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98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三十八章 臺地(十六)

  「郭支隊長,本來要發給你們的一批軍械沒了,對不住了,上頭急用。」蘆陽島碼頭上,一位少尉後勤參謀滿臉歉意地朝郭漢東說道。他剛剛帶了兩艘72噸級小火輪從蘆蕩河下游溯流而上,滿載軍用罐頭、啤酒、藥物、香菸、蔗糖等補給品,用於補給正在後世內烏肯一帶執行「剿匪」作戰任務的郭漢東支隊。

  不過,按照原計劃,本來還應有一艘裝載火藥、軍械的船隻的,是郭漢東支隊兩千餘人的備用軍資。結果,現在這個來自陸軍部的後勤參謀居然告訴他沒有了,這令郭漢東有些驚奇,特別想知道陸軍部裡到底是誰敢黑自己的裝備。

  要知道,自己父親是如今全國軍隊系統名義上的第一人、是全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自己的丈人是前海軍司令、海軍系統唯一一位將軍李毅少將,這樣紮實的背景與後臺,別人巴結自己還來不及呢,居然也敢黑自己的裝備?!

  「奧斯曼的大使催得籍,大批庫存軍資被緊急抽調裝船運往士麥那港了。所以,上頭請你們忍耐一下,各類軍資暫時先省著點用。實在不行的話,放慢一下進攻節奏也是可以的,反正那些特維爾切人不是已經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了嘛……」後勤參謀見郭漢東的臉色有些不好,立刻訕訕地解釋道。

  「奧斯曼人?奧斯曼又大肆採購軍械了?他們哪來的錢,簡直胡鬧嘛!」郭漢東聞言有些吃驚,下意識地出言質問道。

  「還不是克里特島的事情?」後勤參謀嘆了口氣,說道:「聽說奧斯曼帝國今年上半年組織了多次對乾地亞要塞的血腥攻勢,前後因為戰鬥、疫病而死傷了兩萬多人,極為慘重,物資消耗也非常之巨大。而聽說他們的大維齊已經發了狠,一定要克復乾地亞城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因此下半年乃至明年、後年,奧斯曼人都會持續不斷地發動強攻,因此對各類軍械的需求極大。甚至於,他們都有些等不及我們生產了,要求我們將庫存全部發給他們,以解燃眉之急。上峰在經過討論後,然後奧斯曼人的這個請求可以接受,且有助於加強兩國關係,因此便同意了這事。目前,這些軍資,都已經從鎮海港啟程出發了,所以……」後勤參謀將自己得到的一些八卦見聞也稍稍解釋了一下,以增強自己話語的說服力。

  還好,郭漢東上尉似乎被他說服了——其實沒說服又能怎樣呢,難道出動軍艦追回這批軍械嗎,那還不如讓北方兵工廠、大魚河兵工廠加緊生產呢——只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似是不滿,但終究沒再說什麼,而是拍了拍後勤參謀的肩膀,轉身離開了碼頭。

  蘆陽島現在幾乎已經成了蘆蕩河流域最大的物資集散地,從北方捕捉而回的野牛群、從附近牧民處收購而來的羊毛和獸脂、剿匪行動中俘獲的印第安人等等,都算是蘆蕩河流域最大的「特產」了——哦,對了,說到特產,怎麼能忘了蘆蕩河、丘布特河流域最出名的出口商品水果呢?

  蘆蕩河流域的瓜果種植雖然起步比丘布特河沿岸晚,但由於大資本的持續投入——這或許也要得益於蔡華澤經營的丘布特河瓜果菜蔬產業區的示範效應呢——目前發展非常之快,大量非國民在馬氏果業、闖記投資公司、國營平安罐頭食品廠投資的果園中奉獻著自己的汗水,他們平整土地、開挖溝渠、疏浚河道、修建倉庫,將蘆蕩河兩岸變成了一片熱火朝天的工地,而成績自然也是相當明顯的:一些生長年限較短較快的果樹,如桃樹、李樹、杏樹、櫻桃樹等等,長勢都非常良好,這一兩年來陸續都結出了不少果子,除部分就近供應軍需和建設大軍消費外,大部分還是裝船出海運往本土銷售,並獲得了不菲的利潤。

  尤其是開發較早的丘布特河流域,HA縣的水果產業規模龐大,幾乎成了海獸捕獵業、陶瓷業之外的第三大行業。這些生長於日照時間長、土壤肥沃、氣候較為乾旱的巴塔哥尼亞臺地的水果,品質優異,在與東岸大草原、鴨子湖流域的水果競爭中大獲全勝,將對方打得潰不成軍,幾乎佔領了三分之二的東岸水果市場。君不見,在北鴨子湖地區神武縣投資設立了大規模果園的馬氏果業、在黎明鎮有成熟水果產業基地的國營平安罐頭食品廠,都紛紛在丘布特河、蘆蕩河兩岸覓址修建自己的水果基地,足見這片土地發展水果種植業的優越地位,就如同後世中國的XJ一樣——準確地說,有XJ發展水果種植業的必要環境,同時也有遠超XJ的便利的交通運輸條件,這水果產業想不發展起來也難。

  不出意外的話,這兩艘運送補給品前來蘆陽島的72噸級內河/近海通用型小火輪,回程時也要拉上大量的水果,以省的船艙跑空。當然了,一同回去的,還有一些就地醃製好的牛肉,裝在規格統一的木桶裡,都是捕捉牛群時不慎殺死殺傷的野牛,打算統一運回本土去銷售,以平抑物價。

  而說到物價,如今這牛肉價格大概是東岸國內最張不起來的一種商品了。拉普拉塔大平原、北巴塔哥尼亞地區生活著保守估計超過兩千萬頭野牛(安達盧西亞黑牛野化後的品種),且因為人類捕殺的力度太過微弱,因此其數目還在增長之中。曾經有東岸農業部的官員猜測,當東岸人真正最終拿下拉普拉塔的時候,這裡的野牛數量會增長到多少呢?三千萬頭?五千萬頭?總之肯定是一個十分誇張的數字!

  這樣大數量的野牛,真的為華夏東岸共和國二百萬國民解決了相當大一部分(可能是絕大部分)肉來來源問題了,同時其海量的牛脂也為肥皂工業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牛皮又被製造成了各式鞋靴、包裹、鞍具等等,總之是為東岸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了。而且,在市場需求的刺激下,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坐船去到蘆蕩河、寶興河一帶,成群結隊地試圖尋找、捕捉野牛群,指望靠這個一夜暴富,只不過人手不足、缺乏組織的他們成功率較低罷了,遠不如地方政府或軍隊組織的捕牛隊。郭漢東上尉率領的隊伍之前就經常出去捕野牛,只不過近年來因為戰鬥任務較重,不再從事這些「副業」罷了,轉而讓地方政府和民兵去搞這類事情,當然也少不了農業部派出的專職隊伍。

  在碼頭附近與後勤部門的人交界完畢後,郭漢東便將後續事務都扔給了副官,然後自己則一頭扎進了城外的軍營內,檢查起了各部的訓練情況。自第一階段作戰任務結束之後,他們在後世利邁河、內烏肯河的交匯處,擊敗了多個特維爾切人部落,不但殺死殺傷了一千餘人,同時更是捕獲了數量眾多的印第安老弱婦孺。這些人沒說的,前期將被拉到蘆蕩河、寶興河一帶開挖溝渠,清淤疏浚,後面還將視情況流放到南非、新華夏、澳洲乃至黑水地區,以充實當地的人口,同時減少本土未來的麻煩。

  此時屯駐於蘆陽鎮這邊的共有四個正規軍連,分別來自於三個混成營。另外還有一個炮兵連(之所以炮兵配備這麼少實在是因為打印第安人不需要什麼炮兵,他們幾乎沒有堅固工事)、一個輜重兵連、一個工程兵排,以及數量多達三個連的騎兵。

  這些兵加上指揮部勤雜人員的話,基本上已經是一個加強營的規模了,戰鬥力極為強橫。而且為了便於郭漢東指揮,上級也特意沒有調那些「老將」過來參與此次剿匪行動,而是全部委任給郭漢東指揮,由其擔任支隊長。這樣細心的「呵護」,也難怪陸軍部內有些人風傳,此戰結束後論功行賞時,他郭漢東郭上尉很可能將在二代軍人中第一個晉升少校軍銜,比他那個在海軍服役的大舅哥李澤*民還要快上一步。

  郭漢東本人對這些事情自然也是心領神會,因此他現在御下格外嚴格,剿匪支隊的士兵們訓練也格外刻苦。這些努力自然不是白費的,前陣子在搶奪水草豐美的後世內烏肯河谷地時,他們通過嫻熟的戰技,在民兵的配合下,一舉掃平了數量眾多的特維爾切人,然後凱旋而歸。

  現在,東岸人已經在後世羅卡將軍鎮附近的位置上建立了一個前哨定居點,名曰「綏西鄉」,目前大概有五六百居民先期前往墾荒的樣子。而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已經看守儲存在前線的戰備物資,那兒還駐紮著同樣歸郭漢東上尉指揮的三百多名民兵,多來自海安、鹽城、大梁、宣武四縣,基本上是輪番值守。目前駐守在綏西鄉的是來自鹽城縣的民兵,因該地較為富庶,因此訓練還行,打起土人還是能派上用場的,不至於像有些明顯缺乏戰鬥經驗的新丁民兵那樣慌亂。

  郭漢東仔仔細細檢查了營區每一個角落後,這才放心地迴應忙自己的事情。而整支部隊在蘆陽鎮這個蘆蕩河中上游地帶唯一可以稱為城鎮的地方休整了一陣子後,也於1667年12月中下旬拔營西行,士兵們扛著步槍、唱著軍官,輜重兵和夫子們趕著大群駱駝、馱馬,以一種雄赳赳氣昂昂的姿態向西行進著,越過了綏西鄉,時隔多日後再一次抵達了後世阿根廷內烏肯城附近、現在在東岸人的地圖上被標註為「定難鎮」(1668年就將設立這個定居點)的地方,然後就地屯守了下來。

  在上次撤離的時候,他們曾在大敗印第安人的地方勒石紀念,並挖掘了一個建議的野戰營地,這次大軍再度前來,正好也可以利用上這裡的設施。按照與國家開拓總局、北巴塔哥尼亞地區行署協商制定的計劃,在一月份將會有超過六千名定居者乘船來到蘆陽島,然後步行經綏西鄉抵達定難鎮墾荒。郭漢東剿匪支隊的任務,就是在清除左近特維爾切人威脅的同時,確保這些墾荒移民及其所攜帶的部分物資的安全。而也只有當東岸墾荒農民成功地在綏西、定難及其他一些即將陸續設立的定居點站穩了腳跟,他郭某人的任務才算圓滿完成,否則就仍將繼續窩在這片遼闊的臺地上吃沙子,晉升少校軍銜更是遙遙無期。

  抵達定難鎮的第二天,在將所有步、炮、工、輜留下開挖工事,警戒四方後,郭漢東自己則率領三個騎兵連,帶足食水和彈藥,沿著利邁河一路上溯,打算看一看這片還有沒有殘留的印第安人。在上次清剿印第安人的戰鬥中,潰敗的特維爾切人就是沿著利邁河一路向西南方向退卻的。在時隔多日後,郭漢東打算再帶人去那邊看一看,如果沒有印第安人那最好,那裡也是下一步巴塔哥尼亞臺地區開拓的重點(臺地區目前每年能分到約六千個移民名額,也是可憐得很),省得再有人跳出來找麻煩;而如果能夠遇到印第安人的話,那麼他相信憑藉著三個裝備精良的騎兵連,以有心算無心的話,必定能夠大破敵人,取得一場輝煌的勝利。

  東岸騎兵部隊在利邁河一帶持續搜索了數日,結果不出意外地一無所獲,也不知道那些印第安人都跑哪去了。或許是上一次的攻勢對他們來說印象太過深刻了,因此這會都遠遁他鄉,不知所蹤了吧?這樣也好!

  1668年1月1日,郭漢東等人抵達了後世阿根廷的納韋爾瓦皮湖畔,然後在這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停駐了下來。這裡離商堡鄉、丹鳳鄉一帶已經不遠了,差不多到了他們此次行動的終點,郭漢東打算去那兒討一點給養,然後便率部返回定難鎮。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三十九章 臺地(十七)

  納韋爾瓦皮湖,在如今的東岸名叫「琥珀湖」,源自於東岸地理名人、著名探險隊長王大力。當時他在晚霞時分抵達湖畔,見晚霞映照下整個湖面呈現出一種湖泊色的美景,因此便取了這個名字。

  琥珀湖的名稱也很得當地人的喜歡——一群從金城、商堡方向,以及隔壁智利地區穿行山間孔道過來的移民,大約有五百來人的樣子,上個月剛剛抵達,尚是一窮二白的模樣。

  其實,無論是金商地區的移民,還是這會正往琥珀湖一帶適合墾殖的農業區擴散的移民,不說全部,至少大部分都是通過安第斯山的山間孔道過來的,只有剩下的一小部分是轉正的非國民勞務工。

  從安第斯山區過來的移民,一般在夏秋時節行動(因為冬春季節可能會有大雪封山)。他們從遠東大陸乘船,經太平洋航線抵達智利後,稍稍休整個一段時間,然後便在國家開拓總局的官員帶領下穿山越嶺,抵達巴塔哥尼亞臺地。

  這些人每年加在一起,大概有個三千餘人的樣子,再加上上頭髮過來的一些轉正非國民勞務工,勉強能夠湊足五六千人,以上也是整個巴塔哥尼亞臺地區(含麥哲倫海峽南邊的火地島)全年的移民份額了。

  每年五六千的移民份額,除少許是分散在廣闊的臺地草原上放牧外,絕大部分要麼在沿海城市做工,從事海洋產業以及逐漸興起的毛紡業、陶瓷製造業;要麼就是在河流——主要是在丘布特河、蘆蕩河、寶興河兩岸,黃洋河和火地島一帶較少——以及靠近安第斯山脈雨水較豐富的地區從事農業,前者多從事水果種植及深加工,後者以穀物種植為主、牲畜飼養為輔,偶爾有一些木材加工業,總之經濟確實很一般。

  可以說,要不是這些人都是政府主導安置的話,天知道他們會跑到什麼地方去,或許河間,或許鴨子湖,或許東岸大草原,總之不太可能留在這個偏僻荒涼的地方。要知道,這裡位於安第斯SD麓,與西麓的智利地區隔著整條大山,向東又是地跨千里的巴塔哥尼亞臺地,臺地上到處是黃褐色的單調精緻,走半天都看不見一個人影——在這麼一個極為偏僻、孤獨的地區生活,是需要極大的忍耐力的,不過好像這些來自東方的清國移民本身就很有忍耐力,在被東岸擄來之前一輩子都很少出村的他們,已經習慣於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枯燥單調的生活,對於自己能分到一畝五畝大小的耕地以及數量高達二十畝以上的草場(其實公地上的草場多的是,你要去放牧根本沒人攔你),很是驚喜莫名。因此,至少在他們一帶,還是很能夠紮根於臺地區,並對這種平靜、單調的生活安之若素的。至於他們的後代能不能像先輩這樣,那就是當地政府需要面對的課題了,戶籍問題只能延緩一二,但不能根本上解決人口的流出問題,不過這都是很多年以後才需要面對的麻煩,現在壓根不值一提。

