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96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十八章 戰略包圍圈(一)

  楊亮上尉站在新蒙彼利埃港的碼頭上,滿意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裡即是後世南非的伊麗莎白港,該國南部海岸的主要港口城市之一,吞吐規模巨大。始建於英國殖民時期,當時他們從本土一次性遷移了5000名英格蘭人至此定居,從此快速發展了起來。老實說,新蒙彼利埃其實不是什麼好港口,雖然其在後世規模很大,雖然其處在一個海灣內側,但由於海岸開口過大,根本無法有效抵禦、削弱外海湧過來的大浪,進而影響到船隻的碇泊。

  故比起諸如大圓港、金山港、義成港、孤山港、新華港等海外良港來說,新蒙彼利埃的天然條件還是比較差的。法國人也是沒地方可選了,最後沒辦法搞了新蒙彼利埃這裡,充作臨時落腳地,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他們的國王為了爭遺產與西班牙開戰,東岸被動地捲入了進來,最後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這麼個地方。

  進攻新布列塔尼殖民地(新蒙彼利埃是其首府,實際上目前整個殖民地也就這一座城鎮罷了)的戰鬥乏善可陳,事實上當楊上尉得知消息並迅速點了數百騎兵穿過英屬南非進入到法國佬的勢力範圍時,這裡的八百多法國殖民者已經向開過來的東岸軍艦投降了——東岸人從始至終只發了一發炮彈,結果法國人就立刻投降了,這既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但卻也在情理之中,因為這裡的法國人實在太窮了!

  他們窮到了什麼地步呢?當東岸陸軍在新蒙彼利埃港登陸的時候,這些法國人甚至請求新來的征服者們接濟他們一點糧食,好讓他們能夠在接下來這個難熬的冬春季節內不至於餓死,這或許也是法國人迅速投降的最主要原因吧。

  楊亮上尉對此大概有些無語。因為在此之前他曾經在腦海中短暫地幻想過新布列塔尼的法國人如何堅貞不屈、頑抗到底,而他又是如何奇計百出、英勇奮戰,最後徹底拿下整個殖民地的。結果,海軍竟然只用了一發炮彈就讓幾百個苦哈哈的法國佬投降,這讓他其何以堪!

  不過不管怎樣,兵不血刃地解決法屬南非殖民地,並將其納入東岸人的統治之中——可想而知,即便未來東岸與法國展開和平談判,新布列塔尼大概也是不可能還回去了——怎麼說都是一件大好事,因為這意味著東岸在南非的又一次擴展,離全取南非又近了一步。

  而全取南非又有什麼好處呢?呵呵,這可太多了!南非豐富的礦產資源(包括煤炭、黃金、錳礦、鉻礦等)和農業資源(主要指漁場和羊毛)就不說了,其地理位置才是該地最重要的資產,尤其是目前掌握在荷蘭人手裡的開普敦,稱其為大西洋、印度洋的一道鎖鑰也不為過,因為這時候的蘇伊士運河早已在歷史的長河中漸漸淤塞、封閉了,再不復古代溝通紅海和地中海的重要地位——當然就算在後世蘇伊士運河重開之後,受限於其寬度、深度等各種因素,很多大型船舶仍然得繞好望角航行(就像很多超大型船隻走不了水淺淤塞的馬六甲海峽,要從巽他海峽繞一樣),並中途在南非停靠補給、維修等(南非被制裁期間一度停靠在安齊拉納納補給),可見其重要性。

  不過,全取南非的風險可也是相當不小的,因為這本就是一件很拉仇恨的事情。英格蘭、聯合省、法蘭西等歐洲國家自然會很不滿,甚至就連與東岸素來合作密切、關係良好的意大利邦國君主或商人們,大概也不願意看到這種一家獨大的情況出現吧。因此,未來關於南非的爭奪,應該會更加激烈,局勢也會出現一定的反覆,這都是可以預料的。

  但是,即便有再多的難處,華夏東岸共和國全取南非的決心仍然是異常堅決的!南非的未來如何,他們不知道,但二百萬東岸人民手中的槍炮,可不是燒火棍,舊大陸的人想要來搶,那就放手來試試好了,大不了做一場罷了,看看誰先撐不住。

  「楊上尉,感謝貴部來援,不過英屬南非更加重要,你們還是趕緊回援去吧。英王查理的命令剛剛傳到這邊,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尚在路上未能及時抵達,保不齊那邊還會出什麼么蛾子,還是慎重點好。我記得,對方的總督蒙塔古爵士就素來不怎麼待見我們吧,我擔心他會在裡面搞鬼,這不可不防。」陸軍上尉彭遠志說道。

  「無妨,當地的英國軍人主要是共和派軍人,他們本就對東印度公司或蒙塔古爵士沒太多好感。之前為他們賣命,也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既然英屬南非已正式劃歸我華夏東岸共和國統治,且當地的很多人選擇留下成為東岸國民,那麼這些軍人一把推開可憐的蒙塔古爵士,從此為我東岸人所用,也都是應有之意。」楊亮信心滿滿地說道,不過許是不願繼續留在這裡造成誤會,讓彭遠志覺得他是來爭功的,因此他很快就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久留在外也不是個事。如今既然這兒有你率領的大軍維持秩序,那麼我也就不耽擱,今明兩天就會回返布里厄城,整肅當地秩序。」

  兩人互致軍禮後,便各自分開,接下來彭遠志將帶著一個新華夏步兵營的連隊及若干島嶼八旗土兵,在新布列塔尼重建秩序,並向外建立縱深,監視土人的動向,因為他們現在最大的敵人,已不再是法國人,而是有可能與他們爆發衝突的黑人勢力。

  楊亮上尉這次在料理英屬南非這邊的首尾時,就派遣南非騎兵營軍官賴惟昌率三百人趕至後世莫塞爾貝城附近,並建立了一個臨時補給基地,準備隨時走陸路進入新布列塔尼,剿滅當地的法國人。結果等到整頓完英屬南非的秩序,趕到臨時補給基地時,海軍第二艦隊攻擊法屬南非的消息也傳了過來,這令他大為焦急,因此第一時間便率騎兵沿海邊平原東進,晝夜兼程之下感到了新蒙彼利埃城下,但彼時這座新布列塔尼唯一的城鎮已經易主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旗高高飄揚,讓楊上尉的情緒一時有些複雜。

  不過也無所謂了,沒能佔了拿下法屬南非殖民地的功勞就沒有吧,己已然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穩定了英屬南非的局勢,讓一些心懷不滿的人沒處上躥下跳,這就已經是大功了,上級不會看不到。罷了罷了,還是先回英屬南非——哦,對了,現在都是東屬南非了——先回查理堡坐鎮,防止開普敦的荷蘭人再搞出些什麼事情。

  楊亮的部隊在補給完畢後便開始回返了,他們走的仍然是老路,一人雙馬,行動速度還是非常快的。此時南非仍然是寒冬凜冽,呼嘯的冷風夾雜著細密的雪頭子打在人臉上,讓人直覺有些生疼。不過眾人都是在南非吃沙臥雪多年的老兵了,什麼場面沒見過,再加上沒有了戰鬥任務,心情比較放鬆,因此眾人的士氣還算高昂。

  「新蒙彼利埃港大概是南非南部海岸平原的最東端了吧,北橫山山脈的終點延伸至此。根據以往的情報,從這裡向東北方向延伸,便是卡瑪王國與一些操祖魯語的部族的勢力犬牙交錯的地方了吧。那些祖魯人多年來被卡瑪王國連番大敗,據說被吞併了不少部族和土地,但差不多也該到此為止了。沒了英國人、荷蘭人的貿易支持,卡瑪王國蹦躂不了多久了,如今之所以不去動他,主要是沒這個需求罷了,且讓他們先和祖魯人廝殺廝殺,所謂驅虎吞狼,便是如此,也是性價比最高的殖民方式。」騎在馬上的楊亮看著視野中北橫山山脈,笑著說道:「野蠻人就是野蠻人,即便他們在全國進行了驚人的荷蘭化,妄圖舉國開化,但這種事情豈是那麼容易的?沒有鮮血、生命的獻祭,沒有統治階級力量的變更,他們頂多也就隔靴搔癢而已。呵呵,如今看來,也就是那麼回事罷了。」

  這會他們行進的方向是西偏南,等到行進了一百多公里之後,就會抵達後世聖弗朗西斯灣附近的沿海平原,而南橫山山脈的東端終點恰好也是位於那兒。屆時,這支隊伍將沿著雄偉的山脈南麓一路西進,穿過面積狹小的沿海平原,抵達英屬南非殖民地。

  不過,這些沿海平原的面積雖然狹小,但因為降水豐富、氣候適宜、土壤也還算肥沃,因此是南非南部地區最重要的農業產區了:小麥、高粱、玉米、葡萄、柑桔、菸草應有盡有,說是糧倉也不為過,加之地理位置相對重要,是東岸人必欲奪之而後快的土地。

  君不見,荷蘭東印度公司自從佔領了開普敦,並逐步向外圍擴充了部分土地,又從聯合省本土、鄰近的德意志地區、法國新教徒聚集區遷移了大量移民過來後,荷屬南非殖民地的發展就有些一日千里的味道了。他們在農業上做得尤其出色,這大概與聯合省的農業技術在此時的世界上都處於一流地位有關。這些布爾們通過種植葡萄釀酒、通過出售小麥蔬菜瓜果給來往的各國船隻、通過出售鹹肉或醃肉給他國船隻等等,迅速積累了大量的財富——當然他們在商業上做得也很出色,與東岸進行的轉口貿易、與卡瑪王國之間羊毛皮革牲畜的貿易等等,也給他們帶來了大量的利潤,不過這些都不如他們在農業上的成就更加來得耀眼。

  不過荷蘭人的逍遙日子大概也維持不了太久了,特別是在1667年東岸人閃電般地吞併了英屬南非、法屬南非兩塊殖民地,從而對荷屬南非構成了戰略大包圍圈之後就更是如此了。荷蘭人大概也意識到了這點,這從他們之前拼了老命想要拿下英屬南非,不至於讓東岸人從側翼包圍他們就能看得出來。只可惜他們的努力在國際大勢和東岸政府的精密操作下功敗垂成,最後英屬南非仍然落入了東岸人之手,讓坐鎮開普敦的範裡貝克總督焦急不已——不知道未來在知曉東岸與英國幕後交易的全部細節之後,他們會不會後悔當初給予了東岸人關於新尼德蘭的優先購買權的,那實在是一個太過隨意的許諾。

  毋庸置疑的是,現在的荷屬南非在東印度公司龐大的商業版圖上正佔據著越來越重要的位置,能夠吸引的投資也是越來越大。因此,荷蘭人這會分外不會放棄開普敦殖民地,當然對東岸人在南非極力擴張的野心非常警惕,尤其是素來將根基放在東印度群島、錫蘭、印度、臺灣、日本等地的東印度公司,雖然他們這些年依靠東岸人掙了很多錢,但這並不表示他們會坐視自己賺錢的生命線遭到別人的覬覦。因此,未來荷蘭東印度公司採取辦法遏制東岸在南非擴張的野心,大概也是大概率事件了,就是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做罷了。

  但可以想象的是,由於南非有著東岸工業急缺的優質煤炭、鉻錳等金屬礦,以及誘人的鑽石、黃金、鉑族金屬,東岸對任何企圖阻止他們全取南非的人也是異常警惕的,為此甚至可以不惜訴諸武力。只希望荷蘭人能夠看到華夏東岸共和國「保衛南非」的堅強決心,然後好好掂量下觸怒東岸的風險,不然未來這兩個目前非常親密的國家發生衝突也是很難避免的,特別是在有其他國家參與進來的時候,這種衝突很可能會升級成戰爭,這對一直秉持著和平發展、自由貿易的東岸共和國來說,非常不利。

  不過再多不利,也無法動搖東岸人全取南非的大戰略,未來怎麼樣,到時候再看吧。不過在眼下,東岸人仍然是按部就班地執行著自己的計劃,比如進一步深入執行對卡瑪王國的軍事打擊行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十九章 戰略包圍圈(二)

  賴尼德輕輕撫了撫肩膀上的上尉軍銜,無聲地嘆了口氣。他知道,他的晉升是有玻璃天花板的,無論他多麼任勞任怨、無論他立了多大的功勞,他都不太可能升得很高。這無關其他,只和他年輕時做下的一些渾事有關,當然也和目前陸軍「坑位」太少有些許關聯。

  現在,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在退役前拔高一級,以少校軍銜回家榮養,他就心滿意足了。而這其實也是陸軍部內一些自覺虧欠他良多的大佬們給他的暗示,不過這還需要他在退役前有點拿得出手的功績——比如在南非立下什麼功勞——給願意幫助他的人一些能夠擺得上臺面的手頭,如此他的願望才能最終實現。

  因此,這番由陸軍部規劃、河中地區協助、南非駐屯軍具體實施的東進計劃,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畢竟他的年紀已經不小,已經沒有太多為國征戰的歲月了。

  不遠處響起了一陣口令聲,那是駐防此地的河中縣保安團士兵(天雄縣保安團尚未籌建完畢,且以本土防禦為主,涇源、白浪二縣類似)與押運補給的南非騎兵營部分官兵在交接,而且隨著這批押運騎兵的到來,除了被楊亮楊上尉帶走的一半人外,南非騎兵營剩下的一半包括營部都已經挪了過來,對卡瑪王國展開新一輪的成規模進攻已經箭在弦上,一如過去一兩年內東岸人一直在做的那樣。

  哦,對了,這裡是元城鄉,一個設立時間不過區區一年半的貧瘠定居點,目前有五百多名圖皮印第安人、兩百多名前保國*軍退役官兵、三百名明國淮安府移民在此墾荒放牧,穀物、蔬菜、瓜果什麼的只能說接近完全自給,但還有一定的缺口。不過如果再算上當初東科薩黑人那裡搶過來的大量牛羊以及自己飼養的駱駝、鴕鳥等牲畜的話,差不多就能完全自給了,且還能略微有些餘裕供應駐紮在這裡的半個南非騎兵營官兵。

  不過,若是要長期征戰,憑元城鄉這一千來個苦哈哈的農牧民,一輩子都別想供應幾個連的騎兵的人吃馬嚼。他們現在該做的,還是好好生產,把科薩人當年遺留下來的村鎮、牧場和農田拾掇好,把蓄水池和灌溉水渠挖好(這在小卡魯高原上尤為重要,特別是元城鄉附近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河流的情況下),以便能夠讓這裡在未來容納更多的人口,生產出更多的糧食、果蔬、肉類、奶製品和酒,才有可能長期供應一支軍隊的征戰。

  「司令,槍械、彈藥、食品、役畜、軍資、藥品都已就位,可以出發了。此番行動,我軍當將士用命,一舉攻破沙維要塞(卡瑪王國建立的仿荷蘭制式城堡,以紀念在東部與祖魯人的戰爭中屢建奇功的大將沙維,但因為建材奇缺,該城是夯土建築,且規模不大),將小卡魯高原最精華的地帶徹底掌控在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手中。」在帶隊親自點檢了一番庫存物資後,陸軍上尉、南非騎兵營代理營長(代理了很多年了……)賴尼德向已經晉升中校的謝漢三行了個禮,鏗鏘有力地說道。

