫悟本從農村合作社的角度談起未來東岸農業的發展和農村體制的轉型,這種報道方式就不是《生意人報》所擅長的,他們更擅長從物價變化、工廠生產規模、進出口貿易等層面來敘述事實,兩者的區別還是相當不小的。

  邵正光今年也三十歲了,是邵樹德的第三子,與兩位光彩奪目的兄長比起來,他本人的事業似乎有些過於平淡。不過,在《生意人報》報社幹得非常愉快的他,卻還不喜歡大哥、二哥的那種生活呢,在報紙上指點江山、操控輿論、引領潮流,才是他最喜歡的事情啊!

  「……部分商品價格下跌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除生產過多之外,作為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通貨之一的黃金價值三十年來始終保持穩定,也是物價下跌的重要原因之一——當然這在東岸國內有些爭論,有些人認為黃金價值始終不變是物價下跌的主要因素之一,但有些人卻認為這只不過是四五種不甚重要的因素之一罷了——誠然,在執行金銀複本位制的東岸,很多人提倡收回白銀以彌補黃金的差額,規定這兩種金屬間的比率以改善東岸與舊大陸、東岸與遠東之間的金融關係,以達到穩定物價、有利於生產的目的。這是一種很有趣的想法,但我們似乎也有另一種方法,即加大黃金的產量……」

  「鐵嶺金礦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地執行著為國家供應黃金的任務,其年產量一度達到了驚人的450千克,波谷時也有超過200千克。另外,南非的黃金也不是無足輕重的,義成地區行署專員邱海洋的報告為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的官員們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但國內有識之士警告斯威士人地盤上的黃金儲量存疑,產量也極不穩定,並不能使商品價格『立即回暖』。他們認為,與其追逐虛無縹緲的南非黃金,不如更多地關注一下國內幾大銀行已經維持了很久不變的貼現率……」

  「……海外投資現在看來是有些過當的。尤其是在熱帶產品豐富的新華夏地區,外來投資非常活躍,蓋因當地出產的胡椒、香水、劍麻、可可、咖啡、棉花、石墨、橡膠等商品的價格在十年內普遍上漲了10-20%不等,這吸引了很多『盲目的投資者』的跟進。1665年以來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維持2%的貼現率是多年以來所持續時間最久的,雖然中途因為戰爭或其他因素而使得貼現率短期飆升到過4%、5%,但此後2%的貼現利率一直維持至今,而今年(1668年)恰好是新華夏島熱帶商品批發價格出現拐點的一年……」

  「……新華夏島開拓隊隊長黃儀並不以過量的外來投資為意,他認為新華夏島仍有繼續投資的寬廣空間。棉花的種植遠遠沒有飽和,甘蔗產業如日中天,即便是看起來風險頗大、所費不貲的康化港鐵礦開採、冶煉項目,也是頗為吸引人的,因為這是私人資本入股鋼鐵產業的最好機會,雖然政務院會允許他們走到哪一步很值得商榷。但無論如何,新華夏島籌集資金、人力開發本島的決心是毋庸置疑的,這從他們加大了對島嶼中西部治安良好的控制區內的沙金開採量就能看得出來了,在物價甚至遠遠超過本土的新華夏,貨幣的供給猶嫌不足——潛在的風險是,財政部、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可能會收回新華夏島的金礦開發權……」

  「……限制資本外流,引導富餘資本投資國內項目,毫無疑問已成為即將進入第二屆任期的執委會諸公們下一階段工作的重中之重。廣興港(即原波薩達斯城)地處要衝,物產豐富,原為西班牙王國統治河間北部的首府城市,曾驅使數萬瓜拉尼、克蘭迪、克丘亞印第安人大興土木,伐木採石,建成了規模宏偉的——當然也是相對的——城鎮,並且城外莊園林立,很多農田都已被開墾出來,農業基礎較好,交通港口設施更是便利。兼之政務院投入了大筆資金,巴蒂諾建築公司也派遣了超過兩千名勞務工在此修建國道,未來發展前景不可限量,非常適合風格保守穩健的投資者前來考察、投資,收益應當不至於比投資過熱的新華夏島要低……」

  低頭寫下了最後那一段,邵正光覺得自己實在是編不下去了,乾脆就不寫了。奶奶個熊,這次要不是上頭施加壓力,他才懶得寫這種敗壞《生意人報》名聲的軟文呢。大雷澤附近條件是不錯,但你是亞熱帶氣候啊,不能種植價格年復一年上漲的熱帶經濟作物,這便使得絕大部分的逐利資金望而卻步;而且土地未經整飭,水災隱患也不小,先期投資大得驚人呢,誰來誰傻逼!《生意人報》作為資格最老的經濟類報紙,受眾甚多,影響力也很大,因此執委會便把主意打到了這上面,妄想靠這個忽悠一些「老實人」前來這邊投資,但這真的就能如願了嗎?邵正光覺得很不靠譜。

  當然了,這也不是說廣興港這個人口、規模不小的城市就沒有投資價值了。至少,在行政上被劃歸山茶縣管轄後,該地成為縣裡最大同時也是最靠譜的對外交流窗口。畢竟,走東面的烏江南下的話,不但淺灘、激流甚多,行船不太安全(也走不了運輸成本更低的大船,因為水流湍急、河道急轉彎處甚多的緣故,也不太適合使用駁船),就是走到大興縣新塘港那邊還要將貨物卸下來轉走火車,以避開惱人的大興瀑布的阻隔,這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

  反觀貨物從廣興港裝船運輸的話,不但航行更加安全,船隻裝載的貨物也可以更多,駁船等可以明顯降低物流成本的交通工具更是可以放心使用,這個優勢是烏江那邊所無法比擬的。再者,巴拉那河一路順流而下,直通拉普拉塔河和大海,中途無有阻隔,不用費錢費力費神中間轉運,這運輸成本確實是低。也難怪即便距離遠了些,河間地區的很多商品還是習慣通過巴拉那河轉運,除非國家已經實施多年的烏江航道清淤拓寬、裁彎取直等長期工程項目能有一個階段性成果,不然的話確實不好競爭。

  因此,真要說起來,廣興港乃至山茶縣,最有價值的投資標的其實就是當地的河港碼頭。只不過,廣興港碼頭目前已被國營內河運輸公司給強勢「霸佔」了,該公司連續兩年申請調低上繳國家財政的利潤比例(當然利潤可以少交,但稅還是不能少的),又出售了一批使用年限較久的72噸級內河小火輪給私人航運從業者,然後籌集了一筆資金,對西班牙時代就存在著的波薩達斯碼頭進行整飭和改造,力圖使其更加「現代化」,吞吐量更大,同時也增加船隻保養、維修能力。

  而碼頭既然被國營內河運輸公司搶走了,其他的一些項目很多人就沒太多興趣了,除了一些人合資在廣興港搞了些小土窯燒磚制瓦,以就近供應建材之外,就甚少有人問津了,這讓鄉里、縣裡官員都有些「憂傷」,執委會諸公也有些頭疼——與海外殖民地相比,本土很多地方確實不討喜啊,想當年為了抑制國內通貨膨脹引導資金出海投資,結果這麼多年下來後,國內老百姓開了眼界,結果卻不怎麼愛在利潤率不高的本土投資了,尤其是新開發的河間四個地理副區,讓人無奈得很。

  不得已之下,他們一面討論是否給予願意投資河間的個人或企業減稅——在私人資本偷漏稅嚴重的華夏東岸共和國,這一點有多少吸引力其實很難說——一面授意邵正光、孫悟本等人通過報刊雜誌開始鼓吹、忽悠,力圖吸引更多資本去河間投資。此外,財政部也打算在全國範圍內發行新一輪公債,以募集資金在河間地區搞基礎設施建設,要致富先修路的道路,不管在哪個年代都是一樣的。

  當然了,若是上述手段不奏效的話,也不排除執委會諸公採取其他一些手段,比如限制海外投資、增加對外貿易企業上繳財政利潤的比例等等。但這些手段不是沒有副作用的,尤其是後者,當你決定不再執行貿易平衡政策,減少採購歐洲商品的份額時,這往往會引起一連串的麻煩,外交、政治方面的成本支出會變得相當高昂,一些以往不曾浮現的矛盾也會漸漸激烈起來,因此這個手段還是要慎重些,而這顯然也是執委會試圖將增加黃金產量作為首選政策的原因所在。

  也只有施展完了上述手段,使得國內民間剩餘的資金無處可去,才有可能將他們最終引導執委會希望看到去的地方。邵正光本人也在山茶縣投資了數千元,與人合股承包了一小片山頭,種植起了從中國大陸引進的油桐樹——這種商品近年來開始在東岸國內逐漸走俏,北邊羅國鬆家族就依靠這個發了大財,因此現在也有一些外來資本開始投資這個行業了,而這些資本往往都來自比較保守、不願意去海外高風險之地投資的商人,邵正光就是其中一員。

  「不寫了,休息,好好養精蓄銳,明天去南邊新成立的雷澤、鉅野二縣看看,采采風。」邵正光朝周圍的隨從們招呼了一聲,說道。

  雷澤、鉅野二縣,分別下轄雷澤鎮、懷仁鄉、安化鄉和武陽鄉,鉅野鎮、須昌鄉、小樓鄉、李子園鄉和豐裕鄉,是為全國第79個和第80個縣級行政單位,各自擁有大約一兩萬人口的樣子,經濟不怎麼樣,也是一個亟待外來投資「拯救」的地方。草創的河間地區,現在對來自老區的資金、人力和技術,那無一不是非常之渴望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六十九章 巴西深耕(一)

  「自從與法國佬全面開戰,並順理成章地取回偌大的河間地區後,現在中央的心思就都放在那兒了,投資力度相當之大。與之相比,我們巴西這一片簡直就跟後娘養的沒區別了。」北寧地區行署召開的一次例行會議間隙內,平時天南地北各據一方的各縣頭頭腦腦們,難得有空聚在了一起。而這聚在一起的人越多,這是非也就免不了多了起來,這不,新近擔任容城、靜塞兩縣代理縣長的劉厚非、陸小峰二人,就「妄議」起了中央的大政方針。

  「中央對我們的政策支持在哪裡?除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外,也就是在食品採購上有些傾斜罷了,但這遠遠不夠。」陸小峰用火柴給兩人都點了根菸,然後很不滿地說道。

  陸小峰剛才提到的食品採購的支持,主要是昌順縣港口及其他設施的建設工人日常所需的糧食瓜果蔬菜,主要從北寧地區採購,更直白點說,是從北寧、容城、靜塞三縣採購。這些糧食通過騾馬隊從內陸高原上經艱險的羊腸小道運抵昌順港碼頭,路上的危險程度就不說了,單就這人吃馬嚼的,就足以讓糧價飈起來。

  所以說,若不是國家強令在附近搞建設的工程隊伍要從北寧內陸地區買糧外,人家寧願吃從南方用海船運過來的受潮的糧食,也不買你的。比如交通部下轄的交建三局,就曾經因為從昌化港一帶進口了糧食商人李文長的廉價小麥而被上級責難,最後只能轉而從北寧地區採購,也是沒誰了。說起來,這大概也算是本土對北寧地區的一種變相補貼吧。

  另外,隨著北寧地區官員——上至地區行署專員、老將徐宇,下至各縣鄉主官——哭窮的聲音越來越響,執委會沒法之下,也已經下令將屯駐於巴西的各支部隊的糧食採購來源也轉移到這邊,這才稍稍安撫住了這幫人的心,要知道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目前,華夏東岸共和國屯駐在巴西一帶的部隊共分為三支,其一是在交河港進行整訓的三千名非國民勞務工炮灰。這些人是為了替換、補充正駐紮在加勒比海的保國*軍等雜牌武裝而成立的,訓練之餘也在當地伐木修路、清理土地,為農田的開發打好基礎。這些人的食品所需,也不是什麼小數目了,按照規定一律從北寧地區採購。

  哦,對了,現在這部分的人數又增加了一些。由南次郎率領的遠征法國魁北克殖民地的部隊以失敗而告終,目前該部不到三百名殘兵敗將已經搭乘返航的東岸商船返回了本土休整,就駐紮在交河港。

  其二,是調防順化港的第一混成營1450名官兵。這幫來自首都的大爺們兜裡有錢,消費能力較強,除了糧食外還會消費其他諸如菸草、瓜果之類的商品。同樣的,日常生活所需一律從北寧地區採購,對當地的糧食、蔬菜、水果及一些經濟作物的種植,多少也是種鼓勵當然駐紮在順化港原聖母受孕要塞——現在海軍部已將其改造為海陸一體的要塞式炮臺,以拱衛順化這個重要港口的安全——的數百名海軍炮臺要塞官兵的日常生活所需同樣從北寧購買,這加起來也不少了。

  其三,是駐紮在昌順港部分第一艦隊艦隻。這部分人數也相當不少,加起來超過了三千,特別是由於海軍官兵的伙食費較高,他們的消費能力遠超同等數量的陸軍,因此對北寧地區食品生產的推動作用簡直是非常強的。

  當然還有徐向東率領的一支規模超過兩千人的忠國*軍雜牌炮灰部隊,該部常年在北寧野外與印第安人鑽山溝,日常生活所需本就是由北寧就地供給(地方政府支付一部分糧餉,中央撥款再解決一部分),無需多說。

  以上加起來總計八千餘名官兵的食品所需,已經足以讓人口並不十分豐富的北寧四縣的日子好過上不少了。如果再算上在附近修繕炮臺、建設港口、鋪設道路、建造房屋、伐木取材的一系列國民、非國民建設工程隊伍,這人數妥妥接近三萬了,日常食品消耗真的不是一個小數目,確實能夠讓北寧、昌順、容城、靜塞四縣大賺一筆,然後吸引更多的拓荒者來此地購地定居,繁衍生息。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北寧地區的官員們的抱怨實在是好沒道理的,中央不過就是沒直接給他們錢(其實嚴格來說不是沒有給,而是給的比較少罷了,上頭更多地以物資形式支持,但數量也比較少,因為交通困難),就被他們在私下裡黑成這副鳥樣。不過呢,話又說回來了,誰讓你中央不直接給錢呢?不給錢多給點人也好啊,結果是人也沒幾個,還得北寧地區各縣自己想辦法去南方腹地打廣告拉人,所以被人私下裡詆譭也就很正常了。

  尤其是不給人這一項,非常令北寧地區的官員們氣憤。他們今年打報告要新設幾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菲利斯港附近的蒲城鄉、位於後世鐵特小鎮附近的下都鄉、位於後世塔圖伊城附近的武遂鄉、位於後世伊塔佩蒂寧加城附近的五回鄉、位於後世孔沙斯小鎮附近的巨馬鄉,以及位於後世阿年比小鎮附近的通古鄉,一共六個定居點,中央批准倒是批准下來了,但好說歹說之下才給了不到三千人的移民配額,其中超過一半還是轉正的非國民勞務工、炮灰雜牌部隊士兵等等,讓人「憤怒無比」——細算下來平均一個定居點才五百人左右,這夠玩什麼?什麼都玩不了!北寧地區還得繼續花錢打廣告忽悠人過來填坑,不然的話填滿這六個新定居點要等到猴年馬月?