  不過,住在琥珀湖這一片,除了孤獨之外,卻也不至於多麼虧了。這地方處於安第斯SD麓一系列的橫切窪地之中,湖泊眾多、土壤肥沃,更是不像巴塔哥尼亞臺地其他地方一樣甚為缺水,天氣也不算太冷,年降水量為700多毫米,非常適中。就農業條件來說,這裡確實是一塊很適合的所在,而這無疑是容納大量人口的基礎,雖然後世這裡的人口可能也不會太多就是了。

  郭漢東率領的三個連的騎兵就停在了這個剛剛在地上畫了些白線,豎了幾根旗杆,打了一些地基的地方。士兵們在軍官的指揮下,三三兩兩地將馬匹帶到美麗的湖泊湖畔,讓馬自行飲用,同時也準備一會得空洗刷一些馬匹。

  情報參謀找來了這個名為「朔方」的新設小鎮(位於後世阿根廷聖卡洛斯—德巴里洛切城附近)的官員,向他們詢問了有關潰逃的特維爾切人的事情。結果不出意外,這些人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之前在定難鎮那片發生了什麼,更別提留意土人蠻子的動向了。相反,情報參謀的問話還引起了他們的一陣緊張,因為這幫傢伙可還什麼防禦設施都沒修建呢,人員都住在帳篷裡或者乾脆就是露天躺草堆裡(現在是夏天,倒也沒什麼),這萬一要是有什麼凶殘的土人殺過來,他們這五六百名拓荒者說不定得全跪了啊。

  在這種擔憂的情緒主導下,朔方鎮的官員立刻停掉了手頭的事情,轉而將工作重點放到了修建房屋及防禦設施上面而來。比如,他們拿出工具到附近的森林採伐了一些樹木,打算粗粗加工之後就修建軍事哨塔和寨子,以防禦土人可能有的進攻——在植被相對稀少的巴塔哥尼亞臺地區砍伐樹木本是不被允許的,因為這很可能破壞本地脆弱的生態環境,但在植被較為豐富的安第斯山山麓一帶,卻是可以經上級批准後有條件地伐木。畢竟,在這個偏遠的地方,什麼建築材料都從外地運輸頗為不便,更不現實,再加上這兒雨水較多,建造地窩子、土坯房也不合適,因此上頭經過深思熟慮後給他們開了個口子,即允許他們砍伐一定數量的林木(規格都有標準)並登記在冊,待日後條件允許了再行補種,以免當地脆弱的生態環境遭到人為的損害,最終害了東岸人自己。

  被砍伐的樹木是本地常見的常綠喜溼品種,主要為兩種,分別是樹身高達的阿勞坎南美杉、落葉松。這些樹木高大粗壯、通透筆直,用來修建房屋、倉庫、哨塔和堡寨是再好不過的材料了,以印第安人那孱弱的武力和可憐的裝備——多年前他們可能還會得到西班牙人一些馬匹、刺劍或火槍的援助,但在兩國關係良好的今天,這些都已斷絕來源好幾年了——是絕對不可能攻破這種程度的堡壘的。

  另外,他們還在附近的竹林裡砍伐了相當數量的朱絲貴竹。這種粗壯的南美本地竹類柔韌性極佳,向來是編制各類容器的首先材料,因此朔方鎮的官員也組織鄉民出外砍伐了一些回來,打算加工成各類工具。他們甚至還移栽了一些在未來規劃的城鎮周邊,一來美化環境,二來也能隨時取用,一舉多得。

  拓荒居民中有過戰鬥經驗的人也被選了出來,他們主要是一些轉正的非國民勞務工,偶爾有一些清軍俘虜,但不會太多。這會兒,這些「歪瓜裂棗」們不管水平如何,都被鄉武裝部長集中了起來,然後臨時委以重任,充任民兵小軍官,也不用幹活了,他們的任務就是輪番帶領沒有安排活計的青壯男丁進行軍事訓練,以應對可能到來的印第安人襲擊——雖然大家都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有備無患總是沒錯的,朔方鎮犯不起錯誤。

  郭漢東等人對朔方鎮居民的謹慎有些欽佩,同時也看他們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於是將許多自個用不上或富餘的東西送給了他們,小到一袋菸絲、半袋糖,大到一些刀具、彈藥、藥品什麼的,能留的都留給了他們。

  除此之外,他們也給了一些建議,即在安第斯SD麓墾殖,由於地理上的原因,從大西洋沿岸運輸物資是較為困難的,成本也是極為不菲的,因此利用好通向太平洋沿岸的智利地區的道路,就非常重要了。根絕憲兵隊情報軍官們多年來的踏勘、測繪,以及結合的地質部的材料來看,朔方鎮附近的山間湖泊——其實絕大部分安第斯山間的湖泊都差不多——的湖水一般都很深邃,且湖岸的地形也多天然良港的模子,因此這些山間湖泊群其實都特別適宜船隻航行。

  因此,基於這些考慮,未來朔方鎮乃至所有安第斯SD麓的拓荒城鎮,都應該通過水陸結合的方式,更方便、更省力、更快捷地通過安第斯山這道屏障,從而與交通便利、經濟發達、人口眾多的智利地區取得聯繫,以支持自己的可持續性發展。

  當然了,安第斯間的大量湖泊了不光光可以用來航行或澆灌農作物——朔方鎮附近的二十多個山間湖泊是朔水(即利邁河)的源頭,同時也是蘆蕩河的最主要水源地——同樣也可以用來發展漁業。後世阿根廷人便在這些山間湖泊內引入了鱒魚(當然隔壁的智利人也這麼做了,同樣收穫不小),由於這裡的環境、水體非常適合鱒魚這種相對名貴的魚類的生長和繁殖,阿根廷的投資者們通過養殖這些淡水魚類獲得了非常不錯的經濟效益,不但在其國內大量銷售,甚至還遠銷其他國家和地區,極為了得。不過這些事都是以後發展起來要做的產業規劃了,就目前來說,他們第一位的仍然是最基本的站穩腳跟和生存,只有解決了這些,才有餘裕去做的別的事情。

  郭漢東等人提出的水陸聯運通往智利地區的意見引起了朔方鎮官員的重視,他們表示在忙完手頭這一大攤子事,站穩腳跟後,未來會著手嘗試這個可能性的。郭漢東等人表示理解,然後看出來也耽誤了不少時間了,於是不顧這些人的挽留,當天下午便朝南邊的商堡鎮、丹鳳鄉一帶疾馳而去,爭取儘快抵達那邊取得補給。

  他們離去時先沿著琥珀湖畔一路向南,抵達平底邊緣後折向東南,沿著安第斯山餘脈向南行走,並於1668年1月4日抵達了商堡鄉(後世埃爾博爾鬆小鎮附近)。當地正在舉行商洛縣(是為全國第75個縣級行政單位,下轄商堡鎮、丹鳳鄉、上洛鄉、豐陽鄉和三山鄉五個鄉鎮,共約七千餘人口,以農牧業經濟為主)縣政府成立大會,看樣子也是執委會特批的了。不然的話,就憑商洛縣這些阿貓阿狗,猴年馬月才能達到立縣的硬槓子標準啊!

  郭漢東他們直接找到了新官上任的縣保安團長,要求他從倉庫內批一些補給品,同時也順便詢問了一下本地的「匪情」。商洛縣保安團長坦言,大的匪患沒有,因為都被他們驅逐掉了(不然商洛縣何以成立……),但因為他們自身實力還非常有限,無法活動到更遠的地方,且缺少合格的騎兵,因此在山裡、林子裡、荒野上,肯定還有數量不少的特維爾切蠻子存在著。

  至於未來怎麼辦,縣保安團長表示還需H縣裡幾位主官一起商議才能知道,不過大體上不外乎剿撫並用之類的政策罷了。就看那些印第安人上不上道了,上道的話舉族投降,還能落得個前往海外殖民地重新開始的不壞下場;若是不上道,那麼說不得要被東岸人慢慢擠壓、侵吞生存空間,最後在必然到來的衝突中灰飛煙滅,這幾乎是沒有絲毫疑問的事情。

  在勉勵了一番商洛縣保安團的眾軍官並檢查了一下當地的民兵訓練情況後(郭漢東上尉如今全權負責北巴塔哥尼亞臺地區的一應軍務,可謂是權柄極大),郭漢東等人在這取得了一些給養,然後便離開了正處於興高采烈中的商洛縣,接著再度原路返回,經琥珀湖、朔水河水系北上,於1668年1月11日清晨抵達出發地定難鎮——中途他們在後世利邁河上的水庫附近突遇道了一個正處於遷徙中的特維爾切人部落,經過一場略顯「輕鬆愜意」的戰鬥後,他們殺傷其中百餘人,然後將剩下的近千人通通俘虜,目前正在後續部隊的押送下,朝定難鎮這邊而來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郭漢東又接到了上級的命令,即要求他派人護送一批俘獲的印第安人俘虜,送至蘆蕩河出海口。這令他很快明白了,看來是有人盯上了他們前次戰鬥的成果呢,想要無償使用這批勞動力,趕在他們被流放到海外殖民地之前。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四十章 臺地(十八)

  向郭漢東要人的楊明陽。這個兼任南、北巴塔哥尼亞兩個地區專員職務於一身的老頭,前陣子剛剛料理完那邊的事務,然後抽空到北邊的海*安、宣武、大梁一線看看。

  坐鎮南邊——更確切地說是黃陽縣——多年,楊明陽也是有一些功勞的,其最主要的,還是在黃陽縣建立了一整套的毛紡織產業鏈,從洗毛、梳毛等到紡紗、織布,整道工序黃陽縣全部具備。近年來該縣生產的毛紡織產品依靠其相對廉價的成本以及政策的扶持,已經完全佔據了國內的市場,然後開始向南非、智利一帶大量出口,賺取了大量的利潤。

  可以說,若是沒有這家名為聯合紡織廠的毛紡企業多年來慢慢創造的「經濟奇蹟」,可能南錐地區還要更加荒涼、更加落後、更不可能從執委會那裡爭取到每年五六千個人口分配份額(雖然只佔了十分之一)。不然你以為,就憑河間、鴨子湖、順化、北寧那些地區主官的德行,還會給你留下這幾千人?早他娘的瓜分得一乾二淨,雖然這些人裡面絕大部分都是從太平洋航線移民過來的。

  而黃陽縣從事毛紡織業的工人,原先以從意大利招募的破產紡織手工業者為主,當時來得時候那叫一個苦哈哈,連娶來自新華夏島的馬來老婆所花的錢還是地方政府墊資幫忙的,結果現在十年過去了,這些人的生活狀況與當初可謂雲泥之別。其實你只要看看黃陽港這個較為偏遠、寒冷、乾燥的城市市面上的商品就知道了,昂貴的弗吉尼亞菸絲、特等貝島精煉紅糖、上等海豹皮衣、進口海狸皮帽、鯨油蠟燭、各種不便宜的香料、進口酒類等所謂奢侈品隨處可見,由此可見本地百姓強勁的消費能力。因此,黃陽縣百姓感謝楊明陽楊大專員也不是沒道理的,人家確實做到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沒的說!

  當然了,要感謝楊明陽的其實也不止黃陽縣一地,在HA縣雖然一直以來都是常務副專員蔡華澤在主持工作,但當地人對於當年楊專員一手促成的第二陶瓷廠項目卻也是頗為讚許。這家以白陶鄉的優質高嶺土(巴塔哥尼亞的高嶺土資源十分豐富)為原料的中型陶瓷製造企業,今年生產出的瓷器質量是越來越好,除行銷本土外,也開始小規模、小批量地出口至歐洲——雖然價格上賣不出明國瓷器的天價,只能和德意志地區生產的歐洲本地瓷器進行低價競爭,但利潤也是相當不菲的。

  另外,第二陶瓷廠可不光光只有瓷器掙錢,事實上該廠生產的工業用、民用、軍用粗陶器因為用量極大,銷售額也相當不錯。比如做食品用的罈罈罐罐、水缸容器、粗陶管道等等,應用非常廣泛,銷量非常大,這從直接競爭者鹽城第一陶瓷廠、東方縣HN玻璃廠的市場份額逐年下跌就能看得出來,第二陶瓷廠這些年來做得到底有多出色了!

  除了陶瓷器和毛紡織品,北巴塔哥尼亞地區副專員蔡華澤也在楊明陽的首肯下,從本土羅洽縣、青*島縣想辦法招募來了一批海洋產業的工人,甚至他還想辦法從舊大陸的法蘭西搞了許多手工業匠人,然後在HA縣興N縣兩地分別建立起了兩個粗具規模的海洋產業基地。從此以後,來巴塔哥尼亞近海捕魚、捕鯨、捕獵海獸的船隻,便可以在上述兩地及鹽城縣採購諸如帆布、纜繩、木板、蒙皮、水泵、水管、壓艙石、蠟燭、木桶、錨鏈、桅杆等各類海上必需品了。

  這樣的行為,必然會極大分薄本土羅洽、青*島兩地的海洋產業市場份額,並引起當地政府的強烈不滿。不過這又如何呢,按照楊、蔡二人的說法,既然東岸七成以上的漁業產量都出自巴塔哥尼亞近海,那麼將上述相關產業轉移到那裡,以便於漁民們究竟補給,又有什麼問題呢?漁業(含捕鯨業、海獸捕獵業)如今是東岸國內最掙錢的行業,這麼大的市場,又有哪個地方政府會熟視無睹呢?羅洽、青*島二縣吃虧就吃虧在離巴塔哥尼亞稍遠了些,離他們近的拉普拉塔河及巴西近海的漁業資源又不多,因此在南錐地區發展起相關產業後,他們的沒落已近在眼前。而想要扭轉這個趨勢,他們大概只有往如今規模也在與日俱增的、活動在南非近海、納米布海岸一帶的東岸捕魚船想辦法了——比如著名的誠信漁業公司、西門漁業公司等等——想辦法將他們吸引到本土來修理保養船隻、補給各類物資,不然的話往後的日子恐怕會很不好過。

  「像後世巴塔哥尼亞在阿根廷人手裡除了提供羊毛、凍肉、水果和石油外,竟然再無其他作用,在國民經濟中所佔的比重極低。這幫廢物啊,竟連自己國家近海的漁業資源都是外國人在捕,簡直匪夷所思。」站在蘆蕩河出海口附近的楊明陽,看著遼闊已極的巴塔哥尼亞臺地,思緒卻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但在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巴塔哥尼亞經濟所佔的比重卻絕對無人敢小視,光漁業產值每年就大幾百萬元了,別更別提還有毛紡織業、水果種植業、陶瓷業和一部分羊肉出口了,每年的稅收就不算了,幾大國營企業光上繳給政府的利潤就有一百多萬元了,在國家財政總收入中佔有極為不小的比例。可以說,如今的執委會如果光從經濟角度考慮,可以丟掉河間、可以丟掉南非、可以丟掉巴西,但絕對無法割捨巴塔哥尼亞,因為這個遼闊的臺地區簡直就是一頭巨大的現金奶牛,源源不斷地為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建設與發展提供著養分。」

