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93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四十八章 義成與新華夏的轉型

  最近從新華夏島出發前往義成地區的船隻明顯多了起來,幾乎各個港口都有。

  從新華港出發的裝載了大量玉米、木薯、建材(含木板、磚頭、水泥、石灰等),從棉河港出發的船隻滿載牲畜、皮革、醃肉、花生,從塔城港出發的船隻則運輸了許多燃料(煤炭)、劍麻、蜂蜜和乾果。這些物資的輸出,有力支持了東岸人在義成地區的殖民活動,當然也從另一方面維持了新華夏島一些地區的經濟發展,比如近年來愈發陷入困境和衰敗之中的塔城港一帶。

  塔城港這個在早期東岸發展中發揮了至關重要作用的城市,近年來因為高企的成本,其主要產出煤炭已漸漸競爭不過來自本土黑山、黑金島等地的精煤,出貨量日益下降,這對地方經濟發展的負面作用極大。

  雖然當地政府官員一直在勉勵轉型,但這種事情何其難也,在礦上工作的馬來或黑人奴隸自是不可能給他們分地定居,礦上那些監工、警衛、洗煤工、運輸工及其他大量工作人員,卻也不怎麼會種地,如何安排他們的生計,真的是非常困難的。

  更何況,塔城港的地方官員也沒打算放棄煤炭產業,因為他們堅持認為島內也有不少市場。不過這在目前看來多多少少有些一廂情願,缺少了工業和交通運輸兩個耗煤大戶,塔城煤礦的產量這些年來就一直處於緩慢下跌的狀態之中。即便島內人口有所增長(目前已有十餘萬人),但由於新華夏島木材資源的相對豐富(即便是西部沿海的草原地帶,因為大量種植棉花,柴草也是不缺),民間對煤炭的需求始終增長乏力,這無疑更讓塔城港陷入了痛苦不堪的境地之中。

  到了最後,還是總攬全島事務的開拓隊隊長黃儀看不下去了,他撤換了塔城港的正副主官,然後將一名出身於大魚河青年幹部學校的中年官員任命為塔城鎮鎮長,要求當地即刻開始經濟轉型。塔城礦務局從1668年1月1日起制定生產計劃,多餘人員往南邊多凡鎮、大澤鄉一帶分流,那邊最近與土人起了些衝突(沒了法國人這個共同的敵人,東岸當地土著的蜜月期已正式宣告結束),正是需要人手的時機,將這些人分流過去正當其時。

  至於礦山的那些奴隸礦工們,則對其工作年限進行統一清查,滿七年的一律送給黑八旗,充作自由邦的國民,以給其補充新鮮血液;五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半賣半送給黑八旗的貴人們,基本是一隻四腳羊換一隻「兩腳羊」的節奏;五年以下的,就不用多少了,統統去種植園內幹活,沒二話!

  這些種植園是在黃儀的命令下開闢的,就在塔城鎮的範圍內,多為胡椒和劍麻種植園,以避開競爭越來越慘烈的甘蔗、咖啡、可可、菸草等商品。託近年來東岸經濟發展和人口增加的福,現在國內對劍麻這種優良的纖維材料的需求越來越大,纜繩、索具、工業用繩、漁網、麻袋等十多種商品需要用到這種韌性好、耐腐蝕、耐磨損的纖維材料,因此前些年投資劍麻種植園的人都多多少少發了一筆財,且有增加投資、擴大種植園規模的衝動。

  劍麻如此,胡椒就更不用說了,這種最廉價的香料在如今的東岸正處於一個長期的牛市之中。肉類產量爆發性的增長催生了胡椒巨大的市場需求,這種需求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單靠一個新華夏島都已經無法滿足,還要靠南鐵公司從祕魯進口、靠荷蘭東印度公司從印度轉口,由此可見這種商品的火爆程度。因此,塔城港新開闢胡椒種植園,從經濟角度上來講,真的不會虧,未來應當能夠享受其帶來的好處——雖然現在幾乎整個東海岸都興起了大大小小的胡椒種植園,競爭有越來越激烈的意思,但市場也在不斷擴大嘛。

  另外,雖然咖啡市場的競爭非常激烈,但鑑於塔城咖啡已在東岸國內打出了一定的知名度,很多老國民都對這個牌子非常懷念,因此黃儀打算由開拓隊政府出面,對現有的咖啡種植園(多位於塔城鎮邊緣的山區,與土人勢力犬牙交錯)進行統計、點檢,然後幫助咖啡種植園主們解決一些實際困難,比如安全防衛、交通運輸、融資貸款的問題,對這項產業進行重點扶持,爭取做大做強塔城咖啡的品牌,與來自祕魯、新西班牙甚至國內北方的咖啡進行競爭,爭奪市場份額。

  而為了進一步支持塔城港這個人口眾多的區域核心城市的發展,黃儀也特別請示本土執委會,並獲得了批准,即把塔城鎮、嵩山鄉、陵川鄉、浪溪鄉、歸化鄉合併在一起,正式成立了塔城縣這個全島第三個縣級行政單位。

  這個縣成立後,將擁有一萬七千餘人口,產出包括煤炭、木材、胡椒、蜂蜜、乾果、咖啡、劍麻在內的多種商品,從紙面上看來還是有一定的經濟實力的。而且,現在新華夏島也效仿了本土各縣的「土地財政」政策,即將耕地以一畝十元的價格出售給私人,坡塘林地的價格視實際情況或增或減,相信能給地方政府帶來很大的收入——所以說塔城縣的成立也是開拓隊政府對他們的大力支持呢,因為只有立縣了,地方上賣地的收入才能大部歸於縣政府,否則的話這錢可就進了開拓隊政府的財政之中了。

  不過,即便塔城立了縣,在很多人看來其未來的經濟也就那樣了,不會在和前七八年之前那麼出挑,其種植咖啡的產地環境不如南邊多凡堡那一片,種植香料的環境又不如東海岸那一大票地方——最近東岸人在東海岸又設了一系列的城鎮,如下川鄉(位於後世馬納卡拉城附近)、丹川鄉(位於後世馬南扎裡城附近)、高都鄉(位於後世努西瓦里卡城附近)等地。上述三地吸引了國內大量資本湧入,那些商人們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地僱傭有戰鬥經驗的人員(轉正的前雜牌軍成員頓時成了香餑餑),然後租船來到新華夏島東海岸,從開拓隊政府手裡以令人吃驚的低價租賃大片蠻荒的土地,一邊與土人進行周旋一邊開闢香料種植園,對東海岸的開發起了極大的促進作用。

  因此,塔城縣既然在各方面都不出挑,那麼未來競爭中處於劣勢也就是可以預期的事情了。這座城市的未來,大概還是在目前尚處於麥利那人的封建王國控制下的中央高原。只有當東岸人徹底佔據全島的精華中央高原,並將其發展起來後,塔城港由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才有可能迎來大發展的契機,而在此之前,其大概只能慢慢苦熬了,因為東岸人在可以看到的很多年內,大概是沒有進軍內陸高原的計劃了。

  而如果說塔城縣因為與義成地區的貿易維持了經濟的話,那麼東岸人剛剛深入沒幾年的東南部地區,則是在這種貿易中大大地獲得了好處。尤其是據說將要成立的大澤縣(下轄多凡鎮、大澤鄉、沁水鄉、陽城鄉,以及未來可能從土人手裡弄過來的另外兩個原法國殖民城鎮),其收益最大。這個縣由於開發較早,人口眾多,兼之地理位置出色(常年為南下或前往澳洲的船隻補給),因此本就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其水稻、芋頭、玉米、香蕉、木薯及瓜果菜蔬的產量很大。這次又順手兼併了法國人在島上的核心殖民城鎮,有了一定的工業基礎(繼承了法國人的磨坊、木材加工作坊、鐵匠鋪、釀酒作坊等設施),並通過商購的方式,又從土人那裡取得了一定的土地,經濟作物也快速發展了起來,因此這次通過向義成地區出口各類食品、木材、酒類,獲得了不菲的收益——政務院劃撥下來補貼義成地區開發的專項資金,有相當一部分就通過此類貿易流向了這邊,說起來也是一種本事呢。

  甚至於到了最後,義成地區因為物資的極度匱乏,甚至不顧本身勞動力不足的狀況,開始向大澤鄉、多凡鎮一帶的商人出口斯威士或通加奴隸,也是無奈得緊。要知道,義成地區行署前陣子曾經做過一次估計,覺得整個操斯威士語的部族總人口大約在四五萬人的樣子(後世歐洲殖民者19世紀前半葉來到斯威士蘭時,當地約有六萬三千名斯威士人),而通加人的數目雖然不止五萬人,但也多不到哪去,頂多七八萬人的樣子,因此說實話義成地區的建設,是無法奴役到足夠的黑人奴隸的。就這樣一種窘迫的狀況下,他們還要向新華夏島的種植園輸出黑奴(同時也向河中地區的黑八旗輸出黑奴換取高粱米和牲畜),確實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的,當然這或許和他們的最高長官、地區專員邱海洋本人是一個比較敵視黑人的傢伙有關吧,他不怎麼喜歡看到自己的地盤上生活著大量的黑人。

  相信隨著東岸人在義成地區活動的越發深入——目前阻擋東岸人鯨吞土地的最大麻煩不是黑人的反抗,而是斯威士人地盤上極為嚴重的瘧疾疫情——這總計十多萬斯威士人、通加人乃至祖魯人,其下場應當都不會怎麼好。運氣差點的,大概會在東岸人的建築工地或種植園內直接被累死、打死,運氣好點的,也就是幹了七年時間重活後,拖著病怏怏的軀體,拿著少得可憐的一點遣散費用,到自由邦去苟延殘喘,這也是他們最好的歸宿了。而騰空了這些黑人,義成地區也將成為東岸國民的樂土,也就是說,東岸人的幸福是建立在班圖黑人的無邊痛苦之上的,但這種種族之間的競爭,本就是異常殘酷、沒有任何溫情脈脈可言的,難道不是麼?

  南非這種寶地,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怎麼可能讓給班圖黑人呢?更何況,對於南非的原住民科伊桑紅種人來說,來自北方的班圖黑人也是外來者,幾百年來搶走了他們無數的土地,殺掉了他們無數的同胞。既如此,班圖黑人也就沒什麼資格指責同為外來者的東岸人了,大家的手段彼此彼此嘛,別無二致,都為了種族的延續和生存空間的爭奪。

  好吧,言歸正傳。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黃儀也是看過本土對義成地區的遠景規劃的,在這個遲早被劃為本土進行重點建設的地區,未來可能會興起諸多新華夏島只能看著流口水卻囿於地位問題而無法涉足的產業,比如毛紡織業、皮革加工業、煤化工、冶金、機械製造、農產品深加工等等。因此,如何在義成地區的這個發展過程中及時調整自己的經濟結構,使得與其進行互補,對於主政新華夏地區的官員們來說,幾乎就成了必修課了。

  說得再直白一點,那就是新華夏島不是本土,是殖民地,是不怎麼允許發展工業的,更別提煤化工、冶金、機械製造等「高級產業」了。因此諸如原本打算開發鐵礦進行冶煉、加工的項目就可以歇一歇了,否則未來即便發展起來,肯定也無法和義成地區有國家扶持的產業進行對抗,只能白白浪費人力、物力和時間,殊為不智。

  新華夏島的未來,大概除了咖啡、可可、蔗糖、菸草、劍麻、香料、香草、棉花等熱帶經濟作物種植園之外,就在於利用其獨特的區位優勢進行轉口貿易了。也就是說,新華夏島未來應該放棄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堅持以種植園經濟和針對奧斯曼、波斯、印度乃至澳洲等地的貿易為主,發展工業乃至重工業,既有挑戰本土政策紅線的風險,在資源和經濟方面也頗多困難,註定了前途渺茫的——這不是空話,因為就資源和環境而言,這個島發展工業的條件未必就比遠東的黑水地區強多少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外東北與工業萌芽

  黑水地區的工業現在就規模來說已經不算小了。

  與新華夏島稀少且偏科的工業——主要集中在造船、採煤、建築、木材和製糖方面——相比,這個僻處寒冷地區的大島的工業無論是規模還是門類的齊全程度,都要比新華夏島那邊大上很多,這沒有別的原因,唯一的因素就是這個非常基礎的工業基地需要負擔在膠東半島、朝鮮、外東北、寧波等地屯駐的數萬東岸軍隊,同時也要儘可能地為順軍修理槍械、甲具、車輛等物事,沒有一定的工業生產規模,那是不可能勝任這項工作的。

  而事實上黑水地區的工業規模在這些年一直是呈逐年膨脹之勢的,首先是位於HS縣的採煤工業和冶鐵工業。煤炭歷來是黑水地區工業的重中之重,數量眾多的海軍內河炮艇艦隊、噸位龐大的機帆移民運輸船隊,以及規模也在緩慢增長的第三艦隊鄂霍次克海分艦隊等等,都是耗煤大戶,以至於黑水開拓隊在加大黑水煤礦的開拓力度之後,又在杜厄鄉開闢了第二個煤礦,那邊與黑水鎮這邊是同一個儲煤帶,煤炭儲量、質地都差不多,但更容易開採,因此在樑向儉主政時代就開始了嘗試性開採,廖逍遙接手後利用大量淮安府的移民做礦工,將杜厄煤礦的產能穩定了下來,目前其產量已可與黑水煤礦並駕齊驅了。

  另外,與煤炭相關的副產品,如蜂窩煤、煤粉燒的磚等等,都也有不小的產出,畢竟黑水地區天氣寒冷,無論軍用還是民用方面,對於燃料、建築材料的需求都很大,因此這些東西的產能少不了——上述產業多集中於黑水港周邊,僱傭人數眾多,且多為擄掠來的原清國淮安府移民,其總數幾達三千餘,也是嚇人。

  而為了保住黑水地區的這兩項勞動密集型產業——畢竟這裡冬天不大好乾活,因此需要保有一定量的勞工數量,不然開春後產能可能會有所不足——素來緊跟中央步調的廖逍遙也不得不專門寫報告,請求中央允許黑水地區留下這些淮安府的產業工人,維持住這裡的工業萌芽。

  據悉登萊開拓隊隊長樑向儉對此也持贊同意見,已經確認將在今年(1668年)年底卸任返回本土任職——據說將直接進入執委會,接替一位年逾七旬、身體不佳的執委掌管中樞——的樑某人,或許是出於多年主管黑水地區帶來的感情,最終也同意了廖逍遙的看法,與他聯名寫信,並最終獲得了中央的首肯,允許黑水地區保留一定數量的產業工人。甚至於,本土還特批坩堝鍊鋼技術可以被黑水地區使用,但需嚴格保密,絕對禁止此類技術流入朝鮮、RB俄國乃至中國大陸,以保持東岸人在這片土地上的技術壟斷優勢。

  坩堝鍊鋼技術對黑水地區發展的促進作用無疑是極為關鍵的,雖然這都是東岸人三十多年前搞的所謂過時的技術,但在堪稱技術荒漠的黑水地區,這種坩堝鍊鋼仍然是超越於時代的。唯一可惜的就是黑水地區似乎很難蒐集到足夠的石墨,這無疑極大限制了坩堝鋼的產量,而且他們也沒有足夠有經驗的技術人員,這對於鋼的產量和質量影響更大——當然在此之前,他們或許更需要修建一個標準的熔鍊室,否則坩堝鍊鋼的溫度也很難達到要求,總之目前黑水地區要想發展這門技術還一堆麻煩呢,不是短時間內能搞定的。說到底,還是人才太過於匱乏的緣故!