  但北寧地區官員們的抗議無效,因為中央的人口另有用處,除開河間地區吞噬了大量的新增人口之外,本地一些人口較少的老縣也分到了不少人口,巴塔哥尼亞今年也分到了八千人,除此之外便是本土在大西洋沿岸新設立的諸多定居點了,一共有十一個,分別是:位於後世卡拉瓜塔巴圖小鎮附近的漁陽鄉、位於後世烏巴圖巴城附近的威塞鄉、位於後世帕拉蒂小鎮附近的燕樂鄉、位於後世安哥拉.杜斯雷斯小鎮附近的行唐向、位於後世伊塔雅伊小鎮附近的懷戎鄉、位於後世蒂茹卡斯小鎮附近的良鄉鄉、位於後世克里西烏馬城附近的范陽向、位於後世託雷斯港附近的固安向、位於後世阿拉蘭瓜小鎮附近的潞鄉(順便阿拉蘭瓜河也被改名叫做了潞河)、位於後世南廷貝小鎮附近的武清向,以及位於後世北布拉蘇小鎮附近的安次鄉。

  這總計十一個定居點從地圖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基本是位於沿海平原地帶,且將北至順化、南抵鴨子湖一帶的大西洋海岸全部圈滿了,氣魄不可謂不大。這些地區的人口構成,基本上以新移民為主,佔到了六成以上,二代國民、轉正非國民及少許從波羅的海、俄羅斯自費而來的自由移民填補了剩下四成。

  毫無疑問,移民裡被分配到這些新設定居點的人是不夠幸運的——即便是在東方縣、平安縣、青島縣這類設立數十年、經濟發達的老牌城市,每年也是固定接收一些數量的新移民的,而這些移民毫無疑問都算是祖上積了德的,使得後代不用去蠻荒之地墾荒——但因為政策原因被從家鄉「趕走」,被迫實邊的二代國民們,又何嘗幸運呢?

  因為政府的限制,他們這些出生在經濟發達地區的二代年輕人,是很難分到土地的,蓋因執委會分配給老區的公地開荒指標本來就不多,他們若是不能找到除了種地外的其他工作的話,那麼就只好報名去邊疆墾荒了,成為實邊的「國內移民」中的一員。

  老國民們有理由對這樣的政策感到憤怒。因為家鄉每年都有來自東方的苦哈哈的新移民歡天喜地地分到荒地定居下來,但他們的子弟卻因為政策限制的緣故,除部分得以留在家鄉外,剩下的很多人卻不得不背起行囊,「上山下鄉」,去艱苦的蠻荒邊疆地帶尋找自己的未來。他們中的很多人就此倒在了墾荒的過程中,從此與遠方的家人天人永隔,這無疑使得各地的民怨頗有些大。

  不過執委會的意志暫時是這些人所無法動搖的,東岸也是個高度集權的警察國家、特務社會,老國民們要想讓執委會諸公改變想法、調整政策,大概還需要很多年的努力吧,至少短期內是看不到任何可能性的了,因為元老們壓根感受不到任何威脅。

  好吧,這個話題太敏感,讓我們再把話題拉回到最初的問題上。

  今年大西洋沿岸這麼多新設定居點吞噬掉了海量的新增人口後,北寧這種交通不夠便利的地區,能從國家開拓總局手裡「摳」下來那麼三千個移民,已經是非常有本事了。因為按照原本規劃,北寧地區今年大概只會投放兩千移民的,因為當地大量的存糧都被輸出消化了,本地怕是不能再支持過多的人口墾荒。因此,北寧地區的招人廣告,大概還是沒法停下來了,依舊需要在國內各大報刊、雜誌上刊登著,且還要面臨其他地區的競爭。

  「今年你們招到了多少人?」已經是正處級幹部的劉厚非抽了口煙,向坐在自己旁邊的陸小峰問道:「我們縣裡有些夠嗆,今年只弄來了阿貓阿狗一千多,好在多是年輕男女,價值比較大。但數量還是遠遠不夠啊,現在搞什麼東西不需要人?」

  「我們也一樣,廣告費砸了一大堆,但效果看起來很有限。前後陸陸續續弄了兩千來人吧,都安置到各鄉了。」陸小峰說道:「今年枯水期縣裡還要組織人上河,原本計劃組織個三千人規模的,但現在看來沒戲了,湊合著弄吧,誰讓咱條件有限呢,搞一點是一點,急也沒法的。」

  說完這個,兩人就有些沉默了。巴西地盾就像一堵巨大的圍牆,將遼闊的高原阻隔在內陸,無論高原上的土地多麼肥沃、物產多麼豐饒、氣候多麼宜人,但在已不是一個傳統農業國家的東岸,除非你想過著與世隔絕的清貧生活,那麼是絕對避免不了與外部進行貿易與交換的,因為你沒法生產所有東西。

  這樣一來,北寧地區的劣勢就太大了,艱難至極的交通運輸條件使得物流效率極低、成本極高,這就使得絕大部分經濟活動陷入了停滯的地步——只要看看貿易額就知道了,北寧地區人均貿易額甚至還不如巴塔哥尼亞,商業活動實在有些不振——人民幾乎擠在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經濟圈內,過著物資相對短缺的生活。

  現在,當地人已經不對近在咫尺的大海感興趣了,因為那是他們無法逾越的屏障。他們現在更感興趣的,似乎還是何時能有鐵路從南邊通到這裡,好把他們從窘境中解脫出來。畢竟,光靠政府刻意的補貼,那是遠遠不夠的,也是不靠譜的。北寧地區要想真的富裕,還是需要與外界進行商業交流,而這首先需要一個便捷的交通條件。

  「現在被順化地區是甩得越來越遠了吧?」沉默到最後,劉厚非眯著眼睛,來了這麼一句:「那裡的城市規模在葡萄牙時代就遠超北寧,農業條件也還不錯,港口條件更是優良,也沒什麼地盾的困擾,真是絕了。再加上氣候也比較溼熱,不光外國資本青睞那裡,就連本國的一些闊佬們也喜歡去那兒投資種植園,大量資金、技術、人才在那兒扎堆,與蕭條的北寧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完全不像近在咫尺的樣子,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七十章 巴西深耕(二)

  「大西洋西海岸,現在開始了一場圈地運動。從鴨子湖地區到北寧,從順化到交河,數千裡海岸線現在成了一片熱土,除北邊氣候較為溼熱的地段之外,順化以南的千里沃土,已經擠滿了來自各地的移民。」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的南次郎上尉,悶悶不樂地站在順化港碼頭上,朝正默默抽著煙的周亞夫上尉說道。

  南次郎這次前往北美大陸「裝逼失敗」,五百名士兵在渺無人煙的魁北克吃了大虧:剛下船就疫病爆發,然後夜間還被法國人偷襲了一次,人員沒死傷多少,物資但被損毀了大半,至此任務基本已宣告失敗。南次郎趁著形勢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方,果斷下令登船撤退,這才稍稍保住了剩下的三百人能全須全尾地回到本土。

  不過,雖然安全回國的士兵們對南次郎都很感激——廢話,沒死在冰天雪地的魁北克,而是回了溫暖的東岸入籍分地,能不感激麼——但陸軍部的上層們可未必會給南次郎這種「作戰不力」的傢伙好臉色,尤其是再考慮到這廝平日裡一貫比較油滑,業務水平也很一般,像政客更多過像軍人,因此決定將這個傢伙從陸軍現役裡面踢出去,發配到海外殖民地的預備役守備隊裡去和土人廝鬥。

  南次郎對這個結局沒什麼不滿的。事實上若不是老上司藍飛少校多加照拂併為之說情的話,他南次郎這次可能就已經退伍返鄉種地了,哪還能撈到去海外殖民地當守備官的機會。要知道,這可素來是安頓陸軍內部因年齡或其他什麼原因而退出現役、轉入預備役的軍官的絕好通道啊,想想就是了,為國家摸爬滾打了一輩子,臨老了給你個去海外殖民地作威作福、發點小財的機會,怎麼看都是一種獎賞。只不過,這種「獎賞」對於正當壯年的南次郎來說,不是那麼合適罷了。

  南次郎是比較慘,不過此刻站在他身旁默默抽菸的周亞夫上尉卻也不怎麼好過就是了。雖然背景深厚的他(其父是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局長周申沃)已經換掉了肩膀上的中尉軍銜標誌,正式成為了一名上尉軍官,不過同時地,他身上的制服也換了顏色,從陸軍的深藍色變成了海軍的天藍色。

  說白了,他周亞夫現在已經是一名海軍上尉了,不再是陸軍系統的一員,這對於青少年時代就一直廝混於陸軍系統內的他來說多少有些傷感,畢竟很多朋友都在那裡了。不過,事情總是要向前看的嘛,因為之前發生的種種破事,他周亞夫現在在陸軍內部的前途頗有些暗淡,未來上升空間已大受影響,既然如此,那麼不如順應求賢若渴的海軍系統的招攬,就此投身海軍,為他們組建一支初步具備上岸作戰能力的部隊算了,也是條路子嘛。

  而說起這支在海軍內部被稱為陸戰營(屬於小營編制,目前只有三個簡編連,全營共約500多人)的經制部隊,就不能不提起如今在東岸勢力越來越大的海軍部,他們不但在爭奪軍費的過程中完勝陸軍,就連日後的登陸作戰都不怎麼想帶陸軍玩了,這次費盡心思組建的陸戰營就是明證。要知道,以往海軍出去撈野食找軍費,受限於天然短板,必須搭載大量陸軍士兵伴隨作戰,不然根本無法有效擴大戰果,更不可能籌集到足夠的軍費開支。但既然帶了陸軍一起出動,那麼這搶回來的戰利品難免就要被人分去一份,這自然令海軍上下比較肉疼,因此他們早就想甩掉陸軍單幹了。

  在這樣一種思想指導下,海軍就開始了單獨組建陸戰營的想法。而要組建陸戰部隊,自然需要足夠的陸戰人才了,那麼曾經接受過完整的陸軍教育、根正苗紅的定遠軍校步兵科畢業的周亞夫就成了海軍最滿意的人選,特別是他的親兄弟周瑜還在海軍擔任護衛艦艦長的情況下,這廝簡直就是完美的人選。

  於是乎,在明裡暗裡接觸了一段時間後,正因為強攻甜麵包山和聖母受孕要塞而被弄得非常狼狽的周亞夫中尉,就這樣慢慢與海軍勾搭在了一起,最後更是與陸軍漸行漸遠,以至於徹底斷了關係,成為海軍上尉,從此執掌陸戰營這麼一支登陸作戰的部隊,也算是有了個不錯的結局了。

  這次周亞夫上尉從加勒比海返回本土,就是為了陸戰營的正式組建事宜的。該營三個步兵連的連、排級軍官都已經找齊,多半都是周亞夫這廝弄來的,很多都是在陸軍裡鬱郁不得志的那種,甚至還有預備役大叔級軍官,這水平可想而知。

  士兵的成色也相當可疑,以轉正的非國民炮灰居多,軍事思想和戰術都非常老舊,士氣也不算很高,很多人只有冷兵器作戰經驗,不會步炮協同、不會使用米尼槍、更不好「排隊槍斃」戰術,總之戰鬥力不宜高估。

  不過萬事開頭難嘛!陸戰營現在這麼渣,不代表日後也這麼渣。事實上只要海軍捨得下本錢,捨得投資,陸戰營五百來人的戰鬥力總是會慢慢提升起來的,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實在不行以戰代練,就不信這水平起不來!

  今天已經是1669年1月1日,新年的第一天,周亞夫上尉帶了一批軍官來順化港接收一批菸草、蔗糖、乾果、麵粉之類的補給品,打算過些日子就乘船前往東屬佛得角群島,然後在佛得角分艦隊幾艘破船的配合下,東渡上岸陪當地的黑叔叔玩玩,看看能不能抓點奴隸回來,補充下海軍的小金庫——現在文官系統對軍費佔了國家財政開支的五成以上已經非常不滿了,軍費被削減簡直是隨時有可能發生的事,因此現在無論陸軍還是海軍,都得想辦法自己籌集一批軍費了,免得後面入不敷出,影響部隊正常運轉。

  他之所以和南次郎攪和在一起,主要還是來看看對方有沒有到陸戰營內效力的意思,只不過現在看來南次郎還是鐵桿的陸軍派,即便已經被轉入了預備役任職,但對於海軍的招攬還是不假辭色的,或許這和他在陸軍內部的關係糾葛較深有關。

  而既然人家不接受招攬,那麼其實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周亞夫也閉口不談此事,轉而和南次郎聊起了別的什麼東西,比如巴西的過往今昔等等。

  「巴西各地的發展,猶以順化港為最,畢竟當年的里約熱內盧也是葡萄牙人手底下有數的城市嘛,經濟基礎自然不差的。」周亞夫看著已經整修一新的炮臺要塞,頗為感慨地說道:「說起來,在本地投資開設種植園的很多商人,比如荷蘭西印度公司、托斯卡納的科西莫王子、米蘭的一些貴族、熱那*亞的投資者們,都是我當年和他們談的呢。這些商人,對一個穩定的投資環境看得比什麼都重,畢竟在加勒比,海盜的威脅和國家間的爭鬥,太容易讓他們的利益受損了。順化港及其周邊氣候適宜,土壤肥沃,正適合種植諸如菸草、咖啡、可可之類的經濟作物,只不過產量和質量比起熱帶的稍有些不如罷了,但勝在距離近,可就地銷售,也不用繳納進口關稅,成本上低了不少,還是有一定的競爭力的。」

  南次郎聞言點了點頭,現在順化縣多個鄉鎮中,除少部分開闢出來的荒地種上了糧食之外,全縣三萬多百姓及超過兩萬名外來勞務工日常生活所需的食品,很多還是要靠外來輸入的,比如國家政策引導購買的北寧糧食——當然單靠一個北寧肯定是無法供應順化全縣的,不足的部分還是得從南邊昌化一帶成片的糧食大農場內購買,這又從側面催生了近海交通運輸業的發展。

  現在的順化縣,就是這樣一個被外來投資和繁華商業所浸潤的城市。意大利語在某些地方甚至可以當做通用語在講,每日裡生產的菸草、蔗糖、咖啡、可可等商品部分行銷全國——雖然產量還沒有恢復到葡萄牙時代的水平——部分被船隻拉走,運到舊大陸銷往其他國家,當然他們這時得繳納出口關稅。