  「有這樣重要的地位,還有誰敢說我們巴塔哥尼亞臺地是不毛之地?」楊明陽略感快意地點了個菸斗,意氣風發地看著同樣正成為一片大工地的宣武縣近海,那裡正同時進行著數個非常重要的工程項目。

  第一個項目,是目前正在蘆蕩河入海口附近展開的清淤行動。原來,在蘆蕩河這個北巴塔哥尼亞地區唯一適合通航的河流入海口處,又一道若隱若現的橫阻沙嘴。這個沙嘴是入海河流攜帶的泥沙與海潮共同作用形成的,平日裡在白天的時候,海潮不興,這個沙嘴的存在嚴重影響了大海船航行進入宣武港和大梁港。也只有在夜晚海水上漲的時候,大船才能在經驗豐富的船長或引水員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開進蘆蕩河,然後一路上行至上述兩個內河港口,將大量建設所需物資送到碼頭上。

  正因為如此,如今北巴塔哥尼亞地區行署在資金略微充裕之後,便著手開始了大規模的河口清淤行動,誓要把這個沙嘴給挖掉,以空出足夠的水深讓大船行駛。其實這項工作以前一直在斷斷續續地進行著,幾艘隸屬於建設部的「清塘軍」系列挖泥船經常來蘆蕩河口進行清淤工作。只不過後來隨著開拓工作深入到了更上游的地帶,這幾艘挖泥船便奉調開去了上游,很顯然那邊的河道清淤工作更加急迫。

  這次經楊明陽力爭,執委會諸公考慮到蘆蕩河一帶的實際困難,因此特地將現代特種船舶廠新近研製建造的「清河軍」系列挖泥船(比原來的「清塘軍」系列大了一號,且船體更穩定,適合在風浪不大的近海作業)計五艘全部調了過來,與十艘「清塘軍」系列一起工作,打算將這個沙嘴徹底清除——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五年,總之一定要將之拿掉,使得蘆蕩河出海口變成一條水上通衢大道。

  第二個大項目,自然是土地平整、開墾工作了。其實我們從後世地圖上就可以看出,蘆蕩河下游兩岸因為地近海洋的緣故,不似中上游地帶多坡地、山丘,地面也以適宜種植的棕色土壤為主,更沒有臺地區典型的碎石地貌,因此從這裡向北一直到鹽城縣一帶,在後世一直是阿根廷非常重要的小麥、大豆種植區,供應了全國相當部分的穀物消耗。

  而在東岸人的這個時空,因為這些土地相對東岸大草原、鴨子湖一帶較為乾硬,因此非常適宜較為笨重的蒸汽或畜力農業機械進行工作,比如東岸正在試驗的7.5馬力蒸汽滾筒機、大型蒸汽犁、條播機等等。這些笨重的機械在較為乾硬的土地上行駛或移動時,不容易損毀耕地,因此非常適合用在這片土地上——君不見後世蒸汽收割機、蒸汽播種機、蒸汽拖拉機等中大型農業機械,也只在中部較為乾旱的一些農業區才取得了成功,其他地方則基本上都失敗了,其原因主要還是蒸汽機械實在太笨重了,太容易損毀農地,因此後來很快被輕便的內燃機所取代。

  蘆蕩河一帶地廣人稀,要想發展農業,粗放型的大農場無疑是最適合的。因此,在北巴塔哥尼亞地區副專員蔡華澤的一力主導下,地區行署、宣武縣、大梁縣三方面共同行動,很是在北方東岸大草原、鴨子湖流域等較為富庶的地區,吸引了一些有志於經營大農場的投資商前來考察、投資,而且租金非常低廉,三十年、五十年的租賃合同任你選,反正在可以預計的不短的未來時間內,這些土地也不會被人口填滿,大不了等到五十年視情況再決定是否續租罷了。

  當然除了這些私營大農場外,國營農場也開闢了不少,主要還是以小麥、大豆的種植為主。至於銷售市場,自然不可能是巴塔哥尼亞的,這裡吃不下如此巨量的穀物,最終還是要銷往本土——尤其是順化、交河一帶以種植園、伐木經濟為主的地方——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到新庫爾蘭市場上與來自南非的糧食進行一番激烈的競爭嘛。而相信在好好開發出來以後,這些農場也能為當地居民帶來不菲的收益,糧食這種東西,在人口快速增長的東岸共和國,始終應該是存在著一個長期的牛市的。

  除了上述兩個大項目之外,附近還有一些零碎的小項目,比如城市建設、道路修建、海防炮臺的建造等等。毋庸置疑,以上所有項目可都是需要吞噬大量的勞動力的,可巴塔哥尼亞臺地區缺的就是足夠的勞動力。因此想來想去,楊明陽、蔡華澤二人也只能將主意打到印第安人身上了,而恰好去年下半年的時候,郭漢東上尉率領兩千多人在水草豐美的兩河交匯谷地(意味著印第安人的密度相對較大)定難鎮一帶發動大規模的清剿攻勢,擊破了大大小小的印第安部落十多個,在殺死殺傷敵大量人員的情況下,也很是俘虜了一大批——這些特維爾切蠻子,可不就是現成的勞動力麼?雖然他們可能桀驁不馴、可能身體孱弱、可能不耐重活,不過也沒其他選擇了,就他們了!因此,這才有了郭漢東上尉帶人剛從南邊琥珀湖一帶返回時,所接到的命令。一切,都是為了臺地區的建設啊!

  楊明陽在宣武縣、大梁縣待了大概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期間還多次詢問了兩縣主官一些有關地方建設的問題,然後才在隨從的簇擁下,朝更上游的蘆陽島等地而去。而在他離去後沒多久,一艘隸屬於信使班輪公司的大海船也滿載五千張牛皮和大量醃牛肉,趁夜間海水漲潮緩緩離開了蘆蕩河口,然後張滿風帆,一路向北駛去,最終於1668年1月30日抵達了位於鴨子湖出海口的鎮海港。

  在鎮海港這邊,船上的貨物被一一卸了下來,然後換裝小船,沿著平靜無波的鴨子湖水道,進一步向北駛抵了北方工業重鎮平安港。在這裡,牛皮將被一些作坊主買下,他們都是給北方兵工廠這個大型國營企業做配套的,主要生產彈藥包、皮靴、皮甲、武裝帶、刀鞘、火藥袋、牛皮水囊等物事的作坊主。至於那些醃肉,則將進一步被裝上火車,然後沿著北方鐵路一路前行,抵達最終的目的地定軍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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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蛟河(一)

  1668年2月10日,化龍縣中營鄉火車站。

  戈什金拿來一個羊角錘,用力將封得密密實實的木桶蓋撬開,然後拿來一把小刀,從木桶裡割下了一小塊醃得顏色發紅的鹹肉,放進嘴裡嚼了嚼,然後長吁了一口氣,說道:「味道還不錯,可以接受,尤其是價錢還這麼低的情況下。巴塔哥尼亞臺地出產的牛肉,我們也就吃得起這個了,不過肉就是肉,總比一股鋸屑味的黑麵包要強,對吧?」

  「噹啷」一聲放下了手中的小刀,近些年越發心寬體胖的戈什金轉身面向身後一幫蓬頭垢面站立著的俄羅斯勞務工,大手一揮,頗有氣勢地說道:「幹活吧!」

  而隨著他的一聲令下,跟隨他多年的工頭、監工們也各就各位,催促著自己手下的工人拿起工具,開始了平整路基的工作。他們承攬的這段工程是從化龍縣通往左城縣的一段鐵路,屬於森林鐵路的一部分,具體起止點是從中營鄉至宛亭鄉,長度大約在90公里的樣子,單線路——值得一提的是,自從熱*那(亞)人好說歹說之下投資修通了從化龍鎮到中營鄉的這段長約48公里的鐵路後,他們出於財務方面的考慮,就不太願意繼續投資基礎設施了,而是準備通過掌握在手頭的一個碼頭(青山鄉碼頭)、一段鐵路(森林鐵路木牌—中營段,184公里)開始坐地收錢,以儘快回籠資金。

  森林開發公司的意大利佬的這種想法,東岸人雖然不是很認同,但卻表示理解,因為人家是來賺錢的,不是來給你無償服務的。回籠資金和控制支出對森林開發公司的投資者們極為重要,每年通過碼頭、鐵路運輸的大量木材、食品、穀物、建材乃至人員已經可以讓他們獲得足夠的利潤了,那麼還急著砸下大筆資金做什麼?一旦真的砸下五百萬、一千萬里拉的,你要多久才能回本?要知道,東岸人與森林開發公司簽訂的協議可都是有期限的,一旦無法在合同期限內撈回投資以及足夠的收益,難道讓大家都去喝西北風麼?

  而在獲悉森林開發公司不願繼續投資鐵路之後,東岸人也只能自己想辦法了。尤其是切身利益相關的蛟河地區行署,他們更是想盡一切辦法繼續拉投資、拉贊助想要上馬鐵路,只可惜始終收效甚微。沒辦法之下,最後還是當時尚在任的老幹部許信親自拍板,定下了自己搞的決心,即通過自己的努力,優先修通中營到宛亭的這段鐵路,將森林鐵路再往西延伸約90公里,因為他們覺得這段是最為急迫的。

  對了,這裡得交代一下。最近蛟河地區行署轄下除蛟河縣、化龍外,又增添了一個左城縣,是為全國第76個縣級行政單位,下轄左城鎮、宛亭鄉、南華鄉、狄道鄉、乘氏鄉五個鄉鎮,地域面積相當不小。另外,附近其他一些零散定居點也各有劃分,其中後營鄉歸了蛟河縣,扶風鄉、同谷鄉和崇信鄉三地統一歸了TL縣TL縣地域、人口和經濟實力大增,在中央直轄的十五個縣份(中央今年年初召回了草原地區行署,將商城、永津、廣陵、鳴鶴、桃園五縣收歸直轄)中的排名也迅速上升。

  好吧,我們再言歸正傳,轉到森林鐵路上來。九十公里長的鐵路,對一個不過轄了三縣,無論經濟還是人口都相當有限的蛟河地區來說,真的是一項比較沉重的負擔。因為正常來說,修建這麼長的一段鐵路,其勘探設計費用、器材採購費用、工程建設費用、交通運輸費用、人員培訓費用等等雜七雜八的加起來要一百多萬元,而且這還是在大量使用非國民勞務工參與工程建設的情況下呢,按正常套路來費用可能還要更多一些。

  一百多萬元的費用,對總人口不過七八萬人的蛟河地區來說,確實是太多了一些。即便這些年來他們的財政狀況大為改善,比如蛟河縣的手工業生產、森林工業蔚然成風,比如化龍縣的糧食種植產業也頗為不俗,再加上中央將很大一部分賣地收入給到了地方上,使得縣一級的政府財政收入因「土地財政」而大大增長,但他們一年能拿出來修鐵路的錢也絕對不會超過十萬元。三年積累下來也不過才攢了三十多萬元而已,幾乎還差了整整一百萬元,缺口實在太大。

  不過好在許信這種老幹部活動能力超強,人脈關係廣闊,在幾次進京奔走一番後,在執委會大幅度削減鐵路投資的大背景下,居然還從交通部那裡要到了大約十多萬元的專項資金,也是神奇得很。其實,本來按照正常套路,執委會在哪裡修鐵路也不會在蛟河地區修,因為這裡的優先級實在太低了,不過誰讓老幹部的活動能力強呢?而且最關鍵的,人家地區行署和三個縣政府都願意勒緊褲腰帶出錢,別的地方你願意麼?所以,不要總怪上頭偏心,實在是人家的決心更強啊!

  另外,國營中央鐵路公司在看到居然有地方政府願意出部分錢修建鐵路(這不是傻的麼……),雖然他們要求該段鐵路的日後部分經營分紅(具體分紅比例有待協商,分紅期限也不會超過二十年),但對中鐵公司來說仍然是大有賺頭的事情,而且還能讓他們把手伸進之前從未進入過的森林鐵路系統,又何樂而不為呢?

  因此,他們也拿出了部分鐵路器材(摺合約二十萬元),打算用在森林鐵路中營—宛亭段的修建之中。順便,他們還免掉了部分前期勘探、設計費用,這又讓蛟河地區行署省了不少錢。於是乎,在這麼多方努力之下,這段鐵路居然就這麼磕磕絆絆地啟動了起來,並且戈什金的建築公司也承攬了其中一部分的工程建設項目。

  託俄羅斯局勢越來越混亂的福,現在戈什金可以撈取的人口也越來越多了,特別是地方秩序被幾支起義軍大肆破壞後,很多牧民、農奴從被束縛的狀態解脫了出來,其中有相當部分在戈什金派過去的同夥的半引誘半強迫下,冒險從頓河河口出海,乘船到了哈吉港暫住,然後乘坐南海運輸公司的商船返回東岸。

  通過這種方式來東岸的俄羅斯移民,去年一年至少有三千多,若是再加上從傳統渠道出海的俄羅斯勞務工(多來自貧困的北方省份,一般從聖尼古拉斯和阿爾漢格爾斯克兩大港口出海),去年一年其總數已經超過了六千,為歷史之最。自然而然的,戈什金建築公司也在大量非國民勞務工的加盟下,生意愈發紅火了起來。不然的話,你以為他們的隊伍還在伊南鐵路、伊瓜蘇縣等地有項目的情況下,還能跑到蛟河地區來承接項目麼?

  不過說真的,別的勞務公司人雖然也不少,比如巴蒂諾的以意大利人為主的公司,人數甚至還要超過戈什金,但無論是搞建設的速度還是承接項目的多寡,都被戈什金建築公司給比了下去。之所以如此,固然有戈什金比較會來事,關係經營到位的緣故,但更大的原因,還是木匠出身的戈什金行事比較地道,對手下盤剝沒那麼過分,也會包裝自己,因此在工人們中間的名聲還算不壞,這幹起活來的效率自然也就差不了了。

  看看如今剛從外面買回來的醃牛肉就知道了!其實真花不了太多錢,因為拉普拉塔大草原上生活著的野牛實在是太多了,殺都殺不完,若不是國內有巨大的需求的話,也許東岸人也會同歷史上西班牙人那樣,只取牛角、牛皮、牛舌,牛脂、牛肉全部扔掉,因為牛肉吃得都快吃吐了!不過東岸二百萬國民,還沒奢侈到歷史上西班牙殖民者那般程度,再加上二三十萬非國民勞務工的存在,從事重體力活的他們更需要牛肉來補充營養和體力,因此便催生了對廉價牛肉的巨大需求,進而導致捕牛隊也想辦法將牛肉就地醃製了起來,然後用船運回國內銷售!