  不過,人才再匱乏、技術障礙再多、資金再困難,對於黑水地區來說,這個熔鍊室還是必須要修建起來的,否則未來的發展絕對會受限,尤其是對於處於冶金下游的機械加工行業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目前黑水地區——更準確地說,是整個遠東三藩——主要的機械加工行業就位於HS縣當年魏博秋、樑向儉兩任開拓隊隊長主政期間,都曾從本土淘換到了一些彌足珍貴的水力或腳踏機床,用於在黑水本地加工一些零部件,打製一些刀具、甲具和其他一些器械,甚至到了後來已經可以加工槍管。

  在使用水力、腳踏機械一些年頭並初步培養出了一群產業工人後,黑水地區已經能夠按照自己的需求製造簡單的機械設備,這無疑標誌著他們的工業水平有了長足的進步,雖然似乎仍停留在比較低下的手工業階段。而等到本土淘汰的蒸汽機有一部分被特批運至黑水港,以及本地在本土支援的技術工程人員的幫助下修建起了數座工業風車之後,HS縣的機械加工、磨面、木材切割等都有了相對穩定的動力來源,他們除了生產鎧甲、鏜制槍管之外,也可以加工諸如槍機之類的小部件了,雖不能徹底擺脫對本土武器的依賴,但至少修理起來簡單多了,也能以一個低於本土效率但遠高於周邊勢力的速度生產槍械,這無疑是一個極大的進步,對於進一步加強遠東地區的自持力極為關鍵。

  當然了,與在機械加工業方面的進步相比,黑水造船廠這些年的發展還要更加喜人。當年蘿拉總設計師培養出來的隊伍,如今已能獨立設計出諸如「雅克薩」級之類的高性能船隻,並且得到了本土造船業內人士的認可。現代特種船舶廠就專門向黑水造船廠購買了專利授權,打算大規模生產這種設計新穎、技術含量不低的船隻,並將其改裝成蒸汽動力版的漁船、緝私船、捕鯨船和巡邏船,打算憑此獲得來自政府的訂單——憑此,我們或許可以稍稍品出一些黑水造船廠的實力,確實比起只能仿造650噸級笛型船的釧路造船廠要強多了。

  如今廖逍遙乘坐的「貝加爾」號武裝運輸艦就是這款船隻,這會在技術高超的老船長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河面上緩慢漂浮著的碎冰,然後悄然靠近了海蘭泡港碼頭,並在岸上碼頭力工的幫助下順利駐泊了下來。至此,船上所有的乘客才大大鬆了一口氣。

  「最後一批移民了,一共二百人,全部送到上游的石堡鄉去定居墾荒,安全有保障的吧?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少尉。」身穿校官服的廖逍遙輕輕跳上了碼頭,然後拿手裡的連鞘軍刀指了指船上大群懵懵懂懂的淮安府男女老少,說道:「我記得石堡鄉(位於後世斯沃博德內城附近)有幾十個士兵駐守的,防禦不弱。希望一個冬天過去,他們沒被野蠻人給撕碎了,當然這可能性似乎不大。」

  「安少尉的步兵排仍然健在,過去一個冬天他們只損失了三名士兵,且是因為疾病,並非因為寒冷或野蠻人的襲擊。」碼頭上接待的年輕軍官尷尬地陪廖逍遙笑了笑,然後說道:「淮安府移民還沒運完麼?這都很多年了啊,沒想到還有沒運走的。」

  「這是最後一批了。」廖逍遙越過年輕的軍官,廖逍遙仔細打量著岸上那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的城市——本已轉暖的天氣最近突然急轉直下,附近大片地區都飄起了雪花,讓人們頗有些措手不及之感,也幸好還沒正式開始春播,不然就憑這場倒春寒就能讓地裡的莊稼遭受滅頂之災——感受著這座已有近兩千常住人口的小鎮的人氣,半晌後才搖著頭說道:「你們的動作還是太慢了,海蘭泡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才這麼點家當?甚至就連糧食都不能保證年年自給,你們這是怎麼搞的?雖說這兩年氣候波動劇烈,是影響到了農業生產,但也不至於達到你們現在的這種程度吧?」

  話說這幾年東岸人設立在阿穆爾河中上游的各定居點——如石堡、海蘭泡、呼瑪堡、永勝鄉(位於後世新佈列伊斯基城附近)、永和鄉(位於後世新基輔斯基烏瓦爾城附近)、結雅鄉(位於後世結雅城附近)等——因為天氣惡劣的原因,導致連年歉收,不得不從黑水地區如今糧食產量相對穩定的大泊縣等地抽調食品運輸而來這兒,以助當地居民(不僅僅是東岸人,也有歸化的各族土人)渡過難關。

  這些食品除了黑麥、燕麥、大麥之外,還有大泊海產品加工廠生產的各類鹹魚、海菜、醃肉、水果等罐頭食品,數量頗為不菲,對於居民們渡過艱難歲月幫助頗大。而大泊縣之所以能夠如此之多的食物,除本身氣候適宜、物產豐富、大泊植物園不斷提供培育的良種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大概還是當地的食品工業發展較為迅速的緣故——海產品加工廠、罐頭食品廠、麵粉廠、醃肉作坊、釀酒作坊扎堆聚集在那裡,使得大泊縣漸漸成了黑水地區食品工業的中心。這個中心的能量是如此之強大,以至於大夥在庫頁島北部捕殺的海獸、在千島群島一帶捕獲的海魚、在各處殺死的鯨魚,基本都要運到此地來進行深加工,然後再銷售到各處獲取利潤,由此可見大泊縣食品工業的強大。

  可以說,只要大泊縣及腹地的南庫縣那集體農莊仍然能夠維持運轉,大片大片的耕地仍然有人伺弄,那麼經大泊港發往阿穆爾河流域諸定居點的黑麥、燕麥等穀物就不會斷絕。對於這一點,廖逍遙也是認識得很清楚的,因此他在這幾年住在集體農莊內的淮安府移民被陸續運走(今年已是最後一批)的情況下,不斷往這裡填入SD西四府的旱災災民,以使這裡的糧食生產不至於斷絕。甚至於,他都在考慮,是不是再和上頭商量一下,將這會居住在這集體農莊內的SD災民扣下兩三萬人,讓其正式在黑水地區落戶紮根,讓大泊、南庫二縣的良田有人一直有人耕種,二地從此成為黑水地區的穀倉之一。

  「廖司令,這幾年確實是太難了,年年歉收不說,疫病還莫名其妙地流行了幾次,另外就是我們與土人之間也爆發了一些衝突,產生了一些傷亡。以上這些,都極大地牽扯了我們的精力,使得我們無法放心大膽地進行種植、放牧,最終導致食物無法自給,只能依賴外運。」少尉軍官無奈地雙手一攤,說道:「為了支援鴨綠江一帶的開發,我們這裡的很多好手都被抽調去了南方,再無足夠的人手鎮壓、歸化那些驕傲不馴的土著,俄羅斯哥薩克的活動也趁機頻繁了起來,我們只能勉力維持……」

  「都是自己給自己找理由,分明就是能力不行,辦事不利!」廖逍遙搖了搖頭,毫不容情地批評道:「結雅河以東這遼闊的大好河山,生活著的土人數量何止十萬!這都過了幾年了,你們非但沒歸化到足夠的土人為我所用,甚至連糧食生產都有所倒退,這差事辦得也實在太差勁了些。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從今年起,在完成正常的農牧業生產任務之餘,你們每年還要歸化不少於一千人的原住民,並從中揀選至少兩百精壯送到廟街港集中整訓,下一階段我有大用。記住了,這是軍令,不容違背,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反正我只看結果。」

  廖逍遙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除是要給這些兵痞們加加壓力,讓他們緊張起來之外,更主要的因素,還是東岸人在遼東鴨綠江沿岸的屯墾需要更多的炮灰士兵來守護。不然的話,就憑如今第七混成營和騎兵聯隊撤走後如今留在遼東的那些歪瓜裂棗,又怎麼能夠對付在外東北活動越來越猖獗的清軍馬隊呢?靠那些稀泥般的朝鮮軍隊嗎?別開玩笑了!他們的戰鬥力甚至還遠遠不如這些在外東北歸化的土著呢,至少這些人還有一股血勇之氣,素來是極好的炮灰!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五十章 山*東地震(一)

  「幸好現在來自外東北的好手越來越多了,不然的話,很多事情恐怕要弄得我們焦頭爛額了吧。」廖得功上尉穿行在一片狼藉的營地中,感慨地說道:「就憑這些戰力羸弱、警惕性極低的朝鮮士兵,呵呵,還是算了吧,什麼也做不成。」

  這裡是朝鮮御營廳大軍一部的營地,因為離東岸人的防禦體系較遠,因此屯駐了差不多千人左右,以便能夠在遇到敵軍的時候能夠有一定的自持能力。可結果呢?東岸人還是高估了這群朝鮮軍士的戰鬥力,他們竟然被摸過來的兩三百清軍馬隊被打了個稀里嘩啦,千把人全軍大潰,死傷三百多,另外還有兩三百人趁亂過了鴨綠江,跑朝鮮那邊山裡去了,也不知道是打算落草為寇啊還是就此溜回家鄉。

  可以說,這支朝鮮軍隊基本已經毀了!脊樑被打算、骨幹被擊斃、器械損失極大,基本已無恢復的可能。於是,在廖得功上尉的命令下,殘餘的幾百朝鮮軍士,灰溜溜地去了九連城那邊,幫東岸人修城寨當苦力去了——既然你無法證明自己敢戰、能戰,那麼就不配繼續享受軍人的待遇,還是去當夫子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這支朝鮮前出部隊的崩潰,也宣告了東岸人對外拓殖嘗試的一次挫折。由朝鮮士兵攜帶而來的帳篷、糧食、衣物被沖天大火付之一炬,農具、輜重也被丟得四處都是,牲畜中能被帶走已被韃子帶走,不能帶走的也被打死盡數捅死在了當場,看起來是恨極了在丹東、寬甸一帶墾殖的東岸軍民,要想盡一切辦法給大家制造困難呢。

  不過也幸好這支清軍馬隊來得早了點。若是他們再晚些時日過來,等到大批山*東災民被安排過來種地時,這要是突然衝過來,打殺起來一定很慘,就不僅僅是物資方面的損失了!如今朝鮮軍士剛剛過來建立前哨墾殖營地,立足未穩,啥事也沒來得及幹呢,就直接讓韃子給沖垮了,結果死傷的都是棒子,不是山*東災民,勉強還能為東岸上層所接受——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人,就沒事!別人家的孩子死了誰心疼啊?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了。若是清軍——據說領隊的又是崇年這廝,他現在在東岸軍中也算是比較有名了,因為捕了幾次都沒能逮住他,堪稱打不死的小強——再晚來一兩個月的話,外東北那邊又有大量歸化土兵南下至此,他們搞不好要吃個大虧,因此這次突襲朝鮮人得手,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他們的運氣了,這並不是開玩笑。

  「以後這些朝鮮軍士,還是讓他們守守堡寨算了。這幫廢物,甚至連充當輜重部隊運輸糧草的工作都能幹成這樣,簡直是辱沒了軍人這個稱號。」廖得功一腳踢開了散落在地上的某把刀鞘,然後看了看豎在面前的一根燒得漆黑的木頭柱子,有些鬱悶地說道:「即便是那些從北方調來的山丹野人,也要比他們強很多。那些歸化土兵的紀律固然是極差,也不知如何上陣對敵,但他們至少敢戰啊,勇氣是絲毫也不欠缺的!在這種小規模的襲擾戰鬥中,勇氣和不怕死的敢戰精神往往比紀律更加關鍵,這些品質,朝鮮人實在是太過於缺乏了,太令人失望了!傳令下去,扣了這個月發給朝鮮御營廳軍士的補助(一般包括罐頭食品、醃肉鹹魚、機制麵粉、些許銀錢和少量藥品),他們新任的姜大統領若是有不同意見,就讓他來找我。我就不信了,他臉皮能這麼厚,士兵打成這個鳥樣,還好意思來問我們要補助。也不知道這個朝鮮御營廳整天都在搞些什麼東西,兵士又是怎麼練的,怎麼搞了半天其戰鬥力也就和地方郡兵差相彷彿,這還算個毛京營兵啊,真是胡搞!」

  其實,朝鮮京營兵這些年也是經東岸軍官顧問團進行過一番指導的,原本廖得功等人對其還頗有些期待,覺得應該能幫得上點忙吧?可結果殘酷的事實打了很多人的臉,朝鮮人果然不堪戰,無論給他們派多少軍事顧問、提供多少軍事裝備,基本還是一個廢字!這些傢伙,估計不到亡國滅種的邊緣是不會爆發出戰鬥力的吧?平時戰陣廝殺是指望不上了,乾脆還是為東岸人種種糧食、藥材、瓜果,養養牲畜,培育培育種子吧,你們也就擅長這個了。

  聽到廖得功嘴裡說出的這些氣話,跟在他身後的一幫年輕的參謀們都笑了,看來平日裡朝鮮軍士戰力羸弱的笑話早就為人所熟知了,這些參謀們茶餘飯後估計也是經常拿那些朝鮮人當談資說笑的。因此這會聽廖得功下令要給朝鮮人斷絕補助以示薄懲時,一個個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不過,以東岸人如今在遼東鋪開的這個攤子,一旦少了那幾千朝鮮軍士,這兵力確實將相當吃緊。畢竟,精銳的第七混成營去年就去膠州駐守了,騎兵聯隊也在今年大部調回,以穩定萊州府新佔領區的局勢,目前那裡的清軍活動頻繁,似乎在運用某種方式給東岸人施壓,使得他們放棄——至少是延緩——在鴨綠江右岸一帶的殖民活動。因此,目前駐守在鴨綠江墾殖前線的,除了騎兵聯隊半個大隊(差不多一千騎的樣子)、僕從軍第四師一部以外(第四師師長陳全忠派了兩千人渡海來援,足顯「孝心」),也就剩下來自北方的山丹士兵了。

  這部分加起來現階段一共有五千來人的樣子,聽起來是相當不少了,但考慮到東岸人的墾殖任務極重,需要守衛、控制的地方又多,另外手頭還得保留一支快速反應的部隊,因此這五千來人還真的不夠用的,撒胡椒麵一樣撒到各處後,手頭也就沒幾個人了,搞得處處兵力都很緊缺,有點被動。

  因此,在東岸人原本的計劃中,這五千朝鮮軍士的作用還是不小的,也曾經指望他們依靠兵力優勢擠壓、逼退小股清軍。只可惜,如果說一開始他們的表現還算可以、中規中矩的話,目前這些朝鮮軍士的表現就只能用一塌糊塗來形容了,非常令人費解——朝鮮軍官對此解釋時朝鮮軍隊不習慣出國久戰,在外屯駐久了易起思鄉之情,再加上這些朝鮮軍兵多來自朝鮮南方,那邊的民風也相對奢靡、闇弱,一個個著實受不了遼東蠻荒之地的艱苦生活,軍心渙散之下被韃子按在地上摩擦也就情有可原了。

  「現在朝鮮兵不可信、不可重用!」從廢墟里撿起一封染血的家屬——可能是某位朝鮮軍官寫給家人的信件——隨意看了看後,廖得功雙手倒背在身後,嘆著氣說道:「即刻調整部署,鎮江堡周邊、九連城一帶、寬甸十六寨(東岸人於那兒粗粗修起的十六個小型木質城寨)中不甚重要的據點,就交由朝鮮軍士來戍守吧。位置比較重要的、關鍵節點,則由我方軍士來戍守,不然到後面搞不好還要鬧笑話。對了,暫時也停止向外拓殖的嘗試,先把控制範圍內的荒地都開墾了再說吧。」

  話說東岸人在遼東種田已經有一些時日了,甚至還建起了丹東、寬甸兩個縣。上述二縣總共吸納了超過六萬名山*東西四府的災民,於鴨綠江右岸土壤較肥沃的地區進行開墾,所需物資除少部分由山*東船運之外,絕大部分——尤其是糧食、種子和牲畜——都是由對岸的朝鮮王國竭力支應的,為此甚至搞得朝鮮咸鏡、平安、黃海諸道都鬧起了小規模的饑荒,糧食也是一漲再漲,朝鮮人民那叫一個苦不堪言,不過誰又在乎呢?