  「賴營長,征討卡瑪王國的戰爭不必急於一時,在短時間內快速剿滅他們這股還算能戰的勢力,對我們國家來說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好處。相反,通過長時間和一定烈度的戰爭,將他們整體向東趕,讓其與東部海岸的其他黑人部族互相廝殺、兼併,減少他們的人口和經濟實力,才是對我們國家真正有益的。畢竟,南非在執委會諸公的心目中可是當做本土來經營的,黑人是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所以讓卡瑪王國一路向東,為王前驅才是正道。這一點,你要細心體會,也要認真理解,明白了嗎?」已是滿頭華髮的謝漢三中校凝視著賴尼德的眼睛,用鄭重的語氣說道:「這場戰爭對我們來說並不急迫,不要增加無謂的傷亡,你只要配合南路的楊亮上尉的人馬,一起攻下沙維城並守住,就可得全功。這樣一來,後面有些關於你的事情才好操作……」

  謝漢三剛才話語中提到了楊亮上尉,其實在此次攻擊卡瑪王國的戰鬥中,東岸人是兩路並進的。一條是所謂的傳統線路,即由賴尼德上尉率領南非騎兵營一部兩百餘騎,並徵調而來的河中保安團官兵五百餘人、黑八旗新軍一千餘人,總兵力大概不到兩千人的樣子。另外,河中、天雄二縣也徵發了一些軍夫,使用南非駐屯軍提供的駝隊幫助運輸補給品,這便是「西路軍」的全部陣容了。

  而除「西路軍」之外,東岸人的作戰計劃內尚有一個「南路軍」,即由楊亮上尉騎兵兩百餘人、保國*軍一部三百餘人、投誠的英國共和派官兵五百餘人,組成一個戰鬥集群(部分保國*軍留守英屬南非,監視荷蘭那邊的動靜),從南方新佔領的原英屬南非殖民地北上,穿過一些狹窄的山間谷地,進入到小卡魯高原,從側翼進攻卡瑪王國的屬地。

  這支部隊規模雖然沒西路軍大,但人員的精銳程度卻也不差,欠缺的大概就是裝備及後勤保障了。因為他們的運輸線要翻過南橫山山脈,道路曲折難行,且作為給養來源地的英屬南非也不是什麼富裕的地方,與荷蘭人連年的戰鬥也讓過往的積儲消耗一空,因此即便已經有了三艘東岸運輸船的補給,但他們能夠提供的仍然相當有限。因此楊亮上尉的這一路人馬,真要打起來戰鬥力肯定會有折扣,到時候就要看能不能從西路軍那裡借到點補給品,要麼就是掃蕩外圍黑人部落時能不能有點斬獲,否則此戰便是打醬油的角色,而這顯然是心氣頗高的楊亮楊上尉所無法接受的。

  「明白,謝司令,此仗我知道該怎麼打。我軍既已形成對卡瑪王國的大的戰略包圍圈,那麼敵軍的劣勢就已經註定,他們的命運如何已不問可知。我軍自然是立足自身,此戰已攻取沙維城為限,至於其他的,以後再徐徐圖之。」賴尼德正色說道。

  「你明白就好,那麼部隊就交給你了。這可是能征慣戰的小兩千人啊,不能有任何閃失,出發吧!」謝漢三最後命令道:「我坐鎮元城鄉,也幫你做一回後勤部長。」

  1667年8月15日,賴尼德率領的部隊經過幾天的行軍後順利抵達了沙維城下,並立刻組織了對這座卡瑪王國軍事重鎮的圍攻,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高潮。

  其實,在這幾年間,東岸人已經不止一次地抵達過這座城池外圍了。不過多是以騎兵為主,目的也在於掠取奴隸、破壞生產、殺傷人員,反正就是不斷削弱敵人的實力,以便為將來的大舉進攻打好基礎。

  卡瑪王國雖然文明水平低,但這並不代表他們都是傻瓜,不清楚東岸人的目的。因此他們這兩年間也費盡心力地打算整修沙維要塞的城防設施,以更好地抵禦東岸人的進攻。無奈由於東岸騎兵的騷擾襲擊十分給力,當地的科薩黑人被搞得焦頭爛額,再加上他們也很缺物資和其他一些東西,因此這座城池道最後還是草草築就,規模也是不大,僅僅是把內城核心重新加固了一把罷了,外圍仍然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建築和圍牆。

  如今戰爭再度爆發,沙維要塞外圍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窩棚、土牆在東岸炮兵的炮火攻擊下,幾乎被掃得蕩然無存。原本打算躲藏其間的黑人士兵要麼被埋在裡面,要麼匆匆忙忙地溜了出來,結果成了東岸官兵的活靶子,死得好不憋屈。

  更有甚者,對於那些清理起來較為麻煩的房屋、窩棚,東岸人也毫不手軟,直接上去點火就燒,一時間沙維要塞外濃煙滾滾,大群科薩黑人士兵鬼哭狼嚎般地躥了出來,除少許人在頭人的帶領下英勇地與東岸人展開了戰鬥外,大部分人都逃到了四野之中,最後的結果也不外乎兩種:要麼當抓獲當奴隸,要麼被騎兵一刀砍了。

  8月17日,楊亮上尉率領的南路軍匆匆趕到了沙維要塞城下,與賴尼德的部隊匯合。至此,東岸人的部隊規模陡然壯大到了接近四千人的樣子,後勤壓力也為之大增。而為了減少這種物資轉運方面的壓力,賴尼德與楊亮商量了一下,決定由賴上尉統一指揮,以儘速結束這場戰鬥——按照東岸軍中規定,多支部隊臨時協同作戰,以軍銜最高者作為總指揮官;若軍銜一樣,比如此刻兩人都是上尉,則以晉升上尉軍銜年資較久者為總指揮官。

  從8月18日開始,數千東岸大軍不再磨蹭,直接對沙維要塞發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攻擊。炮兵們得到上官囑咐,這個時候也不再節省彈藥了,直接將攜帶而至此地的各類實心彈丸、空心彈丸、爆炸彈、熾熱彈發射而出,將夯土築城的城牆打了個千瘡百孔,並在19日傍晚時分打出了一個不短的城牆豁口。

  城牆既然打出了豁口,那麼這仗就容易多了。黑八旗步兵、投誠的英國共和派士兵急於表現,直接被賴尼德投入了第一波次的搶攻之中,並在經過浴血奮戰之後徹底控制了這段破損的城牆,然後接應保國*軍、河中縣保安團的官兵進入城內,擴大戰果。至於數量同樣眾多的騎兵部隊,則在外圍緩緩遊弋著,監視整個戰場的同時,也護衛著炮兵及指揮部眾人的安全。而且,一旦敵人崩潰破城而出,那麼賴尼德就會果斷投入手頭的這支預備隊,對敵人進行追亡逐北,這廝是騎兵出身,對如何使用這種離合之兵實在太有心得了。

  8月20日凌晨,在經過半夜時間不算特別激烈的戰鬥後,突入城中的東岸軍隊終於控制了城內局勢,並將零星頑抗的土人小部隊一一剿滅或俘虜,戰鬥至此大局已定。當然戰鬥進行得這麼順利——原本很多人以為堅守要塞的科薩人會誓死血戰呢,結果證明想多了——或許也和敵人急於趁夜逃脫有關,這些沒卵子的慫貨也就跟東岸人稍稍比劃了兩下,製造了不過區區六七十人的死傷後,就大部潰逃了,令鼓足勇氣準備血戰的東岸官兵一時間有些茫然之感。

  不過,說這幫潰逃的人是蠢貨是絲毫也不為過的。因為在這一馬平川的茫茫乾草原之上,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由於自然環境的影響,他們逃跑的路線基本是固定的,即只能沿著河道等有水源的地方逃跑,除非他們想在路上渴死。

  因此,只消外面的天一大亮,得到消息的賴尼德就會將騎兵全數散出去,然後沿著河道搜索前進。基本上除了少許能逃進山的幸運兒之外,大部分人都能一鼓而擒,就看東岸人是不是真的鐵了心要抓他們了。

  而此戰攻破了沙維要塞這個小卡魯高原最重要的城鎮後,基本上也就意味著整個小卡魯高原以及鄰近大卡魯高原南部地區的歸屬了。東岸人在南非的擴張又大大地向東延伸了一片,且與新佔領的英屬、法屬南非殖民地連成了一片,勢力大大增強,從地圖上看起來也比較令人士氣振奮。

  繳獲的戰利品在上午時分也被粗粗統計了出來,計有牛羊牲畜三千餘頭、高粱等糧食數千袋、皮革五千餘張、羊毛一千五百餘袋(不知道準備賣給誰……),此外還有若干數量的狗頭金、象牙等物,當然了,對東岸人來說,戰利品永遠不能少算了人!是的,此番他們還俘獲了超過三千名黑人男女,這對於即將在各新佔領區內展開大規模建設的東岸人來說,無疑是一粒大補丸。

  「此戰過後,南、北橫山山脈兩側的土地已連成一片,我方在南非的大勢已成,再也無任何國家可以動搖。下一步就是深固根本、消化已佔領的新得土地了,至於消滅卡瑪王國、趕走荷蘭人、全取南非的剩餘工作,就要靠像楊上尉你這樣的年輕新銳軍官了。」指揮完整場戰鬥、一夜未眠的賴尼德上尉,輕撫著伴隨自己征戰了三十年的戰刀,用有些落寞的語氣說道:「天下終究沒有不散的宴席,美好的事物終究會有終結之時,屬於我們的時代,終究要過去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章 戰略包圍圈(三)

  兩艘數百噸級的蓋倫風帆船下錨碇泊在了義成港粗陋的碼頭邊。

  雖然尚未清理海底淤泥、尚未開挖一條八米深的行船水道,義成灣(德拉瓜灣,今馬普托灣)尚算不得後世非洲三大良港之一,但對於17世紀吃水深度普遍不高的船隻來說,卻已經足夠使用了,這個港口的優良條件也總能得到這個時代的水手們的高度評價。

  蒙塔古爵士神色疲憊地登上了碼頭,打算在此休息個幾天,補給滿物資,然後就繼續隨船出發,前往印度。是的,自從英屬南非被國王的使者宣佈正式移交給東岸人後,他就已經事實上「失業」了,這令他感到很不適應。不過,稍晚些趕來的東印度公司代表又給了他一份新的工作:前往印度商站擔任商務代表,這令他稍稍振作了一些,又為自己下一階段的人生找到了新的座標。

  對於英屬南非的失去,蒙塔古爵士是無法釋懷的,一開始也是持激烈的反對態度的。因為在他看來,荒蕪的新尼德蘭地區完全無法補償失去南非的痛苦。不過形勢若此,他也沒什麼辦法,在荷蘭人大舉圍攻查理堡,以及英荷海戰的結果對英格蘭大為不利的當下,爵士本人也慢慢接受了現實,他知道,以現在英格蘭的實力,可能真的無法在南非保有一塊關鍵的殖民地。但這個時候,他仍然希望可以將英屬南非交給聯合省保有,以換取談判桌上其他方面的利益,而不是東岸這個似乎永遠也喂不飽的異教徒國家。

  說得難聽一點,聯合省畢竟是基督徒,甚至還是新教佔據了主流意識形態的地方,而且與英格蘭也頗有淵源,打的交道也很多。將英屬南非交給聯合省,未來未必不能拿回來,而且即便拿不回來,英國船隻使用起來也不會有太多阻礙。但交給黃皮膚的東岸異教徒,這個可就說不好了,他們畢竟之前沒打過太多交道,不知根知底,不瞭解他們的行事方式,而且東岸的核心位於南方新大陸,離南非很近,英格蘭通過戰爭或訛詐的手段取回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將英屬南非交予聯合省,確實比交給東岸人好太多了。

  但這一切他說了不算!他不是主事人,他只有建議權,甚至就連建議在別人的眼裡都算不得什麼事!因此,英屬南非就這麼被查理國王轉交給了東岸,以換取東岸人不干涉他們獲取新尼德蘭——目前正在進行中的英荷和談已經有些眉目了,英國可能要被迫割讓富庶的圭亞那,轉而換取貧瘠且產出不多的新尼德蘭——這塊北美大陸的不起眼的殖民地,東印度公司因為最近在國會受到很多人的炮轟,急切需要國王的支持,因此也同意了這個交換措施,代價是從國王的兄弟約克公爵手裡獲得四萬英鎊的補償。

  這種程度的交換,在蒙塔古爵士看來其實是可不接受的。先不說英屬南非本身極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單說被荷蘭人看中、即將被割讓的圭亞那地區,其每年幾千噸蔗糖的產出就是一筆無與倫比的財富,這個地方被割讓給聯合省,必然讓英國為之心痛許久。而新尼德蘭又有什麼?一些荷蘭布爾、德意志農夫、瑞典蠢貨而已!那裡除了有一些巨型木材、從印第安人手裡交易來的毛皮外,就只有賣不上價的糧食了!這樣的條件,又怎麼能吸引投資者,又怎麼能快速發展起來呢?