  實話實說,來自巴塔哥尼亞臺地區的醃牛肉真的是一種廉價到過分的食品,以至於東岸本土條件稍微不錯的人,都會選擇本地飼養、宰殺的新鮮牛肉,要麼就是雞鴨鵝、鴕鳥、駱馬、水豚或豬羊等較為昂貴的肉類,而不是爛大街的巴塔哥尼亞醃牛肉,因為這種在近年來極大衝擊了國內市場的肉製品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草原上兩千多萬頭安達盧西亞黑牛呢,等著你去捕殺——「逼格」自然也就下降了,因此這種牛肉在東岸幾乎成了「賤肉」,售價不高,銷售商們一般也是以走量的方式來賺取利潤。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種巴塔哥尼亞醃牛肉其實是窮人最好的「朋友」,也是最適合非國民勞務工補充脂肪和蛋白質的一種食物。但就是這種廉價的食物,巴蒂諾、門德斯二人也甚少捨得購買,已經鑽到錢眼裡的他們在東岸學了些什麼「控制成本支出」的所謂經營理論,就開始嚴格削減「不必要」的開支,最大程度地壓榨手下的工人,因此在搞建設項目時被戈什金的人比下去,也就一點不令人感到奇怪了。

  「父親,我聽一些朋友說,這段鐵路的後續資金還沒有著落,啟動資金甚至還不足整個工程費用的一半。如果情況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真的能夠如此收到後續的工程款嗎?而且,當初定下這個項目的地區行署專員已經退休了,這會不會讓鐵路的建設半途而廢?老實說,我現在真的有點擔心了。」已經從青島路橋學校肄業的戈什金的兒子伊萬見身旁無人,小聲朝自己的父親問道。

  「親愛的伊萬,我的兒子。」戈什金將油漬的雙手在毛巾上擦了擦,然後隨手拿起一片金黃色的蜂蜜棗糕,一邊吃一邊說道:「當年我和希爾洛夫、佩特科夫、薩爾科維奇幾個第一次在東岸承攬項目的時候,我們只能吃生了蛆的黑麵包、喝生水,偶爾東岸人會施捨下來一些鹹魚、醃肉或劣酒,當時就引為美味了。而且那個年代,因為資金的缺乏——要知道,當時的地方政府官員都是建設狂人,而且那時的地方政府遠沒現在這麼有錢——拖欠工程款是家常便飯,我們一度窮得吃飯都成問題,只能自己在河裡釣魚、在樹林裡獵殺野獸勉強維持生活,形同野人,而且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那個時候,門德斯、瓦倫蒂諾二人還經常嘲笑我們,認為我們是『野蠻人』,比印第安人高貴不到哪裡去,不自量力地四處接項目、做工程,早晚會破產!不過我們最終還是挺過來了,良好的信譽使得很多地方政府官員對我們心存善意,於是在稅制改革完成、地方政府收入大增以後,我們公司的發展就走上了快車道,遠遠地將那些意大利佬們甩在了身後。所以,伊萬,我的孩子,不要怕收不回工程款的事情。我一年掙兩萬多盧布,去年手頭也結掉了幾個工程,現在公司現金充裕,完全不是問題。」

  「而且,眼光要放長遠點,消息也要更靈通點。」戈什金又從腰間抽出了個玻璃酒瓶,那是進口自南非的象河葡萄酒,只見他煞風景地牛飲了兩口後,用手背擦了擦嘴,笑著說道:「蛟河地區已經得到批准,在其西北方向再設立多個定居點,這可是一筆大生意呢。我都算好了,在完成伊瓜蘇縣的一些項目後,就可以抽調部分人員回來投入到這些定居點的項目建設之中了。而且現在俄羅斯的南方據說很亂,想要搞人很容易,伊萬,這其實是我們公司一次很好的發展壯大的良機,和蛟河地區的官員關係搞好了,未來的定居點建設項目總能撈著不少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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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蛟河(二)

  戈什金剛才提到的蛟河地區的新設定居點共有五個,大體上位於左城縣、厚丘縣以北。按理來說這裡已經出了蛟河流域,再劃撥給蛟河地區已不太合適,可誰讓蛟河地區上下據理力爭,表示一定要給他們一條能夠向外溝通的口子呢——哪怕這個口子只是個小小的河港,且在大X縣那裡還是斷頭的,貨物和人員必須換乘火車過了大興瀑布才能再度乘船。

  五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的澤維爾港(PortoXavier)附近紀城鎮、位於博索羅卡小鎮附近的小黃鄉、位於後世聖羅莎城附近的建陵鄉、位於後世聖安熱盧城附近的驛馬鄉,預計位於後世加魯舒斯小鎮(Garruchos)附近的馮時鄉。

  上述無地加起來一共大約有八千多人口吧,在新設定居點中算是規模不小的了。之所以如此,原因也很簡單,不就是附近的厚丘、利城以及烏江對面的山茶、感義等縣慢慢發展了起來,能夠就近提供大量的補給品麼?國家儲備糧庫這家大型托拉斯企業現在幾乎在每個鄉都在修建穀倉,這一方面是繼續深化建設國家儲備糧體系,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配合國家開拓總局在各地的拓荒活動。

  上述四縣的穀倉這幾年內已經被填滿了大豆、小麥和玉米,地方上也能採購到相當數量的肉、奶、蛋、魚以及瓜果菜蔬,甚至一些金屬器具、勞動工具、日常生活用品、種子、牲畜、建材什麼的也能採購部分,且用船運輸起來相當方便、快捷,成本也低——有這樣的基礎在,也難怪執委會要在這邊再度設立大量定居點了,因為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當然了,執委會在這裡設立的定居點遠遠不止這個多個,事實上在這五個定居點往北還有多個定居點,如:位於後世上克魯斯小城附近的陳留鄉、位於後世伊比魯巴城附近的東平鄉、位於後世伊茹伊城附近的廩丘鄉、位於後世帕爾梅拉-達斯米鬆伊斯小城附近的鄒山鄉、位於後世特雷斯怕蘇斯小城附近的萬安鄉、位於後世弗雷德里庫-威斯特**城附近的陽谷鄉,以及位於阿爾佩斯特里小鎮附近的無鹽鄉。

  只不過這七個定居點的歸屬問題目前上頭還未定下,但一般傾向於歸保定地區的盛隆縣代管。這個縣的官員,戈什金還沒怎麼接觸過,因此也沒怎麼考慮日後承接那邊的工程。畢竟,在東岸這麼一個一直處於大發展狀態的國度裡,項目永遠是做不完的,沒必要什麼項目都試圖承攬到自己手裡,那是智者所不為的。

  「蛟河地區的人想要打通向西的道路都快想瘋了,因此,在修建完森林鐵路的這段延伸線之後,他們一定會想辦法繼續讓其向西修建,並最終抵達烏江東岸的某處河港。」戈什金一把攬住兒子的肩膀,笑著說道:「但他們的願望一定是無法實現的——好吧,至少在可以預見的短期內無法實現——因為這條鐵路的修建優先級實在太低了,若不是他們地方政府願意出錢的話,誰會來修呢?沒人!所以,對此我們不必抱太大期望,但那些新建定居點的市鎮項目,我們必須盡力拿下,因為這是今後幾年內我們最主要的利潤來源之一。」

  「可是沒有足夠的人力……」伊萬有些糾結地說道:「羅斯北部諸省的官員現在對我們越來越不友好,因為他們覺得我們都入了東岸籍了,是俄羅斯的叛徒,這意味著我們以後能夠從那兒弄到的人越來越少了吧?」

  「呵呵,永遠不用擔心勞動力的不足,我的孩子。」戈什金摸了摸伊萬的頭髮,用頗為自信的語氣說道:「那些像貪婪的豺狗一樣的官員是什麼德行,我再清楚不過了。他們現在之所以疏遠我們,大概也是受到了沙皇本人對東岸的態度影響罷了。還記得去年發生的莫斯科商站被關閉的事情麼?沙皇因為我國政府對克里米亞韃靼人的親善態度而非常生氣,因為這使得他們在烏克蘭的三方博弈中處於了不利的地位(克里米亞汗國現在外交政策是聯波制俄,基本是周邊誰強大就搞誰,而這也是這些禿花帖木兒的子孫後裔的一貫政策),故咱東岸的商站遭了殃,商館被封閉,人員被趕到了阿爾漢格爾斯克。沙皇都這樣做了,下面的人自然有樣學樣,暫時對我們嚴厲一些很正常。只要過了這陣風,東岸與羅斯的關係緩和了,那麼這些官員到時候就又是另一幅嘴臉了,沒人會和錢過不去的。」

  「但東岸與俄羅斯能夠緩和關係嗎?還需要多久?」伊萬關心地問道。

  「這個……」戈什金聞言也有些語塞,不過他很快又說道:「應該要不了多久吧,而且沙皇也完全沒有與東岸徹底翻臉的意思。你看,位於北方白海岸邊的小星星造船廠、位於阿爾漢格爾斯克的槍械修理所都是雙方合資的,目前也都正常運營著。哦,對了,東岸——嗯,我國——開設於阿爾漢格爾斯克的商站也沒被關閉,聽說也正常運轉著,就是不知道貨物的銷售情況怎麼樣。但不管怎麼說,我們國家對俄羅斯還是保持著相當的影響力的,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在有求於我國的情況下,沙皇還是存在著妥協的可能性的,尤其是如今南部地區遍地烽火的情況下。」

  「沙皇陛下需要武器彈藥,對嗎?」伊萬仰起頭,問道。

  「是的,沒錯,沙皇需要從東岸進口廉價的武器,圖拉兵工廠的產能我不清楚有多少,但就我對沙皇官僚的瞭解程度來看,雖然沙皇陛下異常關心武器的國產化,但以他們的水平恐怕短時間內還做不到。他們的起點實在太低了,甚至就連冶煉用的鐵礦石都得從瑞典進口,所以他們現在可能還沒有足夠的槍炮產能。尤其是現在德意志、瑞典等地的武器製造業被荷蘭人大肆掃貨的情況下,俄羅斯看起來別無選擇。」說到這裡,戈什金似乎是為了加強自己語氣的說服力,只見他用力揮舞了下手臂,堅定地說道:「是的,沙皇別無選擇,最終只能與東岸緩和關係,就如同他之前的歷任沙皇與瑞典、波蘭、奧斯曼、英格蘭緩和關係一樣。這樣一來,我們的日子就又會好過起來了,這點我無比確信。」

  「所以,我們最終還是能在羅斯諸地招募到足夠的人手的。」戈什金接著說道:「現在唯一的麻煩是,我們在如今最能夠蒐羅人口、局勢最混亂的南方,沒有太好的關係,認識不了太多的人,這樣是很難蒐集到足夠的勞務工的。弗拉基米爾能力不錯,但在烽火連天、局勢緊張的頓河、伏爾加河流域,他還做不了太多事,因為人生地不熟且缺乏這樣那樣的關係。在那種混亂的局面中,如果沒有強力的夥伴幫助,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更別說招募到大量的人手並把他們半哄騙半強制地帶到頓河出海口奧斯曼人的地盤上,然後裝船出海,這簡直就是一項難度超高的工作,幸好政府派了一些情報官員協助我們,不然我們甚至連去到那裡都做不到,因為奧斯曼人和韃靼人都不會放行。」

  「另外,記住了,伊萬,我的孩子。」戈什金這會面色突然變得有些凝重了,只聽他鄭重其事地說道:「你的父親我之所以一年能在東岸掙兩萬多盧布而沒有被那些眼紅的人撕碎,這固然是由於東岸的法律和制度在保護我,但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原因是,我一直在為東岸的利益服務,無論是從羅斯北方各省招募人手來東岸墾荒、修路、搞建築,還是像這次這樣派遣精幹人手跟隨東岸的情報官員深入頓河、伏爾加河流域,都是在為這個國家服務。所以,我才能夠繼續氣定神閒地在這裡承攬項目,並且公司越做越大。門德斯、巴蒂諾那種人,總以為我的後臺是某個貴族或老爺,但其實他們都錯了,我的後臺不是別人,而是這個國家,這是硬得不能再硬的後臺,他們永遠比不過我。」

  聽自己父親用平靜的語氣講述著如今祕辛,伊萬也有些發懵,不過他好歹也是青島路橋學校肄業的高材生了,對這些東西並不難以理解,只是以前沒接觸過這些,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在做些什麼而已。如今聽過了、瞭解了、消化了,以後大概也能更好地幫助自己的父親打理公司和產業,而這大概也是他父親的主要目的之一吧。

  鄉場外的草地上,來自俄羅斯的勞務工們正敞著懷,用力夯實著土地,他們是如此之努力,以至於口中呼喊的號子強調都變得如此怪異。道路兩旁行走著的東岸人對他們的存在已經視若無睹,他們有自己的活計要做,化龍縣創建沒幾年,至今全縣也才剛剛擺脫對外來糧食的依賴,居民們還談不上富裕,而且要建設的地方實在太多,沒人願意浪費時間。

  伊萬注意到,路上有許許多多的驢正往西走,身上揹負著沉重的包裹及貨物。這種驢伊萬見過,是東岸人原本從烏JX岸的山茶縣大批量引進、購入的,而山茶縣那邊又是從西班牙人那裡轉購而來的(產自於圖庫曼一帶),是正宗的西班牙驢。

  這種西班牙驢公驢叫「vurro」,母驢叫「vurra」,小驢叫「burrico」,在西班牙的鄉下非常常見,後來被引進至南方新大陸,最終於圖庫曼、拉里奧哈一帶大量培育、繁殖(草原上也有少數逃走後野化的驢)。這種驢的毛一般是菸灰色,看起來很瘦,但什麼都能吃(甚至就連稻草都吃),叫聲也非常令人感到厭煩——伊萬之前曾在化龍鎮的一次市集上聽到過很多這種驢的嘈雜叫聲,印象極為深刻——而且這種驢不能拉車,只能在它們的背上裝上兩個對稱的靠口籮筐或包裹,用來運輸貨物。

  戈什金建築公司前陣子為了修建森林鐵路的這段90公里的延伸線路,就從山茶縣採購了很多這類牲畜。公允地說,從鄉場外面很遠的地方運輸建材的工作還是可以勝任的,而且耐粗飼,使用成本極低,性價比還算是可以的,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堪。

  當然了,戈什金建築公司作為大量使用役畜的建築企業,名下自然不可能全是這種低端貨色。事實上,戈什金的老夥計佩特科夫就掌管著一個龐大的役畜部門,常年維持著數百頭驢、騾和挽馬。尤其是那些速度較快,又能拉車的退役軍用挽馬,在戈什金等人看來非常好用,畢竟是東岸育種部門三十年培育出來的品種嘛,雖然不能和東岸從英格蘭重金採購的夏爾挽馬——多年來,華夏東岸共和國農業部一直支取鉅額資金,想盡一切辦法從英國進口這種體型龐大的重型挽馬,幾乎是能買多少就買多少,至今已經花出去了30-40萬元的採購資金了,極為駭人——想媲美,但也是相當不錯的役畜了,活躍於該公司承攬的各個項目工地上,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都是些往西邊新設定居點運輸糧食和生活物資的隊伍,有些是化龍縣的,有些則來自蛟河縣。在鐵路沒有修通、公路又爛得可以的當下,重型貨運馬車沒有用武之地,這些輕便的驢騾才是運輸主力。西邊上萬居民和建築工人的吃食,要麼靠山茶縣那邊水運(但數量數量終究有限),要麼就是靠蛟河地區的兩個縣支援了(左城縣自給尚有些勉強),問題倒是不大,就是這運輸效率和成本有些高。」看到自己的兒子盯著那些運輸糧食的驢看,戈什金出言解釋道:「西邊的建設,也正進入了高潮期呢。蛟河地區,看來是真的想一路向西打通阻礙,發展到烏江之畔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四十三章 蛟河(三)