  而說起順化港的「意大利特色」,就不得不說起如今頗有一些薄有家產的意大利商人移民東岸呢,或者至少說他們的一些子女移居東岸了(本人則繼續在舊大陸掙錢)。卡斯泰利、維維安尼、托裡拆利在東岸的成功已經成了意大利部分地區的「傳奇故事」,這使得東岸成了不少因為種種原因在老家混不下去的人的首選海外移民目的地。

  這些攜帶了大量資本前來的東岸的意大利佬,如今看起來主要喜歡居住在兩個城市,即青島和順化,其中後者現在已經超過了前者,大概是因為這裡濃郁的天主教氛圍吧——葡萄牙時代的天主教堂除一間被「蠻橫跋扈」的道教徵用以外,其他都被極大保留了下來,神職人員的數量也相對充足,這些無疑才是順化超過青島,成為意大利移民首選目的地的最主要原因,當然里約熱內盧在舊大陸薄有名氣似乎也是原因之一。

  另外,不得不說明的一點是,順化港的所有天主教神職人員理論上已經和羅馬教廷沒有任何聯繫,他們接受東岸政府領導,神權屈從於「君權」之下,這是東岸與其他天主教國家最大的區別所在。

  如果說在順化港城市內天主教氛圍濃郁的話,那麼當你出了城區,到鄉村去看看,那麼就很很容易地發現,許多或大或小的道觀已經密密麻麻地分佈在了各處。道士們傳播教義,廣收信徒,為天尊鞏固著信仰。

  由於經費緊張的緣故,一些道觀都是在原有的天主教徒的基礎上改建的。這種鵲巢鳩佔的行為自然惹得那些上帝的僕人們不滿,不過在東岸這種社會,他們也只能收起在舊大陸的那一套行事手段,乖乖地當起了「和平宗教」、「溫和派神父」。不然的話,就等著排隊掛號上梅毒病人統計調查局的絞刑架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當年魏博秋時代大肆捕殺「邪教徒」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呢,現在的政策雖然比以前寬鬆了,可不代表你能為所欲為。

  「祝你這次去了新華夏島一切順利吧。」海面上駛來了一艘「星」級輕巡洋艦,周亞夫知道,那是前來接自己的海軍戰艦。他們將在順化港補給一下食水,然後將北上前往加勒比海的懷遠島,將尚駐紮在那的部分海軍陸戰營官兵接回,接著想辦法橫渡大西洋,前往佛得角群島,執行下一階段的任務。

  至於南次郎上尉麼,退出了現役的他將在順化港等待一些時日,等到一批前往內陸深處清剿印第安人的佑國*軍雜牌部隊返回,然後將其就地整編為一支守備隊,集體登船前往新華夏島駐守——他們這支部隊的員額暫定為五百人,名字就叫「澤潞地區守備隊」,顧名思義就是守衛新華夏島東海岸澤潞地區的部隊,而南次郎上尉本人,也已經被任命為新成立的澤潞地區代理警備司令,據傳聞日後還有可能會接替已即將退休的肖白圖的大慶地區警備司令的職務,在新華夏島這個海外殖民地,也算是位高權重了。

  此時對於周亞夫上尉的祝福,南次郎上尉報之以微笑,他內心中還不是很願意離開本土,雖然去海外殖民地任職可能錢更多,不過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接受了。看來,以後自己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要和本土的優裕生活說再見了,在蚊蟲遍地、潮溼悶熱的新華夏山溝溝裡與土人打交道,將是今後自己生活的主流——那麼,提前做好準備吧,先從藥品儲備做起!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七十一章 巴西深耕(三)

  話說華夏東岸共和國的藥品生產,現在也愈發成為一個不錯的產業了。

  從早期的108藥酒、鴉片酒、硫酸亞鐵、魚肝油,到後來的金雞納霜、阿司匹林、蘆薈油、番瀉葉、毛地黃製劑,再到最近的風油精、清涼油、活絡油、碘酒等等,東岸成規模生產的藥品已經超過了20種。

  這20種藥,和傳統意義上的草藥有著極大的不同(即不用受到產地、品種的限制),療效穩定,在東岸國內便廣受歡迎,而在部分出口至外國後,因為頭上頂著個「東岸製造」的光環,在外國也賣得相當不錯,再加上其比起歐洲巫醫般的醫術和醫藥來說效果好得不是一點半點,因此價格被越炒越高,市場也漸漸供不應求。

  而除了這20餘種藥物外,東岸國內還有一批通過進口的東方藥材加工製造中藥的作坊。這些給著名的北方製藥廠做配套的小作坊,通過《宋醫籍考》、《明醫籍考》上經過驗證的方子,對草藥進行粗加工,然後以一定的價格出售給北方製藥廠,由其完成最後一道加工程序,進而向外銷售獲取利潤。

  可以說,若不是東岸國內消耗了每年藥物產量的絕大部分的話,這些藥若是能大規模出口至西方,每年當為華夏東岸共和國帶來極大的外貿利潤。不過,受限於原材料的不足、無法全程工業化生產、國家政策等因素的影響,很多藥物——尤其是金雞納霜、清涼油、風油精等——的產量嚴重不足,在優先選擇滿足國內需求的情況下,只能挑選一些友好的勢力配售一部分出去,比如庫爾蘭、荷蘭西印度公司、熱那*亞的多利亞家族等等。

  西方人一開始對這些藥物也是不怎麼信任的,正如通過登萊、寧波少量流入到中國境內的東岸藥物一樣,他們固執地相信自己對疾病的看法——比如英國人認為白柳樹皮可以治療瘧疾,因為這種樹生長在潮溼的土壤或環境中,那裡瘧疾多發,即「疾病總與治療相伴隨或者藥品總是與疾病相距不遠,這或許是上帝的意圖」,與中國人「吃啥補啥」的理論頗為異曲同工之妙。

  一些東岸醫生總是能清晰地記得,當年偶有一些從舊大陸流落到東岸的舊大陸醫生——好吧,姑且稱呼這些兼職的人為醫生吧——總是帶來一些令人目瞪口呆的東西,比如他們認為橘黃色的番紅花可以用來治療黃疸,比如紅酒對貧血很有好處(因為酒是紅色的……),比如肺草葉子上的白點表明這種草對治療肺部疾病有用。

  對於這些來自舊大陸的「可笑的看法」,優越感頗強的東岸醫生一貫對其實嗤之以鼻的,通過嚴格的病理分析、化學研究和解剖實驗,他們已經搞清楚了相當多的疾病的起因,並通過生產對症藥物、培育疫苗(比如種牛痘)、抗毒血清的方式,征服了相當多的疾病,因此腦子裡充滿了對「東醫」的自豪。

  醫生如此,東岸的國民也大差不離,因為事實教育了很多人,讓他們知道只有東醫才能給予他們最多的安全感,即將去新華夏島赴任的南次郎就是其中一員。

  他今天與新成立的巴西製藥廠——隸屬於衛生部的國營企業,總部和廠區都設於順化縣——銷售科的經理約談了下,得到了該廠一批新出廠的藥物的部分採購配額,打算與其他藥物一起,用船運輸到新華夏島,下發到各部隊使用。

  這種藥物是目前巴西製藥廠的主打藥物,名為吐根,是一種巴西本地產的植物。當地的印第安人之前就用這種植物用來催吐,效果相當不錯,不過東岸人經過一系列的研究後發現,這種藥物不光可以用來催吐,同樣可以用來治療痢疾,而痢疾向來是熱帶地區的主要殺手之一,死亡率可能僅在瘧疾之下。

  吐根這種灌木能夠用來治療包括痢疾在內的多種急性腹瀉,在某些食物中毒時也能拿來當催吐劑,甚至在祛痰止咳方面也有一定的作用,簡直就是一種完美的藥物,尤其適用熱帶地區,因此衛生部二話不說,在科學春天計劃專項資金、熱心醫學研究的道教協會的贊助下,立刻在順化港(附近多這種灌木植物)設立了一家藥廠,然後訂製設備、招募工人,像模像樣地生產了起來。

  「普通的吐根是草藥製劑,給普通士兵和下級下官使用。」南次郎回憶起了會面時那位巴西製藥廠中年採購經理所說的話,當時他指著一些密封在紙包內的藥物說道:「這種是純粹的草藥,效果不那麼明顯,但也能救命,就是過程沒那麼輕鬆愉快罷了。」

  隨後,他又拿出了一部分密封在竹筒內的粉末狀藥物,說道:「這是廠裡實驗室通過化學制取的藥物,對痢疾等疾病的治療效果明顯,但一定要注意用法用量,否則可能會引發中毒症狀。我不是在開玩笑,人體試驗過程中的大量數據有力證明了這點。這些藥物產量太少,僅供于軍官使用。」

  南次郎聽聞後也有些擔心,於是仔細問了銷售經理藥物的製造過程,得知他們是在吐根的根部中提純獲取了一種被命名為「吐根鹼」的化合物。這種化合物有強烈的催吐作用,用鹽酸處理過的吐根鹼鹽酸鹽又能很好地治療痢疾等腹瀉疾病,作用十分廣大。

  南次郎瞭解後對這種藥物的信心頓時上升了幾個幾何級,強烈要求大量購買囤積到新華夏島去,因為在那個熱帶島嶼上,每年死於痢疾的人可也相當不少。只不過由於巴西製藥廠肇建未久,工業設備尚不齊全,人員也多有不足,因此產量還相當有限,故只能售賣一部分給他們,對此兩人都非常遺憾。

  吐根鹼的分離毫無疑問是一種里程碑式的事件,因為這是東岸人第一次通過化學手段分離、提純並最終找出草藥中的有效成分,意義重大。而在分離出吐根鹼之後,東岸人也再接再厲,開始對手頭的各種東西進行研究,比如試圖衝一種名叫馬錢的印第安小樹中分離出一種有用的物質(士的寧),比如試圖從咖啡中分離出能讓人興奮的物質(咖啡因),比如從鴉片中精煉出一些物質(這個不能說,會作死……),比如試圖從金雞納樹皮粉中分離出奎寧等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化學實驗在自然科學研究院、北方製藥廠、巴西製藥廠乃至衛生部的實驗室內展開了,上頭也頗為配合地批下了大筆的款項,贊助他們這種在很多人看來是「浪費錢」的行為,只不過效果有多少就很難說了。

  畢竟,現在東岸人的化學水平還很低下,設備也頗為簡陋,對這些物資的瞭解也很膚淺——目前他們僅僅認識到,這些物資能夠像鹼一樣與酸反應生成鹽,化學分析表明它們的由碳、氫、氧、氮組成,但在不同的生物鹼中各元素的比例不同,除此之外他們一無所知,尤其是對這些複雜的碳化合物的結構一無所知,還在努力的探索階段。

  但無論如何,東岸人目前至少認識到了,藥物與人體組成之間的反應是一種化學反應(這是藥理學能夠推廣的前置條件),這無疑使得他們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正如國內「東醫」學派著名人士邵元義所說的那樣:「沒有化學知識的醫生只會無目的地亂做事,永遠也不會獲得有關疾病的準確的概念。他就如同製造了一種藥物炸彈,不僅擊中了疾病,同時也傷及了病人,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藥理學、細菌學的快速發展,是東醫迥異於舊大陸其他國家的顯著特徵,也是東岸醫藥產業得以迅速發展的基礎。目前,中醫草藥製劑——經過嚴格篩選認證確認有效,並收錄進《宋醫籍考》、《明醫籍考》的藥方製劑——本地草藥製劑(多為美洲草藥及少許引進栽培的非洲草藥)、化學藥物(比如阿司匹林、乙*醚、碘酒等等)是東岸製藥產業的三駕馬車。在這三駕馬車中,有的已能大規模生產並出口至外國獲取利潤,有的僅將將能滿足國內需求,有的甚至連國內需求都滿足不了,製藥產業的未來發展,還任重道遠。

  南次郎在巴西製藥廠內採購了一批吐根,同時也購買了緬茄木的根部浸泡液(衛生部與農業部近些年開始在順化附近移栽這種原產於剛果一帶的樹木了,因其根部浸泡液對血吸蟲病有一定的療效),至於說金雞納霜、鴉片酒、風油精、清涼油、驅風油等等,更是一開始就準備好了,雖然數量可能有些不足,但也足以應付一些時日了,南次郎對此也沒什麼話好說,畢竟他們是預備役部隊,不能和主力大爺們相比。

  採購完畢的南次郎沒在順化港多等待太長時間,因為約定裝載他們前往海陵港軍事基地的船隻很快就到了。1669年1月8日,一艘海試歸來的「節氣」級風帆護衛炮艦緩緩抵達了順化港碼頭,而這個時候前往內陸地區清剿印第安人的佑國*軍雜牌也才剛剛返回。

  南次郎不準備繼續耽擱下去了,在和佑國*軍部分軍官們商議了一下之後,總計三四百人隊伍就快速離開了正熱火朝天建設著的順化城,登上了這艘嶄新的護衛艦,朝東方港駛去,他們將在那兒接受一批武器彈藥,同時還有部分本土招募的補充兵員。

  而在離開順化港前,南次郎最後一次看了眼這座堪稱巴西地區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外來投資者在種植園行業活躍無比、巴西農村金融合作社深耕於農村、本土投資者集中於木材和建材行業,全縣乃至全地區的經濟一派欣欣向榮,讓人看了心懷大慰。而真說起來,自己即將赴任的澤潞地區,其氣候環境也和順化地區有些相近呢,而且就種植咖啡這一種作物來說,山地頗多的澤潞地區或許還更有優勢也說不定呢,這要好好搞的話,未必就不能搞出點名堂來,畢竟如今的東岸百姓,口味還是更適應新華夏島的咖啡嘛。

  當然了,比起咖啡的種植,澤潞地區乃至整個新華夏島東海岸最適宜大規模搞的經濟作物,還是香料,準確地說,是最最廉價但同時也是需求量最大的胡椒。這種香料隨著東岸國內肉食消費量的與日俱增——既有拉普拉塔的西班牙人加大活牛出口的緣故,也有東岸人在巴塔哥尼亞北緣開始了一系列的捕牛活動有關——其需求量也連年暴增,現在東海岸已經有了一連串大大小小的胡椒種植園,來自東方、青島、平安等大城市的投資者在此圈地墾荒,開設種植園,大幹一番的勢頭非常之猛,總投資額加起來怕不是已經好過了一百萬元,而且這還是第一筆投資,後面估計還會有追加,由此可見規模的龐大。

  不過也只有如此,才會惹得新華夏開拓隊和本土執委會兩級政府重視,並最終成立了澤潞地區(下轄大澤縣及部分獨*立鄉鎮)統管這方面的事務,畢竟,山裡、高原上還是有土人勢力存在的,他們不是死人,東岸人這麼「胡搞」,勢必會加深與他們的衝突,未來會怎麼樣還很難說。因此提前設立澤潞地區併成立守備隊警戒地方,還是相當有必要的,而這也正是南次郎這個被勒令退出現役的前上尉軍官上任後將首要面對的事情。