  去年秋天的時候,開發較早的丹東縣共收穫了超過七千噸黑麥、小麥、燕麥等穀物,另外玉米、土豆、大豆等「雜糧」也收穫了差不多同樣的數字,已經能夠養活相當不少的人了——至少安置到遼東來的這六萬多人已經可以勉強餬口了,前提是黑水地區多送一些鹹魚或醃肉過來以減少他們對穀物的消耗——屯田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對岸的朝鮮官府大概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這三道今年應該可以緩過一口氣來了,有了糧食吃的東朝天兵應該不至於再對他們橫眉冷眼、需索無度了。

  丹東縣的墾荒獲得瞭如此成功,這個消息自然也瞞不住近在咫尺的韃子朝廷,因此他們分外急躁了起來,這從他們頻頻調兵遣將,意圖摧毀東岸人在這邊的根基就能看得出來。只可惜遼東東部蛋疼的地形和交通條件限制了他們大規模出動兵馬的能力,東岸大軍又不像當年的朝鮮人那麼羸弱——黃臺吉帶一萬多人過遼東殺入朝鮮的壯舉是很難複製了,也沒人敢複製,因為萬一頓兵於東岸人駐守的鎮江堡、就連城一線,接濟不上的大軍有崩潰之虞——因此始終只能派遣最大規模也只能數百人的馬隊進行襲擾,但這效果也只能說一般了,是對東岸人造成了一定的威脅,殺傷了一些人員、毀壞了一些物資,但在東岸騎兵和山丹勇士的堅決抵抗下,卻始終無法取得勝利進而趕走東岸人,這令清廷上下極為無奈。

  這次崇年這廝帶三百馬隊突襲一支前出建立軍事哨所——未來將會變為墾殖村莊——的朝鮮軍隊,也正是清軍這種焦慮思潮下的產物。他們現在對無法徹底趕走東岸人感到無比難過,對黃衣賊在丹東收穫糧食進而站穩腳跟感到無比失望,對東岸人還在試圖不斷擴大墾殖區域感到無比憤怒,因此在經過縝密偵查之後突襲了丹東縣,摧毀了東岸人的這次嘗試,順帶將這上千朝鮮軍士打得連滾帶爬,培養了一下己方的自信心。

  不過,他們這次的成功,說起來也只是趁著東岸人麻痺大意的時候抽冷子來了那麼一下而已,真說讓東岸人怎麼傷筋動骨了那是不可能的——君不見,損失的這些物資、糧食和牲畜,第二天廖得功就能向朝鮮王國進行「報銷」——頂多只是讓東岸人日後更加小心,更加步步為營罷了。想要趕走他們,那還差得遠呢!

  而既然無法趕走如同牛皮癬一樣賴在鴨綠江右岸的東岸人,那麼就註定了清國的戰略劣勢將越來越嚴重。尤其是在他們將要以舉國之力進行南征,徹底消滅南方割據政權的時候——若不是東岸人在山*東和江南牽制了大量清軍的話,估計能夠抽出來南征的兵和物資還要更多——被在後面釘釘子的感覺可是很糟糕的,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想來想去,在繼續對東岸人進行襲擾,延緩他們步伐的同時,也就只能加強重點地區的防衛工作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已經被任命為遼東這邊最高負責人的廖得功上尉對清廷怎麼想的絲毫不關心,他現在一門心思做的,還是如何利用手頭有限的兵力,更好地為六萬山*東災民在丹東、寬甸兩縣的墾荒工作保駕護航。至於主動出擊進攻清國腹地以擴大自己的地盤,性格上比較保守的他終究是沒有采納,他覺得萬事還是以穩為好,在遼東站穩腳跟、種田成功就是勝利!後面的事情後面再說,什麼東西都要一步步來!

  1668年7月下旬,就在廖得功調整了丹東、寬甸兩縣的軍事部署,並破壞了清軍對兩地的數次襲擾行動後,數艘滿載黑水肉魚、器械和補充兵員(多為歸化的山丹土兵)的船隻也緩緩靠近了鎮江堡外海,這令廖得功頓時喜笑顏開——有了這些物資和人員,韃子朝廷就更拿他沒辦法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親往鴨綠江口迎接船隊的他猛地感到大地一陣輕微搖晃,這令他有些疑惑:別不是哪裡發生了劇烈地震,搞得鴨綠江口這邊也有輕微震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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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山*東地震(二)

  事實上廖得功猜得沒錯,確實是山*東發生了地震。

  地震發生在7月25日的晚間時分,震中地區位於後世的臨沂、郯城、臨沭一帶(大部分位於郯城*県境內),震級達到了驚人的8.5級,能量驚人,且影響範圍極廣——其中後世魯西南、蘇北一帶是重災區,東岸人控制的膠東半島雖然離核心震區稍稍遠了一些,但感覺也非常強烈,受到的破壞也相當不輕。至少,離魯西南較近的萊州府部分地區,其損失還是頗為不小的。

  正在招遠金礦視察工作的樑向儉在地震甫一發生時,就下令關閉了整個金礦,然後要求各工段對礦坑結構的穩固性進行檢查,以免復工後發生坍塌事故,當然更主要的是目前還餘震不斷,天知道後面還會發生什麼。

  此外,他召來了治安隊統領,要求其即刻率領麾下數百騎斥候分赴四方,調查災情,蒐羅消息(他現在設置都不知道是哪裡發生了地震)。此外,他更關心的是存儲在煙臺、膠州兩地的大量物資,有沒有在此次史無前例的地震中損毀,否則後面他就是連救災都搞不起了。尤其是近年來修建起了大型倉庫的膠州港碼頭,糧食、軍資、彈藥、器械、食品存放得到處都是,若是膠州港恰巧處於震源中心,那樑向儉想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要知道,整個登萊地區至今尚未徹底擺脫糧食吃緊的窘境呢!

  接下來的幾天內,各處消息陸陸續續彙總了過來,因為地面噴湧沙水,河流改道、決堤,山崩地裂等因素造成的交通不便,消息的滯後性相當明顯,很多消息彙總到樑向儉這裡時已經是好幾日前的了。

  斥候們報上來的情況,讓樑向儉有些憂心,他所在的招遠金礦在後世屬於7度區,震感雖然強烈,但也只是部分建築物傾倒,部分損壞,出現了一些人畜死傷(但不算很嚴重),極個別地方地面裂開,湧出了黑水而已。而且招遠金礦東岸人接手後就一直就近取材修建了大量的石砌建築物,結構較為堅固,在此次地震中穩穩地撐住了沒有倒塌,因此他之前很難對地震所帶來的影響有一個直觀的印象,這會彙總了斥候們彙報回來的狀況後,頓時感覺事情可能有些嚴重了——而且這還是地震剛發生時初步得來的情況——必須謹慎對待。

  斥候們回報的信息表明,鄰近的招遠縣城也遭受了不輕的災難。這個由東岸直領的縣份據稱城牆出現了一條裂縫,城內民居、廟宇、官署、商店等幾乎全部受到了影響,結構堅固的還穩如泰山地立在那裡,結構鬆散不夠堅固的就比較悲劇了,如同縣城那道萬曆年間建起的城牆一樣牆體出現裂縫都是小事,整體垮塌的也不是沒有——當然即便是那些看起來外觀良好沒有絲毫垮塌跡象的房屋,其擁有著的內心也有些惴惴,覺得會不會其內部結構其實已經受到了損害了呢,只不過一時沒被發現而已。

  而且這還是縣城及附近地區呢,遠一點的鄉村地帶情況如何,現在還很難說,或許被房屋壓死的人畜不多,但因地震導致水庫、河流潰堤造成的水災溺死的人應當也有不少。要知道,去年整整一年,整個膠東地區暴雨如注,降水眾多,且從夏季一直下到了秋季,河水平地漲三尺,若不是多年來修建的水庫、開挖的溝渠還在發揮著作用的話,當時就已經爆發洪災了,就如同清廷控制區的某些地方一樣。

  這次地震,威力搞得這麼大,難道野外的河堤、水庫不會決口——當地的堤壩多為泥土抵達——這無疑會給災區帶來很多次生災害,讓人極為頭疼。

  7月30日,從鄰近的黃縣、棲霞、萊陽、掖縣、平度州、膠州等地陸續有信使趕來,紛紛向樑向儉彙報了各地在震災中所遭遇的情況,他們所帶來的消息讓樑向儉很是震驚,一度令他以為整個萊州府幾乎已經處於癱瘓和崩潰的邊緣了——事實上也差不多了,東岸人的鄉村已經完全陷入了消息不通或很難傳遞的困境之中,就縣城及周邊地區還處於勉強運轉之中,反觀隔壁的清國控制區,就連縣城目前都是處於一片混亂之中了,遑論救災。

  「地震是25日晚上突然發生的。」而在地震發生的數日內,陸續趕到招遠金礦的各縣、各師、各部的信使們的第一句話,他們幾乎在稍稍統計了一下災情後便快馬加鞭向招遠趕來,這一是為了向最高長官樑向儉彙報災情,二嘛也是為各縣、各師請求援助了。

  樑向儉親自接待了每個來自外地的信使,已經擔任招遠縣縣長兼礦務局局長的前樑向儉祕書黃漢華在一旁記錄了每次會面的過程。來自萊州府的信使們紛紛表示,「地震所致損失極大」、「昌邑、平度州、即墨一帶,不少建築物傾倒,人畜死傷甚眾」、「有地裂、山崩之象,間或地表湧出沙水」、「交通為之斷絕,新修公路大面積損毀,車輛難行」、「城防損毀嚴重,望儘快撥款修繕」、「各地農田被毀嚴重,今年歉收程度當很嚴重」……

  相較於萊州府那邊的一片愁雲慘淡,來自登州府的信使們就要沉得住氣多了。首先那裡是東岸人的老控制區(按清廷說法就是「陷賊已久」),地方基礎設施建設完善,各項規章制度完善,人心穩定。出了事,幹部們按照規定來執行就行了,天塌不下來,更何況在後世登州府一帶遠離郯城震源中心,雖然與招遠同屬於7度區,但距離要更遠,受到的影響更小。甚至於,南邊的大嵩、文登、靖海一帶因為特殊的地質構造,還是屬於災情更輕的6度區,這進一步降低了登州府的整體損失。

  因此,來自這裡的官員們給樑向儉帶來的消息還「不算太壞」,他們表示,除了一些年久失修或結構本身就存在問題的房屋倒塌了以外,登州境內——尤其是東面——絕大部分的房屋都還健在,東岸人花費重金打造的煙臺要塞、當年豪格「幫忙修建」的煙臺縣城牆等標誌性建築物更是完好無損,由此可見地震對他們的影響著實有限。

  地震對登州造成的最大的麻煩,大概就是一些水庫、河流的堤壩被損毀,很多農田、村莊被淹沒了而已,但數量也不會太多,造成的人員傷亡也很有限。另外就是一些河谷、水庫、溪流、濱海地區的地裂縫隙,噴砂冒水較為嚴重,歷史上就曾記載「地裂泉湧而有淤泥」、「穴湧沙泉」、「翻土揚沙」、「沿海地裂湧水」等等,這些都給未來的交通運輸、農業生產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清理起來很是費事,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別的傷害了,總的來說登州一帶的損失較為輕微,人畜死傷較少,萊州又次之,但清廷控制區內的西四府及鄰近的豫省、江北諸府可就慘了,損失極為嚴重,對民心士氣也是一次極大的打擊。

  不過清廷那邊如何樑向儉暫時不想去管,他現在所關心的,還是如何在登萊境內進行救災,尤其是受災較重的萊州府。登萊開拓隊剛剛經歷了連續數年的旱災洗禮,糧食等各項物資的儲量已處於歷史最低水平,而且還欠了寧波商人及荷蘭東印度公司一屁股債,正處於舔*舐傷口、徐圖恢復的虛弱階段,結果老天爺又給他們來了這麼一出大地震的「戲碼」,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據現在彙總的消息看來,萊州府的情形不是很妙啊,地震帶來的破壞很大,甚至就連軍營都倒塌了,軍人受傷的不在少數。這事情鬧的,唉!糧食、物資要收緊了,這是最為緊要之事。另外,派人去膠州看看第七混成營的情況,這支部隊是我們國家在遠東的核心部隊,是中流砥柱,萬不能出事。」送走了一干使者後,樑向儉倒揹著雙手在辦公室內走來走去,神情顯得也很是焦躁,良久後才猛地站住,揮了揮手,將黃漢華喊了過來,吩咐道:「你立刻準備兩百五十人份的馬料、食水,我覺得還是親自帶人往萊州走一趟的好,掖縣、平度州、膠州這幾個重要節點都得看一看才能安心。至於招遠這邊,小黃你也不要耽擱了,即刻返回縣城組織救災工作,金礦暫時不要復工,萬一還有地震的話就慘了。先這麼著吧,你速速去準備,我打算今天就走,越快越好。」

  看到一把年紀了還要在外奔波的樑向儉,黃漢華覺得也沒什麼話說了,大聲應了個是後,立刻出門準備去了。招遠縣雖然受災不是很嚴重,人畜傷亡應該不大,但地方上的農業生產搞不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在糧食就是生命的當下,若是招遠縣的糧食生產因為地震而大幅度減產,這可是很讓人頭疼的事情,因此他覺得自己應該儘快去各鄉間走一遭、看一看,做到心中有數,如此才能安心。

  1668年8月4日,樑向儉帶著大批隨從,在兩百治安隊精銳斥候騎兵的護衛下,沿著一條被損毀得不輕的三等國道(這還是上一批旱災災民湧來時修建的)來到了處於東岸人控制下的萊州府首府掖縣。

  掖縣是山*東新建陸軍第七師的防地,師長原是早年被莫大帥收編的山*東地方武裝首領丁明吾,其人因病去世後由長子丁大興代理師長職務,後被樑向儉扶正,正式擔任了這個第七師的師長,並仍將掖縣劃定為該師的地盤。

  掖縣在此次地震中屬於7度區,受到的破壞不大不小,城中房屋倒塌的不在少數,且也頗有許多人員死傷。別的不提,第七師三千官兵中就有百多人死傷,多為軍營垮塌後被壓死壓傷的,頗為悽慘——這事也讓樑向儉對丁大興有了點意見,怎的軍營也不好好修一下?居然和民居一樣這麼容易垮塌,成何體統?他記得煙臺方面是撥給一筆款項和建材給掖縣修軍營的,難不成丁大興這廝將這些東西昧下了?