  蔡佑國好容易來了一趟紀城鎮。

  這個城鎮是一個新設立沒多久的定居點,或許稱之為大村莊更妥帖一點,從南方水運—鐵路-水運輾轉而來的物資只在河岸碼頭邊修建起了幾座有限的建築,可憐得很。其之所以能夠博得城市的名稱,大概還是由於上頭在地圖上圈給他的面積足夠大吧——紀城鎮,毫無疑問未來將是一座縣城。

  紀城鎮東面是一座沒有樹木的小土包,土包上只有一個孤零零的燈塔,用做給夜間航行的船隻導航;西面則有許多剛剛開墾出來的荒地,部分已經播種了玉米、土豆等農作物,部分則仍舊荒著——老實說,這裡的農業條件還是不錯的,河曲發育得非常好,流水至此變得比較溫和,利於農業灌溉,更有利於防洪。

  河的對岸有一個隸屬於大市口鄉的村莊,規模相當大,大概住了數百人的樣子。農民們在那裡栽種了充滿芳香的果樹,開墾出的農田也讓人看得心曠神怡,間或有一些白色的山羊在地上走來走去,看上去就是一個生活安逸的村子。對於這種存在了一些年頭的村莊,河這邊的人也是羨慕不來的,畢竟人家早期的開荒也很辛苦,也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

  蔡佑國隱隱聽說,住在對面的頗有些來自意大利地區的轉正非國民勞務工。這些人有點懶,因為很多人都說,他們只在需要購買什麼東西——比如鹽或其他生活必需品——時才會攜帶自己的產品到集市上去,否則就只會待在家裡坐享清福、無所事事、遊手好閒,頂多再操持一點地裡的活計罷了。

  這些從地狹人稠的意大利南方出來的人堅持認為,只要手裡還有著糧食,那麼就擁有了一切、可以安枕無憂了。至於其他的什麼東西以及未來會怎麼樣,他們並不掛心。這些意大利佬在集市上如果沒有其他特別的東西需要買,那麼他運到那邊出售的糧食往往僅僅夠他以買鹽為限,也是讓人無語得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和一些剛到東岸的清國移民沒什麼兩樣,都是些土包子罷了。

  蔡佑國目前代理主政的蛟河地區就曾經從這裡買過一批糧食——事實上到現在紀城鎮還在向他們買糧,以減少運輸壓力——發現他們非常不老實,因為他們出賣的都是比較粗陋的原糧,其中往往夾雜著許多雜草、草籽、灰塵、樹葉、小石子等玩意兒,想要以此增加重量矇混過關。尤其是當他們出售比較昂貴的小麥、水稻時,這種事情更是不會少見,紀城鎮這邊的採購員已經抱怨過多次了,但他們屢教不改,也是無奈得很。

  「紀城鎮居民人數為二千五百零七人,其中退役軍官和士官六人(他們的家屬有男性一人、女性八人)、幹部三十二人、道教神職人員四人(他們的家屬有男性二人、女性八人);屬於建設系統的工程人員有八十五人(他們的家屬有男性五名、女性六十二人)、軍警系統的官兵一百六十三人(他們的家屬有男性七名、女性三十一名)、普通退伍士兵六十七人(無家屬)、從前線返回轉正的前奉國*軍官兵一百五十九人(無家屬);剩下的就都是普通移民了,總共加起來不到兩千人的樣子,基本全來自明國淮安府,少數是來自ZJ寧波府的自由移民,總數不超過一百。」兵團堡出身、之前曾在南錐某鄉幹過幾年的年輕代理鎮長拿著名冊,朗聲朝蔡佑國介紹著這個定居點的大概情形,只聽他繼續說道:「目前由於各種物資的缺乏,定居者的條件還比較艱苦,而物資缺乏的最主要原因,還是交通運輸的不便。別看這裡緊挨著烏江,但大興瀑布的存在,對我們這些上游的人來說真的是一件頂糟糕的事情,因為這極大限制了下游老區往我們這些新拓之地輸送物資的效率……」

  鎮長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附近搭建起來的居民房屋。只見那些房屋都非常簡陋,東倒西歪的屋頂、傾斜的大門、用樹枝條編織的籬笆、黑黢黢的窗戶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前來這邊開拓的居民都很困難,他們多半身無分文——其實即便有錢也未必能買到足夠中意的東西——不過據說開拓者之間卻很友好,這或許是因為他們在庫頁島的集體農莊裡彼此幫助、扶持走過幾個寒冷的冬天的緣故,他們的社交圈子因為多年的友誼而異常穩固,彼此團結一致,共同面對困難,這對拓荒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一種精神屬性。

  蔡佑國當然注意到了那些破舊的房屋——老實說,比他想象中住的地窩子要好,或許是因為這裡的地下水位較高,沒法挖地窩子?——但他此刻的注意力顯然更多地被交通運輸的難題給吸引了。是啊,誠如這邊的幹部所說,大興瀑布的存在真的是一個讓人心碎的事實,大型船隻開到大興港碼頭後,就不得不停下來,然後將船艙內的貨物一一卸到碼頭上,然後再用平板軌道車運到附近的火車站,通過西北鐵路支線輸送至新塘港。

  貨物到了新塘港後,還得再折騰一番,即火車上的貨物需要卸下,然後再裝上吃水較淺、航行較靈活的內河小火輪,逆著烏江而上,將各類物資運輸至兩岸的許多港口。這樣一種運輸方式,確實是效率較低、成本很高的,因為中途兩次裝卸貨物,費時費力費錢,但卻又必不可少。除非,你能夠說服執委會投入巨資將大型瀑布改造為一個大型船閘,使得船隻能夠越過瀑布,自由穿行在烏江上下游之間,但這又怎麼可能呢?先不說建造成本方面的問題,就是技術方面也有諸多難題無法解決,因此大興船閘的修建計劃對目前的東岸來說,真的只能是一個美好的夢想。

  這個認知同樣也令蔡佑國有些沮喪。蛟河地區拼了命地想向西發展,獲得一個關鍵的港口,結果卻發現這個港口的效用真的很令人蛋疼。那麼,這是否還值得地區行署、三個縣數萬百姓勒緊褲腰帶修建鐵路和港口呢?這條鐵路(如果能修建得起來的話)真的能為地區帶來多大的利益嗎?要知道,蛟河地區雖然手頭的公地開荒指標不少,賣地收入也還算可觀,但需要花錢的地方更多。如果大量資金被投入到了修建森林鐵路的延伸段之上,那麼勢必會壓縮其他方面的開支,這樣一種資金分配方案,是否真的對地區百姓有利呢?蔡佑國現在真的有些不確定了,不過這是老幹部許信在任時一力推行的項目,為此甚至還幫著跑來了不少補貼,中鐵公司也給了贊助,這個項目應當是回不了頭了,也不應該回頭,否則許老大人會怎麼看待自己?

  或許,森林開發公司的總經理盧西亞諾所建議的將森林鐵路向東延伸,通往定軍鎮的想法,才是真的對蛟河地區有好處吧。因為那樣一來,蛟河縣城內的那個在自己苦心經營下頗具規模的手工產業園所生產的各類商品,就可以通過鐵路輸往高原上的保定地區諸縣,這可以一個相當不小的市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通過蛟河向東,經夷陵、定西二縣抵達平安港這個北方工業重鎮,所能輻射的市場也就這麼點破地了,撐死了再加上一些北鴨子湖地區的縣份。

  至於北上將貨賣到保定地區,對不起,那就只能幹看著了。PA縣的商人可不會讓你把手伸這麼長,除非你願意將貨先賣給他們,讓他們再轉賣至北方內陸高原,只不過這樣一來利潤也就被極大地分薄了,真是愁人啊!

  可惜了,森林開發公司的這幫意大利鳥人死活不願意再度增加投資修建鐵路,讓蔡佑國覺得頗為遺憾。或許是因為這些精明的意大利佬門,已經在多年前的西南鐵路(著名的六千萬里拉鐵路)的修建過程中汲取了足夠的教訓,因此這會只願抱著現有的那些投資完成的基礎設施坐地收錢,而不願再冒險追加投資了,真是一幫鑽到錢眼裡的傢伙啊!

  「我們這裡同樣極度缺乏手工業匠人,大部分人都只會種莊稼,對手工業一無所知。事實上我也很納悶,是不是這批清國淮安府移民中的手工業者都被挑走了?以至於留給我們的都是些只能靠種糧食和菜園子維持生活的人。」年輕的代理鎮長仍然在吐槽上頭的「刻薄」,只聽他談道:「沒有足夠的裁縫、沒有足夠的鞋匠、沒有足夠的小爐匠,同樣也沒有足夠的鐵匠和木匠,更別提那些高級的畫匠、石匠什麼的了,沒有任何手藝人願意來自紀城鎮這麼一個艱苦的地方。事實上就我從某些地方看到的實情來說,我很擔心缺乏足夠的手工匠人會使得社會風氣變壞。因為一旦當某個群體中缺乏足夠的有本領的人,那麼可想而知這個群體就將維持在貧困的狀態下,這很容易導致一種傳染性很強的四體不勤和消極頹廢的風氣,最終使得社會缺乏活力,一片死氣沉沉,就如同很多古代封建國家那樣——舊大陸歐洲的中世紀就是榜樣。」

  「不要再抱怨了,年輕人。」蔡佑國打斷了對方的喋喋不休,轉而用一種告誡的語氣說道:「每個定居點最初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可能你這邊比別的地方稍微艱苦那麼一點,但這其實都不算什麼。想想北寧地區那些在叢林與荒野之中一步步開拓、征服的拓荒者們吧,他們每前進一步都要與大自然和印第安人進行搏鬥。那裡的運輸條件同樣惡劣,物資同樣匱乏,他們隨時有可能像秋天的落葉那樣消失在高原那無邊的森林裡,或者在印第安野蠻人的襲擊下如同雪花在驕陽的照射下消亡得無影無蹤,永遠消失在那片充滿腐敗落葉的肥沃土壤中,不為任何人所知,但他們沒有,他們挺過來了。」

  「西班牙人最初征服新大陸時,用野人的鮮血濺灑美洲的大地,這些野人是西班牙人的宗教狂熱與對金銀的貪婪的犧牲品;我們的人在征服這些新拓之地時,則是用自己的鮮血和汗水在這些土地上確立我們的統治權。我們過去三十多年間在這上面的成績極為輝煌,所獲也極為豐富,很多當初一片蠻荒的地方已經成了宜居之地,很多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才能抵達的所在也通了鐵路、公路或運河,很多原本對我們抱有敵意的野蠻人居民也成了我們的海外殖民地居民,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蔡佑國又說道:「不要畏懼困難,更不要讓困難打倒,只要有決心,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

  結束了在紀城鎮一帶的巡查後,蔡佑國在隨從的護衛下騎馬返回了蛟河縣,然後迅速召集了縣裡的各級官員到地區行署開會。會議上,他與諸位幹部重點審視了蛟河地區未來發展的路線,並著重討論瞭如何破除目前困局內地的艱難處境。不過這注定是一個對蛟河地區各位幹部們來說極為超前的話題,他們有提出繼續修鐵路、有提出挖運河、有提出修廉價的公路的,但討論來討論去,到最後發現沒有上級的鉅額投資還是什麼幹不了。畢竟,蛟河地區的體量實在是太小了,而所要興建的工程又是如此巨大,以至於沒有政府的大規模基建投資壓根就不可能完成——這個認知,其實大家早就已經知道了,只不過蔡佑國比較心急、比較想著大幹快上發展罷了。

  發展地方經濟,其實最好還是遵循下客觀規律,否則只會適得其反!蛟河地區的發展如是,北邊交河港一帶嚷嚷著要國家加大投資、打造重要商業港市的要求同樣如是。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四十四章 貿易窗口

  嚴格來說,目前的交河港仍然只能算是個大農村。雖然有葡萄牙人遺留下來的城鎮雛形,雖然有東岸人後來陸續興建的各類設施,雖然移民來了很多拓荒者,但與其他地方比起來,這裡確實太偏僻、太荒涼、太落後了,各項條件也是差得太遠。

  今天已經是1668年2月20日了,交河港的天氣悶熱無比,尤其是在午後剛剛下過一場豪雨之後。不過,對於從新庫爾蘭那個同樣潮溼悶熱的地方來到此地的克里維茨男爵,卻絲毫不感到多麼炎熱。多年的熱帶生活,已經讓這個曾經差點因為不適應氣候而打算搬回波羅的海老家的男人改變了很多,他已經不再視熱帶天氣為畏途,相反甚至有些喜歡上了這個能夠「生產黃金」的熱帶地區。

  庫爾蘭人生產的「黃金」主要是菸草,其次是黑奴、胡椒、蔗糖、木材和一些藥草。這些東西原本在東岸的銷量就很大,後來隨著意大利商人的介入,新庫爾蘭的菸草被引入了亞平寧半島市場,這使得新庫爾蘭的發展進入了快車道。

  新的市場帶來了新的需求,庫爾蘭人為了填飽東岸和意大利商人的胃口,開始不斷髮動對黑人部落的征服戰爭,一方面捕捉奴隸出售至東岸(絕大部分剛果黑奴要出售給東岸政府是鐵律,不容違逆,即便外人出價更高也不行),一方面獲取更廣闊的土地和森林——森林能造房子、造船、造傢俱,能出售至東岸,土地則可以種植菸草、棉花、香料、蔗糖等經濟作物,這是新庫爾蘭的經濟命脈。

  歷史上庫爾蘭曾經有過兩次較為迅猛的發展,一次是波俄戰爭期間,克里米亞、俄羅斯、普魯士、瑞典、特蘭西瓦尼亞五國軍隊先後攻入波蘭,在波蘭王國境內製造了無數的難民。庫爾蘭大公雅各布當時趁機大肆吸納這些心懷恐懼的波蘭難民,然後將他們和自己國內一些造紙、玻璃、造船、冶金、木材等行業的技工及家屬一起,用自己和東岸人的船隻運輸到了南大西洋,然後在新庫爾蘭紮下了根來。

  大量波蘭難民的到來幫新庫爾蘭解決了極大的麻煩:白人武裝力量、白人文職官員、白人監工、白人手工業者、白人商人乃至白人自耕農。當時這一兩萬波蘭白人移民(分了相當一部分給東岸)與早期的拉脫維亞殖民者加在一起,就成了庫爾蘭公室統治剛果河流域的基本盤。而等到東岸與葡萄牙人的戰爭結束後,戰爭期間通過向東岸出口商品而薄有餘錢的新庫爾蘭,又在總督休伊特.德.貝弗倫的一力堅持下,從東岸人手裡買下了他們襲擾葡萄牙本土沿海時俘獲的大量葡萄牙男女,另外還從東佔巴西地區接納了大批不願留在東岸人治下的白人至新庫爾蘭,其中超過一半是所謂的「新基督徒」(即皈依了天主教的葡萄牙猶太人),這又極大促進了新庫爾蘭殖民地的發展——講真,這些新基督徒的質量還是非常高的,其中很多人是上過學的,即便沒上過學的一般也是熟練的手工業者,再次也是精於種植穀物、園藝菜圃和果樹的農民,總之都是些新庫爾蘭急需的人才。他們因為東岸壓抑的宗教氣氛(葡屬巴西的人都知道東岸是著名的「宗教監獄」)而選擇離開,恰好庫爾蘭公國皈依天主教也就幾十年一半多年的樣子,下層民眾不信教的大把,整個國家宗教氛圍一點都不濃厚,新庫爾蘭對各類基督教派也較為包容,因此這些人陸陸續續都到了新庫爾蘭生活。