  1669年1月25日,在海陵港軍事基地等到最後一批物資和人員也上船後,這支由返航的東非運輸公司商船所組成的船隊,揚帆起航,開始了不知道第幾次的橫渡大西洋的壯舉。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七十二章 西印度洋(一)

  「長官,快抵達潞安港了。」一名水手熟練地收起了一根固定在船舷上的繩子,朝正心事重重地站在甲板上,一邊抽菸一邊想事情的南次郎說道。

  水手拉起的繩子由新華夏島出產的劍麻纖維製成,堅固、耐磨、耐腐蝕,向來是這座熱帶島嶼的重要出口商品之一。這根繩子的尾端有一個鐵製鉤子,鉤子上被事先放了塊有些發臭的醃肉,然後被扔進了海里釣一些特別的東西,比如這會已經上鉤的獵物。

  「是一條狗鯊,就是不知道是哪一種,我對這種東西的分類不是很清楚。」另一名過來幫忙的水手拽住了繩子,一邊往上拉一邊朝先前那名水手說道。

  狗鯊是一種很有價值的動物,胎生,東岸本土對其有一定的市場需求,因此一直是水手們閒來無事釣魚時的主要捕捉對象之一。只要在鉤子上放好肉,那麼這種貪婪的動物就一定會咬上來,然後被樂不可支的水手們逮住,成為他們的戰利品。

  狗鯊的生命力非常頑強,因為就算頭或者尾巴被切下來,傷口血如泉湧,它還能到處轉;不僅如此,當把它的腸子從肚裡拿出來後,它往往還能活一個多小時,端地是神奇無比。

  「把鰭切下來,送上岸,我中午要吃。」蓄著漂亮的小鬍子的船長從艦橋走了出來,將幾塊硬幣交到了捉到狗鯊的水手手裡,慢條斯理地吩咐道:「要處理乾淨一些,切的片不能很粗,油脂要去掉,再把我私人廚房內的黃油一起送上岸。潞安港百廢待興,估計缺乏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水手們一邊興奮地收起錢幣,一邊飛快地開始了工作。魚鰭是船長的美餐,他可能要拿來招待那位名叫南次郎的警備司令;至於魚鰭之外的部分嘛,除了靠近尾巴部分的肉有人喜歡吃之外,其他部分的肉——好吧,他們寧願吃醃製的鹹牛肉而把這部分狗鯊肉扔進大海。當然狗鯊皮還有價值不菲的,用來製作的皮革在東岸國內有著不錯的售價,另外狗鯊眼睛上方的兩個空洞內的一種很厚的白色物質也必須取出,這種物質晒乾磨成粉後是可以用做調經藥的,多少也是份收入。

  幾艘隸屬於東非運輸公司的650噸級笛型運輸船很快就下錨在潞安鄉外海,然後開始用小船不斷往岸上駁運人員和物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潞安鄉雖然已經設立有些時日了,但缺乏資金、技術和人力的該港口,基礎設施就是一團糟,甚至至今都無力對潞安河(即在此入海的馬南帕特拉納河)入海口附近阻礙大船進出的沙嘴進行清理,以至於大船隻能在近海深水處下錨碇泊,然後用小船來往運輸,效率較低。

  南次郎當然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潞安鄉糟糕的基礎設施,不過他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了,海外殖民地嘛,基礎設施有多差都不令人驚訝,雖然新華夏島素有富庶之名。凌亂邋遢的岸上建築,糟糕至極的碼頭設施,淤塞水淺的進出港灣,未來都需要花力氣進行整治、進行改造,不然的話如何能夠顯示出我南某人的手段?

  至於說整治這些項目所需的勞動力、資金和建築材料,這個嘛,一來可能需要全地區投資者們派捐(派捐從來都是商人們最深惡痛絕的事情,但卻始終無法擺脫……),二來也需要上級支持,當然更需要自己的努力——說白了,就是向內陸地區搜剿土人,將其納入非國民勞務工的行列,為澤潞地區的建設貢獻自己的力量。

  這種思路,也確確實實是南次郎這種丘八出身的官員們正常的腦回路,他們辦事直接、不喜繞彎子,對土人動輒喊打喊殺,很是讓文官政府為之頭疼。不過很多時候也確實需要他們的這種「攪屎棍」精神去狠狠地攪和一下,尤其是在一些新開闢的地區尚未打開局面的時候,一段時間的軍管未必不是好事。

  「南司令,貴部人員和物資已經開始轉運了。」與南次郎一同乘坐一艘小艇來到岸上的運輸船船長用略帶討好的語氣說道:「槍支彈藥、藥品器械、機器零件、雨布蚊帳、食品酒類,只要在單子上的,都錯不了,足夠貴部在附近維持很長一段時間了。哦,對了,那些小船也將留在潞安港,用做貴部出征時的交通工具。嗯,聽說潞安港一帶也逮了一些土人造船工匠,造了不少獨木舟,也可以將就著用用……」

  聽運輸船長這麼說,南次郎略略點了點頭,表示瞭解。新華夏島東海岸在洋流和海風的共同作用下,使得很多發源於側坡或高原向東流去的大河難以入海,河道被海風吹拂地幾乎與海岸線平行,導致近海泥沙淤積、沙嘴橫行,並形成了一連串的牛軛湖、鹹水半鹹水潟湖,航海運輸條件較差,除能通航吃水交錢的小船、獨木舟之外,大船很難靠近,只能在外海下錨碇泊,而這大概也是後世馬達加斯加東海岸優質海港屈指可數的原因所在吧——自然條件不好,政府又沒錢疏浚,那麼就只能擺爛了。

  因此,在新華夏的東海岸,你若想「出門辦事」,還是得依靠那些小船和獨木舟,其他的都不好使。當然也有人提起是不是可以將東海岸那一連串的南北向河流、潟湖、牛軛湖、沼澤連成一片,以方便南北間的物資和人員交流。公允地說,這個提議是有其道理和合理性的,蓋因東海岸的牛軛湖、潟湖、與海岸平行的河道的長度實在是太長了,真要開挖一條運河將其連通起來的話,工程量也未必就大到哪裡去了。

  現在最大的困難,大概就是很多需要拓寬、清淤、開挖的地方都人跡罕至,基本是一片蠻荒狀態,光運輸人員、食品和工具至此就是一筆極大的開銷,成本有些偏高。再加上東海岸目前才剛剛被部分納入了東岸人的統治之中,人口、經濟的規模都還偏少,開挖一條運輸溝通南北既不經濟也無必要,因此這個提議始終未收到人們多大的重視,被束之高閣了,但大家也都清楚,這條東海岸運河本身還是有價值的,只不過這會時機不對罷了。

  南次郎的部下已經下船與潞安鄉的官員交涉起來了,那些人事先已經接到了上級關於成立澤潞地區並實行軍管的通知,因此這會在對了一下「切口」並仔細檢查了文件、證書之後,雙方很爽快地完成了交接,咱們的南大上尉至此也正式成了整個澤潞地區九個鄉鎮名義上的最高長官——當然對大澤縣的管理可能稍稍有些困難,這個澤潞地區轄下唯一一個縣級行政單位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班子,且官員多為已調任大慶地區代理警備司令的陸軍上尉彭遠志的心腹,南次郎將來怎麼管理,也要看他的手段與智慧了。

  潞安鄉的一些幹部們很快便在軍官的引領下前來面見新長官了。他們會面的地點在一處茅草搭建的涼棚下,笛型運輸船船長將自己的狗鯊魚鰭也貢獻了出來,大家一邊往烤得金黃的魚鰭上摸著黃油,一邊輕鬆愉快地進行著閒聊。

  潞安鄉的官員和南次郎想象中的大不一樣,這些人穿著各色各樣的服裝,多少都有點髒兮兮。或許是因為近來不斷因為土地而與內陸地區的土人發生衝突的緣故,這些傢伙每人右側的牛皮帶上都插著匕首,看上去像是掛在帶子上的廚房用刀,很多人的刀鋒上抹了刺葉蘇鐵的毒(典型的——土人風格!)。南次郎注意到,這些人毫不介意地用自己的匕首切開椰子,然後勸大家分享這種美味的食物,這令他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不過這些人雖然看起來比較邋遢,服裝也破破爛爛的,但幾乎每個人的手指上都帶著一枚寶石戒指,他猜測這些寶石多半是從土人那裡搶掠來的。早就聽聞新華夏島的寶石資源非常出名(數量多,雖然質地非常一般),南次郎以前還沒什麼感覺,現在一瞧,果然名不虛傳,看來自己今後數年的任期也大有搞頭了。

  「這裡盛產椰子、海龜、鳥和魚,樹木不算多也不算少,沼澤很多,蚊蟲遍地,土人也很凶悍,不是什麼非常理想的殖民地。」南次郎第一次知道,在他眼裡土匪一樣邋遢的潞安鄉鄉長竟是兵團堡畢業的高材生,這會只聽他介紹道:「雖然不知道上峰為什麼特別看重這裡,但這會我們既然來了,當要把工作做好,而第一步,我認為還是生存下來,併為前來投資的商人們打好基礎,至少要保證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這一點最為重要。」

  島嶼八旗土兵充當的服務員給大家端上來了一些食物,多數是用椰子製作的。在這個椰樹尚未從西太平洋擴散到全世界的年代(馬達加斯加是除東南亞以外唯一有椰子的地方),東岸本土還是有很多人甚少見到這種水果的,更別提其做成的食物了——灰白色的椰汁是給大家喝的,另外還有一些新華夏島的特色食物,比如用肉桂混合的椰肉,製成了一種杏仁味的乳液,然後放入了醋、鹽和油,可以拿來做色拉;另外一種就比較貴一些了,那就是用椰肉、糯米(在大溪地這被換成了昂貴的西米)做成的糕點,據說潞安鄉的居民經常將這種糕點與鹹魚一起吃著下飯。

  出乎運輸船長的預料,島嶼八旗土兵同樣端上來了一些「黃油」。這種油脂同樣是從椰子中弄來的,即把椰殼浸入水中,形成一種乳液,然後將草藥、捲心菜、米和魚放在裡面煮,乳液一晚上就會變酸,當混合一些水再放到壺裡煮後,乳液的白色漸漸褪掉,直到所有的水被燒乾,壺底就會留下一種純淨的油,該油與橄欖油一樣純淨甘甜,可以當黃油使用,非常有營養。

  據說葡萄牙人還用這種椰油混合一些植物汁液用來治療咳嗽和哮喘,要求痛風病人用這種油擦拭疼痛之處,並且還用根來治療發燒和痢疾。甚至在他們的船長和水手中,還流傳著被露水打過的椰子可以用來治療瘧疾的傳說。

  東岸人不否認椰子這種作物的重要性和經濟價值,但你若說能拿來治那麼多病就是扯淡了。葡萄牙人愚昧,東岸人可不傻!治療痢疾,還是得靠吐根草藥製劑或乾脆用吐根鹼粉末,治療瘧疾還是得用金雞納霜,椰子包治百病,那是唬人呢,你沒看對這些深信不疑的葡萄牙人、荷蘭人一波波地死於瘧疾、痢疾等各種熱帶疾病之中麼?

  「野生的椰子樹既然這麼多,那麼前期拿來積累作為本錢也是不錯的。」南次郎吃了一口椰肉糯米飯,發現味道還不錯,就是糖放得多了些(合著新華夏島糖便宜啊……),這會只見他放下了手裡的椰殼,笑著說道:「有這種資源就要充分利用好,雖然競爭者眾多,可能也賣不上太高的假錢(即便在東岸本土,五十個椰子也不過才賣兩元多錢),但能貼補一點是一點。澤潞地區要發展,四處缺錢啊,諸君!執委會對新華夏島的佈局基本已經明確,西海岸以棉花、旱作農業為主,畜牧業為輔;北部地區以木材、蔗糖、香精產業為主,漁業、造船產業為輔;東海岸一分為二,老區(東北部分)以咖啡、可可、劍麻種植為主,煤炭開採、糧食種植為輔,新區(東南部分)就以胡椒、咖啡的種植為主了。而要實現這個目標,除了靠外來投資者帶來的資金、技術和人才之外,我們自己也不能有等、靠、要的心裡,要有主動出擊的精神。」

  「沒有錢?土人那裡有啊,大片的椰樹林是天然的財富!沒有人?土人不是上好的勞動力麼?」南次郎喝了一口椰樹汁釀成的亞力酒(這同樣是出口至本土的商品之一,市場需要馬馬虎虎),拍著桌子說道:「我聽說南邊大澤縣那兒的土人最近與我們起了不少衝突?這事我看無需再忍了,既然雙方的蜜月期已經過去,他們又不講情面,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讓他們看看我們的手段!」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七十三章 西印度洋(二)

  作為大澤縣的首府城市,多凡鎮從一開始就被揉入了許多法蘭西的元素,這不但是因為其居民中有一定比例的法蘭西裔,更因為多凡鎮的城市建築風格帶有濃厚的法蘭西元素,這從港口碼頭貨棧外側那碩大的金百合花石雕就能看得出來。

  這個由法國人驅使數千土人歷時多年修建起來的貨棧,原本是用來儲存糧食、彈藥及歐洲工業品的。當日城破的時候,貨棧遭到馬南扎諾酋長所部的洗劫,幾乎所有物資都被巴拉士兵搶掠而去(而這也是巴拉人與山民部落聯盟分道揚鑣的原因之一),不過好在設施基本完好無損,後來被東岸人用一點微不足道的物資從巴拉人手裡贖買了過來,稍加整飭後便成了自己經營島嶼南部的老巢。

  如今的多凡鎮,不但是大澤縣政府所在地,同時也是海軍第二艦隊的一個重要港口,他們投入了一筆不菲的資金在當地建設了船舶修理所、現代化碼頭、儲煤站、燈塔等設施,同時也為該港口爭取到了建立一套小規模船舶工業體系的權利,目前人員和設備正在陸續籌備之中,不日就將正常運行起來。

  此刻多凡港碼頭貨棧內再度存滿了海量的物資,基本都是本土運來的武器彈藥、罐頭食品、藥物等軍資。另外,大批工人也在貨棧旁邊興建規模更大的倉庫,那是國家儲備糧庫的穀倉,用於存放縣裡的戰略儲備糧,以備不時之需。

  軍資和糧食是拿來出售的,糧食用於出售給巴拉人,那些生活在馬哈法利高原上的遊牧、遊耕民族雖然悍勇難制,但食品缺乏一直是個大問題,雖然他們如今得到了原法國人的殖民地新卡昂、聖路易鎮那一片條件相對較好的「瓦拉」,但農業生產技術落後的他們要想恢復那裡的農業生產,大概是需要很長的時間了。或許,永遠也無法恢復也說不定呢,因此糧食是用來制衡這股勢力的一個非常不錯的武器。

  而如果說糧食是拿來出售給乾旱高原上的巴拉人的話,那麼軍資的運用可就相當巧妙了。這批國內民兵使用後淘汰的槍械,雖然破舊得可以,可在對外貿易完全被東岸人把持——東岸人已經在所有文明國家面前直接宣佈獨佔這座世界第四大島了,截止目前無人提出異議——的新華夏島,土人想要獲得槍械就太困難了。除一些生活在沿海的土人部落可能獲得荷蘭東印度公司、英國東印度公司乃至葡萄牙人偷偷摸摸走私而來的火器外,就很難獲得任何成規模的火器裝備了,這使得每一件流入島內的火槍都顯得彌足珍貴,即便那只是一杆被使用了有些年頭的舊槍。

  火槍原本是按照評估的局勢有區別地出售給周圍各路勢力的,以從他們那裡換取包括奴隸、土地在內的各種好處。不過,在安泰莫羅、安泰法濟、安泰諾卡等山民部落與東岸人之間的摩擦越來越大之後——東岸人與他們之間的摩擦更多地集中在對土地的爭奪上,因為山民們認為東岸人的咖啡種植園嚴重威脅到了他們家園的存在——更多的武器開始流入到了與他們同樣不對付的巴拉人手裡,以便讓人數居於劣勢的巴拉人能夠更有效地與那些山民對抗,使得他們無暇找東岸人的麻煩。

  巴拉人中間當然不乏有頭腦的智者,馬南扎諾酋長就對東岸人的意圖洞若觀火,不過他們與山民之間的矛盾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再加上摻入了那麼一絲征服山區擴大領土的野心,以馬南扎諾酋長為首的巴拉人武裝集團開始驅使他們的附庸部落馬哈法利人、安湯德魯瓦人頻頻挑釁山民部落,進而發展到小規模的武裝衝突,簡直讓東岸人笑歪了嘴——這才是殖民的正確打開方式嘛,挑唆土人互相爭鬥,為外來殖民者提供財富、奴隸,兩敗俱傷後被殖民者給一併收拾了,才是王道啊!