  按下心中對丁大興的疑惑,樑向儉在該師主要軍官的陪同下,首先看了一下縣城的情況。掖縣的城牆在此次地震中竟然奇蹟般地沒出現什麼裂縫(至少表面看起來如此),但城中房屋卻被摧塌了不少,下一步災後重建時耗費估計不小。即便是那些仍杵在那兒的建築,不少也是危房,「人不敢入」,早晚也得推倒重來。總之,掖縣在這次地震中受災不輕,賑災、重建費用不低,全縣數萬民眾也正處於惶惶不安之中,民間流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秩序頗有些混亂。

  樑向儉見此,首先下令丁大興即刻整頓兵馬、隨時待命,然後偵騎四出,一面查探鄉間災情,以對如何賑災有個初步的概念;一面蒐羅情報消息,嚴查鄉間邪教趁亂起事,一有苗頭即刻回報,然後由第七師儘速派兵出擊,爭取將暴亂苗頭第一時間掐滅。

  看完了縣城,樑向儉又前往碼頭查看了下,結果很是令人無語。因為當初花費巨資修建的碼頭棧橋現在已然是在岸上了,強烈的大地震使得掖縣地面升高了不少,海岸線向外退,大片灘塗露了出來,而這些地方原本可都是大海呢。一些沿海堤壩被損壞,還好不算太嚴重,至少其造成的破壞甚至還不如地面上時不時可見的裂縫,這些可怖的大地「傷疤」,可是需要花時間來慢慢填平的。

  當天晚間,一場突然而至的雷暴雨籠罩了掖縣及其周邊地帶。地震引發的氣候異常使得暴雨頻頻光顧震區各地,史書上就曾多次記載,給急於災後重建的人們造成了極大的麻煩。樑向儉同樣對此等豪雨憂心忡忡,擔心因為暴雨而引發一系列的次生災害,讓登萊地區的災情雪上加霜——不過,這事似乎也不是他所能阻止的,畢竟人力有時窮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五十二章 山*東地震(三)

  1668月8月11日,在雨後泥濘的道路(其實也沒正兒八經的道路了)上艱難跋涉了數日後,登萊開拓隊隊長、登萊保安司令樑向儉在大批扈從的簇擁下,來到了平度州城之外。

  一路上他們行經了很多鄉村、集鎮,所聞所見觸目驚心:地面上到處是長短、深淺不一的裂縫,裂縫處牆倒屋傾、水湧沙噴,簡直就像後世被重型轟炸機地毯式轟炸過的地方一樣;水災隱患仍然很大,這不光是河流、水庫決堤後形成的洪水,更有莫名其妙從地下湧出的水,這內外夾逼之下,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泊,地上長滿「白毛」,看了讓人毛骨悚然。

  尤其是平度州這邊河流縱橫的地帶,「井水上湧,水皆赤」、「地裂黃水、紅水及臭水」、「凡河俱暴漲」、「室自出泉,寒凜不可觸」、「井水高二丈,直上如噴」之類的各地綜合起來的描述,簡直就是這裡城市鄉村震後情形的最好寫照。樑向儉不知道地震後原本無水的地表究竟噴湧出了多少沙水,他只知道一路行來地面凹陷形成的水泊隨處可見,而且老天似乎還在持續下大雨,這日子簡直都沒法過了啊。

  「平度州都這模樣了,真不知道南邊膠州如何了。」進平度州城時,一名隨從感嘆著說道:「現在情況已經有些明瞭了,越往南受到地震的影響越強,地震的中心,應當位於南方,或者說我們的西南方更準確一些。」

  離地震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隨著各地消息的不斷彙總,現在東岸人也已從地震破壞程度逆推出了地震的大致方位,應該就是在山*東西四府濟南、兗州乃至江北的淮安府一帶,膠東半島不過是被波及了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被波及的膠東半島都這麼慘了,清國境內的諸府又該慘成什麼樣?那邊搞不好已是滿地瘡痍、一片狼藉了吧?黃河有沒有決堤?泰山有沒有崩掉?河湖水位有沒有暴漲?大家雖然不知道,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到最後只能付之一嘆:苦了那邊數百萬清國百姓了!

  如今執掌平度州的是多位來自本土的兵團堡學兵,但州城中大部分職位還是沿用的清國舊官吏,頂多用抗清軍政學院的畢業生汰換了一些名聲不大好的人罷了。至於說野外鄉村,基本還是以前的老狀態,頂天了是東岸人用安置退伍兵的方法往裡面摻了一點沙子,但要說離真正控制還遠著呢,因此這會州城裡也無法確切知曉廣大鄉鎮的消息,派出去的使者也支支吾吾,說不上個一二三來,讓樑向儉等人好不失望。

  不過這也難怪。平度州原本是清軍控制區,落到東岸人手裡沒兩年,舊有的關係和體制已經成型,再想更改有點困難。與之相比,當初莫大帥奠定登州秩序時,那邊已經迭經孔有德之亂、清軍入關屠殺、短暫的順軍佔領期以及大順政權崩潰後盜匪四起的混亂期,等到東岸人逐一擊破各路匪徒,擊退來犯的清軍豪格部之後,地方上基本已成一片白紙,所有秩序都已完全崩潰,因此收拾起來非常簡單,阻力很小,甚至殘存的百姓還感激東岸人幫他們結束了朝不保夕的混亂局面,奠定了秩序,因此現在登萊開拓隊對登州及萊州部分地區的控制力較強(劃給僕從軍駐防的地區例外),遠不是平度州、膠州等新得之地能比的。

  平度州原本的黃冊上共有丁一萬二千五百有奇,折算成人口的話,大概有五萬多人的樣子。不過東岸人在實際接手控制後,發現真實的人口數字可能要比五萬多一些,大概在20%-30%之間的樣子,因此平度州真實的人口大概在六七萬,即便去掉一些之前旱災跑去登州地界的那部分人,現在平度州應該還有六萬多男女老少。

  這個人口基數,不知道在此次震災中死傷幾何?樑向儉等人估摸著,怎麼著也得有個一兩千人的死傷吧。另外,平度州一帶地形平坦,水系縱橫,土壤也還算可以,自古以來便是膠東地區重要的糧食產區,因此牲畜的保有量應該不少(雖然前次大旱期間其數量應該已經銳減了),地震給牲畜造成的傷害多半也不輕,只不過這個很難統計罷了。

  「平度州現在還缺糧嗎?」一進了州衙——當然現在已改名叫平度州政府——樑向儉就向幾位官員詢問起了情況:「你們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不光是百姓的糧食是否足夠,而且屯駐在這一線的山*東新軍第六師、第八師、第九師一萬多戰兵,以及挺身隊第一大隊、騎兵聯隊半個大隊三千餘步騎也是包括在內的。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保障我們的戰士有充足的食物供給甚至是最緊要之事。你們給我個實話,糧食——夠支應嗎?」

  「地震發生之後,我們已經重點檢查了路面的損毀情況,結果很不樂觀,對陸地運輸效率的影響頗大。平度州只有六萬多民眾,才剛剛從旱災、蝗災中緩過一口氣來,幾無存糧,單靠本州自己的力量,怕是無法供給這一萬五千之眾的人馬。」可能是之前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兵團堡50期畢業生州長如實彙報道:「現在問題的焦點就在於外界交通何時恢復,糧食及其他物資能夠及時供給,如果可以的話,那麼大軍可以繼續屯駐於此,如果不行的話,那麼……」

  樑向儉聞言心裡有數了,就他這一路行來所見,人畜或可行走(但也頗為艱難,因為道路損毀嚴重,地面裂縫、水塘沙坑、倒塌的房屋或樹木更是極大增加了行路的艱難),車輛就要困難許多了,平度州短期內應該是無法接到大量的補給了。而且,經過前面在掖縣一帶觀察到的情況來看,此次地震導致了山*東半島很明顯的海退現象(後世接近震中的海州即連雲港一帶海退距離達到了三十里之多,令人震驚),很多原本修建的碼頭設施可能都無法再派上用場了,這點才更讓素來以海運為主要運輸方式的東岸人感到蛋疼,因為後面重新整飭土地、修建碼頭又是超大型工程,花費的人力物力不在少數——現在只能期望海退是暫時現象了,但樑向儉本人也感到不是很樂觀,有些地方的海退可能會恢復,但大部分地方應該不會,這次地震造成的地貌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大到整個山*東半島似乎都從海里往上浮起來了很長一段一樣。

  「這個時候,要是膠萊運河還存在的話,應該能發揮不小的作用!」樑向儉的心裡這會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只不過這也就是個念頭罷了,膠萊運河元朝、明朝兩代都曾經想要開通過,但最後因為各種因素,終於是沒有成形,因此元朝的漕運糧船繼續從海上繞過山*東半島抵達TJ一帶,明朝的漕運糧船繼續從淤塞水淺的運河抵達TJ很難想象一個遊牧民族建立的國家為何有氣魄從海上運糧,而明朝始終不敢或不能從海上運……),膠萊運河繼續存在於紙面上。

  不過,這次若是熬過了震災,並且手頭又有大量錢糧可用的話,也是時候考慮疏通膠萊運河了。那樣不但便於東岸人南北調運物資,而且於軍事防務方面也頗多益處,即東岸人如果在膠萊運河一線(北起海倉口,南至膠州灣)修建起大量的堡壘、炮臺,並屯駐訓練有素的重兵的話,日後在沒有制海權的情況下,大陸政權要想突破這道防線,進而佔領整個膠東半島,其難度和現在相比也將呈幾何級上升。

  因此,無論從經濟發展的角度考慮,還是從軍事防衛的方面來看,膠萊運河都有其存在的價值。而且,這條運河可以利用現有的水系,真正需要開挖的也就是史上被稱為膠萊新河的地段而已——這條河段,元時已有開鑿了一部分,後廢棄,但故道仍存在著,可大大減少工作量。

  明代在元代的基礎上,開鑿膠萊運河的動議雖然幾經反覆,最終廢棄,但事實上仍然開鑿了相當一部分,之所以最終放棄,在於分水嶺一帶有三十餘里地下是石頭,以當時的條件很難開鑿,而且整條運河開通估計要花費超過一百萬兩銀子,於是最終罷議。以至於在明末崇禎年間,江南地區的糧餉北運山*東時,需在船運至分水嶺後,換馬車轉運糧餉,然後再用船隻載運出海的方法,頗為不便。

  所以,如果籌集到足夠的人力和資金的話,膠萊運河的開挖是應該提上議事日程的。至不濟,有多少力量辦多大事,將部分河段疏浚、拓寬一下,使得船隻可以更加深入內陸,也是好的。至於說打通分水嶺,使得渤海與黃海聯通起來,可以慢慢來嘛,不急的。

  只是,這項大工程估計在自己任內開不了工了,這令樑向儉有些遺憾。如無意外,接替自己擔任登萊開拓隊隊長職務的將是現任黑水開拓隊隊長廖逍遙,樑向儉曾經與他閒聊過一次,感覺廖逍遙是反對開通膠萊運河的,其理由大致有二,一是耗費巨大卻無法收回成本,二則是河道容易淤積,枯水期水量不足,需修建蒸汽提水站,而這無疑是有巨大的政治風險的,因此他對此頗為遲疑,甚至可以說是反對的。因此,膠萊運河未來的前途如何,還很難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新軍第六師謝遷部五千人南下、新軍第八師杜衝部三千五百人南下、挺身隊第一大隊兩千人南下……」在平度州盤桓了數日後,臨去前往膠州時樑向儉如是下令。

  這個命令無疑讓平度州上下感到一陣輕鬆。少了一萬多張吃飯的嘴,他們往後的日子應該會輕鬆不少,也能有更多的餘裕來救災。至於說上述三部南下膠州就食後會不會影響本地防務,呵呵,完全不用擔心!屯駐在青州府的那十萬清軍,估計這會自顧都不暇了吧,哪還有別的心思?東岸人不越境去找他們麻煩就算不錯了(當然這也不大可能),指望清軍餓著肚子,在泥濘不通的道路上艱難跋涉,這實在是太難為他們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8月18日,幾乎已經變成泥猴的樑向儉一行人,冒著連綿的大雨抵達了膠州城。值得一提的是,此膠州是東岸人於後世膠州灣沿岸築堡設壘後逐漸發展起來的城市,為與原萊州府膠州區別,樑向儉已正式下令將那座這兩年從清軍手裡奪過來的城市改名為膠縣,並將杜衝所部移鎮該地——杜衝舍了一個沒甚油水的縣城,得了一個州城,自然也是千肯萬肯的。

  膠州城此時屯駐著包括第七混成營、挺身隊第四大隊、騎兵聯隊第三大隊、膠州炮兵連在內的諸多精銳人馬,一旦在地震中受到重大損傷,樑向儉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好在於膠州城的所見所聞讓他徹底放下了心,東岸人多年修建的要塞、軍營、炮臺、碼頭多為磚石砌造的堅固結構,且牆壁較為厚實,不易垮塌。因此即便膠州這邊受到地震的影響稍強一些,但也只是讓一些建築物出現了裂縫,大面積坍塌的事件倒是沒有,這使得只有少部分倒黴的軍人受到了地震傷害,於大局無礙。

  膠州港近海同樣出現了極為明顯的海退現象,這對航運造成了一定的麻煩。不過膠州灣是天然良港,水深足夠,不至於讓船隻立時擱淺——不過地震那會一些小船傾覆於灣內卻是事實,沒辦法,地震引起的巨大湧浪實在是太嚇人了,一艘650噸級快速巡航艦的錨鏈都被整根扯斷了——而且據說最近一些時日海水也在迴流,遠處一些因為海退露出來的灘塗現在又被海水覆蓋了,這似乎預示著事情正往好的方面發展。

  「有沒有西邊的災民過來?」瞭解到膠州城的損失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後,樑向儉突然問起了西面清國境內的情形,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五十三章 山*東地震(四)

  從某種程度上說起來,清朝其實也挺倒黴的。別的不談,中國歷史上15次8級以上的地震,其中有8次發生在清朝,也是沒誰了!而這次發生在郯城一帶的8.5級地震,同時也是華東地區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地震,直接影響了附近數省一百五十多個州縣,使其受到了程度不一的破壞,另外還有十餘省四百多個州縣受到了影響,堪稱是超級大地震。

  這樣程度的地震,對農業社會的破壞力是極為驚人的,尤其對清軍控制區內更是如此。包括山*東西四府、HN歸德府、江南淮安府、HB河間、大名、廣平在內的九府數十縣,為了支應土著在青州、濟南一帶的十餘萬大軍,承擔了極為沉重的賦稅、徭役任務,說是被榨成了人幹有些過分,但生活困苦、家徒四壁、手無餘糧倒是真的,生活水平比起承平日久的HBHNSX陝甘等北方核心地區要差上許多——至少在這幾個省份,土地開墾面積逐年擴大、人口日漸增多、經濟愈發繁榮都是可以看得見的事情,比起人民困苦、經濟停滯的上述幾府來說,確實不是一個層次的。

  當然了,轉運糧草、服徭役對上述九府數百萬百姓是沉重的負擔,但也不意味著他們的生活就比南明或順軍治下的百姓差多少了。首先,北方在經歷了明末戰亂,人口銳減之後,舊有的鄉間秩序受到沉重打擊,士紳數量大減,清廷統治地方後,將大片無主的土地收走,除部分分給了旗人之外(後來也很快停止了圈地),絕大部分都分給了地方上的百姓。

  毋庸置疑,這種平均地權的行為是能夠極大活躍地方經濟、釋放被束縛的生產力、提高人口數量的。因此,雖然他們多年來一直承擔著山*東十萬清軍的部分糧餉供給(其餘部分由清廷從他處協餉轉撥),但生活也未必就比窮兵黷武的大順、廝殺不休的李鄭二部治下、橫徵暴斂的吳三桂川中,以及供養了明廷政府機構大量閒雜人等、大量垃圾軍隊的西南省份要差多少,大家彼此彼此罷了。

  不過,這種相對脆弱的經濟是建立在正常年景之上的,一旦遇上農業社會所無法克服的災害(比如此次郯城大地震就是了)上述九府數百萬百姓撲街就很難避免了——離震中稍遠的歸德、大名、廣平、河間等府或許會稍好一些,在地方政府參與賑濟後應當能勉強維持下來,不過在災情嚴重的山*東西四府及江南省的淮安府,這次地震不啻於一次毀滅性打擊,針對他們脆弱的農業經濟的毀滅性打擊!