  人才的大量引入使得新庫爾蘭走上了發展的快車道,並且在與東岸貿易越來越繁榮的情況下,他們以一個比其他歐洲殖民者要低得多的成本開始了在剛果河流域的深入殖民,並獲取了大量的收益。這個收益最終又在波羅的海流域——尤其是庫爾蘭本國及鄰近的立窩尼亞地區——造成了轟動效應,然後持續吸引著大量新人滿懷發財的夢想,投身到新庫爾蘭殖民地之中,這在人口不過二十餘萬的庫爾蘭公國最為明顯,這個小小的國家,如今每年通過各種渠道移民海外的人口竟然超過了一千,令人震驚。

  克里維茨騎士的莊園就受益於這種海外移民浪潮。在征服黑人的戰爭中立下功勞的他被弗雷德裡克王子封為男爵,有了自己的封地和莊園(當然這些都是蠻荒之地,尚需投入資金和人力進行建設),然後他僱傭了很多來自舊大陸的移民充作賬房、管家、僕人、監工或手藝人,為自己的莊園服務,然後通過奴役黑人種植菸草和胡椒,出口至東岸獲利,使得克里維茨騎士這麼原本窮困無比、在舊大陸以賣命為生的武夫(立窩尼亞的騎士老爺生活一直不咋滴……),現在一躍成了上流社會的貴族。

  不過,雖然成為了男爵老爺,但克里維茨目前還無法徹底待在自己那個簡陋的莊園裡混吃等死,他現在還得為貝弗倫總督和弗雷德裡克王子的利益而奔走,比如這會跑東岸來與東岸貿易方面的官員或商人商討一些事務,而且早在一年之前他們就與東岸人進行過第一輪溝通,並獲得了當地地方官員的積極響應。這次他又來到東岸本土,除與東岸方面交割一批貨物之外,還有就是與他們的貿易官員敲定一些事務,至不濟,也要求得他們在某些事務上的承諾和允准。

  克里維茨男爵這次帶來了三艘船,規模相當不小。船上滿載菸草、胡椒、生薑、蔗糖、咖啡等各類特產商品,將不大的船艙容量幾乎佔得滿滿當當的。此外,他們從雅各布港出發時還隨船攜帶了四百名剛果黑奴,這會到交河港時竟然還存活著三百六十九名,真是意外的驚喜,可以從東岸人那裡多換回不少商品了。

  在打發自己的隨從去與海關(目前就一個窩棚,大概是全東岸最寒磣的海關了)內的東岸關員交涉後,克里維茨男爵帶著兩名僕人徑直朝鎮內東岸人的鎮政府走去,打算通過他們通報自己想要見的東岸官員——貿易部的司長白玉堂,目前據說就在交河鎮內等待著自己,已經有好一陣子了。

  通往鎮政府的街道大概是這座港口城市內最好的一條道路了。鵝卵石、磚頭碎屑、煤渣鋪就的路面,雖然在暴雨的侵襲下仍然損壞得不輕,但比起從碼頭一路走過來時那一走一滑的泥土路,已經要好上太多了。

  街道上沒什麼可看的風景,但有一些東岸商人在唾沫橫飛地進行著成交前的砍價。他們坐在一個茶鋪內,手裡拿著旱菸,一邊抽一邊進行著激烈的爭論。或許是這裡的很多居民、商人來自另一個地方的緣故(多來自廣州、惠州二府),粗通漢語的克里維茨男爵發現自己很難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尤其是這些人的情緒還這麼激動、語速還這麼快的情況下。

  茶鋪旁邊有一個宗教場所,但似乎並不是東岸常見的天尊道觀,也許天尊的威能尚未來得及籠罩這個偏遠的港口小鎮,克里維茨男爵暗暗想道。

  這個宗教場所同樣是一座廟,廟裡面有一些神像。克里維茨男爵猜測,這些神像一定是人們依據聖徒在生前看到的樣子而摹刻出來的,人們因為他麼的文字或為公眾所作出的貢獻而給予他們這份榮耀,就如同葡萄牙人在巴西隨處可見的聖地亞哥、聖馬塞洛等著名虔信者一樣。這些摹刻出來的肖像此時都被放在一張祭壇桌子上,兩側放著花瓶、香以及多種多樣的食物和飲料,比如水果等等。

  「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當天尊這個神祇的地上使者抵達這個港口城市後,這些亂七八糟的信仰都會被逐漸統一起來吧?只是,這麼多異端教派,東岸人為什麼沒有因此而爭執、分裂甚至廝打起來呢?仔細想想,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呢……」克里維茨一邊走路一邊想著,然後很快便到了東岸人的鎮政府門前。

  恰好正在交河港等待新庫爾蘭方面來人的白玉堂白司長很快便接見了克里維茨男爵一行人,然後大家在鎮政府的後院內圍坐了下來,一邊喝茶一邊商討此行的主要議題。

  「克里維茨先生,您來過我們這裡很多次了。但老實說,從沒有像這次給我們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困擾。」白玉堂輕輕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用一種玩笑的語氣說道:「自從您提出將交河港建設成新庫爾蘭與東岸貿易的主要港口後,交河鎮的官員們便急躁了起來,他們覺得似乎從中看到了希望,並不斷向上級打報告申請增加投資,儘快將這個略顯破敗的港口城市包裝成一座貿易重鎮,這可是給上級出了很大的難題了呢。」

  克里維茨男爵聞言笑了笑。事實上自從一年前他在弗雷德裡克王子、貝弗倫總督的授意下,跨海來到東岸之後,便向東岸方面主導貿易的官員提出了將交河港、鹽城港作為雙方主要貿易港口的要求,即他們將新庫爾蘭的大量特產裝船,然後橫渡大西洋行至交河港,所有貨物在此交割,順便還能補給、維修一下船隻,南下前往鹽城港時也能幫交河方面拉一些木材或人員去南方,以不至於讓船艙空著浪費運力,順道也可以賺一些運費花花。

  而當這些庫爾蘭空船抵達南邊的鹽城港時,他們將在那兒用真金白銀——在雙方後來的討論中,真金白銀似乎都不必要了,因為庫爾蘭人已經打算在東岸最大的銀行西北墾殖銀行內開設經常賬戶,買賣交易直接劃賬即可,方便又快捷——購買新庫爾蘭殖民地所需的鹽、各類日用品、藥品、生產工具、武器彈藥乃至奢侈品,然後再橫渡大西洋前往南非河中港,補給、維修船隻完畢後即行返回新庫爾蘭雅各布港。

  庫爾蘭人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主要還是為了方便,不耽誤時間,同時讓船隻中途也有個歇腳、避風的地方。比如他們就要求東岸人在交河港設立一家如同東岸首都有的那種超大型百貨商店,店裡的商品種類最好非常齊全,數量也要備足,以便於他們集中採購。否則若是像以往那樣,這個港停靠幾天,採購一批物資,那個港再休整幾天,做幾筆買賣,效率實在太過於低下。

  另外,船隻在橫渡大西洋後,船況一般都不怎麼好,船員也多有身體出現狀況的事情。這個時候,若是他們的船隻能夠在交河港進行一番維護保養,船上再補充一些新鮮淡水、肉魚、瓜果蔬菜,患病的人員也能臨時留在這裡接受醫治或療養的話(以免繼續跟著船隻晃盪找死),那麼簡直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而且,庫爾蘭人同樣認為,東岸人在交河港設立了那麼多的伐木營地,人手一定十分缺乏,他們將大量剛果黑奴送到這裡交割,正好可以被就近利用,這絕對是利人利己的事情。

  而事實上東岸人對來自新庫爾蘭方面的意見也極為重視,決定滿足他們的部分要求,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在交河港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瞬間砸下大筆投資。交河港的發展還是要循序漸進,慢慢來,不可能一蹴而就——目前政務院已經批准了在交河港投資建設一個修船所,同時動員國營百貨商店、孫春陽南貨鋪兩家大型辛迪加企業前來這裡開設分店,並大量備貨,另外還打算撥款將交河港碼頭及疏港公路好好整飭一番。

  不過除了上述這些之外,當地官員所盼望的其他大筆投資可就沒有了,因為上頭認為毫無必要。交河港要想發展,還是先立足自身,將農業或森林工業搞好,然後通過對新庫爾蘭的貿易進一步把商業繁榮起來,然後才適合談論其他的。

  「不過,看在兩國間素來友好的關係份上,你們的要求大部分都被滿足了,我的朋友。」在開了一通玩笑後,白玉堂話鋒一轉,用鄭重的語氣說道:「從今以後,新庫爾蘭的經濟將與東岸更深入地聯繫在一起,而我國政府也將繼續不遺餘力地支持貴方,希望你們也能夠繼續保持一貫的政策,這才是我們所希望看到的,當然也是符合貴方利益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四十五章 貿易命脈

  在白玉堂這邊得到了還算是滿意的答覆後,克里維茨男爵便沒在這兒多進行耽擱。在船隻補給保養完畢,並且手下人也將隨船攜帶來的各類物資和奴隸與東岸人交割清楚後,他們拿回了一疊西北墾殖銀行的支票,然後又承接了一單幫東岸商人往東方縣運輸木材的生意,便匆忙順流而下了。

  2月28日,他們在東方港交接完木材之後,又運輸了一批軍資器械、罐頭食品、生產工具之類的物品,南下到了鹽城港,這些貨物都是鹽城港這邊的商人訂購的,而庫爾蘭人所需要的藥品、勞動工具、機械零部件、武器彈藥什麼的,按照雙方達成的協議,也將在這邊的國營百貨商店進行採購,而且價格也將比市面上低個半成左右,畢竟是老主顧、大客戶了嘛,給些優惠也正常,更何況新庫爾蘭這麼多年其實一直也是在為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利益而服務的。

  克里維茨男爵為新庫爾蘭採購的商品多種多樣,幾乎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一顆鐵釘,大到一臺水力機床、一門大口徑火炮。而除了這些生活必需品、生產資料之外,隨著新庫爾蘭殖民地貿易的越來越繁榮,當地殖民者的富裕程度越來越高,如今這些人對許多產自東岸的特產商品的需求也是與日俱增,比如海雕鐘錶廠出產的各式鐘錶、比如產自新華夏島的香水、比如一些有名的酒類、比如一些漂亮的錦緞和絹綢。

  尤其是這最後一項,庫爾蘭人甚至去年就知會東岸方面的一些商人,通過他們下定金定製了一批特製絹綢製品,總金額甚至達到了兩萬多元,由此可見這些庫爾蘭人的驚人購買力。而到了今年這會,當克里維茨男爵率人來到鹽城港時,他們除了帶回往年訂購完成的絹綢製品外,又下單新訂了一批,並且將訂單要求詳細告訴了承攬他們生意的商人,比如有的要求繡聖母瑪利亞圖像,有的則要求繡自己家鄉的某個景物等等。

  除此之外,他們還花錢大肆採購了一些普通的絹布、綢布、絲麻混紡布、絲綿混紡布等等,這是要帶回新庫爾蘭發賣的。因為隨著大量來自巴西的「新教徒」手工業者的加入,新庫爾蘭的裁縫數量得到了極大補充,因此現在很多當地的中產階級——比如軍官、監工頭子、小商人、小文職官員、高級技工、貴族的跟班僕役等等——甚至普通富裕白人自耕農,都可以通過裁縫定製衣服了,而他們選擇的材料無疑就是東岸生產的各類絲織品,這直接體現了他們的富庶程度。

  而新庫爾蘭的這種建立在熱帶商品貿易基礎上的經濟繁榮,對舊大陸很多窮苦無依的人或飽受戰亂之苦的人來說,還是很具有吸引力的。至少,在瑞典和波蘭人壓榨下生活日漸困苦的立窩尼亞人有不少跑到了新庫爾蘭,畢竟那裡的人很多與他們同宗同族,語言、風速、習慣都極大相似,去那裡能夠很快融入環境。另外,近些年來與新庫爾蘭貿易越來越頻繁的意大利地區——尤其是人口過剩較為嚴重的那不勒斯和西西里——也有少許人移民至新庫爾蘭,且在近年來呈越來越多的上升趨勢,去年(1667年)一年已經有了六七百個南意大利人通過各種渠道移民至新庫爾蘭,只不過他們缺乏專業技能,口袋裡也沒錢,故多是充當農民或普通力工,甚至還有契約奴的,總之是社會底層的存在,當然其地位比黑人或混血黑人還是要高上很多的。

  或許有人會問,意大利地區的絲織業也很出名,至今還在大量出口西班牙、聯合省、法蘭西和英格蘭,那麼庫爾蘭人為何不向他們購買呢?要知道,意大利商人在本土及法國南部種桑養蠶,紡織工廠也設在那邊,其原材料成本是比需要從波斯、中國進口的東岸人便宜不少(荷蘭東印度公司也在向東岸出口河內生絲、印度生絲),那麼為何這些人還要從東岸購買此類紡織品呢?