  還有英屬南非殖民地也是,這個地方扼守通往東方的大門,地理位置關鍵,一旦英國人無法在這裡獲得落腳處,那麼未來在遠東及印度的殖民貿易中必然處於不利的地位,這對於向來注重東印度貿易的蒙塔古爵士來說絕對不可接受——似乎駐東大使查爾斯先生也和他持同樣的看法——雖然東岸人向他們許諾東岸現有的南非部分港口在未來會向英國船隻開放,但這種承諾從來都是不靠譜的,因為決定權完全在東岸人手裡,讓不讓英國船隻補給完全看他們的心情!更何況他們承諾的還只是和平時期開放,戰爭時期麼,呵呵,英國東印度公司未來會深切體會到這一點的,被人卡住脖子的日子可不好過呢。

  「終究是戰場局勢不利啊,國家竟落得如此地步!」蒙塔古爵士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大步走上了吱嘎做響的碼頭棧橋。

  義成港剛剛被闢為商港沒幾天,蒙塔古爵士等人的船隻大概是第一批到港的外國商船。船艙內滿載從英國本土採買的金屬製品、武器彈藥及一些貴金屬——其中貴金屬的數量還不少,而這也是對手們攻訐東印度公司的原因之一,因為這種貿易造成了貴金屬的流失,與國家大政方針(重商主義)不符——準備到印度交換各類特產商品,然後拉回倫敦,或在英格蘭國內出售,或轉口貿易到國外,以賺取鉅額利潤。

  特別是在與荷蘭東印度公司激烈交鋒的當下,英國東印度公司就更加重視印度這個大寶庫了。原因也很簡單,他們已經被荷蘭人從東印度群島逐出,如今除偷偷摸摸走私少許香料——這要冒極大的風險,且數量也有限——之外,他們基本再無法沾手這種讓人極為眼紅的暴利生意。因此,現在英格蘭東印度公司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視印度市場,也決意加大對印度的投入,為此,增資擴股、引入新的資本和人才(順便分化一下國內攻擊他們的勢力)也在所不惜——當然與中國廣東地方軍閥、商人的貿易也要急需,雖然利潤總額遠遠比不上印度,但也不無小補,值得加大投資。

  義成港的碼頭區被專門開闢出來了一塊用做貿易,不過此時卻沒幾個人,店鋪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家。蒙塔古爵士看起來有些失望,因為他本想在這裡採購一些有價值的商品,但如今看來計劃似乎要泡湯了。

  一位粗通漢語的水手自告奮勇去詢問了一下,然後告訴蒙塔古爵士,義成港之所以看起來如此冷清可能是因為上一批次的船隊才剛剛離開,貿易活動已經完成大半,這會正是淡季。而且,很多商人也都背上行囊去內陸地區尋找機會了,因為聽說那邊東岸人剛剛獲得了一次針對土人的軍事勝利,繳獲了很多物資,如牲畜、糧食、皮革、黃金、象牙——當然還有奴隸,土人原住民本身便也是一種價值很高的商品。

  這些商品,照例是要在義成港就地拍賣的,以儘速回籠資金給士兵們發放補助、津貼,給戰死的官兵發放撫卹金、燒埋費,給受傷的官兵發放湯藥費,另外就是採購軍需物資和補給品,以補充消耗,利於長時間作戰。而之所以有很多商人屁顛屁顛地跑去內陸操斯威士語的原住民的地盤,還不是想要在戰利品大規模起運至義成港之前,先人一步看看有沒有什麼便宜可佔了。反正陸軍對他們的行為也很支持,因為這些人往往不是空手而來,而是帶著不少從義成港帶來的商品和補給物資,等於是幫他們做了一回搬運工、運輸隊了,那麼讓他們先挑挑揀揀又如何?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當然了,一般這麼做的都是些小商人。他們家業不夠大,無法和一些老牌的商店競爭——比如剛才蒙塔古爵士在碼頭上看到的孫春陽南貨鋪就是了,這家店鋪面頗大,磚木混合結構,招的人員也多,顯是下了不小本錢的——那麼也就只能靠多跑、多闖、多看來彌補了,比如眼下這種穿越可能會被通加黑人襲擊的地區進入內陸的行為,就很好地體現了他們的這種進取精神,一切都是為了利潤和生存嘛。

  得知東岸人在南非內陸地區對土人進行攻擊的行動後,蒙塔古爵士的臉色顯然有些不好看,同時也有些費解。他無法理解,東岸人如此大張旗鼓地在南非發動針對土人的軍事征服,這種耗費極大的行為,真的能夠給他們帶來足夠的收益嗎?恐怕不見得吧!而且還是一打這麼多年,花費的金錢和物資幾乎可以再造一支艦隊了吧,這一切都值得嗎?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呢?難道僅僅是為了全取南非,為子孫後代著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蒙塔古爵士搖了搖頭,實在太可怕了!東岸的制度決定了他們有一個異常強大的政府,這個政府甚至還「與民爭利」得厲害,財政收入也十分雄厚,如果他們想做什麼事,大概是很輕鬆的,而且無人能夠阻止,這給他們的發展帶來了強勁的動力。

  「他們佔領了南非,同時將觸角深入到了新華夏島,科摩羅群島和桑給巴爾島也幾乎被他們控制,這西南印度洋一帶,真的還有能夠與他們匹敵的勢力存在嗎?不,不止西南印度洋了,其實整個西印度洋都在他們掌控之下了。」蒙塔古爵士心裡想道,隨即他又很敏銳地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既然如今東印度群島、印度貿易、中國貿易已越來越被歐洲舊大陸的商人所看重,那麼在看到自己的貿易生命線被東岸人建立起的一個巨大的戰略包圍圈所包圍,大家心裡是什麼想法?蒙塔古爵士覺得這個問題很有意思,也很有操作的空間,歐洲人不該被異教徒牽著鼻子走,也不該接受異教徒的威脅,他們應該聯合起來,葡萄牙、英格蘭、聯合省、法蘭西乃至所有有志於東方貿易的國家,都應該正視南非被東岸一步步蠶食的後果。

  「掌握在荷蘭東印度公司手裡的開普敦殖民地實在是太關鍵了,簡直就是掌握在主的子民手中的唯一一扇窗戶了,不容有失。另外,安哥拉、莫桑比克也是時候得到正視了,葡萄牙人真是得了上帝的眷顧,竟然擁有這麼兩塊殖民地。只可惜他們的實力有限,無法有效經營這兩處關鍵的地方,未來如何,還是再看吧,總之東印度公司真的需要一塊這樣的落腳地,南非既然沒有了,那麼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就很關鍵了。雖然這兩處地方離開普敦以東那片狂風巨浪的海域有些距離,不是很理想,但已經相當不錯了。」蒙塔古爵士想道。

  登上港口的這麼一小會,蒙塔古爵士這個專和東岸人作對的傢伙腦子裡就已經轉了這麼多道彎,看得出來這廝平日坐鎮南非時也沒少研究東岸人的意圖和政策,對東岸也抱有相當程度的警惕。如今就看歐洲的這些老牌殖民國家們,何時能夠料理完自己家裡的一攤子事情,然後將目光投注到南非這裡來了——如今看來,單靠兩家東印度公司是幹不過這個異教徒國家了,必須有政府力量插手進來——當然或許那時候東岸共和國也已經發展到了另一個層級了,歐洲人也未必有那個狗膽動手。

  補給完食水的英國人沒有過多逗留。第二天,他們便揚帆起航,然後順著東南風朝莫桑比克島駛去。而在他們離開後,幾艘東非運輸公司的船隻也悄然駛抵了義成灣,在帶來部分物資的同時,也給這邊送來了超過兩千名馬來人,作為建設義成地區的勞動力來源。有新華夏島這麼一個現金奶牛、物資奶牛和勞動力奶牛的存在,東岸人在南非的很多行動確實要方便許多,也難怪英國人為之大驚小怪。

  而在運來了這麼多馬來人之後,這些東非運輸公司的船隻自然不會放空返回。事實上,他們將載運一大批東岸大軍(由毛君上尉指揮)於內陸地區捕捉到的斯威士人北上,前往吉布提地區,參與那邊的一個大工程項目:那便是東岸人在吉布提的碼頭、炮臺、要塞的建設,以及鹽湖鉀鹽的開採。相信在吉布提也建設得有模有樣後,東岸人對印度洋西半部的控制會更上一層樓,前提是海軍部增強第二艦隊的實力。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一章 寬甸

  大隊騎兵呼嘯著從護城河邊上繞城而過,這是正在練兵的騎兵聯隊第三大隊的官兵們。

  即便是在這個缺少食物的饑荒年代,作為登萊開拓隊乃至整個遠東三藩手頭最精銳的突擊力量,騎兵聯隊六千官兵、小兩萬馬匹(一人一匹騎乘用馬、一匹馱馬、一匹戰馬)的伙食卻從來沒有間斷過,人有小麥、鹹魚、醃肉、罐頭、果蔬食用,馬有糠麩、豆粕、苜蓿等飼料(這些在清廷統治區就是人都未必能吃著)嚼裹,很多從西府來的災民乍見之下看了都眼紅。不過他們卻不敢靠近這些身著黃衣、鎧甲,凶神惡煞般的「黃衣賊兵「,畢竟清廷統治區多年的妖魔化宣傳可不是白來的,再加上那些不比他們身高矮的高頭大馬的威懾,因此一個個都饒著他們走,生怕被捕了去挖了心肝吃了。

  或許有人會問,多年前登萊開拓隊轄下就已經有了三個大隊建制的騎兵了,怎麼這許多年過去了,規模仍然不見擴大,還是這六千人呢?關於這個問題,常年給騎兵聯隊官兵發餉、補給物資的煙臺要塞的後勤參謀們一定會哭喪著臉告訴你,不是不想擴大,是實在難以為繼、力不從心!

  要知道,東岸人養的騎兵與清廷的一般騎兵可不同,無論是裝具、馬匹、兵器等硬件裝備,還是經年訓練磨鍊出來的戰技,都要比清廷的為高,更別提他們還奢侈地給一人配備了三匹馬——一般來說,一匹朝鮮矮馬作為馱馬(載運裝具、補給品和武器)、一匹蒙古馬作為騎乘用馬(日常行軍代步用)、一匹混血黑水大馬作為戰馬(衝陣、搏殺時使用),這種配備在各處都相當罕見的,也就當年蒙古人大殺四方時勉強做到過。

  試問,這樣的條件,花費怎麼可能不大呢?

  另外,大家也都知道,戰鬥力除了士氣這個關鍵的因素之外,就屬戰鬥經驗、紀律、戰技了。士氣不用說,騎兵聯隊的官兵雖然高不到哪去(這和他們複雜的來源有關),但也絕不會很低就是了,畢竟他們現在的生活漸漸穩定了下來,待遇也超出當地人一大截,煙臺方面更是竭力供應補給,即便是在災荒年代也不曾斷過;至於說戰鬥經驗和紀律,那他們也相當不錯,尤其是那些來自波蘭、奧斯曼的騎兵,真真是打老了仗的,一生中參與過的騎兵搏殺不知道有多少場了,對於如何在服從命令、上馬廝殺那可是相當精通,很多蒙古騎兵都不一定能比得過他們。

  剩下的就是戰技了,這個東西沒什麼別的捷徑,只能靠平日裡不斷磨鍊,也就是說要充足的訓練。關於這一點,東岸人真的一點沒有落下,可謂是非常重視,這從騎兵聯隊每個月都要退下一匹練廢了的馬就能看得出來(當然也難免有官兵受傷),這訓練的強度真的是非常之大,而這無疑也使得騎兵聯隊六千官兵的身體素質、戰鬥技能常年維持在了一個較高的水平之上,且一旦有事,能夠迅速動員,作為一支快速反應部隊第一時間出擊,執行東岸人的意志——當年山東新軍有人拉隊伍叛逃到清軍那頭,就被一個大隊的騎兵晝夜兼程,半途將其擊潰,狠狠地震懾了一大幫心懷不軌之徒,僕從軍的軍紀頓時也為之肅然。

  而當去年(1666年)樑向儉將騎兵聯隊第三大隊兩千官兵從山東浮海運到丹東縣之後,東北的韃子可就是倒了血黴了。那些在順治入關後仍留在關外苦熬的人,除少許拱衛瀋陽、遼陽等大城重鎮的精銳之外,其餘的本就是不怎麼成樣的傢伙,要不然也就不會被人丟在東北這個苦寒之地漁獵、種地了。

  他們都這副德性了,他們的子孫是什麼模樣,大家也就心裡有數了。因此雖然韃子在關外的這些年閒暇時光也在打熬筋骨、磨鍊戰技,但終究不是職業士兵,平日裡也是有很多農活要乾的,比不得東岸騎兵聯隊那幫整天琢磨怎麼更有效率殺人的傢伙。因此在東北的騎兵襲擾戰中漸漸敗下陣來,也就不怎麼令人感到奇怪了,因為這本來就是可以預見的事情,一分錢一分貨,我用在一個兵身上多少資源,你才多少,能比麼?

  據不完全統計,從去年秋天雙方于丹東、九連城、鳳凰城、寬甸一帶展開大規模的騎兵襲擾戰開始,清軍已在這片區域內扔下了超過八百具屍體,受傷的則兩倍於此。這兩千多人的傷亡,對關外韃子本就不太富餘的兵力(關外韃子兵力在一兩萬人之間,但需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來說,真的是蠻肉痛的,更何況其中相當數量的人還是好手了,卻都在這日復一日的「互相傷害「之中死在了鴨綠江一帶的白山黑水之中。

  而作為他們的對手,東岸人也在這種襲擾中、遭遇戰、伏擊戰、反伏擊戰、偵察戰中損失了不少培養多年的騎兵,但究其數量卻遠少於清軍,不過區區數百人罷了,由此可見其強悍的戰鬥力。可以這麼說,韃子若是不從關內調遣滿蒙八旗精銳——尤其是那些常年在湖廣、南直隸一線廝殺,尚未墮落的官兵,如已因殺敵眾多而連升三級的崇年——來東北助戰的話,就憑關外八旗這些歪瓜裂棗,恐怕是擋不住東岸人的大批馬隊襲擾的,如今之所以顯得還算太平,只不過是東岸人沒空理他們,在埋頭打理內政、穩固根基罷了。

  是的,沒錯,他們如今就是在打理內政、穩固根基,因為最近在廖逍遙的建議下,已在鴨綠江右岸出海口附近初步站穩腳跟的東岸人,又頗為「作死」地向上延伸了一步,即將自己的勢力觸角延伸到了後世寬甸縣一帶,並在那裡建立了一個小型的軍事哨所,目前歸九連城一帶的廖得功中尉兼管。

  當然了,他目前也只是名義上兼管,因為真正在當地駐防的,是一支朝鮮軍隊,人數大約在三千人上下。這支來自御營廳的人馬在東岸人催促許久(甚至開動兩艘戰艦到江華島附近「催促」)之後,終於不情不願地從平壤一帶拔營北上,然後渡過了鴨綠江,進入到了清國境內。

  這支人馬總數在五千,兩千人被安排在九連城一帶協防,三千人則被要求向北佔領了寬甸一帶,這對朝鮮人來說沒有難度,因為當地的清軍本就不多,且這大半年的廝殺下來,更是損耗了泰半。故這回朝鮮人難得揚眉吐氣了一次,三千大軍正面擊潰了百餘名韃子殘兵,佔領了寬甸。

  雖然是三千人欺負一百多人,但平心而論,放在三十年前,八旗一百多人還真可以攆著棒子三千人滿地跑呢。現在之所以如此,大概一是因為韃子戰鬥力下降了一些,二則是這支朝鮮部隊中的絕大多數人出自於御營廳(御營廳算是朝鮮王國的常備軍,目前規模在四萬人以上,其中騎兵五千),戰鬥力不似普通朝鮮軍士那麼稀爛,因此能夠小小地表現一把。畢竟當年黃臺吉攻朝鮮時,朝鮮御營廳中就有勇將率軍夜襲清軍大營並斬首而歸的事蹟,戰鬥力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不過東岸人也沒打算對這些朝鮮軍隊抱多大期望。在樑向儉等人看來,這些朝鮮人的任務,大概也就是在後方守守城、轉運一下物資罷了,派不上什麼太大的用場——當然這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因為對東岸人來說最主要的,這支五千人的朝鮮軍隊是「自帶乾糧「前來打仗的啊!即他們所需一應糧草、器械全由朝鮮王國自己承擔,完全不需要東岸人出一毛錢,這簡直就是幫了大忙了,那麼還奢求別的什麼呢,知足吧!