  而且,這種王道的殖民方式還在這些土人身上屢試不爽,前有薩卡拉瓦人在大慶盆地與東岸糾纏多年最後被迫為王前驅的往事,後有新華夏島東南部山民與高原人之間的爭鬥,土人屢次跌倒在同一個坑裡爬不起來,也是神奇無比。

  今天大澤縣又要發一批貨給巴拉人了,馬南扎諾酋長年紀雖然已經不小,但雄興壯志卻不曾稍減,他去年(1668年)已經驅使部眾在山裡與安泰莫羅人、安泰法濟人發生過兩次規模不小的衝突了,雙方的死傷都頗為不小,讓大澤縣縣長蔡盛國吊都笑歪了——真是愚蠢的土人啊,等互相削弱到一定程度後,就等著被東岸人一併收拾了吧。屆時一向居住在高原上的巴拉人、馬哈法利人或許還能有點活路,但佔據著優質土地資源(可種植咖啡、茶葉等經濟作物的低矮丘陵)的山民部落們,估計會死得不能再死了。

  即將售賣給巴拉人的武器計有32-丙式燧發步槍四百杆、41年式鋼製刺刀一百五十把、牛皮彈藥包二百件,另外皮甲、矛頭、軍刀的數量也不在少數,林林總總加起來還是不少的。巴拉人用來支付貨款的除部分從山裡河流淘到的純度不甚很高的沙金外,就只有諸如牛羊、戰俘之類的實物了,好在東岸人對此也不挑,有什麼就收什麼,好說話得很!

  不過,最近巴拉人支付的一批貨款中,東岸人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事情,即被巴拉人賣來的俘虜中,竟然頗有一些向來生活在高原上的麥利那人。這個新情況的出現讓東岸人感到有些詫異,他們無法判斷這是否意味著高原上的麥利那封建王國也參與進了這局好玩的遊戲中呢?但不管如何,這都是個值得重視的消息,大澤縣方面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回了新華港,同時決定暫時加強對巴拉人的援助力度,以免其在長年累月的邊境衝突中吃個悶虧,畢竟其人口數量本來就偏少。

  新官上任的澤潞地區警備司令南次郎在1669年3月18日,搭乘第二艦隊旗艦「伏波萬里」號戰列艦抵達了治下最最繁華的城鎮多凡港,盤算著是否需要從這裡打開突破口,從安泰莫羅人、安泰法濟人、安泰諾卡人手裡奪取大片適宜種植咖啡的土地。畢竟,當年與東岸人進行劃界時,這些土人頗為吝嗇地只劃分了一小片土地給東岸人種植阿拉比卡咖啡豆,這對於行情越來越火的咖啡市場來說是絕對不夠的,因此向土人爭奪更多的土地也就很自然了。如果手頭多了這麼數百名還算經驗豐富的軍人,南次郎上尉自忖能夠從那些山民手裡佔得一些便宜。

  不過南司令有意立威,但大澤縣方面卻極力反對,他們害怕人生地不熟的警備隊在山裡吃個大虧(這並非不可能),葬送掉手頭全部的機動兵力,那樣東岸人在這一片的形勢可就極為被動了。還不如就此維持現狀,東岸人超然於外,通過糧食、武器貿易來維持兩股勢力間的均衡,順便加大挑唆力度讓他們「互相傷害」,以此攫取最大的利益。

  急於立功的南次郎對此自然是不甚滿意的,不過大澤縣方面甚至搬出了本島最高長官、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黃儀的「戰略部署」,最終才讓南次郎鬱悶地暫時放棄了直接進攻土人山民的打算,同時也將大澤縣上下這一干不怎麼聽話的混球給記住了。

  而說起黃儀黃隊長的所謂「戰略部署」,其實說穿了也很簡單,那就是自從東葡戰爭結束、葡萄牙殖民勢力遭受重創之後,在西印度洋這一片,東岸人就當仁不讓地成了地區一霸,並像模像樣地主導起了地區間的局勢。

  只不過,東岸人對東非海岸「理所當然」的支配權,卻遭到了崛起中的馬斯喀特蘇丹國的挑戰。尤其是在東岸人驅逐了桑給巴爾島上的阿曼人,然後在這個原本是東岸漁民捕獵金槍魚的歇腳地上堂而皇之地建立起了殖民統治機構後,雙方之間的對抗情緒便快速升溫了。

  這個時候,因為利益或意識形態的爭端(馬斯喀特蘇丹國也有向東非輸出伊*斯*蘭教義的強烈需求),原本關係還算可以的兩個國家之間,就開始有了一些摩擦與爭端了。特別是前任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馬萬鵬主政的時候,對該國採取了較為強硬的政策,驅逐了不少在東非海岸與東岸人進行競爭的馬斯喀特蘇丹國商人,再加上他連續三次拒絕了該國提出的交換桑給巴爾島的要求,使得兩國之間的關係跌入了冰點——至今貿易基本已經斷絕,曾經紅火無比的波斯大洋馬貿易在眾人的惋惜中就此終結,牲畜、椰棗、毛毯等貿易也降低到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程度,讓人頗為遺憾。

  不過,馬斯喀特蘇丹國那點貿易額,暫時還不被東岸人看在眼裡。二三十萬元的生意而已,有那麼難以捨棄麼?相比起西印度洋的海上霸權,這點錢還真的連塞牙縫都不夠啊!而要維持在西印度洋的霸權,包括義成、新華夏、桑給巴爾、吉布提等——如有必要的話,亞丁灣一帶的索科特拉島、尚控制在葡萄牙人手裡的蒙巴薩島最好也要取下——在內的諸多關鍵節點,是一個也不能放棄的。既然桑給巴爾島上已經陸陸續續有了一千多名東岸漁民、建築工、僱傭兵在那兒定居生活,且政府也在那兒設立了海關(對從附近東非大陸進口的沙金、象牙、犀牛角、名貴皮毛、藥材、奴隸等商品徵稅),那麼就斷斷沒有再讓出去的道理,為此哪怕與馬斯喀特蘇丹國翻臉也在所不惜。

  馬斯喀特蘇丹國對目前的局面也比較鬱悶。當年東葡戰爭爆發、葡萄牙海上勢力遭受重創的時候,馬斯喀特方面曾經私下裡大為竊喜,因為與他們在東非海岸展開全方位競爭的葡萄牙人勢衰了,以後這裡還不是任由他們放心傳教並填補統治空白?而事實上一開始幾年他們確實也如了願,全面收縮的葡萄牙人放棄了不少小型哨所或據點,放棄了對一些穆斯*林土人王公的爭奪,使得阿曼人在斯瓦西里海岸極為活躍,勢力範圍大大擴充,形勢一度如日中天,囂張得不得了。

  不過好景不長,在東岸人也將目光轉向了斯瓦西里海岸之後,這個曾經打敗了西印度洋前任霸主的國家,就讓馬斯喀特蘇丹國上下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他們強大的軍艦在斯瓦西里海岸四處巡弋,伴隨出擊的陸軍肆無忌憚地在東非海岸進行登陸,掠取各類商品和奴隸(到東非海岸「狩獵」,是海軍籌集軍費的重要手段之一),一時間讓當地的穆斯*林王公們鬼哭狼嚎,紛紛向阿曼人請求幫助。可結果呢?阿曼人的交涉最終不但以失敗而告終,還連帶著讓桑給巴爾島也給東岸人奪了去,可謂是丟了大臉——其實桑給巴爾島原本是東岸漁民捕獵大眼金槍魚的歇腳地,東岸人、阿曼人、黑人一度在島上混居,不過隨著東岸海軍活動得越來越頻繁,以及東非大陸貿易的陸續開展,島上的東岸移民數量開始大增,最終在馬萬鵬執政的末期設立了港務局和海關,正式行使起了主權,算是公然扇了阿曼人的臉面。

  及至馬萬鵬去職、黃儀接任,這個新華夏島的新主人對扇阿曼人的臉並不如何介意,相反,他進一步強化了馬萬鵬時期的政策,提出了建立「西印度洋霸權」的戰略。這個戰略說白了就是繼續完成當年葡萄牙人「未盡的事業」,即在斯瓦西里海岸與阿曼人進行競爭,不斷遊說、拉攏乃至武力控制當地的土邦王公、部落酋長,使其脫離阿曼人的影響,成為東岸人的提款機。

  這樣的戰略,自然是要消耗不少資源的,因此黃儀才做出了所謂的戰略部署,即暫緩在新華夏本島的攻勢,轉而將部分戰爭資源分散到斯瓦西里海岸上,與以阿曼人為代表的伊*斯*蘭勢力展開競爭。南次郎想在澤潞地區對土人發動大規模的攻勢——講真,幾百人的攻勢已經相當不小了——自然是與這個部署想牴觸的,因此才有了大澤縣上下的那番說辭。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七十四章 西印度洋(三)

  三月下旬的北印度洋依舊是東北風佔了主流,艾希託上尉指揮的「鰹魚」號炮艦護衛著幾艘東非運輸公司的商船剛從紅海返航。

  他們是去年秋天(北半球的秋天)從新華港北上的,在奧斯曼帝國的蘇伊士港足足停留了半年之久。之所以如此,主要還是奧斯曼人組織貨源的速度太慢了,以至於他們一直等到現在才有機會返航——如果再晚上半個多月的話,北印度洋的洋流和風向又將產生巨大的變化,屆時任何沿著紅海向南航行的舉動,勢必都會遇到巨大的阻力,他們就是不想繼續留在蘇伊士港也不可能了。

  幾艘船上裝載的商品五花八門,小到椰棗、葡萄乾等食品,大到馬匹、駱駝等牲畜,可謂是應有盡有。當然了,貨物當中必不可少的是奧斯曼人轉售而來的斯拉夫奴隸,也正是這些奴隸的失期才使得東非運輸公司船隊的行程一拖再拖,以至於最後差點走不了了,不過最後總算是趕上了末班車,運氣還不錯。

  從奧斯曼帝國進口奴隸的生意,多年來一直是東岸人平衡雙邊貿易的重要手段(當然不可能做到完全平衡,奧斯曼仍然在年復一年地向東岸輸出貴金屬),無論是本土還是新華夏島,每年多多少少都會進口一些,以填補各地勞動力的匱乏。這批從奧斯曼進口的八百名特蘭西瓦尼亞奴隸多為青壯年男子,乃國營棉花種植園訂購,打算先運到棉河兩岸修建水利灌溉設施,然後再分配到各種植園內修理地球。

  船隊中途在吉布提港短時間停留了一下,給留住那裡的兩百餘東岸士兵和工程技術人員送了一些牛羊和小麥,以支持他們繼續在當地捕捉黑人開採鉀鹽,這是東岸國內急需的戰略物資,不可輕忽——目前本土對吉布提殖民地的要求是每年提供「至少一船」鉀鹽,這個要求說實話並不高,該地足矣輕鬆完成,前提是物資補給相對充足。

  在吉布提停靠後的船隊沒有再在中途逗留,而是指著沿著東非海岸南下,一路上順風順水,速度極快,3月20日就越過了蒙巴薩島,然後在桑給巴爾島西海岸下錨駐泊。

  東岸人設在島上的據點位於西海岸,後世的桑給巴爾城附近,名曰「層拔港」,而桑給巴爾島也被順理成章地命名為層拔島,據說名稱源自東岸人祖上的稱呼,意大利裔出身的艾希託上尉對此也不確定是真是假。

  層拔島的人口數量原本是頗為不少的,不過多年以來因為葡萄牙人與阿曼人在此的爭奪,以及東岸殖民者來到後的大肆捕殺,島上的土著黑人數量銳減到了一萬以下,以阿曼人為代表的穆斯*林商人更是被「禮送出境」,讓馬斯喀特蘇丹國的賽義夫蘇丹是又驚又怒,連連斥責東岸人破壞了兩國間原本幾位和諧的外交關係。

  不過,對於層拔島這種戰略地位甚為重要的島嶼來說,東岸人是怎麼都不會讓給外國人的就是了。你阿曼人心裡再不爽也得給我受著,否則大家擺開陣勢來幹一架,看看到底誰的拳頭硬——在多年來於西印度洋作威作福的葡萄牙海上勢力被打垮後,新的霸主已經浮出水面,阿曼人若不想日後遭到不可挽回的損失,這個時候還是低調點微妙,只不過很多時候人們都無法正確且理性地看待局勢罷了。

  在東岸人趕走阿曼勢力,並在桑給巴爾城的原址修建炮臺、海關大樓、監獄(其實是個奴隸集中營)、軍營和道觀的時候,他們就徹底斷絕了與東岸之間的絕大部分貿易,曾經興盛一時的波斯女奴貿易也徹底成為了歷史,整個西北印度洋的局勢陷入到了非常緊張的狀態之中——阿曼人駕駛著從新華造船廠訂購的武裝商船(運輸船改造而成),一路從摩加迪沙等地南下,統戰當地土著王公的同時,未必也沒有向東岸人示威的意味在內。