  這其實也不能理解,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政治方面的原因,新庫爾蘭殖民地的存在完全就是靠與東岸的貿易撐起來的,雖然他們現在擴大了市場,不再單單吊在東岸一棵樹上,但仍然無法擺脫對東岸人的依賴,因此能從東岸買東西就在東岸買,這也是一種變相的輸誠,聰明人都懂。

  另外一個原因自然是出於經濟方面了,你真以為東岸人的絲織成品價格比意大利人的貴麼?要知道,從地中海萬里迢迢運輸絲織品過來,這運費也是不可忽視的因素,除非庫爾蘭人的商船從本土波羅斯海駛來,中途拐向西地中海,不然光這運費一條就足以低調意大利人很大程度上的成本優勢了。

  其次,這些年來東岸人絲織技術上的革新也是一日千里。以國內最大的絲織企業羅洽紡織廠為例,該廠近些年通過各個技改項目(前後投入了五六萬元的資金),對繅絲設備(解開蠶繭的設備,有時東岸也會進口蠶繭)進行了改進,使用最新的水蒸氣繅絲技術、最新的導絲動程技術,使得東岸加工過的生絲品質優良,用來織布的話也是賣相頗佳;東岸人當然也對捻絲設備進行了改進,當然這種改變主要是材料上的,比如原本的木質輪部被改成了鑄鐵部件,粗製鍛鐵錠子被改成了車制鋼錠,軸承也採用了更先進的錳鐵軸承,在這些改進技術的共同作用下,東岸捻絲機的效率獲得了極大的提升,目前其錠子轉速經過多年改進,已由最初的每分鐘八百轉提升到了三千轉,光這一項生產效率就不知道比意大利佬、法國佬們強了多少。

  而說道紡織方面的技術進步的話,就不能不提到某種改進提花機的發明。提花機之所以會被改進、發明出來,主要還是為了在絲織業上得到大規模的應用。這種提花機比歐洲、東方現有的設備多了頂針、拉鉤、梳子(相互連在一起的一系列梳子)、多孔轉筒等設計,多了很多功能、提高了不少效率,目前已在羅洽紡織廠得到了大規模的應有。

  據說工程技術研究院目前還在對這種提花機開展進一步的研究,因為他們覺得這種設備似乎還有不少的改進空間,以使得所有的工作都可以由機器來完成——目前的提花機雖然已經比舊大陸的先進了很多了,但仍然需要提花工操作通絲,這無疑是極大影響了效率的。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想對現有的這種被命名為「羅洽-1667」的提花機進行技改,期望在未來拿出一種更先進的設備來。

  所以,有了上述技術的東岸紡織業,即便國內工人的工資是歐洲的兩到三倍,前往歐洲距離也很遙遠,運費、保險費、損耗費用不少,但對比歐洲紡織品——尤其是附加值較高的絲織品——在成本上還是頗具一些優勢的。可以說,在這會的國際紡織品市場上,若沒有宗教情緒、重商主義思潮、本地保護所帶來的貿易方面的壁壘(以禁止商品進入或高額關稅的形式體現出來)的話,那麼歐洲所有國家的紡織品都競爭不過東岸人的商品,他們的紡織工人會大規模破產,民族工業會因此而垮臺,最終淪為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經濟殖民地。

  當然這只是東岸工商界最最美好的臆想,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他們目前也僅僅是在地中海一帶具備些許優勢罷了,比如,東岸人通過代理商將商品大量賣進了奧斯曼帝國、西班牙王國及部分意大利邦國地區。

  除此之外,東岸人的商品也就在荷蘭人「開恩」允許進入的勃蘭登堡—普魯士的市場,另外東岸人自己開拓的立窩尼亞、俄羅斯市場仍舊保留。至於其他的,要麼找荷蘭代理商(荷蘭代理商比任何國家的代理商都要貪婪得多,他們會拿走利潤中的大部分,讓你淪為純粹的打工者),否則除了偷偷摸摸走私之外,是很難插得進去的。

  不過,儘管東岸人在歐洲面臨著諸多貿易壁壘,在其他地方包括印度和中國又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市場,但在自己家門口的地方,還是能夠有一些辦法的。尤其是這個新庫爾蘭你殖民地還大大地仰仗東岸的時候,而且咱自己的商品確實價廉物美,庫爾蘭人再不買的話,也是在太不上路了,因此這幾年來庫爾蘭人的紡織品九成以上都是在東岸採購的,包括給奴隸穿的麻布或麻棉混紡衣物同樣如此。

  克里維茨男爵還在這裡採購了大量的鹽,蓋因新庫爾蘭環境溼熱,不利於製鹽,而且也不經濟——這不是廢話麼,有限的人力自然要拿去搞經濟作物了,拿去晒鹽,腦袋有問題麼?還不如到東岸人這裡買,這裡有一望無際的鹽湖,量大又便宜。

  克里維茨男爵最終花了三天的工夫在備完了採購清單上的所有貨物,同時他也遵照弗雷德裡克王子的囑託,在鹽城縣採購了一些驢騾和牛羊,打算打回去嘗試養殖。雖然囿於剛果河流域令人生畏的氣候,庫爾蘭人之前多次圈養牲畜的努力都失敗了——其中既有疾病,也有寄生蟲的原因——但他們始終沒有死心,想要再度嘗試一下。

  不過克里維茨男爵對此也不抱什麼信心。他估計,這些牲畜拉回去後,驢騾還好說,生命力頑強一些,但那些牛,無論如何活不了太久的,寄生蟲會第一時間鑽進它們的皮膚內,然後破壞它們的健康——這種牛即便死去後其牛肉也很難吃,因為總有一股乾枯味——這一次的行動,大概又會以失敗告終吧。在全方位改造好新庫爾蘭的環境之前,大家生產生活所需的牛羊肉、役畜,還是從東岸人的南非地區進口吧,反正他們的供應一直很充足,就如同他們捕撈、加工的鹹魚的供應量一樣。

  生活必需品需從東岸進口、生產工具需從東岸進口、牲畜需從東岸進口、食品(肉魚及穀物)需從東岸進口、藥品需從東岸進口、武器彈藥需從東岸進口……克里維茨男爵以前還不覺得,現在這麼出來跑了兩趟,愈發發現新庫爾蘭的貿易命脈幾乎完全掌握在東岸人的手上,甚至於,老大公還派了一些年輕的貴族子弟到東岸學習各類管理知識,這簡直沒法說了。男爵大人私下裡覺得,庫爾蘭還是永遠不要與東岸人翻臉得好,否則的話,不但市場沒了、貨物大量積壓,光是這斷絕食品和藥品的供應,就足以讓新庫爾蘭兩萬多居民陷入滅頂之災了,這可不是開玩笑,而是無比嚴酷的事實!

  不過,這都是老大公、弗雷德裡克王子、貝弗倫總督等人操心的事情了,反正克里維茨男爵本人是沒有任何與東岸翻臉的意思的,而且與他持同樣看法的人還有很多,雖然大西洋對岸的那些人都是黃皮膚的異教徒。

  1668年3月10日,在所有船隻維修保養完畢、航海所需的補給品也都採購完畢後,克里維茨男爵一聲令下,幾艘建造於溫道港的庫爾蘭商船揚帆起航,緩緩離開了鹽城港。

  船隊離開港口後,先是向南航行了一段,在丘布特河出海口附近成功捕捉到了西風,隨後便開始了橫渡大西洋返回非洲西海岸的旅程。這段旅程的艱難與危險自不必戲說,每個跑過幾年海的男兒都知道,航海本來就是提著腦袋的活計,是勇敢者的遊戲。

  4月15日,這支花了超過35天才橫渡完大西洋的庫爾蘭船隊步履沉重地抵達了南非河中港。在與東岸港務部門交涉後,挨個駛進了碼頭內下錨碇泊,船隻是該好好修理保養下了,不然剩下的那段返回雅各布港的海路可不好走。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南非的方向

  惡劣的大風天氣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

  西門孝爬上木質二層小樓的屋頂,仔細觀察著遠方天際,那裡的天色仍然晦暗不明,這似乎預示著未來幾天大海上的天氣仍然無法好轉,這對於靠海吃飯的捕魚人來說尤為沮喪。

  這裡是納米布沙漠沿海的海藍港,位於橘子河以北、後世納米比亞的呂德里茨城是也。由於附近海域的漁業資源較為豐富,故吸引了包括老牌的誠信漁業公司、新成立每兩年的西門漁業公司等一大群捕魚個人或企業的進駐,分別以海藍港、鯨灣港(後世納米比亞沃爾維斯港)為基地,捕撈包括海魚、海獸在內的一切生物,有時(一般是捕撈淡季)也會採挖一些近海常見的鳥糞、海獸糞便等等,然後出售給南非河中地區的農民,多多少少以補貼下自己的收入。

  當然了,他們最大的收入還是捕魚收入,這毋庸置疑。尤其是在海藍港這一片,本格拉寒流自南向北流動,強勁的上升洋流形成了豐富的初級生產力,使得納米布沙漠外海海水中營養物質較為豐富——尤其是在每年8-10月上升流最為強大的時候——這給無須鱈、竹莢魚的生長提供了極為便利的條件。

  面對這種天尊賞賜下來的資源,沒人會無動於衷的。這不,南非河中地區行署下轄的各鄉鎮百姓紛紛從新華夏島訂購漁船(南非因為缺乏木材,造船業很不興盛,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然後以河中港、海藍港為基地,成群結隊地捕撈近海極其豐富的漁業資源,而因為納米布沙漠一帶的漁業資源遠超南非近海,故這些漁船平日裡大部分都集中在海藍港——一個由漁民、修船工、商人等群體自發形成的小漁港。

  海藍港目前大概有了數百名常住人口,且還在日漸攀升之中。至於流動人口的數量,那就更是多得說不清了,以至於漸漸發展到了河中地區行署也無法忽視的地步。據小道消息,河中的焦唐焦專員已打算派遣官員到這邊來上任,以便儘快將海藍港納入東岸治下。不然的話,別的不說,那每年白白流失掉的大筆稅款就足夠讓人心疼了。

  海藍港如此,更靠北、更遠一些鯨灣港同樣如是。安哥拉暖流從北方順流而下,在庫內內河口海區附近與本格蘭寒流相遇,形成了一個產量也頗為不小的漁場,以無須鱈為主、黑竹莢魚為輔,和南非那邊剛好調了一個個。這個漁場,雖然產量未必比那邊大,但因為其出產的多為岬無須鱈、本格拉無須鱈和深海無須鱈,這些鱈魚在東岸本土喜歡吃的人較多,比較賣得上價,因此擠在鯨灣港捕魚的人也不在少數,比如朱誠東、贊帕里尼二人經營的誠信漁業公司就是以這裡為老巢。而相對應的,以捕撈黑竹莢魚售賣到河中乃至新庫爾蘭為主的西門漁業公司,就是以海藍港為母港捕魚的了,分工倒也明確。

  此時正是南半球一年中的秋季時分,雖然不是最好的捕魚季節,但也相當不錯了,因此這會海藍港內聚集了超過三十艘大大小小的漁船。這些漁船有新有舊、有大有小,有裝備豪華的,有簡陋無比的,總噸位超過了四千噸,已經算是一股相當龐大的捕魚力量了。這個時候,本應是他們意氣昂揚,紛紛揚帆出海捕撈海域的大好時光,只不過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打碎了眾人的美夢,所有船隻這會都躲在海藍港內避風躲浪,而漁民船主們,要麼濫賭濫嫖,要麼無所事事地睡大覺,總之一副頹廢的模樣。

  克里維茨男爵等人的船隊也很不幸被這場暴風雨捲入,然後匆忙衝進了海藍港躲避,這會已經好幾天了。幾位船長終日愁眉不展,水手們則在苦逼地整修船隻,倒是男爵閣下本人還算清閒,今天還有空與西門孝等人在一個茶館內對坐閒聊一番。

  「克里維茨先生,很不幸,您可能仍然需要在海藍港多做客幾天。以我的經驗看來,接下來的幾天,海面上仍然不適合冒險航行,特別是在你們的船隻還滿載著貨物的情況下。」西門孝從木質樓梯上走了下來,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過就算風浪停止了,你們回去的時候也要萬分小心。因為最近在安哥拉外海,海盜活動越來越猖獗,那些人專門盯緊了來往的商船進行搶劫,手段非常凶殘,聽說幾乎沒有人倖免下來。荷蘭東印度公司、我國的東非運輸公司最近已經報告過幾次船隻失蹤的事情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都是這些海盜們乾的,他們有時候甚至連我們這些混口飯吃的漁船都要搶,所作所為簡直令人髮指。目前,我國政府已經決定,擇機調撥兩艘速度較快的戰艦——對,你也知道,就是那種『星』級輕巡洋艦——來河中地區,搜索、打擊這幫可惡的海盜。但這種事情其實很難辦的,安哥拉外海氣候複雜,變化多端,很利於海盜行動,同時那些人平日裡也可偽裝為商船,真的很難辨別的。再有就是,兩艘『星』級輕巡洋艦實在太少了,完全不足以在那麼大一片海域內巡航,因此這輪打擊海盜的行動註定會很不理想,最多隻能讓那些來自葡萄牙、英格蘭和法蘭西的海盜們的囂張氣焰稍稍被壓制一下罷了,無法徹底根除的。所以,克里維茨先生,你們還是要非常小心,多注意自身安全,那些海盜可是什麼人都搶的。」

  其實,西門孝更想的是另一句話,若是你掛了,下次我公司船隊千辛萬苦捕來的竹莢魚,又該賣給誰呢?總不能千里迢迢運回本土或繞過南非到東海岸的義成地區去銷售吧,那樣不談路途上的風險,就說價格也比庫爾蘭人給的很低啊。畢竟,他們都是基督徒,在一年中的很多節日按照規定是必須吃魚的(最好是鱈魚),平日裡也很喜歡吃魚,因此市場較為廣闊,再加上他們普遍也很有錢,給的價格也較高,因此西門孝等人還是更願意將魚(自然是醃製處理過的鹹魚或魚乾)賣到新庫爾蘭去,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考慮賣到國內。沒辦法,誰讓東岸一直提倡自由貿易的,這可不就是自由貿易麼,一切全憑錢說話!

  克里維茨男爵聞言嘆了口氣,顯然他也知道了這個情況,並且為之頭疼不已。畢竟,任何一艘從東岸本土返航的新庫爾蘭商船,都必然會行經安哥拉外海,也必然無法避免那些葡萄牙海盜——克里維茨男爵懷疑這些人與安哥拉的葡萄牙殖民者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因此姑且將他們都認為是葡萄牙人吧——巨大的威脅。新庫爾蘭本就船少,合用的水手數量也就那麼大,這要是被海盜搶個幾艘,那還得了?對外貿易必然會受到嚴重影響,屆時殖民地內物資匱乏、物價升高已是必然,這是王子閣下和總督大人都無法接受的。

  「要是貝弗倫總督手頭也掌握著一支機動艦隊,能夠被派遣出去與東岸人一起執行清剿海盜的任務,那就好了!」這個時候,克里維茨男爵分外覺得新庫爾蘭也應該配備一支專業的海軍艦隊,數量不要多,有個三四艘東岸人的那種二十多門炮的戰艦就足夠了。

  但話又說回來了,庫爾蘭本土的溫道港內還沒有專業戰艦停泊著呢,憑什麼遠在萬里之外、地位低下的殖民地——雖然這個殖民地已經有了兩萬多人口,且每年給本土貢獻了大量金錢,但殖民地就是殖民地,這個與生俱來的事實始終無法改變——能夠擁有幾艘專業戰艦?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兩人隨後又聊了聊有關南非發展的近況,同時也品嚐了一下茶館主人從遠東寧波訂購而來的高級山茶。值得一提的是,在海藍港這種地方,因為本格拉寒流的存在,一年中降水的時日屈指可數,因此是極為乾旱的。故想要在這種地方飲茶,還非得是有錢人才可以呢,茶館主人在這開辦茶館,也真的挺有意思,這大概與其本身也是大海產品批發商有關的,飲茶也許僅僅只是人家的私人愛好,只不過他開了整整一家茶館也滿足自己的私人愛好罷了。

  本地最主要的飲用水來源,除了一些時斷時續的乾枯小溪流以外,就是利用夜間或清晨瀰漫在近海處的濃霧,人工收集而來的水汽了。這些水汽,其實本來都應化作降雨的,但因為寒流的存在,它們始終形不成降雨,只能以霧氣的形式存在了。而也正是這些霧氣的存在,才極大滋養了納米布沙漠上大量的雜草和灌木,使得粗放的遊牧經濟能夠在這裡艱難地維持下來,當然這會遊牧的土人也已經不敢再靠近東岸人扎堆的海藍、鯨灣兩港了,他們也怕被人擄去當一輩子的奴隸。