  根據東岸偵騎冒險進入青州府得到第一手資料推測,青州全府十二縣、一州、一衛此時的秩序大概已經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完全癱瘓大概有些誇張,但陷入了極大的混亂之中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在交通斷絕、房屋大量倒塌(這裡可至少都是8度區核心腹地呢,樑向儉此時所在的膠州城也處於8度區邊緣)的情況下,各州、縣、衛之間聲息不通,屯駐在四處的各營兵馬聯繫不暢,已是大概率事件。

  至於說民間百姓,平日裡就沒甚餘糧,又剛剛接受了長達數年的旱、蝗災洗禮,很多人才剛剛從逃荒的外地返鄉,驚魂未定,這會又遇到了地震,簡直不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因此,樑向儉估摸著,這些山*東百姓搞不好又要大規模湧向東岸控制區「就食」了。要知道,在去年剛剛結束的旱災中,一些早先逃荒到東岸控制區的山*東西四府百姓,頗有一些後來又偷偷返家的,這些人給青州、濟南諸府的清國百姓帶去了東岸人「仁義」的名聲,稍稍破除了一些清國對東岸多年妖魔化宣傳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更何況,萊州府鄰近東岸控制區的昌邑、高密、靈山衛等地百姓也不是傻子,東國朝廷奮力救災、賑濟百姓他們都看在眼裡,久而久之也會有一些消息傳回西四府,這些無疑都給東岸做了一次正面的宣傳,使得西四府的百姓不再對望登萊逃難充滿了牴觸。

  這樣的轉變,東岸人尚未充分意識到,但如果有大量來自山*東西四府的災民湧來後,他們就會明白了。別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前面幾年的旱災、蝗災中已經有二十多萬災民逃亡了登萊(加上接手的平度、膠州等地,災民總數高達三四十萬),看似「潛力」已經挖盡。但要知道,這次地震的震級高達8.5級,破壞性極為劇烈,郯城附近廣大地區的秩序自然是當然無存,徹底瓦解,青州、濟南等地也頗不好受,而且房屋、農田、水利等被破壞嚴重,今年的糧食歉收已成定居,這個時候如果地方上沒人賑濟的話,那麼逃荒潮的形成就不可避免,特別實在地方駐軍也多有死傷,一時間有些混亂的時刻(這意味著攔截災民的力度有所減小),絕壁會有大量西四府的災民逃亡東岸控制區。

  因此,這才有了樑向儉樑大隊長在膠州城的那麼一問,山*東西四府災民,難道又要大舉用來了嗎?登萊二府又做好充分的準備了嗎?這個無人能夠回答,也無人敢於回答,因為蘊含了極大的政治風險,如今就看樑向儉這個最高指揮官怎麼做了——如果他仍懷有仁慈之心呢,自然是應該敞開來賑濟衣食無著的災民,即便力有不逮,也該賑濟一部分;而如果他愛惜羽毛、不願為此承擔可能會有的政敵攻訐的話,那麼估計他就會袖手旁觀了,甚至理由都是現成的,即登萊地區剛剛從持續數年的旱災中恢復過來,存糧有限,且欠了一屁股債,實在沒有餘裕賑濟外來災民。

  膠州城的軍政官員們此時也在看著樑向儉,他如果表露出某種傾向,那麼他們下一步就會按照響應的步驟開始準備,或開倉放糧,或紮緊籬笆,一切就看上頭的意思了。而樑向儉也沒讓大家等太久,8月20日,在已有零星西四府災民抵達東岸控制區的消息傳來後,他終於做出了決定,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同時迅速恢復地方秩序,對被地震及次生水災災害破壞的農田水利進行整飭,整飭完一塊地方立刻補種糧食,尤其是那種短生長期的玉米、土豆、紅薯、豆子等等,能補種多少是多少,興許到最後救命的就是這些雜糧呢。

  當然了,樑向儉這麼做,也是經歷了深思熟慮的。首先,他覺得此番郯城地震雖然慘烈,地方秩序已然崩潰,但前面數年東岸方面已經收攏了三四十萬山*東災民了,這次地震災害,他估計能夠收攏的災民數量決計不會超過十萬。這個數字,對登萊地區的壓力固然不小,但絕對不是無法承受的,在有朝鮮提款機的情況下、在能夠向荷蘭東印度公司借款的情況下(這一點樑向儉或許有些樂觀了,蓋因東岸人至今還欠著荷蘭人超過一百五十萬盾本息未還呢),各處再緊吧緊吧,差不多也能糊弄過去了。

  另外,今年來自明國淮安府的移民(含順軍送來的三萬HN戰俘、南方蒐羅的疍民和GD移民、東岸自己蒐羅的「散客」)差不多就要運光了,可能還得搭上部分旱災時蒐羅的山*東西四府災民才能湊足總計所需的七萬移民之數。三十多萬災民,其實也就夠五年移民之需罷了,更何況其中還有相當部分已是註定要留在登萊、黑水、蝦夷地等地定居了,南方疍民來源也開始漸漸枯竭,GD自發移民數量本就有限,因此差不多等到1673-74移民季,遠東三藩就又將面臨無移民的窘境了。

  因此,在有機會可以提前「儲備」移民的情況下,樑向儉覺得還是儘量不要放過。在這一點上,他自信也能得到執委會諸公的理解,對這些人的心思,他是最瞭解不過了。甚至於,在這次危機中,小小地越界撈一下好處,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度要把握好,不要搞得「新聞太大了」,讓上頭覺得這事有觸碰紅線的嫌疑就好。

  最後還有一點,老樑都已經是確定要進執委會執政的人了,政治資本還是很雄厚的,遠不是那些沒有根基的人可比。因此,些許攻訐或責難,他完全可以當做拂面輕風,絲毫不放在眼裡,這在通過山*東旱災小小地試探了一把執委會諸公的底線後尤為如此。

  於是,在這樣一種指導思想下,新一輪大規模收攏災民的行動又開始了,8月23日,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駐紮在所謂「抗東第一線」昌邑縣的數營清軍在衣食無著、藥物奇缺的情況下,發生了大規模的譁變,部分憤怒的士兵剪掉了頭上的辮子,然後將平日裡就多有作威作福之舉的多位軍官處死,剩下的人則默然看著他們的行動,沒有阻止,甚至就連他們派出代表與駐守在平度州西郊大營內的東岸新軍第九師所部接洽投降也視若不見。

  新軍第九師師長、老當益壯的牛成虎對前來請降的清軍感到喜不自禁,在再三核實清楚情況下,不顧部下勸阻的他執意揀選了數百名精銳,帶著一批剛撥下來的食品、藥物和銀錢,在清軍代表的引領下,日夜兼程往昌邑縣趕去,當然他也沒派出信使通知膠州方面。

  牛成虎的果決行為事後被證明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他帶去的五百多名老兵精銳,在昌邑縣斬殺了心有悔意、意圖反覆的部分被裹挾的清軍軍官及親兵數十人,極大震懾了剩下的兩千餘名清軍,使得該縣最終安然落入了東岸人的控制之手。

  目前,投降的兩千多清軍已經被髮了一身黃衣裳(牛成虎命人從第九師的庫存中調撥,反正最後可以找樑向儉報銷嘛)、剪掉了「豬尾巴」,吃了兩頓飽飯,牴觸之意大減,且已被打散編制,由牛成虎帶來的五百名老兵充任軍官和士官,再也反抗不起來了。

  樑向儉得知消息後先是有些錯愕,繼而大笑不止。心情甚好的他大筆一揮,將這兩千名清軍降兵都調撥給了新軍第九師,使得牛成虎的部隊成了第一支額兵達到了六千人的僕從師,在總計十個僕從師(第3-12師)中實力獨佔鰲頭。除此之外,樑向儉還通過了擱置已久的由牛成虎的大侄子牛貴擔任第九師副師長的任命請求,算是認可了牛成虎對九師系統的接班安排,獎賞那是相當地豐厚。

  而或許是靈山衛清軍投降帶來的連鎖反應,8月27日,在試探性地派出一支部隊迫近比昌邑縣還要更靠近東岸人的靈山衛之後,正在艱難地整修道路的清軍立刻炸營。士氣低落的他們以為黃衣賊又要大舉來犯了,除部分人當場投降外,剩下的人一鬨而散,連靈山衛城都沒回,直奔西邊的諸城方向而去,顯是喪膽已極。就這樣,東岸人幾乎兵不血刃地奪佔了靈山衛,一座被地震和暴雨連續摧殘後,城牆已經大面積垮塌的衛城。

  8月30日,挺身隊第一大隊兩千人在樑向儉的密令下,打著賑濟災民的旗號,晝夜兼程趕往了已被地震和連日暴雨摧殘成一片水鄉澤國的高密縣城,並在一番並不激烈的抵抗後,徹底控制住了這座人口眾多的城市。順帶著,他們還在當天晚些時分於縣城外逮住了幾名據說是清國賑災欽差的屬官,這又令樑向儉大笑不已,清廷的反應實在是太慢了,地震夠過去一個月了,賑災的欽差才堪堪抵達高密縣,這搞毛嘛!

  不過清廷在萊州府最後一個據點濰縣卻沒能讓東岸人渾水摸魚成功。當第九師所部前鋒出現在該縣城下時,清軍進行了堅決的抵抗,帶兵的牛貴見沒什麼便宜可佔,便又退了回去,轉而開始投入了緊張的救災工作之中。而大批的山*東西四府災民百姓,也在這個時候紛紛湧進了萊州府東岸控制區內,東岸人面臨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五十四章 山*東地震(五)

  亨德爾曼第一次見到地震是什麼樣的一種災難:東倒西歪的建築物、「傷痕累累」的道路、了無生氣的農田和隨處可見的「魚塘」——唔,或許這些地方原本並不是魚塘吧。

  他同樣在地面上看到很多裂縫,有的已經被填了不少,有的仍然很深,看起來就像是大地母親身上一條猙獰的傷疤,非常嚇人。其實這種還算好的,因為地近大海,膠州城外的一些裂縫中還噴湧起了海水,給日後的農業工作造成了極大的障礙,因為土地被「汙染」了,這需要時間來淨化。

  膠州要塞的城牆依然看起來是那麼地雄偉。這座興建於十年還是二十年前——具體時間亨德爾曼不記得了——規模宏大的要塞城市,經受住了這次地震災害的考驗,除少許城內建築的牆體出現了裂縫之外,這種以粗獷、厚重為主要風格的磚石建築主體沒有受損,住在它內部的士兵和居民也大多安然無恙,足見其堅固程度。

  與之類似的還有炮臺。裝備了四十多門重型要塞炮的膠州炮臺,同樣在此次地震中損失較小,除少許倒黴蛋之外,數百名炮臺守衛官兵在25號當晚及隨後至今二十多次大小余震中均活蹦亂跳的,至今仍堅守在炮臺內,拱衛著偌大的膠州城的安全。

  城牆外現在多了不少臨時搭建的窩棚,裡面住滿了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東方面孔的居民。在亨德爾曼看來,這些人不似膠州本地的居民,因為他們的服飾既不美觀,身體看起來也不夠強壯(這意味著營養不夠充分),面上的表情更是畏畏縮縮——亨德爾曼來過膠州幾次了,本地居民臉上的表情總體要比這些人更自信一些——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這些人的腦後還拖著一條辮子,這是清國人的典型特徵!

  看來是因為地震災害而逃到膠州的清國難民,就如同每次德意志爆發戰爭,紛紛攜老扶幼跑進聯合省尋求庇護的災民一樣,都是些可憐人罷了。對於這些人,即便是在遠東地區工作了多年,心腸已經硬如鐵石的亨德爾曼,也下令自己的僕人把船上兩桶黑麵包捐助了出去。畢竟,這些人是東岸共和國的臣民,也是文明人嘛,文明人就應當有受到尊重的權力。

  亨德爾曼來到膠州城已經兩三天了,與他一同前來的共有四艘船隻,四艘滿載南洋稻穀的船隻。而他們這四艘船,同樣也是今年僅有的從南洋販運糧食過來售賣的船隻了,往年興盛的糧食貿易因為東岸人資金的匱乏以及糧食危機的緩解而一落千丈,若不是以往簽訂了四年供貨合同(今年也已是最後一年)的話,他們這四艘船今年應當也不會運糧來膠州了。

  不過,在來到膠州之後,亨德爾曼敏銳地發現,似乎糧食貿易又出現了轉機,因為東岸人又接受了大量的難民——這一點始終令人費解,亨德爾曼從商人的角度來看,根本不明白東岸人拼命在遠東蒐羅人口是為了什麼,要知道任何人想要從這些難民身上撈回本錢恐怕都需要好多年後了。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批投資真的有利可圖嗎?

  好吧,即便在很多年後真的能夠收回成本,但這筆投資的時間成本怎麼算?我有這麼一大筆錢,早就能夠想出十種以上不同花樣的投資方式了,而且保管任何一種投資的收益都要超過從遠東運人。所以,亨德爾曼確信,東岸人在做一筆很糟糕的投資,為此每年浪費了超過一千萬盾的鉅額資金,而且已經這麼浪費了很多年了,真是荒唐透頂,他們的貿易經理應當統統被吊死在桅杆上,因為他們驚人的愚蠢!