  朝鮮軍隊屯駐到了寬甸一帶之後,樑向儉也已經下令,在當地設立寬甸縣,並遷移了大批山東西四府災民前去屯墾,其總數大概在兩萬人的樣子。自然,其一應開銷同樣由朝鮮官府就地轉運供給,朝鮮人自然是叫苦連天,但樑向儉心意已決,不容討價還價,並命令「加的斯岩石「號始終釘在江華島附近,最終換得了朝鮮人的讓步屈服。

  當然了,東岸人是文明人,如同野蠻人那般一味的壓榨是不可能的,那樣也不現實,會激起朝鮮人強烈的反抗情緒。因此,在思忖再三之後,他將一批從招遠金礦挖出來的黃金送到了朝鮮,其總數大概有五百千克的樣子。這些黃金若是在東岸本土,大概還能值個25萬元的樣子,不過在金銀幣較低的遠東地區,其價值大概要削減一半以上,因此充其量也就十萬兩明國庫平銀的規模,在這饑荒四起的年代,能買的糧食真的相當有限,可能也就兩萬多石的樣子。與朝鮮人這兩年的付出相比,真的是九牛一毛而已。

  至於說東岸人另外送的一些抵充糧食價款的精巧玩物、海外奇珍,如大型鐘錶、龍涎香、檀香木、水晶雕飾、珊瑚、珍珠項鍊、鑽石等物事,朝鮮君臣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最後,沒奈何之下,滿朝文武一人拿一件回家,然後將牲畜、糧食、藥品、工具等送交到北方的平安、咸鏡兩道,讓當地的道府官員轉運到鴨綠江對岸。權且就當敗家一回吧,誰讓東朝上國這麼「熱情」呢,如此局勢之下,大家自然要共體時艱,為君王分憂了!

  不過,考慮到朝鮮人被東岸勒索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回頭錢,這朝鮮君臣的感覺卻也真的是酸爽到不行啊!因此,東岸上國賜下來的錢和物,還是趕緊收著吧,省得人家的戰艦繼續在江華島那兒晃悠個不停,那些黑洞洞的炮窗朝鮮君臣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了。

  而寬甸縣設立後,基本上就意味著東岸人在東北大地上的擴張更進了一步,滿清的勢力又被清理了一處。這種此消彼長的勢頭,自然被朝鮮君臣看在了眼裡,相信今後其使清代表團在九連城被東岸人捉住的尷尬事,應當不會再發生了。況且其通往清國的最便捷陸上通道也已被截斷,遼海(即朝鮮的西海)海面上又滿是東岸人的船隻,這朝鮮王國今後還是一心一意侍奉大東岸吧,別再搞那些三心二意的玩意了。

  「寬甸縣設立也已有數月之久了,而附近的韃子軍隊竟然絲毫沒有反應,就如同那死人一般,看看其真真是疲累已極,不堪再戰了。如此,寬甸縣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丹東縣那邊自然會更加消停,今歲的秋糧應該能順利收穫了,除非韃子在我們秋收時大舉出動來襲擾,不過有騎兵聯隊第三大隊千餘官兵在,料想也是無憂的。只不過第三大隊征戰日久,兵員缺額甚大,希望上頭能儘快補上的,不然總不是個事,其實我看那些山丹人就是蠻好的補充兵……」廖得功上尉站在已整修一新的九連城二號堡壘城頭,看著遠方無邊的原野,朝自己身邊的參謀們輕聲說道。

  「不過滿清如此懦弱,也正合我等心意啊。第七混成營已經撤走了,留在丹東、寬甸一線的能戰的我軍部伍不多,以至於那幾千朝鮮御營廳大軍都成了一支舉足輕重的武裝力量。因此,採取守勢熬過今明兩年乃至更久是最合適不過的戰略了。畢竟,我們現在的戰線拉得有些太長了,兵力有些不敷支用,而有些所謂的盟友也太不安分了,必須給他們敲打一下提點醒,免得他們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為所欲為,破壞了我大東岸在遠東的大局。「說到這裡,廖得功中尉的語氣已經明顯有些不快了,顯是內心之中對那些人是相當不滿的。

  至於他說的「盟友」是誰,一干屬下參謀們其實也很容易猜到——還能是誰啊,自然是趁著清廷無力難顧大搞摩擦,黑了南明重鎮贛州府的大順朝廷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南北局勢

  贛州府地處贛南,與GDFJ二省交界,素來是南下這兩省的鎖鑰之地,可謂是兵家必爭,殊為關鍵。

  想當年清軍南下,繼承了左良玉所部勢力的金聲桓具有贛省大部,但最南邊的贛州府卻被當時的清廷許給了農民軍出身的王雜毛(王得仁),也是打了個讓他們互相牽制、互相監視的主意。不過後來李成棟反正,金聲桓、王得仁二人因為不滿清廷的待遇也一起造反,這卻是出乎了清廷的意料,讓他們的心機白白浪費。

  及至後來金聲桓被滿清大軍圍攻敗亡,駐守贛州的王得仁也朝不保夕。當時要不是東岸人在沿海地帶及長江下游大力牽制,南明、順軍又難得通力合作了一把的話,估計贛州也就被清軍順勢拿下了,王得仁也不至於又逍遙了很多年。

  再到後來,大順中營制將軍、JX節度使郭升與清軍血戰連場,JX清軍主力耿仲明部遭到毀滅性打擊,這JX在短短時日內又換了個新主人,但贛州卻仍掌握在王雜毛的手裡,並一直維持到他死去。

  經營贛州多年的王得仁死後,各方勢力再度把焦點投注到了這個鎖鑰之地,最終還是大順快人一步,他們趁著王得仁諸子相爭的有利時機,對王得仁的舊部不斷施以威逼利誘、分化拉攏的招數,最後還公然派兵進入了贛州城,多番施為之下終於將這座贛南重鎮給牢牢把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贛州「叛投」大順,對於地盤本就越來越小的南明朝廷來說無疑是一種嚴重的羞辱,因此他們「憤怒」了、「震驚」了、「擔心」了、「害怕」了。之前正在潮州府不斷摩擦的鄭成功、李成棟所部,也在南明朝廷大佬的調解下化干戈為玉帛,轉而調轉槍口,密切監視著贛州局勢的發展以及順軍頗具戰鬥力的郭升所部的動向。畢竟,贛州府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既可去FJ亦可去GD兩人都感受到了切身威脅。

  另外,南明朝廷也開始向邊境屯兵,以對抗順軍的威脅。雖然他們的戰鬥力很是可疑,士氣也不甚高昂,但值此危急時刻,也顧不上許多了,誰讓順軍那幫賊寇一直想吞併了他們呢?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時一直看不起大順賊寇的那名君臣!更有甚者,聽說昆明方面還派了使者偷偷前往清廷控制區,打算聯合滿清朝廷一起滅了大順,再玩一次「借虜瓶寇」的把戲——雖然大順被滅後下面也就輪到他們自己了,但能苟延殘喘一會是一會,你大順現在就要我的命,那我就和你拼命!這南方數省,我是寧願給予韃虜,也不留給你這些腦後長了反骨、欺人太甚的賊寇!

  這種一地雞毛的局面,就是李過剛剛去世後大順朝廷所面臨的局面。他們這幾年來一再挑起針對南明的摩擦,對南明的地盤也是不斷蠶食,至今已經累積了相當的仇恨,終於因為贛州的局勢而全面引爆。如今,南明幾乎成了他們公開的敵人,大量兵力和物資被牽扯到了南方邊境,但其北方的湖廣前線卻仍面臨著清廷二十多萬大軍的巨大壓力,一個不慎之下經營多年的防線就會被清廷突破,想想手心裡就捏了一把汗。

  李來亨也是倒黴,養父李過去世,自己剛剛繼位沒幾天,尚未來得及頒佈年號、大赦天下,結果就遇上了這麼一檔子事,怎麼處理都感覺不是很穩妥。最後無奈之下,又想起了在南方諸勢力中影響力非常之大的東國人,因此快速遣人至馬當鎮要塞與東岸代表取得聯絡,請求他們出面調解,緩和局勢,但這又談何容易呢?

  且不說如今南方各勢力已對大順朝廷失去了信任,單就說東岸人自己,也對順軍吞併贛州的舉動相當不滿,因為他們破壞了南方脆弱的軍事平衡,有引發全面戰爭的風險,這對於一貫主張維持現狀的東岸人來說是不可接受的。再者,順軍這個軍事政治集團可謂是「屢教不改」,當年推平HN南部的明軍勢力時東岸人就警告了一回,後來他們還「不知悔改」,從南明朝廷那裡了拉回來了不少前農民軍武裝,同時將自己的勢力延伸到了湘、黔交界處一帶,這又是一件引發與南明緊張關係的事件。

  這次的贛州爭奪戰,順軍集團終於將自己置入了這麼一個危險的境地,說起來也是咎由自取的事情。畢竟這個世界上沒幾個真正傻的人,現在誰都看得出順軍「有大志」,想趁著北方連年災患的有利時機快速擴充地盤,增強自己的實力,為未來與清廷的全面大戰打好基礎(這個擴充的對象無疑就是近在咫尺的南明朝廷了),於是大家紛紛開始了厲兵秣馬,打算應付順軍的兼併戰爭,而且清廷也頻頻調整部署,呼應南方各部的局勢,給了湖廣前線的順軍極大的壓力——這樣一來,事情可不就有點尷尬了麼!

  主管南方局勢的南方開拓隊之前也就南方的局勢召開過幾次專題研討會,就如今南方的局勢及未來可能的變數進行了大量的分析,結論是順軍短期內沒有統一南方的可能,但此次吞併贛州的行為也必須進行敲打。因此,南方開拓隊隊長江志清下令,立即扣下本應發還給順軍的一批返修槍械、火炮、馬車配件等軍用物資,闖記投資公司的分紅也從當日起凍結,雙方之間的各項貿易——糧食貿易除外——一概停止,軍官和政府官員的培訓計劃即刻中斷,人員遣返回長沙,撤離馬當代表處的絕大部分人員,只留以郭普夏上尉為首的少數人堅守承擔聯絡職能。

  這種程度的敲打,對於至今尚不能大規模量產火槍大炮——順軍一直在籌建兵工廠,但受限於技術能力和原材料來源的問題,產量一直不大,甚至就連維修都只能小打小鬧——的順軍來說,絕對是非常難受的。而且貿易一斷絕,諸如戰馬、藥品、鞍具、牛角、牛筋、牛皮等戰略物資的來源也就斷了大半,這對他們的形勢更是雪上加霜,估計短時間內戰鬥力是沒法快速恢復的了。

  當然了,東岸人敲打歸敲打,但對於度還是把握得很好的。君不見,雖然南方開拓隊寫給李來亨的外交新措辭嚴厲、雖然他們基本斷絕了雙邊貿易、雖然他們私下裡聯絡了一直與東岸關係良好的左營部分將官,但駐泊在馬當要塞的內河炮艇艦隊卻始終沒有撤離,而且還照常巡邏江面、監視清軍。而只要這支小小的艦隊始終紮在長江江面上,清軍大規模渡江南下也就有所顧忌,這大概算是東岸人對南方局勢的另一種再平衡了吧。

  東岸人這麼做其實也很好理解,因為他們也不希望順軍死掉,不希望他們這個能夠抵擋清廷大軍鋒銳的軍事政治集團瓦解。只不過之前順軍的所作所為讓東岸人感覺到了一絲惱火,覺得這個政權的自身意志為免太強了些,已經有些要脫離自己的掌控了,因此才給予了那麼一些敲打。不過就目前來說,順軍集團與東岸,雙方在大面上還是相對一致的,合作也是大於分歧的,因此這便是東岸內河炮艇部隊始終駐泊在馬當要塞未曾離去的最主要原因。

  南方開拓隊針對順軍的一系列打壓行動也已經具文抄送給了樑向儉一份,畢竟他是遠東三藩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嘛,有權閱覽這些信息。不過樑向儉現在對這些「破事」卻也懶得再多關注了,全部放權給了江志清(當然即便不放權也是人家在實際主持)操作,自己目前最主要的精力,其實還是放在SD的救災行動上,不過不是旱災,卻是之前三年內怎麼也想不到的水災!

  是的,你沒看錯,在旱災肆虐了三年之後,今年以來整個SD包括鄰近的部分HNHB江北地區)普降暴雨甚至冰雹,很多還不容易栽種起來的莊稼遭到了嚴重摧殘,秋天能收穫幾何委實很難說。而且這還是在多年以來持續修建了很多水利設施的登萊地區呢,在水利年久失修的SD西四府,這種連續性的大暴雨造成的災害,恐怕還會更加嚴重。更別提,SDHN一帶還有個更大的隱患,那就是黃河會不會在普降暴雨、水位猛漲的情況下決堤破口,這可是不比旱災級別低多少的嚴重自然災害啊!

  而且,SD這幾年旱災、蝗災、水災接二連三,看著極不尋常,很多人心裡都惴惴不安的,覺得老天爺是不是在懲罰SD以至於這幾天大家的日子這麼難過。甚至於,還有一些人在擔心,這種懲罰是不是沒有盡頭,後面還不會有更嚴重的懲罰之舉。這些流言,在SD西四府那邊極有市場,並且迅速流傳了開來,官府屢禁不止,最後也只能聽之任之了,更何況當地很多清廷官員自己心裡也有些嘀咕呢。

  不過SD西面如何,東岸人是管不著了,也沒什麼心思去管,他們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安置好數目已緩慢增長到34萬人之多的各地災民。要知道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是需要你投入大量糧食和真金白銀養活的巨量人群,而如今SD缺的無疑就是這些東西——在連續堅持了兩年多的漫長時間之後,遠東三藩幾乎最後一點老本都被榨乾拿出來買糧了,但還遠遠不夠,以至於欠了一屁股債,其中光荷蘭東印度公司一家就欠了二百萬盾,由此可見籌措養活這些人的糧食的困難程度。

  好在在苦熬了兩三年之後,如今登萊開拓隊上下終於是看到了一絲勝利的曙光了。雖然暴雨同樣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困擾,但得益於多年來徵發百姓修建的水利設施(當時為這可是搞得民怨沸騰,若不是有強力軍隊鎮壓,登萊搞不好都要起民變了),這些暴雨並未在登萊二府形成多麼嚴重的洪災,相反被大量儲存到了湖泊、水庫、池塘之中,滋潤了大片乾渴的土地,給地裡蔫蔫的麥苗帶來了寶貴的生命之水,今年的收成多寡雖然不太好估計,但整體應該會超過去年不少,這對緩解登萊二府的糧食壓力極為關鍵。

  也正因為如此,今年SD收羅到的大量災民,除部分繼續用船運往丹東、寬甸、蝦夷地、庫頁島、阿穆爾河流域等地屯墾種植(順便充實當地的人口)之外,大部分人還是留在了登萊二府就地拓荒(反正登州空地多著呢),以增加本地的糧食產量。相信只要順利渡過了此次糧食危機,最終消化了這批人口之後,整個登萊開拓隊的實力將更上一層樓,當然這在執委會諸公的眼裡未必是什麼樂意見到的事情,關於這一點,樑向儉也是十分清楚的。

  不過好在目前一來基本已經沒有新的難民跑來登萊這邊了,二來樑向儉也已經不打算繼續擴充登萊開拓隊的地盤,SD的這檔子事情,就讓它這麼稀裡糊塗地過去吧,老樑反正也快要功成身退了,沒必要在離去之前自找麻煩。

  「三十多萬災民哪,在最初的時候我何曾想過會弄來這麼多人!想當初還不自量力地主動去搜羅災民,現在想想簡直可笑。不過好在最難熬的一段日子已經過去了,SD今年的糧食收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比往年多收那麼兩成,這便是很大的一筆糧食了,可以極大減輕我們頭上的糧食壓力和債務壓力。欠東印度公司的那二百萬盾債務,可以慢慢想辦法還掉了,欠臺灣銀行的三十萬元債務,以後想辦法用政策抵消掉,至於欠朝鮮人和寧波商人的那幾十萬元,嗯,還是先欠著吧,反正他們這些年很是撈了不少,尤其是那些參與對荷貿易的商人們。」坐在煙臺城自己的辦公室內,樑向儉滿是感慨地想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三章 偏離掌控的南方

  整整三艘大型蓋倫帆船緩緩駛離了海K縣碼頭,然後揚起全部風帆,一路向南朝東印度群島方向駛去了。而在他們離去後,杵在碼頭上的幾位身著明朝官服樣式的中年人,也開始吩咐下面人趕緊將碼頭上的貨物全數轉移到大車、馱馬上,他們顯是不打算繼續在這裡等了,因為貨物貴重,為免夜長夢多,還是速速轉移為妙。

  在大人們下令後,一干隨從、兵丁自是不敢怠慢,立刻將所有的貨物分門別類,規整了起來。這些東西都是從海外採購的軍械,主要是各型火炮,當然也有為數不少的火槍,後面是要裝備到部隊裡的。值此危急存亡的時刻,南明上下終於有了那麼一絲難得的危機感,開始從永無休止的朝廷撕逼中抬起頭來,打算抓一抓軍隊建設了,不過這是不是有些晚了呢?