  東岸人對他們的這種行為嗤之以鼻,根本就當做沒看見,反正只要他們沒礙著自己什麼事,那麼就不去理會,而是專注於自己手頭的工作,比如如何更好地將東非大陸變成自己的提款機,而層拔島便是東岸人選好的一個突破口。

  根據國家情報總局多年來調查彙總的信息得知,東非斯瓦西里海岸的貿易大致可劃分為兩個大區,即南北兩個大區。北方大區以後世的肯尼亞、坦桑尼亞及索馬里一部為主,南方大區則以莫桑比克及內陸的津巴布韋高原為主,東岸人佔領的層拔島無疑是面向北方大區的,即他們強制要求附近所有城邦均不得再擅自與外國進行貿易,所以對外的交易都必須集中到層拔島來進行,以便東岸人的海關能夠對其徵稅。

  至於說南方大區的貿易,東岸人目前也設立了一個暫時的貿易地點,即從葡萄牙人手裡奪取的義成港,這也是義成地區專員邱海洋極力爭取來的「福利」。

  毫無疑問東岸人的這種「蠻橫霸道的行為」是要受到斯瓦西里海岸大多數人所抵制的,無論是活躍無比的阿曼人、駐守蒙巴薩島並控制了相當一批土著酋長的葡萄牙人,還是當地的土著軍閥或王公,一開始對此都極為不滿,並且絲毫沒有前來層拔島或義成港進行交易的任何打算。

  面對這種局面,早就做好準備的海軍第二艦隊無需動員,第一時間便派出了多艘戰鬥艦只,在斯瓦西里海岸附近進行巡弋,重點攔截、抓捕沒有完稅證明(需要到層拔島或義成港海關開具)的各國船隻,印度的、葡萄牙人、阿曼的、波斯的、乃至荷蘭的商船都抓了個遍,雖然不排除仍有走私(事實上這是無法杜絕的),但卻極大提高了走私者的成本,使得他們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要真的到層拔島或義成港去繳納關稅,以便求個平安。

  艾希託上尉此刻駐泊的層拔港內就有著不少來自印度、波斯、阿拉伯的商船,他們帶來中東的牲畜、乾果、毛織物(掛毯或地毯),印度的寶石、香水、染料、硝石和香料,波斯的瓷器、瓷磚和生絲,來交換東岸人的部分工業品以及東非大陸的商品。

  所有貿易都必須在層拔港內的貿易市場進行,東岸海關對進口和出口分別徵收5%的關稅,一來一去什麼也不幹就抽走了一成的稅款,這錢賺得太也輕鬆——據層拔島海關統計的數據,去年一年他們共徵收到了總計7.4萬元的進出口關稅,非常驚人,當然這個數字還大有潛力可挖,因為很顯然仍有大量來自中東和印度的商人在層拔島之外進行貿易,這部分稅款都流失掉了。

  東岸人除了坐收稅款外,很多時候自己也是會下場進行貿易的,因為北斯瓦西里海岸出產的象牙、高級毛皮、犀牛角、草藥等商品也是東岸所急需的,更別提還有貿易額佔據最大份額的奴隸貿易呢——當地土邦酋長將抓來的戰俘出售給東岸,以換取諸如紡織品、藥品、鐵器、武器、蔗糖等商品回去,而東岸人則將這些奴隸統一運回新華夏島的國營棉花、甘蔗種植園充作苦力,端地是一門好生意。

  與層拔港相比,義成港貿易主要面對莫桑比克和津巴布韋地區,尤其是建立在津巴布韋高原上的馬塔帕王國,每年出產大量的黃金,早就為東岸人所眼紅了。這次他們在近海打擊所謂的走私船,就是為了逼迫內陸的商人不再前往葡萄牙人控制下的索法拉進行貿易,轉而到東岸人的義成港進行貨物交割,以便攫取鉅額利潤。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馬塔帕王國每年向外出口的黃金超過一噸,黃金採掘幾乎已成馬塔帕王國及附近說紹納語的土著部族居民的主要業務活動。他們有的在礦洞裡挖金子,有的在河裡淘沙金,黃金產區幾乎遍佈整個津巴布韋高原。而更奇妙的是,黃金在當地的社會中卻並不是什麼貨幣,只是簡單的貨物罷了,一般用來交換從沿海運輸進內陸的生活必需品——這樣「呆傻」的土人,可不就是文明世界奸商們的最愛麼!

  東岸人對產自津巴布韋的黃金留意許久了。這兩三年來不斷出動軍艦掃蕩斯瓦西里海岸,就是為了斷絕這些港口的海外貿易,使其不得不求助於掌握諸如布匹等貨源的東岸人,並最終將大部分黃金和象牙都運輸到義成港來進行交換。

  他們的努力目前已經稍稍收到了一點成效,蓋因布匹在寒冷的津巴布韋高原是必需品,但當地的產量卻又嚴重不足,以往都是靠從印度進口棉布老解決的,這會印度商船因為東岸人在沿海的瘋狂掃蕩而大為減少,葡萄牙人從他處運來的布匹數量也非常稀少,搞來搞去最後只能向東岸人採購棉布和呢絨製品,順便將大量黃金、象牙和毛皮送到了東岸人手裡。

  而東岸人引導(雖然是用武力「引導」)各國商船前往層拔島進行貿易的原因,除為了收稅抽成之外,也不無推銷本國工業品的因素在內。比如,原本在東非海岸銷量極好的印度棉布——主產自古吉拉特和科羅曼德爾,這兩地從水稻種植中獲得了大量剩餘糧食,因此有充足的勞動力被農業中被解放出來,可以從事製造業——就被產自平安織造廠的東岸棉布給打敗了,這不僅僅是因為東岸棉布的價格不比印度布高多少,更是因為東岸人在當地極為強勢的地位,使得販賣棉布而來的印度商人有些戰戰兢兢,最後乾脆慢慢被擠出了這個市場。

  當地人拿來與東岸進行貿易的商品非常多樣,但最多的還是象牙、黃金、高級毛皮、犀牛角等玩意兒。尤其是象牙,這種東西在各地都極為貴重,東岸本土也不例外,非常之多的有錢人喜歡購買象牙製品在家裡做裝飾物或日常用具,因此是一個很不錯的市場。

  非洲人掌握了對大象野蠻而有效的捕獵方法,對陷阱、圈套和長矛都能運用自如,大量的野生大象倒斃在他們的面前。通常來說,一頭象可以出五噸以上的肉——這種肉雖然據說富含蛋白質,但除了非洲人之外幾乎沒人喜歡吃——以及重達40千克的象牙。

  這些象牙然後會經歷長途運輸到海邊的各個港口,比如蒙巴薩、桑給巴爾、基爾瓦、索法拉等地,其中基爾瓦和索法拉最為重要,集散的象牙、黃金和高級毛皮也最多。不過在經過東岸海軍一段時間的打擊後,除葡萄牙人控制的蒙巴薩島之外,其餘港口的貿易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影響,很多土著商人無奈之下被迫前往東岸人控制的層拔島和義成港兩地進行貿易,並繳納稅款,這使得大量黃金流入到了東岸人手中——為了冶煉、熔鑄這些黃金,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甚至專門在義成港建了個小型造幣所,專門將收來的黃金鑄造成一百元面值的金幣運回國內,據說光1668年一年該鑄幣所就衝壓鑄造了超過十一萬元的金幣,給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黃金儲備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艾希託上尉護衛的船隊因為隸屬於東非運輸公司,因此無需在港內繳納關稅,只需到港務局一次性繳納微不足道的入港管理費即可自由駐泊。不過他們可沒打算在此逗留多久,船上的牲畜和奴隸可都是要吃飯的,多待一天就會多產生一天的費用,還是儘快離開得好。

  因此,1669年3月23日,在補給完畢食水之後,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維護保養船隻,便又匆匆南下,順著洋流直朝棉河港駛去,並最終於4月2日晚些時分抵達了這個有著大片棉花種植園的港口城市。而就在他們入港的時候,據說載運著最後幾批遠東清國淮安府移民的船隻,也恰好正停泊在這裡整修。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七十五章 山*東地震(七)

  「生產建設第二兵團負責的是膠南縣的建設……」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原登萊開拓隊隊長、遠東三藩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樑向儉才剛剛卸任呢,原本跟著廖逍遙在黑水吃冰臥雪的一干老臣們,便紛紛來到了登萊「過好日了」。

  其中,曾經做過精銳的治安隊隊長、黑龍江保安團一任團長的庫爾漢,被任命為騎兵聯隊代理聯隊長,軍銜少校,統領三個騎兵大隊五千餘精騎,從此踏入了高級軍官的序列;原黑龍江保安團團長、廟街縣縣長王世傳,被任命為代理膠州要塞守備司令兼萊州地區行署專員;原大泊縣縣長廖建功,在廖逍遙離任前被提拔成了突擊成立的庫頁島地區行署專員,同時繼續兼任關鍵的大泊縣縣長的職位,以保持他廖某人未來仍能對黑水開拓隊轄區維持相當的影響力,以上便是三個最關鍵的位置的任命。

  另外還有一些為他所欣賞,並且改換門庭較為迅速的官員,如挺身隊第二聯隊聯隊長高萃環、第二聯隊副聯隊長兼第五大隊大隊長董大郎等人,也各有任命。前者被拔高了半級兼任了挺身隊副總隊長,軍銜躍升為了少校;後者也被授予了上尉軍銜,在第二聯隊內的話語權大增。

  至於挺身隊總隊長兼第一聯隊聯隊長儒尼奧中校,因為在遠東服役多年,關係盤根錯節,人緣頗為不錯,加之平日裡向來唯樑向儉之命是從,晉位為上校的廖逍遙也不便立刻便將其換了,否則吃相太也難看,也不利於團結地方軍民士氣。

  總而言之,經過這麼一番職位調整之後,廖逍遙對登萊地區的控制力大增,做起事來也更有得心應手的感覺,比如正在萊州府同時進行著的救災和軍事部署。

  話說自從郯城大地震爆發以來,東岸人救災至於,利用山東西四府清國地方官府和軍隊處於混亂之中,交通又為之斷絕的有利時刻,組織兵馬迅速西進,奪佔了包括靈山衛、膠縣(原膠州)、高密縣、昌邑縣在內的多個地區,擴大了地盤的同時,也獲得了大量的人口。

  這些地盤和人口,老實說廖逍遙現在也沒想好該怎麼辦呢,因為這既是財富也是負擔,即從長遠來看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但短期內絕對是能夠壓垮遠東三藩財政的沉重負擔,怎麼處理確實很讓人頭疼。但無論如何,已經吃下的土地是不可能再還給清軍了,除非他們通過戰爭手段來奪回,但這在目前看來幾無可能。

  本土派來遠東宣讀任命書的特使也沒料到登萊出現了這樣的變故,這個二代出身的官員沒有勇氣指責樑向儉、廖逍遙、江志清等一干大佬,最後只是含含糊糊地說需要回去彙報執委會定奪,然後就是重申了本土遠東政策的核心思想:多積攢移民、少挑事、維持大陸局勢均衡,基本算是老生常談了,樑、廖、江等老油條自然是當耳旁風的。

  廖逍遙私下裡面對自己的心腹親信時,不是沒有咒罵過樑向儉「不合時宜的大躍進」,但這又能如何呢?無論是樑向儉向執委會舉薦自己繼任登萊開拓隊隊長職務的「恩情」,還是安置移民的現實人道主義責任,他廖逍遙都不得不捏著鼻子替樑向儉擔起這個爛攤子,將局面維持下去,直到緩過一口氣來,雖然這可能需要花費好幾年的時間。

  至於說賑災行動怎麼搞,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實地考察後,廖逍遙現在也有了腹案了,即以工代賑,讓從山東西四府湧來的災民通過到指定地區進行勞動來換取自己及家人生活所必須的食品,這既是為了不讓這些災民閒著無事滋生事端,同時也是為了將此番毀於地震之中的基礎設施再好好修復一下(當然有的可能需要重建,比如海退後的碼頭)。說白了,就是讓這些災民們修路、修水庫、修城牆、修炮臺、修碼頭、疏浚河道、開挖溝渠、建設倉庫等等,十五萬以上的災民數量呢,不利用實在有些可惜。

  或許有人會問為何不將這些地震災民輸送到海外地區落戶墾荒,這一是因為運力不足的緣故(目前是移民運輸季,根本沒有多餘的船隻),二也是因為遍佈各處的集體農莊已經塞滿了旱災那會蒐羅到的山東災民,實在再無餘裕了,因此只能就地安置。

  目前活躍在萊州府的建築大軍共分為三個部分,廖逍遙將之命名為生產建設兵團第一、二、三兵團,每個兵團大概各有五萬男女老少的樣子,因為交通運輸的關係,多集中於沿海地帶,更準確地說,集中在海倉口和膠州灣兩處,其中海倉口一帶有第一兵團負責,膠州灣一帶由第二、三兩個兵團負責,這會廖逍遙本人正在參觀的便是正在大興土木的膠南縣城(原靈山衛改縣後得來的名稱)。

  膠南縣城按照規定,將是一座偏重於軍事要塞性質的城池,作為萊州地區南端的一系列防禦節點中的一環。原本的靈山衛城在此次地震中損毀嚴重,已起不到任何防禦功能,因此東岸人乾脆也不去管它,在西面擇址興建了一座新城,作為膠水防線的南端節點,將會屯駐挺身隊一個滿編大隊的兵力。

  未來一旦滿清朝廷與東岸爆發戰爭,清軍無法正面突破膠水防線而繞道膠山時,膠南縣城便將成為他們的攔路虎,打不下,就只能退回繼續強攻重兵部署的膠河防線,因此這個縣城的戰略地位還是相當重要的,廖逍遙直接指派了生產建設第二兵團負責修建包括縣城(稜堡結構)、碼頭、公路、哨所(利用烽火墩改造)、兵站在內的一系列設施的建設。

  「目前建設行動已經持續了數月之久,即便是隆冬季節也未稍停,大夥心中都有一種緊迫感,想在清軍回過神來之前徹底建好這些設施,將膠州灣一帶變成他們寸步難行的地方。」同樣新官上任的王世傳亦步亦趨地跟在廖逍遙身後,頗有信心地說道:「膠南縣建成後,只需駐紮一個大隊的兵力,清軍就斷沒有快速攻下的道理,而既然攻不破膠南縣城,那麼他們就只能繼續折回膠河西岸,想辦法突破我軍密集的火力強渡,這何其難也!」

  廖逍遙對此也深以為然,並且仔細詢問了一下建設的進度,王世傳對此顯然也是做足了功課的,立刻回答說年中時分(1669年)主城應該就能完工,部分道路和碼頭應當也會處於收尾狀態,從碼頭通往膠南縣和膠縣的國道應當也已開工了一部分,這令廖逍遙鬆了一口氣,覺得清軍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騰出手來了。