  但話又說回來了,沒有這些東岸人的愚蠢,他們東印度公司又怎麼能通過糧食貿易、金融借貸以及生絲、茶葉之類的特產交易獲得鉅額利潤呢?去年一年東印度公司的分紅達到了史無前例的240萬盾,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東岸人貢獻的,這極大緩解了阿姆斯特丹市場上中小股東們對公司董事會的詰難。要知道,在此之間,公司一年通常只分紅一百多萬盾,有時候還只有幾十萬盾甚至拿陳年香料充當分紅抵賬,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不過現在好了,有了東岸人這個冤大頭提供利潤,東印度公司的財務報表好看了很多,於是股東們的怒火也降下去了不少,真是太完美了!

  不過任何好事都有結束的那天。自從去年(1667年)很多糧食購買合同到期沒有續簽後,巴達維亞方面便意識到,利潤豐厚的糧食貿易可能將要一去不復返了。他們對此感到有些失望,但並沒有死心,因此在今年最後四船糧食發往膠州港交割時,亨德爾曼被派了過來,充當總督大人的使者,看看有沒有與東岸人繼續深入合作的可能性——如果說出發的時候亨德爾曼對自己此行的任務能否順利完成還充滿了疑問的話,那麼在抵達膠州港兩三天並通過自己的眼睛、耳朵瞭解了許多事情後,他對自己此行的任務已經充滿了信心:東岸人再一次遇到了糧食危機,他們會再度與東印度公司簽訂糧食購買協議的。

  而事實上亨德爾曼猜測的也沒錯,截止今天(9月6日),登萊開拓隊轄區的各縣已陸續接收了超過四萬名來自山*東西四府的災民,這還沒算直接吞下了昌邑、高密、靈山兩縣一衛十幾萬清國民眾的負擔呢。而且,登萊地區此次雖然離震中郯城一帶還有些距離,受到的災害沒那麼重,但地震和連日暴雨累加起來的對農業生產的傷害,卻也不可小視了——尤其是在災情較重、河流水系比較發達的萊州府,農業生產已大受影響,雖然東岸人已經整個行動了起來,整飭農田、修補水利、補充禾苗,但今年糧食大面積減產已是必然,整個萊州府都將面臨較為嚴重的糧食危機,再考慮到登州府素來不是什麼產糧之地,能夠拿出來支援萊州的富餘糧食較為有限,因此今年登萊開拓隊上下又面臨了嚴重的糧食缺口,向外採購已無可避免,荷蘭東印度公司自然也在考慮範圍之內。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使者已經來了兩天多了。」就在亨德爾曼心裡盤算著東岸人會與他們簽訂多少糧食採購合同時,剛剛從鄰近的即墨縣視察歸來的樑向儉,正在聆聽下屬們的彙報:「他可能看出了我們需要採購糧食的內情,這幫傢伙,在做生意一途上的嗅覺真的非常靈敏,這次估摸著又要和我們談談生意了。」

  「呵呵,荷蘭人一貫是這種德性,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們想賣糧食,我們想買糧食,這不正好麼?這事沒什麼特別的,只要和他們談談價格和支付方式即可,實在不行的話繼續向他們融資也行,反正最重要的是以較小的代價得到足夠多的糧食,這才是關鍵。」樑向儉打了個哈欠,疲憊地靠坐在自己的虎皮交椅上,年紀大了,出去走一遭就累得不行,看來是時候回國享清福了,人不服老不行啊。

  下面官員對樑向儉的話心領神會。目前東岸人想要搞糧食,來源無非就那麼幾個地方,寧波、朝鮮、南洋及明國南方諸侯。順國要養的兵太多,地方又小,且還面臨著滿清的軍事壓力,與南明的關係也不睦,再加上前幾年已被東岸人買走了大量糧食,這會還在重新充實戰備物資庫的階段,應當沒什麼餘糧拿來出售,暫且先不論;至於說鄭氏的福建、李成棟的廣東、浙南的魯王,歷來不是產糧的地方,甚至可能還需要外地糧食輸入,因此更是不用考慮,從他們這兒搞不到什麼糧食;而寧波這兩年的天時也不怎樣,糧食自給都有些勉強,更別提輸出糧食到登萊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麼,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朝鮮和南洋了。對於朝鮮這個國家,老實說,這幾年來的壓榨比較狠,比如朝鮮「捐獻」的大量糧食、比如登萊開拓隊至今拖欠朝鮮的超過六十萬元的購糧款、比如朝鮮出兵出糧出物資幫助東岸殖民鴨綠江右岸地區等等,這幾乎是骨頭油都給榨出來了,朝鮮高層不滿那是肯定的。即便這些年來東岸與朝鮮之間的貿易愈發頻繁,使得朝鮮市面上有些繁榮,但農產品被如此大量輸出到國內,國內物價飛漲,朝鮮下層百姓生活日益困苦卻是可以看得見的,因此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壓榨朝鮮就成了一門需要仔細權衡、小心操作的手藝活,這就註定了暫時不能對他們太過嚴苛,終至逼得人家過不下去。

  「主要還是向荷蘭東印度公司買糧吧。朝鮮那兒也可以買一批,這次不要他們捐獻了,讓他們不要害怕,我們按約定價格(然而這個價格仍然比市價低不少,朝鮮人對此詬病甚多……)收購,只是購糧款需要暫緩一下,短時間內無法支付,先拖著吧,日後與之前那六十餘萬元欠款一起付了。」樑向儉靠在寬大的椅子裡,用略顯沙啞的嗓音說道:「向荷蘭人買糧同樣可能要融資。唉,已經欠了一百五十萬盾本息了,再欠一些又何妨,反正蝨子多了不怕癢,繼續貸款吧。這次繼續貸款三百萬盾,年息不要超過8%即可接受,也能給我們高來三萬噸糧食了,能解決不少麻煩。唔,三萬噸糧食可能還不太夠啊,這樣吧,讓魏博秋再做做惡人,繼續派人去日本沿海轉轉,看看能不能撈點便宜。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那我也沒什麼辦法了,只有繼續拿軍資和戰馬與順國做交易了,對於這些戰略物資,李來亨還是很願意交換的,只是我現在看他們家不順眼,還是壓一壓再說吧……」

  話說,如果只計算湧進萊州府境內的西四府災民的話,以登萊開拓隊的體量,大概也是勉強能夠維持的。但事情壞就壞在老樑他胃口太大,這個即將拍拍屁股高升回本土的傢伙,在很多人看來已經不再足夠理智了,因為他竟然下令派兵派船去海州一帶蒐羅移民,理由是那片地方離震中郯城近在咫尺,在此次地震中的損失極為慘重,說是遍地瓦礫也不為過。而且由於當地的地理氣候,在地震災害爆發後一直大雨不斷,洪澤湖、駱馬湖、碩項湖、黃河、淮河、灌河等水位全線暴漲,淹沒了大片良田、鄉村和城鎮,製造了無數的災民——其實要不是當年東岸人在淮安府一頓鬧騰,搬走了五十萬人口的話,此番震災之後,淮安府北部靠近山*東的地區其情其景可能還要更加慘不忍睹。

  對於這些災民,樑向儉覺得必須拯救他們,且「責無旁貸」,這令很多登萊的官員嘆氣不已,因為這很明顯是要登萊掏空家底救人啊!不過樑向儉是本地最高長官,還是他們中很多人的恩主,他的命令無法違抗,必須執行。因此,海軍和陸軍都忙活起來去海州了,而他們這些人也在四處轉運糧草、物資,恢復生產,忙得屁顛屁顛。到了如今,還得跟荷蘭紅毛虛與委蛇,大筆借貸買糧,這往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喲?東北的毛皮、黃金、藥材、鯨魚製品,登萊的黃金,寧波的生絲、茶葉,大概都得進了荷蘭人的口袋,整個登萊又得因為消化不良而停擺個幾年,也不知道明年新上任的開拓隊隊長面對這麼一副爛攤子,又將是個什麼樣的表情?陰暗點猜測的話,應該會拍桌子罵娘的吧!

  「都下去幹活吧,別愣在這裡了。這個月下旬黑水那邊的廖司令可能要過來一次,你們都好好準備準備吧。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明年他就將是你們的頂頭上司了,這收攏、安置災民的事情,你們得協助他辦好。」最後,樑向儉又閉上了眼睛說道:「這是我任內最後一件大事,我不希望辦砸了。誰要是讓我一時不舒服,我就讓他一輩子不舒服,行了,都下去忙活吧,事情還很多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五十五章 山*東地震(六)

  「所以,亨德爾曼先生,希望您能儘快返回巴達維亞,向貴公司上層彙報我們這邊的情況。糧食方面,我們是敞開採購的,這一點不要有任何疑義,為此我們可以簽署為期三年的供貨合同,價格方面也儘量做到雙方都能滿意。」膠州城內,樑向儉、廖逍遙二人代表登萊開拓隊,向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表亨德爾曼說道。

  亨德爾曼已經在膠州待了一段時日了,對如今東岸人對糧食的渴求程度非常瞭解,他清楚地知道這其中的巨大利潤,明白對於改善東印度公司的利潤結構非常關鍵,因此他本人對此是持贊成態度的,更別提亨德爾曼一直是東印度公司內部新貿易體系的鼓吹者之一了。

  而所謂的新貿易體系,其實是相對於舊的歐洲中心主義——該主義將歐洲市場視為主要利潤來源,目前仍然是東印度公司的主流貿易思想——而提出的。新貿易體系的核心思想是以東方及印度洋貿易為核心,說白了其實就是亞洲貿易為核心,這在四十年前一度達到了鼎盛,當時設在波斯、印度、東印度群島、臺灣、日本等地的商站每年給東印度公司提供了大量的利潤。尤其是臺灣商站,最多時提供了公司超過三分之一的利潤來源,給東印度公司在遠東的貿易提供了充足的現金流。

  在那個新貿易體系的黃金年代,東非的象牙、皮革、黃金、犀牛角等商品,被大量輸送到西亞、印度乃至中國;西亞的牲畜、馬匹、乾果、毛毯被輸入到印度;印度的日用品、紡織品、香水、寶石被輸入到東印度群島;東印度群島的香料、檀香、龍涎香等特產被輸入到中國;最後,中國(包括臺灣)的茶葉、絲綢、瓷器、蔗糖被輸入到西亞、東印度群島。甚至於,他們還開發了一些短途貿易,比如中國和日本之間的貿易、比如越南和日本之間的錢幣貿易、比如東印度群島和緬甸、泰國等地的糧食貿易等等。

  以上這些貿易規模頗為不小,且多在亞洲內部之間進行貿易,與歐洲無干,卻為東印度公司獲得了大量的利潤。更妙的是,這些貿易很多時候都無需動用東印度公司的大船,而只需要動用他們那數量龐大的近海小船(多為公司僱傭的馬來水手操縱),這無疑是極為關鍵的,因為無需投資太多,卻能獲得大筆利潤,還能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只不過,後來隨著英國海上勢力在阿拉伯海和印度的崛起,以及東岸人在西印度洋一帶的擴張,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新貿易體系」遭受了嚴重的挫折,在圖萊爾、霍爾木茲、亞丁等地的商站陸續關閉後,印度洋的貿易除了波斯之外幾乎陷入了停滯狀態,讓人好不神傷。

  更有甚者,在十多年前,隨著東岸人在印度洋擴張的加劇,荷蘭人在西亞僅有的商業據點波斯也丟掉了,因為當地的生絲大部分被東岸人買走,蔗糖市場同樣被產自新華夏島的蔗糖給貢獻,荷蘭人的臺灣蔗糖被徹底逐出了市場,目前只能靠一些香料貿易苟延殘喘著,悲劇得很,基本沒什麼浪花翻了。

  這種在貿易和殖民上的挫折,促使東印度公司內部迅速轉變了政策重點,即他們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開拓、殖民東印度群島上面,對其他地方則開始了一定程度的收縮,除了一些戰略要點如馬六甲、錫蘭等地之外。這種政策的轉變令東印度公司內部「新貿易體系派」的影響力大減,一干積極分子也是偃旗息鼓,比如亨德爾曼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給他們帶來轉機的還是曾經搶去他們在西印度洋影響力的東岸人,這幫繞過新荷蘭殖民東方的傢伙們,在寧波府一帶掌握了大片出產茶葉和生絲的土地,並在東方大陸戰火紛飛,貿易一度為之斷絕的當口,堅持向外輸出上述兩種商品,賺了個盆滿缽滿,當然也從某種程度上挽救了東印度公司的日本貿易。不然的話,你以為他們的臺灣銀行能夠那麼容易在熱蘭遮港建立商站麼?

  現在,隨著東岸人在寧波一帶統治的日益穩固,荷蘭東印度公司即便已經可以從福建鄭氏、兩廣一帶收購部分生絲、瓷器、蔗糖和茶葉,但仍然習慣每年到寧波來掃貨,由此可見這種貿易的穩固。即便是最近幾年寧波大舉「毀桑改糧」,生絲、茶葉出口量銳減,荷蘭人仍然不遠萬里跑來貿易,因為糧食這種大宗貿易又開始興盛了起來,給東印度公司帶去了大筆的利潤,更何況,東岸人後來又將產自北方(據說是東印度公司的弗林斯曾經探索過的地方……)高級毛皮、鯨魚製品、煙臺的葡萄酒加入了貿易之中,這進一步加深了雙方之間的貿易聯繫,使得「新貿易體系」派在東印度公司內的話語權再度攀升。

  甚至於,到了後來,一些激進的人士都開始堂而皇之地討論是否斷絕與清國的貿易,以免被東岸人發現後影響目前兩國在寧波的貿易了。只不過他們的這些「腦殘」言論沒被其他尚很清醒的委員們所接受,總督閣下更是對此嗤之以鼻,畢竟與清國的貿易也是大為有利可圖的,只需派遣一些軍人教導他們新式的戰法、派遣一些工匠教他們如何製造歐洲流行的火槍與大炮、派遣一些工程師教導他們修築要塞,就可以獲得大量生絲、茶葉等特產作為報酬,這簡直是一本萬利的事情,東印度公司同樣是不會放棄的,「新貿易體系」派中的有識之士當然也不會放棄!

  好吧,話題扯遠了。在渡過了幾年糧食貿易撐起來的美好時光後,荷蘭東印度公司當然想繼續維持這種貿易,因此他們才派出了亨德爾曼這麼一位級別不算低的商務代表,跟隨四艘運糧船一起抵達膠州港,與東岸人商討一下,看看還沒有別的貿易合作的可能。畢竟,現在東岸人是南洋稻穀、臺灣蔗糖、東印度香料在遠東地區的最大買主,同時也是荷蘭東印度公司最主要的毛皮供貨商(他們已經失去了新尼德蘭,自然也失去了當地的印第安貿易網絡),其額外提供的鯨魚製品同樣給東印度公司帶來了一定的利潤(雖然鯨油這種東西不太適合帶回荷蘭銷售),因此加深聯繫還是很有必要的。

  而亨德爾曼在抵達膠州後,發現上帝是如此地垂愛荷蘭人,以至於讓他們又逮著了一個發財的機會。是的,沒錯,那就是發生在中國大陸上的超大型地震,這使得地方上的農業生產遭受了嚴重的破壞,東岸人未雨綢繆之下,基本確定了繼續採購大批糧食的意向,這令亨德爾曼非常滿足,東印度公司的美好時光又將來臨,而他本人的荷包同樣會變得更鼓,真是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讚美上帝!