  火槍大炮都是英國人從印度販賣而來的,因為明人給的價格很高,因此他們乾脆從自己的庫存甚至現役裝備中抽調了很大一批,然後拉到了GD出售。或許是因為他們已被荷蘭人擠出了香料主產區,目前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日子比去年是好過了很多,荷蘭人沒對他們斬盡殺絕(當然更可能是斬盡殺絕要付出代價的,而荷蘭東印度公司不願意付出這個代價),而是默認了他們在印度一些海岸的存在,前提是英國人不要再試圖走私肉豆蔻、丁香等名貴香料,影響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壟斷利潤。

  英國人對這種「安排」其實也比較滿意的,因為以現有的情況來看,他們的力量不足,根本無法對船多人多錢多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構成挑戰,因此忍痛放棄在東印度群島購買香料的權利——雖然這是英國人通過第一次英荷戰爭取得的成果——轉而老老實實地經營印度,也是一條不錯的路子。

  另外,開拓中國的貿易市場,轉售東方的茶葉、生絲、瓷器等特產品回歐洲,也是應同時著手準備的事情。這一點,業已得到倫敦東印度公司總部的確認,因此去年中國人一提出需要購買軍械的事情後,英國人二話不說屁顛屁顛地從印度拉了一大批存貨過來——反正與荷蘭人的戰事漸歇,之前為預防大戰而儲存的軍械彈藥又很多,不如賣給中國人換個人情,然後還能將大量東方特產拉回國內賣了發財。

  只是,與中國人進行貿易也要特別小心。因為現在在南中國的海面上,也出現一個蠻橫霸道好似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貿易企業,那就是東岸人開辦的臺灣銀行。這家公司實力如何不得而知,但隱約聽說有個近十艘不大不小的船隻的樣子(租借的第三艦隊的「雅克薩」級武裝運輸艦),財力應該也還可以。而且值得注意的是,這家公司與東岸殖民機構關係緊密,似乎可以「借用」他們的力量,比如出動戰艦為他們的行為背書等等,因此不能以老眼光看待,必須小心謹慎。

  這不,今年英國人一共來了GD兩批次計五艘商船,每次來都小心翼翼。第一次去了廉州府某偏僻小港貿易,跟做賊似的;另外一次就是今天,在這雷州府的府城,還好,都沒遇上東岸人,英國人很是開心。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東岸人第三艦隊鄂霍次克海分艦隊(原黑水臨時特遣艦隊的編制已撤銷,戰艦退役的退役,剩下的已併入鄂霍次克海分艦隊之中)的船隻大量北調遼海,留在南方的也就停在海珠島那兒的一兩艘艦船罷了,因此英國人此番壓根不必如此小心,他們是註定不會遇到東岸戰艦攔截的了,除非運氣實在太差。

  而英國人在做成了這兩單生意後,自信心也是爆棚。他們覺得,以後這類生意是不是可以長期做下去呢,這可是了不得的利益啊。要知道,自從1635年英國威德爾商船隊攻佔虎門炮臺並升起英國國旗才取得貿易權後,英國人因為自己國內局勢的混亂,已經中斷與中國的大規模貿易三十年之久了(當時很多跑遠東貿易的船隻都被租給了葡萄牙人,比如著名的「倫敦」號),期間僅僅只有1644年(「欣德」號)、1664年(「蘇拉特」號)兩艘官方船隻航行至中國貿易,規模可謂小到了極點。

  當然了,官方船隻極少,但民間走私船還是頗有一些的,比如著名的「國王費迪南」號、「理查馬薩」號等等(這兩艘英國船沒來得及等到裝載貨物就離開,也沒繳納船鈔,結果明朝人讓澳門代繳,也是奇葩……),但比起以往也是大有不如的。總體上來講這二三十年英國與中國的貿易一直處於萎縮狀態,白白讓葡萄牙人、荷蘭人掙了大錢,英國人也是頗不服氣的,因此目前在失去了東印度群島香料貿易這麼一個大金礦後,終於打算重整中國貿易了,在GD與明國官方的這兩批次貿易就是如此——五艘滿載東方貨物的商船,若是順利回到倫敦的話,當是這些年來第一等轟動的事情吧,估計會刺激更多的英國商人將目光投注到遠方的中國大陸。

  英國人與南明朝廷的貿易,雖然是在廉州、雷州二府的地盤上進行的(這兩地的守將原也是李成棟部將,但這些年來因為不是嫡系待遇較差,因此被南明朝廷分化拉攏了過去),但李成棟到底在當地還有一些眼線,私下裡知曉了雙方之間的貿易。不過他卻沒打算戳穿,反倒還派出心腹家人跑去雷州府與英國人進行祕密接觸,看看能不能同樣採購一些重要的火炮和槍械,因為東岸人對出口至GD的武器總有這樣那樣的限制,價格也不便宜,因此老李還是打算繞開東岸人新開闢一條商業渠道,畢竟多條路子總是好的嘛,當然東岸人的貿易渠道也不會丟了就是了。

  另外,無論是李成棟、南明朝廷甚至是FJ的鄭家,也不是隻知道買買買的蠢貨,事實上他們也在努力尋求自制。比如,在臺灣銀行強勢進入南海並壟斷了相當一部分的貿易份額後,澳門的許多葡萄牙人失了業,這些人中很多被東岸人僱傭從此為東岸效力,不少人去了帝汶島、孟加拉灣一帶打拼,當然還有一些人被上述三家的高工資所吸引,轉而為他們效力了起來,尤其是一些粗通槍炮製造、軍陣戰鬥的所謂技術人才——不管這些人的水平如何,他們的大規模引進終究是慢慢促進了FJGD和南明的軍事技術的進步的,只不過這種進步的幅度有多大,又能不能持續下去,就很難說了。

  這幾大原本要麼小富即安、要麼醉生夢死、要麼胸無大志的勢力,之所以現在這麼著緊發展軍事生產技術及作戰藝術,大概還是和如今越來越趨緊張的局勢有關。天殺的闖軍餘孽、李順賊寇,竟然在吞併了HN寶慶諸府之後猶不滿足,又趁著王得仁屍骨未寒的時候,與其不肖子孫合謀,將地位位置極為關鍵的贛州府也給半騙半搶了過去,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家若是再不自強,怕那李來亨整頓完內部後,就要將血盆大口對著大夥張開了。到了那個時候,再臨時抱佛腳顯然是不太行的,大夥還是得從這會就努力自強起來,一面整訓士卒,一面囤積糧草財貨,隨時準備與那幫賊寇決一死戰——娘的,李來亨要奪老子基業,不死戰更待何時!

  而東岸人與大順軍政集團密切的關係在這個敏感的時候,也變得有些分外扎眼了。因為以前你若賣給順軍一些武器、軍資、戰馬,幫他們培訓一下軍官和士官,可能還沒什麼,畢竟需要他們頂在前面硬扛清軍嘛。但在這個雙方關係日益惡化,且已經走到了全面戰爭邊緣的時刻,東岸人再這麼做可就有些令大夥反感乃至敵視了(東岸人當然不會這麼做,之前敲打順軍集團就是明證)。因此,也就怪不得李成棟這類素來與東岸較好的軍閥也要與英格蘭人攪和在一起了,實在是危機感在作怪啊。

  南方各勢力集團與外界的小動作——尤其是與東岸關係最密切的GD李成棟集團——東岸人也不是一點都不清楚,事實上這兩年來,他們已經通過或明或暗的多種渠道,知道這些傢伙一直在與荷蘭東印度公司、葡萄牙人之間做著些揹著東岸人的貿易勾當,只不過出於種種原因,一直沒有說破罷了。恰逢這一年來順軍在贛州搞事,南方開拓隊的主要精力也放在了糧食生產及其他事務上,因此有意無意放鬆了對南海的監管——事實上在目前船隻缺少的情況下也無法做到有效監管——使得英國、荷蘭、葡萄牙商人小賺了一筆,南方各勢力的軍事實力也有所增強,雖然不至於達到和順軍正面相抗的程度,但至少比起以前戰鬥力是有所提升的,順軍要解決他們卻也要花費比以往更大的力氣。

  「GD李成棟、FJ鄭大木兩部在潮州府已經劃定了地盤,現在各自的主力部隊已屯往了與順國交界的邊境地帶,警惕心是非常之高。雖然他們的這些軍隊未必就能扛住順軍的進攻,但至少是不會毫無準備地一觸即潰了。而且他們的軍事裝備在最近一兩年間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提高,鄭氏在廈門正式設立槍械製造工坊,李成棟也著手恢復了佛山炮場的部分產能,厲兵秣馬的意圖非常明顯。軍閥,總是對覬覦自己地盤的人有著異乎尋常的警惕心理……」以上便是南方開拓隊隊長江志清看到的情報彙總,這份由國家情報總局的分析員撰寫的報告入木三分地點評了南方各勢力的心理狀態,尤其是其中關於鄭成功、李成棟兩大軍閥的分析,更是可以作為江志清制定決策的依據了,功力非常深厚。

  「現在我們該擔心的,是順軍與南明之間究竟會不會爆發戰爭,如果爆發了,又會有什麼後果。」江志清心裡想到始終是這次南方的緊張局勢究竟會不會全面引爆,「贛州危機」又會不會演變成全面戰爭,這對於大陸格局的影響實在是太關鍵了。

  「我們自然是萬分希望南方維持現狀下去的,北方有強敵在側的順軍,大概也是做此想法的吧,他們之前妄想投機黑了贛州,沒想到事情一下子鬧這麼大,現在就是想收手也晚了,真是一步冒失的臭棋啊……」江志清本人始終對順軍搞出了「贛州危機」有些耿耿於懷,他心裡明白,以如今這個局勢看來,他們和南明已經徹底撕破了臉,這仗不打的話反倒比打更令人難受,因為誰也不知道當清軍緩過勁來大舉南征的時候,李成棟、鄭氏、南明乃至魯王勢力,會不會在背後捅他們刀子,這真真是要了命了。為了區區一個贛州府,結果卻搞出了這麼多不確定的事情,看起來確實虧大了。

  「而且在GZ一帶與吳三桂周旋多年的西營勢力,也在孫可望的帶領下與南明朝廷合流,使得這南明******如今也是有了那麼一點戰鬥力,不再是以往那般任人揉捏的了。嘿嘿,孫可望主內、李定國主外,這對黃金搭檔一旦整頓完畢了手頭的西營殘軍並擴充了部伍,在戰場上放起對來,怕是也能給順軍找不少麻煩呢。」江志清最後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怎麼感覺這南方局勢在這兩年裡急轉直下,變得越來越脫離我們的掌控了呢?大陸終究是大陸啊,龐大的領土、眾多的人口、富庶的土地、複雜的形勢,施加起影響力來確實是太困難了,特別是在出現很多變量的情況下。如今的景況,看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下一階段工作的重點,應當就是極力避免南方爆發戰爭了,無論是全面戰爭還是局部戰爭都不允許!」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四章 求變

  「這兩年的生意是不好做啊,虧了這麼多錢,真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向董事會和股東們交代了。」位於熱蘭遮城外海的臺灣銀行總部內,該行總經理邵曙光拿著幾個賬本一臉愁容,很是沮喪地說道。

  韓家四兄弟、橋口順之助、山下勇馬等一干心腹手下坐在兩側的椅子上,此刻也一個個滿頭大汗的。這臺灣島的鬼天氣真是太熱了,潮溼程度也遠超大陸,再加上老總坐在賬本面前長吁短嘆,他們一個個也壓力頗大,渾身汗如漿出。

  其實邵總辦說的事情他們又何嘗不清楚呢?平日裡一個個在海珠島商站、寧波定海港、登萊地區、阿穆爾河口、鄂霍次克海甚至黑瞎子港跑來跑去的,對於如今的商業形勢是再清楚不過了。由於持續多年的大旱災,登萊地區收攏的山東西四府災民是車載斗量,數不勝數,這麼多人要吃飯,自然是一筆極大的開銷。偏偏在前些年因為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特產貿易做得飛起,本應是遠東三藩重要糧食產區的寧波府(含佔領天台、寧海等縣)卻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大規模搞起了經濟作物的種植,以至於糧食種植面積大幅度下降,到最後甚至要從荷蘭東印度公司、朝鮮王國進口糧食來彌補——當然從清國控制區的松江、紹興、杭州諸府也有部分糧食流入,不過總是有時很多、有時很少、有時甚至斷了來源,不算穩定。

  過分追求經濟利益而忽視糧食種植的惡果,其實原本東岸人是認真考慮過的,也自認為是承受得起的,因為他們有在遠東地區首屈一指的海上運輸力量,以及還算比較精悍的武裝部隊,一旦糧食緊缺,或出錢採購、或向友好實力賒賬、或直接縱兵劫掠,總不至於全部在家餓死。正是基於這種考慮,在臺灣銀行這家大型辛迪加企業成立後,東岸人與荷蘭東印度公司之間的茶葉、生絲貿易達到了高潮,臺灣銀行席捲了其間大部分的利潤,而寧波府各縣維穩會的士紳、商人們也分潤了不少銀錢,當地的糧食生產活動自然就落入了低潮。

  只不過後來發生的山東旱災大亂這一切的部署,登萊開拓隊隊長樑向儉進行了一次「政治冒險」(當然作為穿越眾他也有資格玩這種遊戲,因為他輸得起),在長達兩年半的時間內,陸續接引了超過三十四萬山東災民到登萊、寧波、黑水、蝦夷地、遼東、朝鮮等地安置、屯墾——甚至就連極為偏遠的千島群島、黑瞎子港、拉包爾、澳洲等地都稍稍分流了一小批——這種瘋狂的行為一下子耗盡了各地積儲多年的糧食、醃肉、鹹魚。

  這還不算,黑水、蝦夷地、濟州島等地養殖了數十年的牲畜也被大批量宰殺,以補充糧食缺口。府庫的銀錢、牧場的戰馬、倉庫的各類商品,所有能換錢換糧食的,基本也都被清空了出來,換回一船船的糧食,以養活那些數量龐大到令人絕望的災民們。