  要知道,郯城地震雖然過去已經超過半年了,但至今大小余震不斷。而且更令滿清朝廷鬱悶的是,因為地震破壞了很多大河、水庫的堤壩,加之地震後暴雨成災、地裂泉湧,如今整個山東西四府及鄰近的一些地方都陷入到了極為嚴重的水患之中。很多河堤在經過數月時間的浸泡、擠壓之後相繼崩潰,給地方府縣造成了極為嚴重的次生災害,本已稍稍扭轉的地方秩序再度陷入混亂。

  而更可怕的,素來是防洪重中之重的黃河大堤也出現了問題,多處堤壩出現了管湧、潰堤現象,地方上人心惶惶,都在傳聞黃河將整個決堤,東昌、兗州二府要變成一片水鄉澤國。再加上一些心眼靈活的邪教團體趁機起事,藉著天災蠱惑鄉間愚夫愚婦作亂,這進一步加劇了山東西四府局勢的混亂程度,可以說當地的清國官府已處於癱瘓狀態也毫不誇張。

  因此,駐守西四府的十萬清軍即便再牛逼哄哄,這會也是焦頭爛額,忙於給自家擦屁股,是決計不會前來找東岸人麻煩的,事實上他們不被東岸人反過去找麻煩就已經覺得很開心了。當然東岸人這會也正處於吃撐了消化不良的狀態,恐怕相當長一段時間也沒精力出去瞎折騰,故雙方之間就此維持了一種詭異的平衡狀態——東岸人彷彿沒有看到青州清軍的窘境,而清軍也「忘記」了東岸人趁天災攻奪萊州府數州縣的事情。

  「第三兵團那邊怎麼樣了?」廖逍遙爬上了一處小突破,向西眺望著膠山方向,問道:「膠萊新河的疏浚也是一項大工程,不可輕忽了,此河無論是航運還是軍事防衛上,都有著極端重要的意義。」

  膠萊新河這條河流,其實原本是一條人工運河,元代時就有挖掘,明初廢棄。在隆慶、萬曆年間,因為黃河水患的加劇,曾經打過開挖膠萊運河以濟漕運的年頭,後來因為經費不足(張居正當時估算需要花費100-200萬兩白銀)的原因而被迫放棄,而膠萊新河就是這條運河的南段。

  廖逍遙此番意欲重新疏通膠萊新河(目前淤塞之處甚多),也是很正常的說法,因為其既可以便利交通,使得船隻可以深入到內陸一些地區,同時更可以作為一道天然的軍事防線,以抵禦清軍可能的攻擊,當然就近些年的局勢來看,這條河疏通後應該還是交通運輸方面的職能更重要一些。

  不過,生產建設第三兵團只有區區五萬名男女老少,膠萊新河淤塞多年,重新疏浚的工程量頗為不小,畢竟當年疏浚動議被廢止的一大原因,就是山東地方官員恐懼因為開挖河道而「興大役」。要知道,萬曆初年山東的人口密度可遠不是1669年的今天可比的,作為當時大明帝國人口大省的山東都恐懼「興大役」,可想而知疏浚膠萊新河需要調動多少物資和人力。東岸人手頭只掌握了區區一支五萬人男女老少的非專業工程隊伍,這膠萊新河要疏通到何時,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生產建設第三兵團目前只疏通了入海口一帶數十里……」王世傳說起這個時也頗為尷尬,只聽他解釋道:「膠萊新河淤塞有些年頭了,很多地方甚至被人佔了作為了農田,有的河道被栽種了果樹,清理起來非常麻煩,工程量非常之大。而且,很多河道內是石質結構,我們缺乏一些傳說中非常好使的蒸汽鶴嘴鋤等工程機械,清理起來費時費力,效率極低。目前,為了挖掉這些石頭,生產建設第三兵團只能在其上方堆疊柴草並將之引燃,通過火焰灼燒來讓石頭崩裂、破碎,進而可以被成功清理掉。但這種方式的效率無疑是非常低下的,嚴重拖累了整個工程的進度,但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慢慢來吧,不指望一蹴而就,能疏通一段是一段。這種超級大工程,本就不是三年五年能搞好的事情,我這個任期搞不完,後來人可以繼續搞嘛。」廖逍遙看著遙遠的西方地平線,無所謂地說道:「反正就是給這些災民們找些事幹幹而已,讓他們不至於閒極無聊反生事端,至於能將這條膠萊新河疏通到哪一步,就無所謂了。元朝、明朝那種大一統王朝都沒徹底搞定的事情,我們來了就能一下子搞定嗎?怎麼可能!人都是一個腦袋兩隻手的,在疏浚運河這種純依靠人力的項目上,缺乏工程機械的我們並不比他們優越多少。」

  「對了,三個生產建設兵團可要管理到位了。幾萬人聚在一起幹活呢,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群體性*事件,那樣可就有違我們蒐羅、賑濟災民的本意了。讓建設兵團附近的駐軍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憲兵隊的人也給我動起來,重點嚴查邪教分子,防止他們鼓動災民鬧事。記住,凡是有任何不穩跡象的人,立刻給我揪出來,統一發配到遼東墾荒。他們不是喜歡鬧騰嗎?好,現在滿足他們的心願,讓他們到那白山黑水間與殺人不眨眼的韃子鬧騰去吧。」廖逍遙最後又補充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七十六章 山*東地震(八)

  郭普夏剛剛從鄖陽府返回,老實說,這一路上並不太平。

  去的時候,為了防止被清軍細作偵悉,他是在位處順軍控制區的武陵縣下的船,然後一路跋山涉水,歷時數月之久,在左營派來接應的部分精兵的護衛下,艱難前行,繞了一個大圈,才最終抵達了劉忠貴大營所在地的房縣——當然,他的此番行動也是提前給長沙李來亨報備過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認為東岸私下接觸其朝內統兵大將而不悅的緣故,李來亨始終沒有隻言片語過來,既不同意,也不反對,就這麼含糊著了,也是詭異。

  固然,東岸人私下裡接觸順國統兵大將是不妥,但問題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如此。當年李過在位的時候,因為局勢艱難、朝不保夕,再加上他又是劉芳亮、袁宗第、高一功等父一輩老將推舉起來的,因此給予了各營極大的獨立自主權,自己獨獨掌握中營和後營。

  當時是也,東岸人的援助物資很多是通過船隻運抵湖北前線,直接發放到各營手中的,這在戰時並無不妥,不過在渡過了生死存亡關頭的這些年,東岸人的這種援助方式就顯得有些扎眼了,因為這很容易被人理解為邀買人心。不過李過在位時比較厚道,沒對這事說什麼的,但現在李來亨即位了,有些事就顯得有些不一樣了。

  不過,那又如何呢?以郭普夏的驕傲性子,是不屑於考慮順國人會怎麼想的。在他看來,大順這麼一個國家,完全就是東岸人扶持起來的,不然墳頭草都長老高了。東岸人想做什麼,給你報備一下已經給予了充足的禮貌了,難不成還要等你長沙小朝廷批准才能成形?

  東岸人如此「無禮」,左營的劉忠貴自然不行,畢竟他名義上還是大順的臣子,而且真的沒什麼反意,只不過稍微有些跋扈罷了,故還是派了一些使者前往長沙,攜厚禮拜會,向新君解釋一二,雖然這樣做有多少效果只有天知道了。

  房縣是左營的老巢,直面兩方面的軍事壓力,左邊是盤踞川中的吳三桂集團,右邊是清軍的襄陽大營,哪邊都不是好惹的,自來守得那是異常艱苦。當然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大順左營七萬餘人馬佔據的鄖陽府、夔州府部分地區釘在清軍兩大集團之間,將其整體割裂了開來,這種戰略上的好處也不可估量,因此大順朝廷對左營(包括在商洛山一帶活動的賀珍父子所部)的支持力度也是蠻大的,就是為了讓他們能持續地在清軍側翼製造威脅。

  郭普夏抵達房縣時已是1669年的春天了,這個山區小縣的市面上看起來還算平靜,居民們——起碼有超過一半是操陝甘、湖*南、河*南口音的,顯然是順軍家屬——的體格、氣色、穿著也還不錯,這都是能直觀反映一地的生活水平的指標。

  當然了,房縣的生活水平不錯,並不代表左營治下所有地方都如此,這也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以順軍掌握的鄖陽府、夔州府十餘縣數十萬人口來說,供養數量多達七萬的大軍是相當吃力的(有時候也得接濟在商洛山中屯墾的賀珍所部近二萬人),不靠外部協餉單靠自身幾無可能——糧食、藥品、軍械、布匹、生活用品等等均無法自給。

  但由於左營盤踞鄖陽府、夔州府一帶蛋疼的交通條件,外界物資運輸過來損耗頗為不小,時間長了長沙方面也有些肉疼,故很多時候還是得靠左營挖掘自身潛力,提高生產力,減少對外界物資的依賴——至少得把最最消耗運力的糧食運輸數量給減小下來。

  所以,你便看到了,在素來多山、號稱貧瘠的鄖陽府、夔州府一帶,左營大量種植了庫頁島大泊植物園培育的土豆、紅薯、玉米等雜糧,將以往很多完全無法利用的土地也給利用了起來,這在多山丘陵地帶極為重要。畢竟,在鄖陽、夔州一帶,平地想來都是比較寶貴的,必須用來種植主糧,但除開平原之外的山地,面積更是廣闊,不利用殊為可惜。

  以往當地人只能種植一些豆子、蔬菜什麼的,利用率較低,嚴重影響了糧食產量。但在李過時代便從東岸引進了適應東方氣候的土豆(穿越時的土豆本就適應東方氣候)、紅薯等美洲作物之後,很多土地便也被利用上了,這極大提高了左營轄區的糧食產量,進而提高了控制區的人口數量,使得其能夠支持一支數量較多的兵馬的長期作戰,雖然仍然需要從外界輸入不少糧食和其他物資。

  不過,雖然引進了外來農作物,將以前很多無法利用的土地也給利用上了,但左營轄區大部分州縣的百姓的日常生活仍然是不甚寬裕的,甚至可以說是艱苦的。畢竟,供養九萬多大軍(含賀珍父子率領的近二萬人)的開銷是極為驚人的,當年中唐藩鎮割據時代田承嗣的魏博鎮二十餘縣,最初不過才養兵八萬,後來看百姓實在難以支撐才裁撤到了四萬,由此可見養兵的艱難。

  鄖陽府、夔州府被順軍控制的不過十多個州縣,土地、人口都及不上地處華北平原的魏博鎮,就算生產力比那時高也高得有限,故即便在大量引種了土豆、紅薯、玉米之後,以當地數十萬人口的規模委實難以支撐,故劉忠貴、賀珍這個武裝集團還是極為仰賴長沙朝廷的支援的,或許這也是他們多年來並無絲毫反意的原因吧——當然了,從外地協餉是一回事,自己的屯墾又是另一回事,劉、賀武裝集團轄下的九萬多大軍,倒有超過一半被劃為了後備軍,平日裡除出操訓練外,也得種地開荒,一如古時的軍屯,以減輕糧食物資的消耗。

  郭普夏一路行來,經順軍控制的建始、巫山、大昌諸縣,感覺當地百姓的生活確實比較艱難,面有菜色、瘦弱不堪的人那是隨處可見。據隨行的順軍左營老兵介紹,隔壁吳三桂的轄區內對百姓的壓榨也很酷烈,大家的日子彼此彼此,撐死了順軍這邊稍難一些罷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估計大差不離吧。

  因為,郭普夏也隱隱聽說,北京的少年天子康熙最近頻頻發詔,督促吳三桂整頓兵馬,力圖在南方有所突破。不然的話,整日裡待在川中,盡拿些「大破賊軍,斬首數十」之類的捷報糊弄人,然後大肆要錢要糧要械,像個什麼話?當朝廷是傻子麼!

  因此,吳三桂這個老烏龜最近也有些扛不住了,打算動彈一下。而且,他年紀也大了,對虛名一類的東西追求日甚,聽說康熙許諾一旦攻下雲貴,將會把雲貴川三省都交予其管轄,並且恢復平西王的爵位。如此厚賞,令吳三桂頗有些動容,畢竟多年來他追求的可不就是割據一方,稱孤道寡麼?

  至於說造反稱帝,那就是個笑話,吳三桂本人其實是沒什麼這方面的意思的,歷史上若不是康熙逼得太急,不給「老幹部」面子,他吳三桂又何嘗會造反呢?更何況,現在的清廷,雖然未能一統天下,但還是足夠強大的,吳三桂也無把握能夠擊敗號稱擁有百萬軍隊的滿清朝廷,即便這會連年遭災,水旱煌震頻發,但屯駐在南京、襄陽、陝甘一帶的諸多精銳兵馬都未曾輕動,吳三桂實在沒信心能與滿清朝廷正面相持。所以,不如做個逍遙的平西王更為自在,前提是康熙小皇帝真的能夠信守承諾,而自己也能建立說得過去的功勳。

  基於這個考慮,從去年下半年秋收後,吳三桂便在川中大肆派捐課稅、徵募兵員、籌集糧草、打製軍器,為戰爭做好充足的準備,這令他的鄰居們都大為緊張。據悉,吳三桂本有五萬人馬,其中頗多當年遼東的老底子——多來自寧遠本部及吞併的山海關總兵高第的兵馬,後來又藉故吞併了不少南下支援川中的陝甘綠營,整體較為善戰——裝備不錯、士氣不低,戰鬥力還是很可觀的。

  這次一動員起來,以川中的富庶,將軍隊規模擴大個一倍應該問題不大,雖然戰鬥力可能會有所降低,但對付下南明那幫歪瓜裂棗應該不至於太難。其中唯一的變數,大約就是南明朝廷在接納了昔年大西軍的流亡勢力後,如今除了地方上的明軍之外,朝廷直屬的軍隊幾乎盡為「西賊」掌握,戰鬥力比起幾年前有了不少提升,吳三桂南征的話能不能取得預期的勝利也不好說。

  再者,據說張獻忠的幾個乾兒子如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等人都是一時之傑,如今南明那條破船形勢又很危急,大家也沒什麼好爭的,因此勠力同心之下,攜整頓完畢的六七萬大軍,輔以地方上數萬明守軍,未必就是大敗虧輸的結局了。而一旦吳三桂不能迅速取勝,以大明在西南深耕三百年的遺澤,當地數量多如牛毛的土司蠻酋們幾乎肯定會跳到南明一方,屆時吳三桂不要弄巧成拙,反被人攻入川南啊,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戰爭的不確定性,從來都是極大的!

  西南局勢出現如此重大的變化,也是郭普夏此次前來接洽順國上下的最主要原因。雖然這個消息目前還只是風傳,但可能性很高,左營派到川中的很多習作都給出了明確的信號,即四川目前正在醞釀大戰,矛頭不知指向何方、規模不知如何,但攻伐雲貴的可能性極大,也就是要拿南明開刀了!