  不過,在談論完了貿易這個令人愉快的話題後,東岸人也提出了一些尖銳的疑問——或者質問才更準確——比如他們那個來自北方的軍事長官就詰問道:「我們發現,清國步兵編制中出現了大量的火槍兵,就其型制看來是流行於十多年前的蘇爾式火繩槍。我們分不清這到底是歐洲淘汰下來的舊槍還是請國人自己打製的新槍,但我們傾向於後者,因為我們同樣發現了很多嶄新的步槍,從投降於我們的清國陸軍步兵中發現的。亨德爾曼先生,作為東印度公司的代表,您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清國人——到底是怎麼得到這種技術的!」

  「這一定是英國人的錯!」亨德爾曼聞言後脫口而出,隨後可能發現自己的態度有些過於激動了,這才紅著臉解釋道:「正如您所知,自從與貴國簽訂了斷絕與清國貿易的協議後,我們已經嚴格約束了旗下的商人,警告他們不要攜帶武器前往清國港口進行貿易。而且我們確信,這種警告非常有用——嗯,至少在大多數時候是管用的(這個時候亨德爾曼想起了被東岸海軍在長江口扣下的荷蘭走私船,於是連忙改口……)——不會對貴國的利益造成損害。反觀英國東印度公司旗下的商人,都是些一門心思想要鑽營進東方貿易的利慾薰心之徒,他們通常在澳門的葡萄牙人那裡落腳,然後伺機與明國、清國商人進行貿易,這種貿易規模相當不小,我相信貴國一定看到過『廣東公爵』李成棟閣下軍隊裡的火炮部隊吧?那可都是一水的產自伯明翰的陸軍野戰炮,數量很多,威力也不錯,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究竟是誰在破壞大陸的軍事平衡……」

  樑向儉、廖逍遙二人對翻譯轉述過來的話不置可否。他們當然清楚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商人一直在中國沿海進行著投機鑽營,特別是在東岸人的海珠島商站設立,開始試圖控制南海左近的貿易之後,大量英國商船如同盲流一樣在中國沿海四處碰運氣。只要有人肯跟他們貿易,無論你是南明政權、廣東政權還是事實上割據福建的鄭氏家族,都是他們合作的對象,以至於大量遊離於東岸體系之外的武器(甚至還有鑄造、造船、制槍的匠師)流入到了各個政權之中,對東岸人多年來一直努力維持的軍事平衡政策是一個巨大的破壞。

  不過,英國人、葡萄牙人在中國沿海進行走私貿易,你荷蘭人就這麼純潔無辜、堅決遵守協議了嗎?對於這一點,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說別人唯利是圖、利慾薰心,你荷蘭商人才更貼切吧?尤其是東岸海軍曾經截獲過荷蘭與清國之間的走私商船的情況下,你讓樑、廖二人如何相信你?自己催眠自己嗎?

  要不是考慮到荷蘭東印度公司是東岸人在遠東最重要的貿易伙伴,很多事情要仰仗他們的話,東岸人早就直接翻臉了,哪用像現在這樣還和他們虛與委蛇?不過,雖然要仰仗荷蘭人,但必要的警告也是必不可少的,蓋因他們的走私貿易已經漸漸觸碰到了東岸人的底線,清國軍隊火器配備比例的大幅度提高、戰法的慢慢革新,都將使得東岸軍隊的優勢逐漸變小,這對登萊、寧波兩大開拓隊來說簡直是致命的!而鄭氏蒐羅造船工匠、鑄炮人才的舉動同樣令人警惕(當然這個可能怪不到荷蘭人頭上,他們還沒這麼傻),再這麼任其發展下去,東岸人以後在遠東怎麼混?想想就知道,當你面對滿清或大順幾萬火槍兵壓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將變得極為艱難,所以必須將這種苗頭扼殺在搖籃之中!

  接下來二人又輪番上陣,直將亨德爾曼問得啞口無言,這才趁勝收兵,表示接下來他們將加強在中國海域的巡邏,希望荷蘭人切勿自誤。而在這一切之後,雙方才又坐在了一起,簽訂了幾份意向協議書,基本上都是關於糧食採購貿易、金融貸款協議以及生絲茶葉的貿易意向之類的東西。

  協議簽訂完畢後,亨德爾曼就基本沒什麼事了,在遣人出去採購一些商品之後,他就在膠州城內外四處溜達了起來。地震至今已經一兩個月了,但從各地湧入膠州城的難民仍然很多,亨德爾曼無法得出一個準確的數字,但他覺得數字比起當年西班牙人在南尼德蘭推行宗教迫害政策後從烈日、布魯塞爾等地湧入聯合省的人要多得多,真是不幸啊,這大片被上帝所遺棄的世界,總是被災難所籠罩著。

  9月25日,在地震滿兩個月的時候,大批船隻從外海送回了大量難民。亨德爾曼不知道這些人從哪裡來的,但直覺告訴他也許是從海對岸的海州地區送來的,那裡有一個隱蔽的良港,東印度公司的商船曾經在那兒與清國進行過貿易——武器換生絲、茶葉——這令亨德爾曼愈發感覺到東岸人可能真的瘋了,弄這麼多人過來,養得起嗎?同時他也是第一次懷疑,貸款給東岸人買糧,是不是真的靠譜?要知道,東岸人僅僅是在名義上將寧波地區若干年的生絲、茶葉產出作為抵押的,這並不十分保險。

  但是也沒辦法了,現在歐洲局勢不太平,東印度公司在英荷戰爭中損失巨大,現在又面臨著股東們提出的鉅額分紅的壓力,不從別處找補點利潤那是不可能了,因此只能硬著頭皮和東岸人繼續合作下去了,畢竟他們的信譽一向不錯,至今還沒有賴賬的記錄。不過說起歐洲不太平的局勢,也不知道如今那裡怎樣了,已經離開阿姆斯特丹21個月之久的亨德爾曼不禁遐思了起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所謂正義

  「特里普先生,法國人沒什麼反應嗎?」敦刻爾克港外海,已經將自己的司令旗懸掛到「小寒」號風帆護衛炮艦頂桅上的姜耀輝少校,神色輕鬆地放下了胸前的望遠鏡,朝站在身側的馬爾科.特里普問道。

  「還能有什麼反應,我的朋友,當然是沒有反應了,要我我也是會這麼應對的。」雖然海面上的風很大,但馬爾科仍然拿著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無奈地說道:「我記得你說過這是你們歷史上的典故,但我無法理解,法國人同樣無法理解,這注定是不會有什麼效果的。況且,法國人要出戰早就出戰了,還用等到現在?路易十四下了嚴令,要保存海軍種子,等待法國戰艦大批下水的偉大復興時刻,這個時候,沒人敢違抗命令的。」

  姜耀輝聞言哈哈一笑,然後與馬爾科一同看向正靈活地靠近「小寒」號的某艘小艇,小艇上有兩名特里普家族的僕人和一名東岸海軍軍官。三人剛才打著白旗靠近法國人的港口,然後給法國要塞司令(同時也是艦隊司令)送了一件特殊的禮物——一件女人的衣服——姜耀輝希望這種羞辱能夠給敦刻爾克的法國人以足夠的刺激,然後讓他們從那個烏龜殼內鑽出來與東岸艦隊進行決戰。

  但是很可惜,同預想的結果一樣,法國人對此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這從小舢板上那位海軍軍官用力搖動著的手臂就能看得出來,法國人又忍了,就是不出戰,當存在艦隊當到這種份上,也真的是一絕了。

  當然了,說法國人一直不出戰也不科學。因為就當前陣子,當東岸人抽調大批戰艦前往地中海,聯合西班牙人一起圍堵法國東方艦隊主力的時候,敦刻爾克要塞內就有了一些動靜:一些航速較快的法國艦隻趁夜偷偷潛出,然後在大海上四處捕殺來自東岸的商船,而且他們的運氣還不錯,真的捕到了一艘因為天氣原因而掉隊的落單商船,虜獲了大批紡織品、機械零部件、純鹼、藥物等等,小小地發了一筆財。

  因此,這也是東岸人對窩在敦刻爾克港內的法國西方艦隊又急又氣的原因所在。尼瑪真是一群無恥的小人,不敢出戰不說,還得讓咱東岸大爺蹲在附近一起陪你吹冷風?這事情實在是太噁心了,每每想起都有些鬱悶!

  而也正是出於這個理由,東岸人才通過荷蘭的特里普家族做中介——代價是出售給這個軍火販子家族一大批火炮,以武裝荷蘭陸軍——搞了前面那一出鬧劇般的「送禮」,只不過如今看來恐怕是白費心機了,法國人的麵皮比子彈還厚,比這更嚴重的羞辱(比如東岸艦隊在法國沿海的燒殺搶掠)他們都承受住了,這點事算個屁啊!

  「法國人現在對停戰是何態度?」姜耀輝少校見法國人不為所動,頓時也感到沒什麼意思了,於是轉而問起了如今西歐地面上最受人關注的政治新聞——多國調停西法戰爭事件。

  話說法國人在此次戰爭中展現出的驚人實力嚇壞了很多人,英格蘭、聯合省、瑞士、奧地利、熱那*亞等國都對此惴惴不安,瑞典、丹麥、勃蘭登堡-普魯士、威尼斯等離得稍遠的國家也非常警惕,擔心法國人的胃口太大,哪天要向他們動手。想想看吧,只有五千常備軍的英格蘭、陸軍戰力孱弱的聯合省、窮得叮噹響的瑞士、幾乎沒什麼陸軍的熱那亞如何能不感到恐懼?法國人只需一支偏師即可輕易消滅他們。

  即便是那些頗有陸軍傳統的國家,如瑞典、奧地利、勃蘭登堡-普魯士,也分別只有一萬多到幾萬數量的常備軍,誰不提防著法國佬?要知道,法王路易的軍隊如今遍佈各處,要麼援助、要麼干涉多個地區的形勢,奧地利、克里特島、意大利半島、葡萄牙等等,哪裡沒有發過陸軍的身影?而且他們的國王也是個野心十足的傢伙——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君主看清楚路易十四是個好大喜功的貨了——試問在這麼一種情況下,腦子稍微正常點的國家領導人,又怎麼能不對法國明裡暗裡地使絆子?

  姜耀輝曾經和東岸駐歐全權特使李晴談過,知道如今聯合省已經被法國人展現出的力量嚇壞——尤其是在法國人始終沒有撤掉屯駐在荷蘭邊境的兩萬陸軍的情況下——正在通過多種渠道影響各個國家,同時大灑金錢、大許好處,拉攏了包括瑞士、明斯特主教國、勃蘭登堡-普魯士、瑞典等多個國家充當陸上打手,為自己壯膽;另外,他們還協調利益,將丹麥、英格蘭(為此甚至果斷結束了與英國的戰爭)等具備海上力量的國家拉到了自己一邊,這既是為了壯大自己這方的聲勢,同時也是為了防止這兩個國家倒向法國。要知道,法王路易十四也是非常喜歡使用銀彈攻勢的呢,而且法國的財政這幾年一貫比較充盈,這令荷蘭人有些著慌。

  更有甚者,因為在多次戰爭中都有出色的表現,遠在新大陸的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海軍也被荷蘭人看上了,並被力邀加入他們的同盟,一起針對法國。只不過,李晴特使婉轉地拒絕了而已,他表示東岸與法國開戰只是為了履行與西班牙的義務,不涉及其他——言外之意,東岸收了西班牙的好處才出兵,如今沒有說得過去的好處,自然不會幫荷蘭人火中取栗。他們,還想在此戰後慢慢改善與法蘭西王國的關係,使得雙邊關係正常化呢,憑什麼為你聯合省的利益而壞了自己的事?

  後來荷蘭人見東岸不怎麼樂意攙和這檔子事,另外估計他們也不願意拿出過多的好處招攬東岸海軍,因此便作罷了。這其實也正常,畢竟荷蘭人在兩年前剛剛花了1200萬盾的鉅額資金重建了海軍(這只是一次性花費,以後每年的維持費用只怕也很嚇人,只能說荷蘭人是土豪不解釋……),並且在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中耗死了英國海軍,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這東岸人的海軍即便再強,對荷蘭人來說也只是錦上添花的事情,有固然好(可以在南大西洋、加勒比海和西印度洋打擊法國商船),沒有也無所謂,不影響大局。

  相反荷蘭人花大價錢買來的那些陸地打手們,海牙方面一致覺得應該大力籠絡,畢竟法國陸軍威名赫赫,一旦真與聯合省撕破臉,單靠荷蘭人自己,保不齊就是兵敗如山倒的節奏。因此,東岸人既然無法提供陸軍參戰——也不知他們的陸軍戰鬥力幾何,據說之前坐船前往魁北克參與攻擊的部隊以任務失敗而告終,那戰鬥力估計也有限——那麼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以後需要的時候再聯絡吧,反正兩國之間的關係還算不錯。

  李晴見荷蘭人這種態度,便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於是轉而將精力都放在了與法國代表們蒙特斯潘侯爵的來回拉鋸談判之上。這次,東岸人說服了西班牙宮廷,兩國之間互通聲息,協商和平條款,堅決不能讓法國人得了便宜去,反正這次荷蘭人自帶乾糧站出來幫西班牙調停,法國人氣勢上已然有些虛了,這個時候自己千萬要挺住,不能被對方隨便幾下訛詐就給搞得亂了陣腳。

  西班牙人對此也是深以為然的。尤其是菲利普國王的私生子唐胡安(老國王臨死前閃電般承認了他的王子身份,讓其掌握軍權,但無法繼承西班牙王位),這個曾在戰場上擊敗國法國軍隊的男人堅決不同意讓步太多,對李晴主張的歸還弗朗什孔泰、南尼德蘭、盧森堡、洛林等地非常讚賞。

  當然他更讚賞東岸人對加勒比海諸島嶼的態度,因為東岸人表示加勒比海是教皇劃給西班牙的,除已經有條約明確歸屬於他國的之外,任何不在西班牙王國控制中的島嶼都屬於被非法侵佔了,別的國家可以先不論,但法國人非常侵佔的聖多明各、聖克里斯多夫、馬提尼克、瓜達盧普等島嶼應當歸還西班牙。

  李晴的這個主張看起來似乎很不切實際,因為在加勒比海佔有島嶼的聯合省、英格蘭等國是註定不會吐出已經吃到嘴裡的肥肉的,因此這也就是過過嘴皮子癮罷了。倒是被東岸人奪佔的法屬聖多明各等地,未來的歸屬如何,非常值得關注,而這恰恰也正是法國人目前與東岸談判的一大關礙:法國人想無條件索回這些島嶼,但東岸人想要將其交給西班牙處理,以換取其他方面的好處。