  到了最後,由於災情的持續蔓延,遠東三藩都有些支撐不住了,不得已之下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了,比如搶劫日本沿海(主要是東岸日本公司在做)、壓榨朝鮮(主要是登萊開拓隊和東岸朝鮮公司在做)、向境內的商人和士紳借錢派捐(主要在寧波府施行)、從臺灣銀行抽血(已經連續兩年沒分紅了,甚至還拖欠了廣東商人和荷蘭人一些貨款)、瘋狂開發招遠金礦(目前年產金六百千克,多用於採購糧食)、加大海產品捕撈力度(新造了捕鯨船、新開闢了舟山漁場),甚至向荷蘭東印度公司大舉借債(目前欠債總額已攀升至二百四十萬盾,令人震驚),如此才勉強糊弄住了巨大的糧食缺口,並在山東旱災、蝗災結束後憑藉相對良好的水利設施抵禦住了洪水、冰雹(部分地區)的侵襲,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了生產。

  可以說,只要接下來山東別再像之前那樣連續三年旱、蝗頻發,那麼登萊開拓隊就算是緩過來了,這三十四萬災民也許歷史上是死了不少,但這會基本都活了下來。樑向儉在執委會派過來的特派員與其進行誡勉談話後,也在政治上過了關,可謂是雙贏。

  也只有經歷了這次事情後,樑向儉也才明白,要養活三十多萬衣食無著的人,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曾幾何時,在21世紀看小說看到某某主角穿越回古代,隨隨便便就能活民幾十萬,樑向儉當時不覺得如何,但這會自己親力親為,真心覺得實在太難了!這還是在東岸人能夠充分調動各地(甚至外國)的資源、能夠透支信用賒賬、運輸能力充足的情況下,如果是古代內陸地區災荒,那畫面簡直不敢想象。

  山東旱災持續三年、蝗災持續一年半,遠東三藩耗盡了老底子,欠了一屁股債,外加惹毛了日本幕府——因為沿海被黃衣海寇襲擾得煩不勝煩,德川幕府已經一再重申鎖國,與東岸走私貿易做得飛起的薩摩藩也滑溜得收手了,只有東北強藩伊達家還我行我素,但規模也比以前有所減少,顯是有所顧忌——終於勉強撐了下來,下面他們要做的,就是進一步擴大包括穀物在內的各類食品生產,爭取在三五年內逐步減少糧食的進口數量,做到收支平衡,然後再慢慢恢復,慢慢還債。

  基本上,登萊開拓隊也需要大概五年以上的時間來慢慢消化虧空,轉化生產力。關於這一點,臺灣銀行在座的諸位幹部們也都是有所瞭解的。也就是說,他們在接下來五年的時間內,日子可能會稍稍好轉一些,但要處理掉債務並恢復以前那種大把摟錢的好日子,恐怕就不太可能了。至少,寧波府諸縣那些被毀掉改種糧食的茶園、桑田、棉田什麼的,想要恢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這,也正是邵曙光如今發愁的方面。畢竟,他是臺灣銀行的總經理(同時也是握有10%股份的股東),讓公司的業務更上一層樓、為股東們賺取更多的利潤是他的天然職責,也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如今的現實情況卻讓他徒喚奈何,1667年已是必然虧損、1668年估計也無法盈利,主要虧損點在他們需要支應廖逍遙司令一部分糧草和現金,以支持他們在烏第河—結雅河一帶的殖民活動,那這還玩個蛋啊!

  「該發給荷蘭人的二百箱生絲、茶葉已經拖欠有些時日了,熱蘭遮堡的揆一總督甚至已經登門了兩次。實在不行的話,先把本應發回本土的那批先挪給荷蘭人,堵了他們的嘴再說,畢竟我們現在欠他們不少貨款呢,沒辦法啊。」邵曙光扔下了手裡的賬本,用勺子在咖啡杯裡一邊攪拌,一邊說道:「不過這些荷蘭紅毛,這幾年從我們這買走了多少茶葉和生絲,賺了多少銀錢,居然還這般步步相逼,真是可恨!以後有機會了,一定要把他們逐出這大明沿海,看他們到時候還能蹦躂個什麼勁。」

  「荷蘭紅毛確實囂張,不過要想將他們驅逐出這邊,其實壓根不需我們動手,讓福建鄭成功的人出馬就可以了。」韓金在偷瞥了一眼自己的頂頭上司後,小心翼翼地建言道:「最近一年在鄭成功的默許下,福建有許多人渡海來到這臺灣島墾殖,多在中北部地區。那邊沒經過多少開發,環境惡劣,很是死了不少人,聽說鄭氏派駐這裡的代表已經將目光投向了富庶的熱蘭遮城堡這兒,打算奪了那些聽命於荷蘭人種植甘蔗、水稻等作物的土人。只不過,目前鄭氏還有些猶豫,擔心一旦與荷蘭人翻臉,這到日本的貿易航線會被荷蘭艦船騷擾,損失較大,短期內怕不是臺灣的產出能彌補的,因此始終沒有答應。因此,只要我們暗示下鄭成功,表示可以為他們的日本航線背書,甚至出售一些火炮或舊船給他們,也許就能說動他們進攻荷蘭紅毛了。」

  「異想天開!」邵曙光聞言用右手食指點了點韓金,說道:「居然賣火炮和艦船給鄭大木,這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事情嗎?即便是三大開拓隊隊長,也沒這個權力私賣退役軍艦,那可是要承擔嚴重的政治責任的。我對荷蘭紅毛的怨念,也就是說他們吃相難看、不講情面罷了,但現階段將他們撂在一邊,卻也未必是什麼好事。除了聯合省這幫神通廣大的商人,還有誰能幫我們賣那麼多的茶葉、生絲去東南亞、中東、歐洲大陸?靠我們自己嗎,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攛掇鄭氏打荷蘭紅毛什麼的,以後休要再提,對我們沒有絲毫益處,相反還要損失一些利潤,傻子才幹呢!」

  「總辦閣下說得沒錯,現階段荷蘭東印度公司是我們最大的代理商,仰仗之處極多,在沒做好充足準備之前,絕不可輕易翻臉。」見一時間沒人發言,坐在最末尾的日裔中層幹部山下勇馬大聲說道:「本公司若想在今明兩年快速拓展業務,增加利潤,最現實的方法,莫過於追隨廖逍遙司令官閣下,在富饒的阿穆爾河、烏第河、結雅河流域進行開拓。那裡鄙人曾經工作過兩三年時間,深知當地的富饒,毛皮、黃金、藥材、牲畜、魚應有盡有,就連土地都是肥沃已極的黑土地,種植蔬菜、黑麥、燕麥、大麥等作物的收成很高。除了冷一些之外,當地一切都相當完美,極具投資價值,請總辦閣下明鑑!」

  「投資外東北,那可是要下不小的決心哪。」邵曙光先是輕輕喝了口香氣四溢的塔城精製咖啡,然後才說道:「那裡說是不毛之地都是輕的了,寒冷、冰凍,愚昧又凶惡的土人,糟糕到極點的交通條件,前期投入未必就少了。而且廖司令在那兒跑馬圈地、歸化土人、驅逐俄羅斯人和滿清的窺視,咱臺灣銀行跟在後面投資享福的,也不能不表示表示,這就又是一筆開支了……」

  說到這裡邵曙光停頓了一下,眾人都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聚精會神地聽他下一步怎麼講,因為這很可能事關接下來多年臺灣銀行的發展戰略,極為重要。

  「不過,山下勇馬說的也有道理,在寧波府一時半會無法恢復的時候,外東北確實可以作為我們接下來兩三年的投資重點。」邵曙光賣足了關子後,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其實,前陣子廖逍遙廖司令就託人轉交了一份信件給我,邀請本行去呼瑪堡進行投資。那個地方,其實我也是有些瞭解的,目前大概有數百個定居者,荒涼得很,糧食尚不能自給,甚至周圍還有不服王化的土著在騷擾,投資環境很是不妙。廖司令的意思,是讓我們臺灣銀行出錢、出物資,僱人去呼瑪堡開發金礦,採出的金子在按比例分給他們一半後,剩下的都歸我們,當然該交的稅款也得由我們來交。與此同時,我們也要額外出錢弄一批移民過去定居種地,畢竟採礦的人也需要吃食吧,總不能全部從外地調運。這個項目,老實說還是有搞頭的,就是前期投資稍稍大了一些……」

  「不過,大家也看到了,接下來數年我們在生絲、茶葉上的搞頭不大,因此我已經決定投資呼瑪金礦,以便將其建成本公司下一個穩定的利潤來源。」邵曙光說道:「恰好最近本行在存款業務方面進展頗大,寧波的一些地主老財們終於捨得拿出部分銀子存在本行的賬戶內吃息了(就整體來說還是少數人,主要是因為這些商人在生絲、茶葉上掙了錢後沒有其他的投資渠道),因此就資金方面來說還算是比較充裕的,支撐起呼瑪金礦的開採,應是問題不大。諸位,現在是到了求變的時候了,寧波的生意倒了,外東北的生意得給我立起來。該買船的買船、該僱人的僱人、該組建保安隊的組建保安隊、該組織探險隊的組織探險隊,總之呼瑪金礦這個硬仗,必須給我打好,誰也不許慫了,明白了嗎?」

  「明白了,總經理!」韓金、山下勇馬等人同時身體微微前傾,異口同聲地大聲回答道,搞得這間會議室猶如黑社會香堂一般。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五章 勸阻(一)

  郭普夏乘坐的「楚科奇」號武裝運輸艦穩穩地航行在江面上。

  17世紀的湘江江面極為開闊,洞庭湖也確實是一派浩浩湯湯的萬千景象。此情此景,本應是騷人遷客大發才情,臨江賦詩的絕頂所在,只不過,建在湘江兩岸的那一連串磚石堡壘以及堡壘上密密麻麻的炮筒,這些代表著赳赳武夫的建築,總能讓稍起詩性的文客們又無言地沉默下去,世道多艱、生活困苦,還吟個屁詩!

  況且,如今大順的新皇帝(李過在臨死前匆忙稱帝,年號中興,因此1667年是為中興元年)也不喜歡詩作上佳、文采飛揚的士子,這個武夫出身的馬上皇帝更喜歡的是力能扛鼎、勇冠三軍的壯士,要麼就是能夠製作槍械、鑄造火炮的能工巧匠。至於說文人墨客,他也就是稍稍禮遇一番罷了,要說多重視那就真的是扯淡了。

  巴L縣是嶽州府的首縣,地處湘江、長江匯流處,又扼守著洞庭湖的入口,可謂是順軍陽江防線的最重要節點。因此,在這個關鍵的地方,大順修建了大大小小一十七座堡壘,每座堡壘可屯兵數百至數千不等,由二萬餘大順中營將士戍守,是清軍南征的最大阻礙,多年前雙方曾在此反覆拉鋸,清軍死傷枕籍卻仍無法攻取,最後只能鎩羽而歸。

  而在東岸內河炮艇時不時也來附近轉悠一番後,清軍就更是絕了強攻拿下巴L縣的心思,順軍也趁著清軍勢力退潮的良機,發展到了湘江和長江北岸,並在那裡修建了一些堡壘,以作為巴L縣北部的防護兼預警體系,使得嶽州府看起來更加穩如泰山。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後來續建的堡壘都是順軍自己獨立完成的。他們在本地起窯燒磚、伐樹取木,依照東岸工程師設計的既有堡壘的型制,大量徵發民夫,仿製出了一大批大大小小的堡壘,讓因為東順關係緊張一度撤離後來又返回的東岸工程師們也大為驚異:雖然這些順國人不懂建築工程學、力學等相關知識,但照貓畫虎的本事倒是不賴,以前還真有些小瞧了這幫土不拉幾的傢伙了。

  只不過順軍目前還缺了關鍵的磚瓦輪窯技術,也缺乏能夠大規模提高燒磚制磚效率、成品率的技術,因此這種大規模修建堡壘的情況也只在與清軍勢力犬牙交錯的湖廣前線比較常見,以抵禦清軍可能有的大規模攻勢。至於說深處後方的JX中南部、HN等地,除了實在重要的交通要道之外,基本是很難見到堡壘群的。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主要還是修建堡壘的成本太高了,高到順國朝廷上下都有些難以忍受的程度——無論是徵發民夫、開礦取石、起窯燒磚、伐樹取木,還是修建堡壘本身,都是極其消耗民力的事情——要不是軍事壓力實在太大的話,估計李過當年在立足未穩的情況下都不會採用這種堡壘戰術。

  郭普夏乘坐的「楚科奇」號武裝運輸艦(「雅克薩」級的第九艘)在掠過幾座厚實的堡壘後,緩緩停靠在了一處特意為其修建的小碼頭邊。這個碼頭嚴格來說也是個小要塞,不但安放了四門從東岸進口的小口徑火炮,還有大順自鑄的一些小炮(在東岸人看來僅僅是大口徑火槍罷了),用來防範可能會有的水面襲擊。

  碼頭內駐了三百守兵,全數裝備了東岸從RB採購後轉賣來的火繩槍,這就是嫡系部隊的好處了。巴陵守軍,從李過時代起便隸屬於中營,也一直是中營權將軍、HB節度使、大順儲君李來亨的直屬部隊之一,因此即便是這些擔任守禦任務的非野戰集群都大量裝備了火槍,更別提李來亨親領的三萬多野戰部隊了——這三萬多人中,有一支揀選五營精銳組建的全火器部隊,裝備四千餘杆東岸進口步槍及數十門進口或自鑄火炮,規模約五千人,號為「銀槍效節軍」,是李來亨手下一等一的寶貝疙瘩部隊,從不輕動,但一旦出戰,基本都能戰勝同等數量的清軍。

  當然對面的清軍也不是傻瓜,在見識到銀槍效節軍以及郭升麾下一支同樣全火器部隊的威力後,在現實的壓力下,他們也慢慢開始了軍事改革,即加大軍中火器的配備力度、重金聘請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軍官(當然是私下裡了)傳授戰法,並想盡一切辦法改進火器的製造工藝——因為繼承了明朝的大部分「工匠遺產」,滿清在自產武器這方面倒比流民出身、底子薄弱的順軍要好很多——以期慢慢提高戰鬥力,與先他們一步改革的順軍相抗衡。

  當然了,向來作為滿蒙制勝法寶的肉搏、騎射技藝也被同時提倡,滿清朝廷希望這種雜糅的軍事體制能夠有效發揮作用,為今後大舉南征平滅順、明等勢力打好基礎。

  以上這些都是這些年看得到的變化,沒辦法,戰爭是一切技術的催化劑,在生與死的壓力下,人們很容易就會妥協,並接觸外來的新事物、新技術、新戰法。順軍如此,清軍同樣如此,甚至就連南明這種問題重重的政權都意識到了這方面的不足,並開始有意識地彌補缺陷,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郭普夏作為憲兵隊的中層幹部、陸軍上尉,常年作為代表處理東順之間的事務,對順、清兩國軍隊的成長是看在眼裡的。早期甚至還作為教官訓練過郭升麾下的人馬,大順派往東岸控制區整訓的部隊他也近距離接觸過,基本上算是東岸這邊對順國軍事力量最瞭解的一人了,他那個組撰寫的有關順國的分析、情報也一直是江志清、樑向儉等主要軍政官員案頭的重要參考依據。