  清軍的這種舉動,說實話讓人有些疑惑。固然,憑吳三桂的能力及川中多年經營積攢下來的本錢,打南明的把握應該是不小的,即便是在沒有韃子朝廷大舉援助的情況下——事實上不可能一點援助沒有,屯駐在川中的三千滿蒙八旗也會上前線督戰,另外陝甘可能也會派個兩三萬綠營南下意思意思——但問題是吳老賊有這麼好說話嗎?這廝多年來一直玩養寇自重的把戲,從滿清朝廷那裡騙了不知道多少糧餉器械,實質上處於割據狀態。

  這種軍閥,會這麼好心為滿清朝廷賣命?有點讓人想不通了。

  但不管想得通還是想不通,吳老賊在川中進行動員是事實,在夔州府前線與吳軍對峙的左營上下倍感壓力,不但一些精兵強將開始陸續西調奉節、巫山一帶,就連劉忠貴本人不日也將率領本部西進奉節,遙觀局勢——不過駐守在巴東、興山及鄖陽府與清軍交界處的部伍卻不能撤,因為他們也在事實上被清國襄陽大營給牽制住了,雖然如今清國看似正忙於賑災,無暇他顧。

  郭普夏就在這樣一種背景下來到了左營轄區,與其一同過來的還有五百杆簇新的32-丙式燧發步槍及幾門陸軍輕型小炮(大炮因為重量的原因而無法遠道運來),作為給自劉忠貴以下的左營將士們的禮物,勉勵他們繼續堅守前線,不要悲觀、更不要洩氣,要相信清軍沒有足夠的實力打敗他們云云,反正就是忽悠他們繼續為東岸的中國平衡政策賣命。

  由於劉忠貴前些時日帶兵前往谷城一帶威懾清軍,尚未回返房縣,故出來接待東岸使者的是左營宿將劉國昌,也是東岸方的老熟人了。此君當年因為不忿李過的「修正主義」政策,再加上大嘴巴得罪人,在左營內人員也不咋滴,因此被一腳踢到了寧波府東岸人那邊接受整訓,幫東岸人守了多年的邊疆,在寧紹一帶與清軍多次激戰,後來也參與過規模宏大的淮安府之戰,也算是經歷豐富了。

  淮安府之戰結束後,劉國昌等人率部返回大順,由於其部人數眾多(在淮安府一帶招兵買馬,部眾由四千餘迅速擴充到了兩萬餘),裝備不錯,戰法也還算新穎,故在回返左營體系後,也成了左營這個大山頭裡的一個小山頭,地位相當不低,故這會能被留守諸將推舉出來接待郭普夏等人。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七十七章 山*東地震(九)

  「吳賊不敢興兵!」劉國昌慢條斯理地將散碎菸絲塞滿煙鍋,一邊吧嗒吧嗒地抽著,一邊說道。菸絲都是房縣附近手工種的,在寧波府染上煙癮的劉某人非常喜愛這種能夠提神的植物,每天不抽個一袋那是不會罷休的,這會在接見東岸使者、前憲兵隊情報官員郭普夏時,也是一樣吞雲吐霧著。

  「吳賊的心氣,以前俺們是高看了,但這些年相處下來,他是個什麼玩意,還有誰不清楚呢?」劉國昌猛抽了幾口煙,然後看著坐在對面的郭普夏,不屑地說道:「吳賊最大的指望,大概就是割據川中,做個藩鎮土霸王罷了,他也就這點水平了。幾年來明明好幾次能有機會把西營那些孤魂野鬼給收拾了,卻愣是玩欲擒故縱的把戲,結果讓其與朱家子孫合流,獲得了喘息之機,現在再想動他們,怕是沒那麼容易了哇。」

  「貴部就不擔心吳三桂攻過來麼?」郭普夏見劉國昌談起西川吳三桂的事情,忍不住問道:「若我所聞不錯,清軍譚弘、譚詣、譚文三將統率的兵馬就屯駐在夔州府一帶,與貴營的張光翠、張景春二將所部對峙,且兵力上佔了極大的優勢,難道貴部就真的不擔心吳老賊這次是虛晃一槍,意在攻滅左營數萬人馬嗎?要知道,襄陽大營的清軍據說最近也進行了動員,或許不僅僅是為了策應吳老賊在川中的舉動。」

  「老賊若是敢過來,俺便叫其有來無回。譚弘、譚詣、譚文這幫數典忘祖之輩,俺老劉的兵馬雖然比不上皇帝的銀槍效節軍,但託你們的福,這些年兒郎們的操練一直沒有落下,張光翠、張景春兩部加起來已逾萬人,火槍超過一千五百杆,新舊小炮也有二十多門(其實那些炮在東岸人眼裡與大口徑火槍無異……),習練的又是新戰法,沒道理比不上譚弘、譚詣、譚文那些前明慫包。更何況,本營權將軍(指劉忠貴)業已從谷城一帶返回,不日將率軍西進夔州府,看看那老匹夫到底在耍什麼把式。」劉國昌聽郭普夏提到吳軍的異動,並不怎麼當回事,看來這廝心底裡是看扁了吳三桂這幫鳥人了,也不知是何故,這會只聽他繼續說道:「不過不管怎樣,這次吳賊若是興兵南下攻西營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那些小兒,俺們左營也是要動一下的,不然可就讓吳三桂以為咱們這邊沒人了,老夫可丟不起這個人!」

  劉國昌性情剛烈,向來不怎麼被李過、李來亨父子看得上眼,但他對清軍和明軍的痛恨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從李自成時代便在中生代將領中頗有名氣的他,也不是傻瓜,知道一旦真的讓吳老賊稀里嘩啦攻下了雲貴,那麼韃子朝廷針對大順的弧形包圍圈可就成型了,那樣結局會怎樣大家都很清楚。

  劉國昌也是在寧波旁聽過幾次東岸人的軍事課程的,知道在南宋年間,元世祖忽必烈曾經建議率軍繞過宋軍堅守的襄樊地區,攻滅大理,從側翼威脅宋朝的事情。劉國昌估摸著,若是真讓吳三桂順利整合了雲貴川三省(雖然可能性不是很大),那麼可就勢大難制了,也必將會對大順朝廷產生極為強大的威脅,不得不防。因此,此番無論吳三桂出兵攻哪,他們左營都得表示表示,即便右翼襄陽方向清軍給的壓力也相當大,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郭普夏聽劉國昌這麼說,頓時稍稍放下了心。劉國昌雖然為人桀驁不馴,喜歡倚老賣老,但到底是左營乃至大順內部碩果僅存的幾個老資格將領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話也代表了左營權將軍劉忠貴的意思,不然也不會被派出來接待東岸使者了。他說要對吳三桂部施加壓力,不使其用力南下攻明,那大概就是真的,而這也是郭普夏此行最主要的任務之一了。畢竟,在來之前,他可是非常擔心大順朝廷會被眼前利益所動,傻到與清軍一起攻明,那樣中國局勢可就徹底崩潰了,這是東岸人所非常不願意看到的,如今還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那麼局勢應該可以繼續維持下去。

  不過,郭普夏也對左營的實力微微有些疑問,擔心他們是否能夠有效承擔起牽制吳三桂部側翼的重任,使其不得全力南下。要知道,他們側翼可還有著二十多萬襄陽清軍呢,雖然他們同樣直面大順中營、前營、右營的牽制,但一個疏忽就有可能給左營帶來慘重的損失。他們只有七萬人,裝備一般,訓練一般,戰鬥力只能說馬馬虎虎,一旦實力大損,這鄖陽府還能守得住嗎?

  根據東岸人手頭掌握著的情報,大順左營怎麼看都不能稱為一支現代化的軍隊。雖然近些年來他們已經開始逐漸轉換思想,革新戰法,添置軍械,但這步伐實在是太慢了,慢得比起隔壁的吳三桂都快不了多少。目前,左營上下共有新舊火槍四千二百餘杆,從長江下游輾轉運來的東制火炮二十餘門,且多已逼近壽命極限,除此之外便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冷兵器、鳥槍之類的傳統武器了。

  而且該部士兵體格普遍不甚健壯——這也是此時大順控制區的老毛病了——畢竟營養差。東岸人曾經做過一次小測試,有關大順五營軍士體格的小調查,結果發現大順軍士的平均身高、胸圍、骨架、體重遠遠低於東岸軍士,甚至有些骨架明明比東岸軍士大的順軍士兵,其體重也大大遜色於東岸人,這或許是因為東岸軍士營養供給充足、平日裡注重體能訓練的緣故,這從雙方士兵在握力上的差距也能直觀地反應出來。

  身體素質上有差距、肌肉力量上有差距、心肺功能上有差距(東岸士兵的平均肺活量超過順軍500毫升以上),戰場運動機能和情緒穩定程度上也有差距,更別提雙方軍事戰鬥技能和新戰法知識方面的差距了,一旦雙方打起來,同等數量的順軍和東岸士兵,絕對會在極端的時間內分出勝負——自然是順軍方面大敗虧輸了,要知道,在遠東服役的東岸官兵可不是什麼沒戰鬥經驗的菜鳥新丁,在經驗這一項上順軍佔不到什麼便宜。他們唯一可恃的,大概就是部分精銳營頭自帶的那種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氣勢,但在面對東岸人時有什麼效果就很難說了。

  左營這樣的水平,真的能夠對清軍造成足夠大的牽制作用嗎?郭普夏稍稍有些懷疑。這幫人缺糧、缺錢、缺物資、缺軍械、缺役畜,甚至還缺人——順軍左營士兵的平均年齡比中營、後營大8歲零5個月,比襄陽清軍大4歲零6個月,也就普遍老齡化較為嚴重的吳三桂大軍能和其「媲美」了,而且全營士兵年紀分佈極不均勻,差距極大,郭普夏就見過有不滿15歲的左營士兵上陣打仗的記錄——戰爭是一門系統的科學,人們必須遵循其客觀規律,想要戰爭取得勝利,就必須從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而不是像很多明清文人腦殘意淫的讀幾本兵書、來幾個錦囊妙計、嘴炮一番正氣凜然的大義就可以的,若如此,當時滿腹經綸的楊督師又怎會被目不識丁的老奴打得一敗塗地?

  罷了!不管水平如何,只要他們能夠做出正確的戰略抉擇,腦子不犯渾,關鍵時刻知道該怎麼牽制吳三桂,使其不打破中國戰場的均衡,就可以了,別要求太多。大不了,自己這方想辦法給左營多輸送一些武器裝備,幫他們多整訓一些現代化的部隊,讓他們有更多的底氣應對實力日漸上漲的清軍,就可以了。要知道,襄陽清軍的戰鬥序列中也正在越來越多地列編火繩槍兵和炮兵編制呢,戰法也有從荷蘭東印度公司偷偷派來的僱傭兵教授,其整體實力是在緩慢上升的,與東岸人之間的差距也在縮小,順軍若是不與時俱進的話,怕是撐不了多少時日!

  與劉國昌等人談完軍事援助與未來應對的事情後,郭普夏又提起了是否可以從順軍控制的夔州府蒐羅、採購一些草藥的事情,比如某種名為「臭蒿」或「黃花蒿」的植物。這種東西是本土衛生部發來的請求,據說是為了採購一些這種植物運回國內研究、分析,好像是要嘗試提取一種物質的緣故(但目前看來似乎幾十年內都沒可能,技術和工藝水平不達標……),也不知道為何非得指定夔州府的。

  他只隱隱約約聽說,夔州府出產的這種植物中某種化學成分的含量最高,可以用於治療熱帶地區常見的瘧疾,也不知道衛生部的老爺們是從何得知的。照理來說,他們是從沒來過東方大陸的吧,居然能夠點名要一種出產自四川內陸山區的草藥,真的很神奇呢。

  左營上下對於草藥貿易自然是千肯萬肯,他們僻處窮山溝溝裡,要什麼沒什麼,簡直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的貿易商品,平日裡幾乎是東岸人單方面的援助——近年來也在李過、李來亨父子的要求下,開始從長沙方面轉交援助物資了,畢竟要突出「恩出於上」這一點嘛,不然長沙朝廷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這次東岸人居然看得上他們出產的一些藥材,簡直讓劉國昌等人大喜過望,今後手頭終於有一些活錢可用了,雖然不知道有多少。

  處理完這些事情,劉國昌又帶郭普夏等人蔘觀了一下設於房縣郊外的隨營匠場。這個匠場目前擁有技工三百餘人,年輕學徒一兩千,幫工夫子數目不詳,主要是為大順左營七萬餘大軍打製一應器具,從旗鼓輜重到甲具刀矛、從弓弩箭矢到火藥彈丸,所有東西他們都能生產,就是產生都十分之悲劇,極少能滿足軍中所需,不靠外界補入簡直就是維持不下去的。

  郭普夏注意到,隨營匠場內有不少看著很眼熟的器具,經過劉國昌的介紹,他才明白這是進口自東岸的一些加工器具,順軍上下評價甚好,覺得非常結實、耐用、精細,給他們幫了很多忙。

  當然劉國昌等人也提出,能夠給他們弄一些像長沙槍炮工場裡那些有用的生產工具,比如劉國昌曾在寧波見過的一些靠水力驅動的機械。對於他們的這個要求,郭普夏只能呵呵了,李過當年能獲得幾臺在東岸已被淘汰多年的水力機械,也是花費了極高的人情用大批糧食換來的,這還是東岸人考慮到荷蘭東印度公司同樣可能會把部分水力機械引入到中國大陸,再加上山東受災,極為缺糧且難以為繼的情況下才討到的便宜呢,換平時哪有可能?

  如今你左營能有什麼資本和我大東岸談這種交易?是你攻取了襄陽還是重慶?你也就是東岸人養的一條狗罷了,還想要這要那的,簡直不自量力!因此,郭普夏心裡非常不快,不過面上沒有過分表露出來,而是婉拒了。

  與此同時,他的內心也開始愈發警惕了起來,這順軍終究是有自己的意志的,哪怕眼下因為局勢的原因而像條狗一樣對你搖尾乞憐,可一旦得勢起來了,情形勢必會大不一樣,必然會要求更多的東西,其中很多可能還會是令東岸人非常為難的東西。

  甚至於,順軍萬一僥天之倖,南征北討之下統一了全中國,建立起了大順帝國,那麼將來對東岸的態度可能還要更加惡劣。雙方不因為寧波、登萊的問題全面開戰就不錯了,就別提其他的諸如貿易之類的事情。

  對此,郭普夏也有些鬱悶,這中國局勢是越來越難以控制了,這次吳三桂的四川的異動就是例子。萬一哪天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再發生什麼意外事件,導致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局勢在短時間內迅速發生重大變化,東岸人又該如何自處呢?想到這裡,郭普夏愈發覺得廖逍遙疏浚膠萊新河、構建防線,同時大力墾荒遼東的舉措是異常正確的,因為這很明顯是為了未來局勢出現變化而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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