  東岸人這種態度,自然是心高氣傲的路易十四所不能接受的。雖然這傢伙目前面臨著荷蘭人的強大壓力,但仍然分出精力向東岸人表達了自己強烈的不滿之意,蒙特斯潘侯爵如實轉達了這點,但被李晴所無視了。

  而為了配合外交方面的談判,已經在外征戰年餘的西班牙臨時特遣艦隊又再度拔錨起航,離開了盤踞多時的巴倫西亞港,不再幫西班牙人收拾地中海的爛攤子,轉而駛抵了大西洋,重新對法國海岸進行了騷擾襲擊。剛剛因為東岸人移師地中海而有所起色的法國對外貿易,又再度陷入了低潮之中,讓許多商人急得為之跳腳卻也無可奈何。他們只能在心裡暗暗祈禱國王陛下的重型艦隊趕快下水入役,然後開出去將這些討厭的異教徒的海軍全部消滅,一雪如今被堵上門的恥辱。

  不過在他們花費重金打造的艦隊形成戰力之前,大洋上一切還是東岸人說了算。封鎖法國的貿易線體現了東岸人的海上強權,如今在敦刻爾克要塞前挑釁同樣彰顯了他們的實力,龜縮在要塞內不敢出來的法國艦隊,只能做不可一世的東岸海軍的背景。

  「說起來,你們當真打算幫西班牙人主持正義麼?最近阿姆斯特丹很多人都在談論你們提出的『加勒比歸西班牙』論,痛罵的人有、嘲笑的人、無所謂的人有、不明所以的人更有。老實說,我也有些疑惑,你們什麼時候轉性了?西班牙人許了你們什麼好處,能夠讓你們如此為他們出力?」馬爾科.特里普與爬上甲板的自家僕人簡短地交流了一番後,又來到了姜耀輝的身邊,說出了自己的疑問:「這只是徒勞地給談判製造障礙,要知道,本來你們可以拿這些島嶼與法國人私下做交易的,但現在什麼也得不到,還白白得罪了別人,值得嗎?」

  「我喜歡正義這個詞。」姜耀輝聞言笑了笑,說道:「法蘭西人竊占了很多加勒比海島嶼,這也是事實。我國與西班牙王國目前是盟國,且雙方之間的經貿聯繫非常多,幫助盟國主持正義,你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之處嗎?恐怕是沒有的吧!至於說法國人會不會同意,會不會認賬,這就要看談判的進程了。我是軍人,對這些不感興趣,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破壞法國的對外貿易,降低法國政府的財政收入,打擊他們的戰爭意志,進而逼迫他們屈服。或許你會說法國人很驕傲,輕易不會讓步,那麼無所謂,我們也不急著結束戰爭,大家就這麼耗下去唄。反正我堅信我們是正義的一方,最後必將取得勝利。」

  馬爾科.特里普聽了也笑了。這個東岸海軍司令很有意思,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一流。不過這事也給聯合省提了個醒,那就是西班牙王國現在與東岸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密切(這從其國內市場大量充斥著東岸貨就能看得出來),未來會不會對聯合省產生什麼不利的影響,是三級議會不得不考慮的問題。不過也無所謂了,至少到目前為止,東岸人的這種所謂的「正義感」,也對聯合省的調停產生了不少積極的影響,不是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五十七章 勢力範圍(一)

  李晴剛剛從西班牙返回聯合省,與他一同返回的,還有多艘從本土調來的戰艦。

  這些戰艦一共有十艘,分別是節氣級護衛艦的「立春」、「雨水」兩艦,星級輕巡洋艦的「比鄰星」、「大角星」、「天狼星」、「老人星」四艦,以及兩艘彈藥補給船、一艘食水補給船、一艘修理船,是用來替換部分在外征戰已久的艦隻回國休整的。

  當然了,「八月十日」級戰列艦就沒得替換了,只能委屈他們繼續在外服役,直到戰爭結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國內只有兩艘同類艦了呢,另外「執委會」號和「東岸人」號也不便輕動,只能留在國內鎮守,因此就只能如此了。

  而說到這些戰艦,東岸海軍這些年來陸續退役了一些早期的快速巡洋艦、護衛艦以及雜船,目前各類大小艦艇保有量在95艘的數字上(含25艘內河淺水炮艇),總噸位大概在5.6萬噸的樣子。其中,戰鬥艦只(不含內河淺水炮艇,含武裝運輸艦)的數量在50艘,其餘20艘均為輔助艦船和雜船,比起剛剛結束的英荷戰爭中雙方動輒出動上百艘戰艦的規模也不差多少了。

  但要知道,與英國、荷蘭開戰前大量徵召水手、船隻(同時也啟動封存的戰艦)所不同的是,東岸海軍幾乎所有人都是常備軍,算上內河淺水炮艇的話95艘艦船是常年訓練、戰鬥的,與其他各國戰事一結束就大量裁撤船隻、遣散人員頗為不同。因此,這就導致了極為龐大的海軍維持費用,其中光人員薪資一項每年就得吃掉財政一百多萬元(這還沒算同樣歸海軍部管轄大量海防炮臺官兵的維持費用呢),出海訓練的費用也是極高,更別提還有煩人的維護保養了,總之海軍開支目前已經達到了驚人的250萬元一年,比陸軍還高了50萬,已經成了政府重要的財政負擔。

  更可怕的是,海軍目前還在嚷嚷著要多造軍艦、要開發新型戰列艦、要建造「執委會」級第三艘「解放者」號等等,這簡直是要把執委會諸公往死裡逼。不過海軍的理由也是現成的,即現在東岸人的海上勢力已經擴展到了整個大西洋、西印度洋、東南太平洋和西北太平洋,在懷遠島(特立尼達島)、莫比爾河口、佛得角群島、南非、新華夏島、澳洲、拉包爾、大溪地以及遠東等地擁有據點,需要大量的海軍船隻來維護這些航線的安全。以東岸現有的海軍規模,是遠遠不足以完成這個任務的,因此需要繼續大造軍艦,擴充海軍。

  執委會對海軍的這個論調簡直就是嗤之以鼻,第一時間就給否決了(不否決行嗎……),並且表示,即便如同當年的葡萄牙、現在的聯合省,對大部分海外殖民地的海上安全也是放任自流的,因為誰也養不起規模過於龐大的常備海軍來維護上述航線的安全,這是不可能的!他們認為,各個海外殖民地最該做的,就是紮緊自己的籬笆,多建戰略儲備倉庫、多修城防設施,以便在遭到敵人攻擊時可以堅持儘量長的時間,最終等到海軍前來解圍。

  執委會和海軍部之間的博弈、爭論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以雙方各退一步結束——在這個過程中,法國人正在重建的艦隊的規模讓東岸人有所警惕,並最終促使了執委會的有限讓步——海軍放棄先前的計劃,轉而接受執委會提出的開發新一代戰列艦,並在未來十年內新建不下於二十艘大小戰艦的計劃。值得一提的是,執委會同樣提出了壓縮和平時期海軍規模,封存部分戰艦、裁撤部分人員的要求,即一些戰艦將被除役封存,以減少日常維修、保養花費,同時一艘船隻保留核心軍官和部分關鍵崗位(最多不超過全艦額定人員的20%),其餘人員一律裁撤,以最大程度減少開支。

  除此之外,海軍也需時不時出門搞一些「外快」,以補貼越來越浩大的軍費開支。毫無疑問,這些外快收入是極不穩定的,且很多場合需要陸軍配合(這意味著要分潤好處給陸軍),但多少也是個補貼,長期下來數目也不能說小了。而也只有這樣做了,執委會才會同意新的戰艦研發及建造計劃,畢竟他們得考慮國家財政是不是能夠承受得了不是。

  這次被從本土抵達歐洲的這十艘船隻鎖替換下來的,回去後就將接受海軍部的考核,然後視情況封存一部分,以減少開支。當然這種封存不是立時封存,原則上要等到新的戰艦入役後才會啟動封存戰艦、裁撤人員的程序,在此之前它們仍將繼續在海軍內服役。

  而被封存的船隻,首選封存地點是幹船塢,這是維持費用最低的一種方式,當然需要良好的基礎設施;幹船塢不足的,則停泊至鎮海港、海陵港兩大海軍軍事基地內,除定期進行維護保養工作之外概不出外,長期下錨碇泊,以減少開支。

  西班牙臨時特遣艦隊司令姜耀輝少校等少數高級官員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廣大中下級軍官和普通海軍官兵卻仍不知曉自己未來的命運。他們這會正在恩克赫伊曾港——荷蘭人劃定給東岸海軍使用的港口,此港主要做與俄羅斯的貿易,同時也停泊一些捕鯨船,平時比較空,故劃給了東岸海軍暫用,當然可能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了——一邊與新來的同袍做好交接工作,一邊興致勃勃地吹噓起了最近一段時日在法國近海的「豐功偉績」,氣氛非常歡樂,顯然這段時間內他們沒少給法國佬找麻煩。

  「聽說在海上伏擊了一支法國小艦隊,擊沉了兩艘法國戰艦,真是幸運的傢伙們啊。唔,或許對有些人不那麼幸運,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要脫掉軍服或轉崗到封存的艦隻上擔任『陸地海軍』了。」李晴最後看了一眼艦隊停泊的地方,然後與隨從們一起,直接驅車趕往了阿姆斯特丹,並於1668年8月5日返回了東岸設於彼處的商館之內。

  此次西班牙之行,對李晴來說收穫頗豐。因為李晴在法國人面前力主保障西班牙王國的利益,以及西班牙臨時特遣艦隊在法國沿海不遺餘力的活動——他們甚至還應西班牙人的請求,集中精銳艦船奔襲地中海,幫助戰力孱弱的西班牙地中海艦隊穩住局面——西班牙宮廷上下對東岸人的觀感都非常之好,雖然東岸人在他們看來都是異教徒。

  西班牙做主的王太后及唐胡安王子代表生病臥床的卡洛斯王子,對東岸人的「正義行徑」表示了謝意,同時更是承諾,將在對法談判時與東岸共和國同進退——當然這點引起了西班牙國內一些親法的伊達爾戈們的反對,後面也許政策還有反覆,但就西班牙宮廷表露出的這個姿態看來,確實是很不錯了——任何一方都不會與法蘭西先行媾和。為此,西班牙王國將派遣東岸人熟悉的老外交官員、已故的菲利普國王的寵臣巴爾博亞一起前往阿姆斯特丹,共同交換對雙方關心的局勢的看法,並制定與法國人周旋的策略。而也只有雙方統一意見了,才會動身前往中立地點亞琛——一個在法蘭西陸軍兵鋒下瑟瑟發抖的德意志邊境小城——與法國人展開正式的會談。

  8月6日,剛剛返回阿姆斯特丹的第二天,李晴還沒來得及前往巴爾博亞特使的住處一晤,東岸人的老朋友、來自熱那*亞多利亞家族的阿萊桑德羅突然找上了門來,這使得他不得不臨時更改行程,看看熱那*亞人此來有何貴幹。

  話說東岸、西班牙與法蘭西開戰,以熱那*亞為代表的意大利資本可是佔了天大的好處了。由於東岸海軍的持續封鎖,法國北部的棉紡織業、南部的絲織業陷入了極大的蕭條之中,棉紡織業因為原材料的匱乏幾乎已經全面停擺,工人紛紛失業、生活困難(好在他們中很多人是兼職的,不然簡直活不下去了);南方以里昂為中心的絲織業雖然原料方面不怎麼缺,但因為馬賽、蒙彼利埃等港口被持續封鎖,出口商品運不出去,這同樣導致了極為嚴重的問題,而且很多影響可能會很深遠。

  而在法國紡織行業因為戰爭而行將崩潰的時候,多年來一直處於衰退之中的意大利紡織業似乎又迎來了迴光返照,大量棉紡織品、麻織品、絲織品(意大利的絲織品大概是這個年代中競爭力最強的了,就連英國每年都要大量進口)湧入了法國人所丟失的市場——除在西班牙市場因為遭到了東岸棉紡織品的競爭而銷售不利之外,他們在英格蘭、德意志等地頻奏凱歌,賺了個盆滿缽滿。

  可以說,在這場因為遺產而爆發的西法戰爭中,以熱那*亞為首的意大利資本一槍不放,就通過出售紡織品、向西班牙貸款等方式攫取了不少好處,可謂是名副其實的贏家。對於此,李晴本人也表示佩服,意大利商人自古以來就名聞歐洲,確實是有道理的,鑽空子的能力真的非常強。

  不過,即便因為商業上的關係而希望這場戰爭持續更久,但意大利的精英們終究還是有一些理智的。在看到法國人如此窮凶極惡之後,他們也擔心路易十四哪天想要吞併意大利,因此他們沒有理由對這場戰爭袖手旁觀,之前向西班牙王國貸款是一件,如今向東岸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則又是一件。

  「戰爭應該拖延不了太長時間的,我想你們也應該感受到了這一點。」李晴在弄明白了意大利人的來意後,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向阿萊桑德羅說道:「現在聯合省介入調停了,再加上英格蘭、瑞典、丹麥等國紛紛反對,奧地利應當也不會贊同,因此法國人有些扛不住壓力。路易十四再狂妄,也得掂量下自己的國力,究竟能不能橫掃上述這些國家,如果能自然什麼都不用說,如果不能的話,那麼將主戰場轉移到談判桌上就很正常了。」

  聽李晴這種專業人士的看法也和自己不謀而合,阿萊桑德羅也微笑了起來,旋即又有一帶略帶羨慕的語氣說道:「貴國在這次戰爭中大出風頭,精銳的艦隊縱橫法國海岸一年時光,壓得他們始終不敢出戰,貿易大受影響,航運接近停頓,真是威風至極啊。而且,通過這次談判,貴國極大地鞏固了與西班牙王國的友誼,這一點尤其令人羨慕。我在加的斯就聽很多人談起貴國海軍的事蹟,現在加的斯、塞維利亞、馬德里、巴拉多利德、薩拉戈薩、桑坦德等地對貴國產生好感的伊達爾戈們越來越多,雖然他們以前多因為宗教因素而對貴國看不上眼,這裡面的好處,會在很多方面反應出來的。」

  阿萊桑德羅.多利亞的話說得隱晦,但李晴仍然聽明白了。他是羨慕東岸這麼一個小小的國家,居然能在某種程度上像猛獸護食一樣將西班牙劃成了自己的實力範圍,對想要侵佔自己食物的另一頭猛獸(法蘭西)齜牙咧嘴,堅決不後退,這是熱那*亞這類小國所永遠也無法企及的高度,除非他們能夠統一意大利——至少也要吞掉他們深耕多年的西西里島才有可能——但這又何其難也。

  「法蘭西的侵略行為是非正義的,而我們應盟友之邀出兵是正義的。正義終將戰勝非正義,這毫無疑問!法國人現在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他們所等待的,僅僅是一個體面的機會罷了。不信,你可以等著瞧,亞琛和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李晴頗有信心地說道。

  「但現在卡洛斯國王病重,這是一個重大的變數……」阿萊桑德羅頓了半晌後,才猶猶豫豫地說出了自己今天真正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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