  這次他奉命出使順國,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勸說大順新君李來亨放棄對南明各勢力的敵對態度,與其修好,以便能夠全力以赴對抗清軍。畢竟,清國壓在HB的那二十多萬人馬一直是大順的心腹之患,而且打了這麼多年,他們的戰鬥力也頗是不弱,尤其是那些苦地方出身的陝甘綠營,更是驍勇善戰,其統兵大將趙良棟、張勇等人用兵老辣,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對手,順軍上下應當也有感覺。

  因此,有這個前提在,無論是登萊的樑向儉還是寧波的江志清,都覺得似乎有可能說服順軍與南明重歸於好,必要是放棄贛州,以便能夠對抗清軍的威逼。不過,作為長期在一線工作的郭普夏,卻不怎麼看好兩位上司有些一廂情願的想法,他覺得李來亨這個人性格強硬,早年就參加流賊軍隊的他也相當務實,與那種「長於深宮婦人之手」、耳根較軟的皇帝完全沒有可比性,想要說服他,沒有充分的理由是不可能的——正像是有些元老貴族時常說的「不聽廣告、只看療效」,說的就是李來亨這種人。

  隨著一聲汽笛聲響起,「楚科奇」號武裝運輸艦緩緩靠上了泊位,然後降下了風帆、落下了首尾雙錨。郭普夏上尉整了整衣著,然後帶著三四名隨從快步躍上了碼頭。

  碼頭上此刻已經有多位順國官員在等候著了,郭普夏看了看他們,有老有少,既有行伍出身的大老粗官員,也有科舉考上來的進士官員,恰好反應瞭如今大順新老交替期的現狀。

  這些人的服色現在也比較統一了,都是用比較考究的綢布製作的官服,仿的是唐朝時的制式。這主要還是李自成這個傢伙比較推崇老家SX當年不但定都西安,就連官職名字都大量山寨唐朝,比如什麼果毅將軍、威武將軍之類的(請原諒老李文化水平不高,幕僚班子薄弱……),李過、李來亨父子繼承了大順的道統,自然是蕭規曹隨、一切照舊了。

  碼頭內的駐防官兵此時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身穿夏季短袖陸軍常服的郭普夏等人,那臉上古怪的表情,若不是軍官們在旁邊黃油,估計直接就笑出來了。在他們心目中,這個東國朝廷的工匠是夠厲害了,軍隊也是頗為能打,但這禮儀大概也就是蠻夷的水平吧!哼哼,咱大順朝雖然別的比不上你們,但這禮儀卻是穩穩壓過你們一頭!

  「來者可是東國郭將軍吧,本官是……」一位留著絡腮鬍子,五大三粗的大順禮部官員迎了上來,說道。這人年歲有些大,看起來五十多了,但身高體壯、目光有神,說起話來聲如洪鐘,顯然是大順軍中某位老資格的行伍出身的官員,不知為何卻去了禮部,然後還用這麼一種文縐縐的語氣說話。

  「我不喜歡坐轎,直接騎馬,我現在就要見你們皇帝,我知道他在巴陵遍閱諸軍。」郭普夏一上來就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然後擺了擺手,讓身後的隨員上前遞交了一些身份文書,讓順國方面的官員查驗。

  「好,俺老張也不喜歡坐轎,那玩意也就那些酸丁秀才們喜歡,咱行伍出身的還是騎馬痛快。來人,牽馬過來,別磨蹭了。」郭普夏這種不太禮貌的態度讓對面一堆佐貳官員們有些不滿,不過領頭的這個大老粗倒頗有些意思,非但不怎麼怪罪,相反還讓人牽來戰馬,場面上的功夫做得極其到位,顯然他的臉皮厚度也是相當驚人。

  查驗完文書後——其實查不查都一樣,郭普夏駐節馬當要塞很長時間了,認識他的人很多,當無人敢於冒仿——一行人便啟程前往目的地了。

  大順本是農民軍出身,雖然在湖廣一帶經營多年,李過父子也分別稱帝登基,但說起來仍然是個草臺班子,各種規矩並未完善。比如護衛著郭普夏等人的這支隊伍,除開那些護衛軍士們看得還算順眼外,其餘扛牌子、舉旗子、吹吹打打的全部一塌糊塗,如果被南明的那幫官僚們看到,估計大牙都要笑掉,雖然他們之前剛剛嘲笑過東岸人不懂禮儀。

  巴L縣是嶽州府府治,同時也是軍事重鎮,因此城內的居民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軍人家屬。這些人此刻多擁擠在不甚寬闊的道路兩旁,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傳說中的東國黃衣賊,其中一些相熟的還與隊伍裡某些人笑著打起了招呼,搞得整支隊伍烏煙瘴氣的,幾位大概是李過時代科舉出身的官員是大搖其頭,估計也是覺得規矩喪盡、斯文掃地吧。

  郭普夏來過幾次巴L縣了,對此地的人情風物沒甚興趣,他現在感興趣的反倒是與他並駕齊驅的這位李姓大順禮部侍郎。一路上他幾次試著挑起話頭,想從這位大順官員身上旁敲側擊地瞭解一些事情,不意這人外表看起來甚是粗豪,但內裡其實非常奸猾,屢次岔開話題引導別的地方去。以至於到了後來,郭普夏乾脆閉口不言了,就等後面見到李來亨時直接開口詢問,不過心裡的腹誹卻是難免的了——這些順國官員,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要是沒我大東岸明裡暗裡扶持著的話,怕是長沙都已經讓韃子朝廷一鍋端了,這些傢伙大概也被清軍抓去BJ菜市口斬首示眾了吧,哪像現在這麼人五人六的。

  不過郭普夏想要立刻見到李來亨的願望大概是很難實現了。李來亨到巴陵檢閱諸軍,事務繁忙,一時半會兒卻也沒空接見郭普夏一行人,因此把他們暫時安排在了名聞天下的岳陽樓——這還是李過在世時撥款重建的呢——暫居,等待他有暇了再行接見。

  郭普夏平靜得接受了順國方面的安排,但心情仍然有些陰鬱。以往東岸這邊的使節出使順國,李過不說次次親自接見,也大部分時間都抽出時間會個面,交談交談,態度非常之好。甚至就連前年臥病在床時,都曾經強撐病體起來接見東岸代表,那熱情程度與如今的李來亨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難道是李來亨知道我方的來意,以及之前我方斷絕了貿易的事情,導致他故意擺臉色?」郭普夏心裡暗自猜測著。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六章 勸阻(二)

  「現在這火槍產量幾何?」巴L縣郊外銀槍效節軍的軍營內,大順新皇帝李來亨拿著一杆仿製自東岸的燧發火槍,問道。

  這杆槍是經典的32-丙式火槍,沒有配刺刀,槍管是用熟鐵鍛打而成,槍機等零部件全數由模具鑄造然後手工打製,一如大明當年那樣,因此成本還是比較高的。而且,由於大順朝廷工匠實力本來就很薄弱,這些年積攢下來才勉強有了一定的規模,故無論是生產速度還是質量,都要遠遜於東岸,甚至可能還不如對面的清國。

  但技術實力、工業底子這些東西,也不是憑空就能有的,這需要漫長的積累。清國若不是迅速接盤了瀋陽、BJ錦州——黃臺吉時期就機器注重兵甲器械的製造,當時瀋陽城郊的鐵匠鋪綿延十餘里,終日叮噹之聲不絕,那些工匠也都是東北各地乃至內地擄來的——等重要的工業生產基地,將當地的工業實力迅速保留了下來,並且從政府層面就相當重視、扶持軍用器械的修理、製造,怕是也沒如今傲視全國的工業生產實力。

  大順歷經李過時代的慘淡經營,總算在傳到李來亨手上時,有了那麼一絲手工業底子,但仍然相當薄弱,無法和清軍控制區相比。這是他們的先天劣勢,短時間內無可改變,無法可想,除了向東岸人進口之外,根本無法有效維持一個強大的火器部隊。甚至於,他們連對手頭的現有器械進行修理的能力都很薄弱,不是不會,而是有經驗的工匠太少,學徒又沒有大規模成長起來,於是就只能這副鳥樣了。

  俗話說沒有屠戶張,就只能吃帶毛豬,說的就是如今的大順朝廷。雖然他們也在努力自產、努力想擺脫東岸人的鉗制,但就目前及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來看,他們自身的產能還遠遠不夠,無論是火槍、大炮、鎧甲、弓弩、箭矢等武器,還是帳篷、車輛、挽馬、戰馬等其他物資,都極大地仰賴東岸的進口。尤其是這些年戰法革新之後,軍隊各類物資消耗極大,對東岸物資供給始終無法擺脫,而這也是大順上下始終對東岸人指手畫腳多多忍讓的原因所在。無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月產三百杆,已經是盡了最大努力了。」中營果毅將軍、銀槍效節軍統兵大將郝平無奈地回答道:「工匠數量還是太少,學徒的水平也過於低下。這些年我等已經費了極大心思在蒐羅、培養工匠了,奈何兩湖之地本就缺少這類人才,即便有少許多年交兵之下也早就逃散一空了,我們等於是從頭做起,這何其難也。另外,聽外面人說,這製造火槍原也有許多器械,用起來輕便省力,功效提升何止數倍。東國人那裡便有一些,不過應是拿來修理用的,我等若是能得個一兩件,再嚴加仿製,日後應當能收奇效。」

  看得出來,雖然李過稱帝至今已有快一年的時間,但大順各項制度仍然處於草創時期,較為粗疏,這從臣下們的稱呼裡便能聽得出來。比如眼前這個郝平,在新帝李來亨面前自稱時仍習慣以「我」、「我們」、「我等」來稱呼,也不習慣稱呼李來亨為皇帝,而李來亨自己對此也不以為意,顯然這個朝廷的上上下下還沒徹底習慣正式稱帝建國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南明對自己的恨意不光來自他們佔領了贛州府這個關鍵節點,還來自於他們素來認為是「泥腿子」、「流寇」、「為王前驅的炮灰」(指在前面擋著滿清)如今居然活得這麼滋潤,這讓昆明的一干君臣們情何以堪!

  好吧,不扯別的了,言歸正傳。這個郝平原是從南明迴歸的明末農民軍將領郝搖旗的幼子,生來勇健有力,還頗有智略。隨父親從南明奔回後,在家裡的安排下入大順中營投軍,然後依靠自己的努力迅速上位,甚得李來亨的歡心,因此位居銀槍效節軍幾位主要將領之一,日後前景不可限量。而此番李來亨巡視巴L縣匠作營,也將郝平帶在身邊隨侍,由此可見其寵信程度。

  巴L縣是嶽州府首縣,同時也是一座重要的軍事據點,因此自然配備了一個數百人編制的匠作營作為後勤補給的重要一環。李來亨在這兒轉悠了幾個小時,看到許多匠人和學徒在用簡陋的工具修理損壞的槍械、甲具、刀具,想起了如今大順軍中裝備越來越多的火器,因此就向郝平出言詢問。而郝平因為常年和軍需部門的人接觸,對設在長沙的槍炮工場的產能十分清楚,知道目前能穩定月產三百杆東岸制式的燧發步槍,多了不是不可以,但質量就未必穩定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合用的人手就這麼多,技術力量的積累也是需要時間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火槍的產量都如此「感人」了,火炮就更不消說了。目前長沙槍炮工場鑄炮司除能鑄造一些小口徑火炮外(質量也很不穩定,有的很好,有的動輒炸膛,顯是沒摸到其中的竅門,只能靠運氣),別的什麼也幹不了,其最大的業務竟然是為現有的存量火炮配置火藥、彈丸,然後就做不了別的事情了,也是悲劇得很。

  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尋求突破,比如遣人祕密南下,重金招募澳門那些生活水平大大降低的葡萄牙技師——葡萄牙技師的名聲在中國一貫很響亮,這或許得益於明末孫元化的功勞——但一來路途遙遠且隔著其他勢力,二來這些人多已被其他勢力招募,比如東岸人就搞了很多人去黑水做工,剩下的也多被FJ鄭氏、GD李成棟及南明朝廷所招募,怎麼可能還有什麼合用的人才留給你大順?

  另外,他們也藉著貿易的機會蒐羅了一些中式硬帆船隨東岸艦隊順長江而下,在寧波一帶私下裡招募技師,但收效甚微。原因沒別的,寧波技師本來就不多,即便有也看不上大順這種地方割據性質的軍政集團。這些人在東岸這邊待遇好好的,也非常安全,憑什麼跟著你去有著較大不確定性的湖廣打拼?見識了外面世界廣闊的寧波人民,已經漸漸看不上大順這幫土包子了,因此這條路也瞎了。

  兩廂碰壁之後,大順上下是真的沒招了,只能一步步苦逼地自我積累,因此發展到今天也才能月產三百杆燧發步槍,也是夠倒黴的。要知道,東岸人使用的這種32-丙式燧發步槍脫胎於奧斯曼人發明的一種火槍,是標標準準的17世紀技術,頂多略有改進罷了,對這個年代的工匠其實是沒什麼難度的,頂多生產效率低點罷了。大順的工匠若是連這個都不能搞定的話,那還是哪兒涼快哪歇著去吧,今後大陸的爭霸戰爭拼的除了將領的指揮藝術、戰士的戰鬥力和士氣外,還有就是後勤物資的供給。這塊上不去,什麼都別提,難不成你大順還能學紅軍什麼都靠繳獲不成?那也得有運輸大隊長上門給你送裝備啊!