  西門孝這兩年絕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海藍、河中兩地,對南非的情況也算是耳熟能詳。在他看來,現在南非這個華夏東岸共和國唯一的海外領土與本土經濟的聯繫也就馬馬虎虎,但與新庫爾蘭、新華夏等地的經濟聯繫卻日益緊密。比如,他們大量出口牲畜、醃肉、鹹魚、葡萄酒、小麥、麵粉、奶酪、黃油乃至建築材料給新庫爾蘭,然後從那裡進口菸草、蔗糖、胡椒、熱帶乾果、木材等特產商品;再比如,他們將鹹魚(新華夏島漁業產量嚴重不足)、葡萄酒、小麥、麵粉等商品出口至新華夏島,再從那裡進口大量如咖啡、可可、劍麻之類的熱帶特產乃至轉口貿易而來的異國商品,貿易進行得非常頻繁。

  甚至於,在南非爭取到了應有的待遇(南非河中地區理論上是本土,義成地區未來也很快將被劃入本土)之後,中央現在也逐步放開了對當地發展工業的限制,國內很多商人看中了南非豐富的羊毛資源,打算來此設立毛紡織工廠,面向印度洋和東南大西洋市場。從此以後,南非的羊毛也不用再一袋袋裝船運回本土加工了,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生產呢布的權利,這無疑進一步使得南非與上述兩個地區緊密聯繫在了一起。

  當然這並不是說南非地區與本土之間已經有了離心,事實上在離本土這麼近,地方上又有本土委派的幹部、派遣的軍隊存在的情況下,南非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獨立的。這其實只不過是南非地區的正常發展方向而已,但凡任何一箇中央委派的地區專員來到此地,也是要從這個思路著手。南非的未來,註定是在非洲,是在印度洋,當然與本土之間的貿易也不會偏廢就是了,畢竟其仰仗本土之處也非常多。

  1668年4月19日,風止雨歇,海面上晴空萬里。克里維茨男爵與西門孝握手道別,然後帶著自己的幾艘商船,依次離開了海藍港,踏上了回程的旅途。而西門孝則將幾名心腹手下喊了過來,然後讓他們去酒館裡將喝得爛醉的水手們(這些人很多是來自舊大陸的非國民)都召集回來,準備出海打漁。

  這次他們的目標是鯨灣以北海域,去那裡捕釣鱈魚。沒幾個月就是本土的年關了,屆時鱈魚的消費量將會大增,聰明人都知道這個時候該增加鱈魚的儲備量了,以便在年前時分大賺一筆,西門孝自然也是做這個想法了。

  而在鯨灣以北海域作業個一兩個月後,他就將啟程橫渡大西洋,經交河港返回本土羅洽港的老家。他已經連續兩年沒回老家過年了,這次說什麼也得回去一趟,順便處理一下積壓不少的海豹皮。南非,終究只是一個賺錢的地方罷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四十七章 新佔之地的方針

  楊亮上尉心滿意足地騎行在小卡魯高原空曠的「薩瓦納」(短乾草草地)土地上,身後跟著一支人數超過一千的隊伍。隊伍裡有軍人、有移民,同樣還有大量的馬伕和役畜,滿載安家落戶所必需的各類物資,沿著一條幹枯的河床,向北行去。

  隊伍裡的牲畜比較雜,有馬、有驢、有騾子,當然更多的還是駱駝,用在乾旱的小卡魯高原乃至大卡魯高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或許有人會說為什麼不用馬車,這其實是有原因的:小卡魯高原的地表在河流回春作用的侵蝕下,早已變得千溝萬壑,如果不經整飭的話就走馬車,那確實是比較困難的,且也比較毀車,尤其是這會楊上尉帶人從南向北走就更是了。

  也正是考慮到這個原因,這支部隊從長清港(原英格蘭人設立的小村鎮,位於後世莫塞爾貝城附近)出發時,就攜帶了大量的役畜,其中有的是南非自己培育、飼養的,但更多的還是從本土調集或者乾脆就是從奧斯曼帝國進口,比如駱駝。

  託天尊的福,前陣子小卡魯高原上剛下了一場雨。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十分鐘,但這幾十毫米的降水依然給乾渴的大地帶來了急需的生命之源,使得這會東岸人行經的草原上盛開了各種野花,青草嫩芽也不顧季節頑強地從地底鑽了出來,旁邊的小河溝底部也看到了幾絲深色的溼意,這對常年披著一層黃褐的昏暗色調的小卡魯高原來說,確實比較特別。

  不過,這點降雨對於這支移動著的軍民混合隊伍的幫助實在有限。因為強烈的蒸發作用(雖然這會已經是秋季),降水很快將在未來幾天內被蒸發掉,因此留給那些雜草、灌木及其他一些植物的時間並不多。而且由於大地乾渴已久,這些降水很難在地面上存有積水,因此也無法給這支東岸隊伍中的人畜補充飲用水,因此除了讓人的心情稍微有些爽利之外,就真的沒有其他的什麼作用了。

  而說到心情爽利,楊亮楊大上尉最近的心情也確實不錯,著源自於兩方面。其一是前陣子行經南非的新庫爾蘭方面的克里維茨船隊,給楊上尉捎來了兩個來自瑞典的漂亮女奴,當然這事做得極為隱祕,楊上尉也悄悄將這兩人養在了南非,並不敢帶回本土被自己妻子撞見。要知道,自己家裡的母老虎的娘家,在東岸可也是有不小勢力的,他還不至於這麼蠢。而庫爾蘭人也通過這次事情,順利地與東岸共和國的軍中新銳將領搭上了線,算是做了一筆長期投資,總之未來也不會虧就是了。

  其二呢,自然就是仕途方面的進步了。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南非駐屯軍司令謝漢三上校——剛剛因為資歷、功勞二被提拔為上校,基本是退役前最後一次提拔了,而且謝某人已經確定今年年底就將退役回家養老,上校軍銜算是對他多年來的苦功的安慰獎——剛剛命令楊亮上尉擔任對卡瑪王國作戰的總指揮,以接替退出現役、轉入預備役的賴尼德,從此以歷山堡(原卡瑪王國的沙維要塞,現南非奧茨胡恩城)為基地,統率步騎千餘,逐步向東蠶食卡瑪王國及其他一些「野生黑人部落」的領地,在為東岸拓荒者保駕護航的同時,也為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民們不斷拓展未來的生存空間——毫無疑問,這個職位是能夠攢到不少功勞的,如果楊上尉夠給力的話。

  而說到楊上尉的此番任命,就不得不提一下如今執委會對南非的治理思路。基本上在一口氣鯨吞了英、法兩國在南非的殖民地(已經可以確定東岸不會在和平談判中歸還新布列塔尼,如果法國人堅持索要,那麼戰爭就仍將繼續),對南非西半部的掌控力大大增強之後,在南非的競爭優勢可以確切地說已無人可以動搖。因此,他們已不打算再對這裡砸下多少資源,今後南非地區的發展,其實更多地是要靠自己了,因為執委會現在的重心是在河間、巴西南部等核心領土,雖然南非在理論上也已經是正式的本土了。

  但執委會不再往南非投入大筆巨資,卻不意味著南非河中地區行署方面沒有行動。事實上,本土的命令是開放性的,即如果你河中地區行署覺得可能的話,那麼完全可以調兵遣將一路向東,征服那遼闊無比的內陸高原、草地及有限的河谷地,只不過他們不會再從本土調遣兵力、不會補貼軍費、不會投巨資供你修建基礎設施罷了。

  不過,面對本土這樣的態度,河中地區上下卻滿懷信心,覺得單單依靠自己就已經能夠在這兒打出一番局面了,壓根不需要中央再補貼多少資金、物資或人員。偌大一個河中地區,還是能夠常年維持一支規模上千的隊伍在前線的,而這樣規模的隊伍,只要戰鬥力不是很差,在有騎兵優勢的前提下,在大、小卡魯高原這種地方,還是能夠做很多事的。

  因此,楊上尉麾下這支新組建的名為「楊亮支隊」的混編部伍,其核心作戰任務中就包含著東進襲擾、削弱卡瑪王國和其他黑人部落的內容。焦唐、謝漢三二人認為,南非的黑人人口即便再多、勢力即便再盛,在東岸騎兵日復一日的襲擊之下,土崩瓦解也只是尋常之事。除非他們迅速聯合組成一個強大的王國,訓練出大量精銳敢戰的部隊,然後依託地形制定合理的戰術,才有可能做到歷史上祖魯人對英荷殖民者所造成的巨大傷害。不然還是沒戲,只能被東岸人一步步逼死,畢竟日削月割不是誰都能扛得住的。

  南非這片富饒、遼闊——雖然有些乾旱,於工業發展不利,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土地,在蘇伊士運河未開的現在,其戰略地位也是無比重要,因此其怎麼能夠讓給不開化的黑人呢?這對於素來對黑人不怎麼待見的東岸高層(這點在外人看來頗有些莫名其妙)來說,是絕對不能容許的事情,更別說南非還是世界四大地質奇蹟國之一,包括煤炭、鉻、錳、石棉在內的礦產資源極為豐富了。這樣的寶地不拿在手中,就真的是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了,東岸人還沒這麼蠢!

  人數過千的這支移民隊伍在數日後的一個傍晚安然抵達了正在修繕、加固的歷山堡,這時已經是1668年5月4日了,正兒八經的南半球深秋時節。

  歷山堡是在原卡瑪王國要塞的基礎上進行修繕的。因為科薩黑人那拙劣無比的建築水平,東岸人接手沙維要塞後,不得不對其進行大範圍的改造。改造工程從去年開始,至今已持續了七八個月之久了,整個要塞幾乎已變得面目全非。負責此項工程的建築工程師孫大鵬——此君是穿二代,從首都建築設計院被借調而來——曾經坦言,因為專業技術人員、建築材料乃至勞動力的缺乏,整個歷山堡改造結束,估計要到1669年下半年了,如果項目進步仍然是按照目前走的這個節奏的話。

  歷山堡外也是有一些農田的,這都是當初卡瑪王國的居民留下的。在那個原始的國度中,居民們以家族為單位聚居,其棚屋圍繞著一個超大型的牲畜圈欄而分佈著,佈局非常凌亂。東岸人接手後,拆掉了土人那些亂七八糟又臭氣熏天的棚屋、拆掉了牲畜欄,然後將其統一改造為農田。農田的走向大致是東西向的,以充分利用流經附近的河水灌溉。至於居民居住的地方,同樣是沿著農田一字排開的,而房屋則是土坯房,上面覆蓋著油布、茅草,反正本地也不常下雨,這樣的房屋居住起來也可以了,君不見後世中國農村在八九十年代時可也有大量此類來的土坯房呢。

  楊上尉這次帶來的數百名定居者,都是河中地區截留下來的遠東明國淮安府移民,未來都將安置在歷山堡周圍屯墾,種植物穀物、蔬菜、瓜果,放養牲畜,以就近給他的部隊提供糧草。當然了,歷山堡地處前線,自是不可能安排過多的定居者——至少現階段不行——小卡魯高原東半部的主要農業區,就現在看來將在元城鄉—槐蔭鄉(後世卡利茨多普小鎮附近)一帶,該處農業帶附近河流、小溪縱橫,水源是不太缺的,這可發展農牧業打下了極好的基礎,且由於地處後方,也不易受到土人的騷擾,故可以放心發展農業,以就近供應前方。

  至於說為何不從河中地區其他地方運輸食品過來,這一則是路途遙遠、轉運不便,二嘛也與河中地區的食品大量出口至新庫爾蘭、義成地區有關,而新得的英、法殖民地的農業委實也不怎麼樣,故一切還是自力更生要緊。

  而說到新佔的英、法南非殖民地,目前本土政務院也有了新指示,即原英國殖民地仍由河中地區管轄,法國的新布列塔尼殖民地則單獨劃分出來,據說未來會新成立一個地區,由陸軍方面的彭遠志全面主持工作,以防河中地區的管轄範圍過大,不利於工作的展開——當然以上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實上還是本土對南非這塊最為重要的海外領土有些不夠放心,因此果斷地對其進行了行政拆分,限制了未來各個地區的面積、人口和經濟體量,以免對中央的深入掌控造成影響。

  因此,可以說楊上尉若是想為國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基本上也就只能從歷山堡往東前進大約兩百公里的樣子了。再往東,基本就不再歸河中地區管轄,即便打下了也是未來人家的土地,河中地區或許迫於上級命令會應邀出兵打擊該地的黑人,但絕對不會過於上心就是了。倒是從歷山—槐蔭—元城一線向北,翻越北衡山山脈進入大卡魯高原,可能還有那麼一絲搞頭。只不過這就要看地區行署的意思了,或許他們覺得那大片鳥不拉屎的荒漠(比小卡魯高原還要更為乾旱)沒什麼意思,即便吞下來了也只是在地圖上看著好看,實際上並不能為地區行署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好處,總之這就要看他們怎麼想了。

  新移民的到來稍稍讓歷山堡方面有些混亂。留守此地的賴尼德之子、騎兵中尉賴惟昌立刻帶人出城迎接,然後吩咐屬下帶人開始埋鍋造飯。

  這一命令吩咐下去後,只見伙伕們立刻麻利地架起了十幾口大鍋,然後從歷山堡的戰略儲備物資——堆在城牆下的大堆豆稈、麥稈、馬糞等燃料,這在深處內陸乾旱地區的歷山堡可是寶貴的資源——中抽出了很多,開始生火做飯。

  飯菜很是粗陋,但營養足夠豐富,雖然那些儲存了很久的牛肉乾已經必須用斧子才能劈碎了。但肉就是肉,無論營養還是口感,都要比這些明人移民吃慣了的粗糧要好上很多,而東岸人確實也從來沒怎麼為肉而發愁過。

  「支隊長,今年怕是不太適合發動攻勢了。無論是物資、人員還是其他一些東西,都缺得厲害。我估摸著,還是以小股騎兵襲擾的方式,對歷山堡以東地區展開搜索攻擊。至於出動大規模的步騎,還是等明年夏糧收穫以後再說吧……」在將楊亮楊支隊長請進要塞的核心指揮室後,賴惟昌這個經驗豐富的騎兵軍官開口說道。

  「這一點我自然是知曉的。」楊亮擺了擺手,理所當然地說道:「聽說最近卡瑪王國也捨得將他們那寶貝疙瘩似的騎兵部隊拿出來與我們進行交鋒了?呵呵,估計是被我們這一步步的緊逼搞得亂了方寸,沒招了吧。不過,就那些半吊子騎兵,我相信大名鼎鼎的南非騎兵營的好手們,應該不至於拿不下吧?」

  「這當然不可能!」賴惟昌聞言也笑了,只聽他說道:「卡瑪王國的那些黑人騎兵,水平不值一提,只要我們願意,多花一些時間,就能把他們消滅,如果他們敢於和我們正面交戰的話。不過,之前上級不是一直定了將其向東驅逐,為王前驅的策略麼,現在是要改變方針,將他們聚而殲滅了?」

  「方針自然還沒有改變。」楊亮一屁股坐在一張舒服的交椅上,然後看著賴惟昌,慢條斯理地說道:「但我聽說從歷山堡向東,還有大片水草豐美的地方,這種地方不佔了還待怎的?你們騎兵下一階段的任務,就是盡一切力量將科薩人的威脅驅離這片區域,讓我們的人民能夠在此地安全地種地、放牧,明白了嗎?咱們這邊說實話條件不算很差,可不要搞得還不如人家義成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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