  「還是低了!」李來亨低聲說了句,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良久後才聽他說道:「左營的人還是沒來嗎?賀珍父子呢?」

  「磁侯(劉芳亮為李自成所封磁侯,目前爵位由劉忠貴繼承)推說SC吳三桂老賊終日尋釁,不可輕離,遣其子攜厚禮入京告罪,並言說今日將整頓軍伍,與吳老賊在東川大戰一番,挫挫他的銳氣,以為新君賀禮。」郝平舔了舔嘴脣,看了眼李來亨,見其沒什麼表示後,繼續說道:「賀珍、賀道寧父子亦從商洛山中遣使而至,言道路艱險、大敵壓境,大行皇帝走時已在長沙盤桓多日,SX綠營藉故侵佔了多座邊境堡寨,須臾不得離開,因此請陛下……請陛下見諒。」

  李來亨聞言有些沉默。賀珍、劉忠貴、袁宗第、高一功、郭升等人是如今大順軍隊體系中幾個大大小小的軍頭,另外還有一些自南明勢窮而返的小軍頭,如郝搖旗、劉體純、黨守素、塔天寶等人。這些人裡,郭升雖是羅汝才部農民軍出身,但一貫比較忠心,妻子家人也居於長沙為質,可謂是恭順已極了,也是自己可以信賴的統兵大將;高一功垂垂老矣,如今已不能下床,其部目前由其子暫攝,對自家同樣比較恭順,尤其是養父在世時,高家曾多次提出還軍於上,都被李過拒絕了,並溫言撫慰,對高家以示信任,李來亨相信有老夫人(高桂英)在,高家依然是可以信任並倚重的。

  現在問題出在左營和右營上面,也就是由劉芳亮、袁宗第這兩個順軍系統內老資格的大將統率的隊伍。這兩支部隊自成一體,獨立性較強,雖然不至於反對自己,但驕傲不馴之事卻多有發生。尤其是劉芳亮之子劉忠貴統率的左營,六七萬大軍屯駐在鄖陽府,與大順主力集群之間頗有些地理上的不便,久而久之之下便有些生疏,自成一體的苗頭比右營袁宗第那個老匹夫的部隊還要明顯,相當令人頭疼。

  那賀珍父子也是,因為一直以商洛山區為根據地,主攻地區也是SX的清軍控制區,因此向來與長沙疏遠。更兼之仰仗左營之處甚多,因此以前一直與劉芳亮過從甚密、關係極佳,也是個不怎麼聽話的主。

  劉忠貴、賀珍、袁宗第等人,雖然未必就有什麼反意,但這些老將倚老賣老、桀驁不馴卻也很是煩人。尤其是那仗著老資格對自己向來不怎麼恭順的袁宗第(此君在李自成於襄陽創立五營軍制之時便是幾位主要將領之一),相當可恨,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奪其軍、滅其志,好好拾掇一番,不然難消這口心頭惡氣,當然目前還需要隱忍。

  「如今這局面,雖然看起來尚是安穩,但一著不慎,就要落得個滿盤皆輸。很多時候,我是睡覺都睡不踏實啊!也不知道大行皇帝當年那麼危急的局面又是如何撐過來的,真是不坐上這個位置無法體會這點。」李來亨意興索然地說了幾句,然後放下了手中的火槍,朝身後的侍從們說道:「回去吧,換身衣服,那東國使者正在岳陽樓內等著了吧?希望這些日子他不要憋壞了。也諒了這許多天了,該表明的態度也表了,咱在贛州也得了實惠,也該給他們個面子,就坡下驢了。你說這些東國人,吃飽了撐著,這不準那不許的,比老夫人對我管得還寬。嘿,老夫人拿擀麵杖擊我,這東國人拿武器軍資卡我!罷了罷了,就讓你一回如何,朱明那些人的項上頭顱,且先寄放個幾年,日後咱一併取掉。」

  說到這裡,李來亨已經轉身大步走了出去。三十七八歲年紀的他,又常年在軍中打熬,正是精力最充沛的辰光,也正是最自信的時刻。深諳東順之間互相利用關係的他,知道只要自己做得不是很出格,不妄圖一舉滅掉南明各支勢力,使得大順的實力急劇增加,那麼大概就還在東國人的容忍限度之內。因為他們還需要大順釘在湖廣前線,作為擋住滿清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大順過分強大或過分虛弱都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這關其實並不怎麼難過,他通過贛州之事已經探知到了各方的底線,對此非常有信心。

  大不了,今後的武器軍資被截留、剋扣一些罷了,東國人被掃了面子,這氣總得容他們撒一撒吧。不過,已經被自己吞到肚子裡的贛州府,那是決計不會再吐出去的了,無論是誰來都不行。同樣對贛州覬覦很多年的李成棟、鄭森若是好膽,儘管來取便是,自己等著他們!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七章 景城

  而就在中國大地形勢緊張,烽煙將起未起的時刻,東岸人卻仍秉持著一貫的節奏,按部就班地進行兩個月後即將到來的移民運輸工作。在遠東地區的官員看來,天大地大,不如完成移民運輸的任務大,什麼貿易、戰爭、外交等各類活動,都要為這個目的來服務,這個原則,在短期內大抵是看不到任何改變的可能了。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分散在各地的淮安府移民,在經歷這麼多年的運輸後,今年終於只剩下最後一批了——大約一萬多名聚居在大泊縣以伐木、海菜捕撈、海產品加工、皮革鞣製、放牧及穀物種植為生的待運移民,除少數年歲較大或身體較弱,確實不適合遠洋航行(需要當地政府出具證明)的人之外,其餘絕大多數都將告別生活多年的地方,登船開始一段陌生而危險的旅行。

  除了這些人之外,寧波府和海珠島商站一帶,還有大量的疍民及普通移民(平時多來自廣州府或惠州府,最近兩年潮州府李成棟和鄭成功廝殺不休,也產生了數量不少的戰爭難民)等待啟程前往東岸本土,以上便是今年全部的移民人口了,大概在七萬餘人的樣子,恰好能一氣運走——本土許諾的六艘移民運輸船已經到位,另外六艘船也已經建造完畢,正在趕往遠東的路上,相信在這十二艘新船投入後(每個航段能分到四艘),短時間內每年的運力能夠暴漲一萬人左右,並且應當可以持續兩到三年的樣子。兩三年後,隨著一批移民運輸船壽命的集中到期,移民運輸的能力才會慢慢恢復到往常的水平。

  而由於SD旱災、蝗災這個突發事件,兩三年內SD積累了大量的災民,其總數目前竟然高達三十四萬之多。當時為了養活這些災民,本土執委會曾經給澳洲、大溪地、拉包爾等殖民地下令,令其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籌集一批糧食,用船輸送到寧波、SD一帶供災民食用。作為交換,當時執委會可是在文件裡默許了今後兩三年內上述三地可以在以前的基礎上,再「適當」地多截留一批災民,以支持當地建設和經濟的發展。

  因此可以說,SD旱災對上述三地,其實也是一種難得的機遇呢,畢竟平時哪有這麼好的截留移民的機會——截留移民似乎從來都是新華夏、南非的專利,澳洲、拉包爾除少量因身體原因滯留下來的移民外,基本甭想撈到什麼人(澳洲甚至還可能被智利那邊抽血),而大溪地因為不在移民經過的路線上,除了太平洋諸島嶼土人和本土流放犯人外,根本沒什麼外來人口補充,更是慘得不行。

  比如澳洲殖民地,這兩年內就陸續多接收了大約六七千人的樣子,令澳洲開拓隊隊長王炎高興得合不攏嘴,似乎終於可以擺脫附近地區袋鼠比人還多的窘境了。這六千多人,部分被打散分入了金山、孤山二縣,充實當地的人口,部分與上述二縣的一些年輕人一起(當然也少不了本土的流放犯人),被分配到了後世XN灣一帶,並在這裡新設了數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XN城附近的景城港、位於後世帕拉馬塔市附近的雪梨鄉、位於後世里士滿城附近的清池鄉,以及位於後世卡姆登市附近的東光鄉。

  這四個定居點的設立,基本將後世XN灣沿岸的一片平原地帶都給圈住了,可謂是精華盡在手中,未來基本也是一個縣的基本盤。當然了,這四個定居點的設立,還得上報執委會和國家開拓總局批准,不過王炎認為問題不大,也就是走個形式罷了——天可憐見,澳洲這麼多年不死不活地發展容易嗎,本智利地區抽血幾次導致人力不足的問題先不說,單是其經濟封閉、貿易不暢的問題就制約了其多少年的發展?也就是近些年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貿易逐漸展開後,通過出售小麥、葡萄酒、奶酪、火腿等符合荷蘭人口味的農副產品,以及少量宗教節日時期會用到的手工製品,才慢慢地打破了原本一潭死水的局面,使得經濟有了那麼一絲活躍的氣息。

  不過,這種貿易的規模,註定是有上限的,對於偌大的澳洲殖民地來說,也註定是不能倚為支柱的。澳洲殖民地想要發展,除了積極開拓與遠東三藩、明清、RB朝鮮等地區的貿易(其實這也很難,因為澳洲實在沒什麼可以出售給他們的商品,相反需要進口的倒是一堆,也是無奈得很)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應當擴大自身的人口及產出,然後與拉包爾、大溪地等地一起,玩早就規劃出的大洋經濟區——在這個南太平洋經濟區內,很顯然澳洲是鰲頭,將處於支配地位,但前提是快速提高人口,不然當你的人口甚至比大溪地還少時,憑什麼佔據大洋經濟區的支配地位,不是搞笑麼?

  因此,這次景城縣的設立——在王炎的心中,這個澳洲開拓隊轄區的第三個縣已經成立了,雖然尚未得到執委會的准許,人口及經濟也相當凋敝——對於澳洲四五萬人民來說,真的是極為關鍵的,也是未來發展的重要一步。

  「可惜倉庫裡僅有的一點糧食也被返程的移民運輸船拉到SD去救急了,現在想開發景城縣,他娘滴糧食都頗有些不足,真實坑人啊。」景城港的碼頭上,澳洲開拓隊隊長王炎看著住在窩棚和帳篷內的拓荒者們,嘴裡開始大發牢騷:「給糧食也就罷了,咱這邊發揚風格,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也不是不行,但問寧波那邊要點拓荒物資卻也左推託右不行的,總說船隻要去馬魯古群島拉糧食,沒有富餘的運力來澳洲,真是扯淡!廖逍遙、樑向儉、江志清這些人五人六的傢伙,都是一幫混球!」

  自己的主官肆無忌憚地罵著一群跺跺腳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搞得跟他來視察的一干下級官員們尷尬不已,只能靠看看周圍「風景」來轉移注意力。

  此時是1667年9月初了,正值南半球的冬末,天氣還是比較冷的。景城港與其說是一個港口城市,不如說是一個代表著髒亂差的營地與碼頭的集合體。這個營地由茅草窩棚和帳篷組成,窩棚裡住的是被截留下來的移民,帳篷裡住的則是從金山、孤山兩縣招募到到年輕拓荒者,以及軍政官員及其家屬們。

  營地修建在亂石和荒草之中,未來清理起周圍的環境看起來頗不容易。而且這裡的氣味也很「感人」,從金山縣當寶貝一樣運來的人畜糞便就堆在旁邊,這些東西是如此之寶貴、如此之重要,以至於當地的官員都在考慮要不要派全副武裝的民兵日夜值守了——當然以上是一句玩笑話,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什麼?有土著?你確定這些拓荒者是把他們當人而不是野獸來看待?),壓根沒什麼人會來偷這些東岸人的寶貝疙瘩。

  而之所以說這些糞便是寶貝疙瘩,其實都是有原因的。早在東岸人殖民金山灣附近時,就已經發現,當地的土壤肥力差到沒邊,或許與澳洲大陸太古老了有關,土壤中的養分都被沖刷乾淨了,因而特別貧瘠。這樣條件的土地,如果沒有肥料的話,那麼很少能種出糧食,甚至就連水果和蔬菜都長不出來,也是坑人得很——早期東岸人就已經吃過很多這樣的虧了,當他們開發完相對富饒的河谷地(那也需要從河底挖淤泥上來肥田,不然一樣種不出多少糧食),向更廣闊的原野進軍時,很多開闢出來的農場、果園、菜圃最後都不得不廢棄了,因為產量實在低得令人髮指。

  「這裡的土地怎麼樣?」在發了一大通牢騷後,或許是怒氣已經發洩完畢,或者風裡飄蕩著的臭氣實在燻人,因此王炎沒再繼續下去,而是在隨從們的簇擁下,下到了一片河岸上,隨手抓起一把細碎的泥土,問道。他知道澳洲東南部有大量類似的貧瘠土地,不施加肥料的話壓根沒什麼產出,有時種子收穫比甚至不到1:2,也是嚇人,因為他很難想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貧瘠的土地,而且還是大片大片的,漫無邊際,也難怪後世18世紀末英國人殖民澳洲XN的記錄上那滿眼的「貧瘠」、「失望」、「洩氣」、「飢餓」、「歉收」的字眼了。

  「還不知道,隊長,但我認為不應太過於樂觀。」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的官員皺著眉頭說道,在金山灣一帶多年的墾荒經驗給了他不詳的預感,他覺得景城灣這一片也未必有多少相對肥沃、能夠在初期不上肥料就能有所產出的土地,一如澳洲東南部大部分地方一樣。

  「不過好在眼前這有一條小河流,河岸上的土地再爛,河底的淤泥總還有些養分的。」這名官員隨後又補充說道:「您看這裡的蘆葦、灌木還有蒿草,長得還算可以,這說明附近的土壤質地還算是能夠接受的,大概是因為河水每年氾濫然後將一些養分帶上河岸的緣故吧。這樣的土地,如果種植高粱這種耐貧瘠的作物的話,我們多少還是能夠有一些收成的,這對於第一年的開荒實在太重要了。」

  「當然了,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打獵或捕魚,但這種收成不是很穩定,不能作為主要來源,只能當做補充。」墾殖官員伸手指了指遠方河面上正自由自在遊動著的野鴨,以及岸上內陸深處那隨處可見的袋鼠,說道:「不過說真的,長官,我實在不想吃那些難以下嚥的袋鼠肉了。即便讓我每天吃烤土豆都不願意吃那種東西,哪怕用很多鹽和香料處理後仍然一樣,實在太難吃了,這次全發SD去也好,至少抵充了相當部分的糧食。」

  王炎聞言沒再說什麼。河岸邊的土地的質量如果還算可以接受的話,那麼在遠離河岸的地方,估計就很貧瘠了,那裡的一些地方甚至就連草和灌木都不怎麼長,不像河岸邊這麼水草豐美,看了就讓人洩氣。

  那裡的土地有很多樣,既有粗糙的沙地,也有非常硬的黏土,甚至還有許多覆蓋著鵝卵石的土地,這三種地無論哪種對農業開荒來說都是一種災難。一般來說,改造這類土地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你首先需要將地上的雜草和石子清理完(這與「從大西洋沿岸到安第斯山,全是肥沃的火山灰土壤,甚至看不到一顆石子」的拉普拉塔大平原實在沒法比),將泥土弄得非常細碎,然後從河底挖來淤泥,從牧場運來糞便,再搞來很多草木灰、動物骨灰什麼的一起混合、攪拌,如此多番改良之後,土壤才有那麼一點種植小麥等糧食作物的價值,不然完全就是浪費種子和時間。

  其實真要說起來,澳洲東南部這片相對雨水豐足的地區,其土地質量比起「退休老幹部」強全勝隱居養老的紫諳鄉,還大大不如呢。至少在那片目前已經有了近千人的地方,第一年試種的小麥產量還是十分可觀的,種子收穫比達到了1:4以上,預計第二年、第三年產量還會繼續增加,比起苦逼的景城、金山一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而且,或許是老幹部的光環效應,當地的土人威脅甚至都比不上這邊,據運送補給品過去的水手們提到,紫諳鄉附近的土人部落一開始態度也很不友好,強全勝正憂心該怎麼防範呢,結果那幾個土人部落突然間開始流行起了天花,然後你懂的,警報一下子就解除了,也是奇葩得很。

  「努力吧,澳洲的條件也就這樣了,慢慢來,不著急。」王炎拍了拍墾殖官員的肩膀,既是安慰別人同時也是安慰自己道:「我相信一句話,人定勝天!只要我們自己苦幹實幹,這大片土地終究都能開發出來,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百年,我就不信改良不了了!而且,前些年智利地區對我們抽血抽得厲害,現在聽說那些地方在南鐵的經營下發展得不要太好,我已經寫信給南鐵公司和執委會了,要求他們通過南太平洋航線反哺我們澳洲開拓隊,無論是金錢、物資、技術、人員還是別的什麼地區,通通都要,目前他們原則上也同意了。也就是說,今後我們的好日子要來了,大家要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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